乘騎者皆賤騾而貴馬
夫煦之以恩任其然而不然,迫之以威使之然而不得不然者,世之所謂賤者也
煦之以恩任其然而然,迫之以威使之然而愈不然,行止出於其心,而堅不可拔者,世之所謂貴者也,然則馬賤而騾貴矣
雖然,今夫軼之而不善,榎楚以威之而可以入於善者,非人耶?人豈賤於騾哉?然則騾之剛愎自用,而自以爲不屈也久矣
嗚呼!此騾之所以賤於馬歟?
行文之道,神爲主,氣輔之
曹子桓、蘇子由論文,以氣爲主,是矣
然氣隨神轉,神渾則氣灝,神遠則氣逸,神偉則氣高,神變則氣奇,神深則氣靜,故神爲氣之主
至專以理爲主,則未盡其妙
蓋人不窮理讀書,則出詞鄙倍空疏
人無經濟,則言雖累牘,不適於用
故義理、書卷、經濟者,行文之實,若行文自另是—事
譬如大匠操斤,無土木材料,縱有成風盡堊手段,何處設施?然有土木材料,而不善設施者甚多,終不可爲大匠
故文人者,大匠也
神氣音節者,匠人之能事也,義理、書卷、經濟者,匠人之材料也
神者,文家之寶
文章最要氣盛,然無神以主之,則氣無所附,蕩乎不知其所歸也
神者氣之主,氣者神之用
神衹是氣之精處
古人文章可告人者惟法耳,然不得其神而徒守其法,則死法而已
要在自家於讀時微會之
李翰云:“文章如千軍萬馬;風恬雨霽,寂無人聲
”此語最形容得氣好
論氣不論勢,文法總不備
文章最要節奏;管之管絃繁奏中,必有希聲竊渺處
神氣者,文之最精處也;音節者,文之稍粗處也;字句者,文之最粗處也
然余謂論文而至於字句,則文之能事盡矣
蓋音節者,神氣之迹也;字句者,音節之矩也
神氣不可見,於音節見之;音節無可準,以字句準之
音節高則神氣必高,音節下則神氣必下,故音節爲神氣之迹
一句之中,或多一字,或少一字;一字之中,或用平聲,或用仄聲;同一平字仄字,或用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入聲,則音節迥異,故字句爲音節之矩
積字成句,積句成章,積章成篇,合而讀之,音節見矣,歌而詠之,神氣出矣
文貴奇,所謂“珍愛者必非常物”
然有奇在字句者,有奇在意思者,有奇在筆者,有奇在丘壑者,有奇在氣者,有奇在神者
字句之奇,不足爲奇;氣奇則眞奇矣;神奇則古來亦不多見
次第雖如此,然字句亦不可不奇、自是文家能事
揚子《太玄》、《法言》,昌黎甚好之,故昌黎文奇
奇氣最難識,大約忽起忽落,其來無端,其去無迹
讀古人文,於起滅轉接之間,覺有不可測識處,便是奇氣
奇,正與平相對
氣雖盛大,一片行去,不可謂奇
奇者,於一氣行走之中,時時提起
太史公《伯夷傳》可謂神奇
文貴簡
凡文,筆老則簡,意眞則簡,辭切則簡,理當則簡,味淡則簡,氣蘊則簡,品貴則簡,神遠而含藏不盡則簡
故簡爲文章盡境
程子云:“立言貴含蓄意思,勿使天德者眩,知德者厭
”此語最有味
文貴變
《易》曰:“虎變文炳,豹變文蔚
”又曰:“物相雜,故曰文
”故文者,變之謂也
一集之中篇篇變,一篇之中段段變,一段之之句句變,神變、氣變、境變、音節變、字句變,惟昌黎能之
文法有平有奇,須是兼備,乃盡文人之能事
上古文字初開,實字多,虛字少
典漠訓誥,何等簡奧,然文法自是未備
至孔於之時,虛字詳備,作者神態畢出
《左氏》情韻幷美,文采照耀
至先秦戰國,更加疏縱
漢人斂之,稍歸勁質,惟子長集其大成
唐人宗漢,多峭硬
宋人宗秦,得其疏縱,而失其厚茂,氣味亦少薄矣
文必虛字備而後神態出,何可節損?然校蔓軟弱,少古人厚重之氣,自是後人文漸薄處
史遷句法似贅拙,而實古厚可愛
理不可以直指也,故即物以明理,情不可以顯言也,故即事以寓情
即物以明理,《莊子》之文也;即事以寓情,《史記》之文也
凡行文多寡短長,抑揚高下,無一定之律,而有一定之妙,可以意會,而不可以言傳
學者求神氣而得之於音節,求音節而得之於字句,則思過半矣
其要衹在讀古人文字時,便設以此身代古人説話,一吞一吐,皆由彼而不由我
爛熟後,我之神氣即古人之神氣,古人之音節都在我喉吻間,合我喉吻者,便是與古人神氣音節相似處,久之自然鏗鏘發金石聲
出夷陵州治,西北陸行二十里,瀕大江之左,所謂下牢之關也
路狹不可行,捨輿登舟
舟行里許,聞水聲湯湯,出於兩崖之間
復捨舟登陸,循仄徑曲折以上
窮山之巓,則又自上縋危滑以下
其下地漸平,有大石覆壓當道,乃傴俯徑石腹以出
出則豁然平曠,而石洞穹起,高六十餘尺,廣可十二丈
二石柱屹立其口,分爲三門,如三楹之室焉
中室如堂,右室如廚,左室如別館
其中一石,乳而下垂,扣之,其聲如鐘
而左室外小石突立正方,扣之如磬
其地石雜以土,撞之則逄逄然鼓音
背有石如牀,可坐,予與二三子浩歌其間,其聲轟然,如鐘磬助之響者
下視深溪,水聲泠然出地底
溪之外翠壁千尋,其下有徑,薪采者負薪行歌,縷縷不絶焉
昔白樂天自江州司馬徙爲忠州剌史,而元微之適自通州將北還,樂天攜其弟知退,與微之會於夷陵,飲酒歡甚,畱連不忍別去,因共遊此洞,洞以此三人得名
其後歐陽永叔暨黃魯直二公皆以擯斥流離,相繼而履其地,或爲詩文以紀之
予自顧而嘻,誰擯斥予乎?誰使予之流離而至於此乎?偕予而來者,學使陳公之子曰伯思、仲思
予非陳公,雖欲至此無由,而陳公以守其官未能至,然則其至也,其又有幸有不幸邪?
夫樂天、微之輩,世俗之所謂偉人,能赫然取名位於一時,故凡其足迹所經,皆有以傳於後世,而地得因人以顯
若予者,雖其窮幽陟險,與蟲鳥之適去適來何異?雖然,山川之勝,使其生於通都大邑,則好遊者踵相接也;顧乃置之於荒遐僻陋之區,美好不外見,而人亦無以親炙其光
嗚呼!此豈一人之不幸也哉!”
昔之人貴極富溢,則往往爲別館以自娛,窮極土木之工,而無所愛惜
旣成,則不得久居其中,偶一至焉而已,有終身不得至者焉
而人之得久居其中者,力又不足以爲之
夫賢公卿勤勞王事,固將不暇於此;而卑庸者類欲以此震耀其鄉里之愚
臨朐相國馮公,其在廷時無可訾,亦無可稱
而有園在都城之東南隅
其廣三十畝,無雜樹,隨地勢之高下,盡植以柳,而榜其堂曰“萬柳之堂”
短墻之外,騎行者可望而見其中
徑曲而深,因其窪以爲池,而累其土以成山;池旁皆兼葭,雲水蕭疏可愛
雍正之初,予始至京師,則好遊者咸爲予言此地之勝
一至,猶稍有亭榭
再至,則曏之飛梁架於水上者,今欹臥於水中矣
三至,則凡其所植柳,斬焉無一株之存
人世富貴之光榮,其與時昇降,蓋略與此園等
然則士苟有以自得,宜其不外慕乎富貴
彼身在富貴之中者,方殷憂之不暇,又何必朘民之膏以爲苑囿也哉!
樵髥翁,姓程氏,名駿,世居桐城縣之西鄙
性疏放,無文飾,而多髭鬚,因自號曰“樵髥”云
少讀書聰穎,拔出凡輩
於藝術匠巧嬉遊之事,靡不涉獵,然皆不肯窮竟其學,曰:“吾以自娛而已
”尤嗜弈棋,常與裏人弈
翁不任苦思,裏人或注局凝神,翁輒顰蹙曰:“我等豈眞知弈者?聊用爲戲耳
乃復效小兒輩,強爲解事!”時時爲人治病,亦不用以爲意
諸富家嘗與往來者病作欲得翁診視使僮奴候之
翁方據棋局嘵嘵然,竟不往也
翁季父官建寧,翁隨至建寧官廨,得以恣情山水,其言武夷九曲幽絶可愛,令人遺棄世事,欲往遊焉
先生金姓,采名,若采字,吳縣諸生也
爲人倜儻高奇,俯視一切
好飲酒,善衡文,評書議論皆發前人所未發
時有以講學聞者,先生輒起而排之,於所居貫華堂設高座,召徒講經
經名“聖自覺三昧”,稿本自攜自閲,祕不示人
每昇座開講,聲音洪亮,顧盼偉然
凡一切經史子集箋疏訓詁,與夫釋道內外諸典,以及稗官野史、九彝八蠻之所記載,無不供其齒頰,縱橫顛倒,一以貫之,毫無賸義
座下緇白四眾,頂禮膜拜,嘆未曾有
先生則撫掌自豪,雖曏時講學者聞之,攢眉浩嘆
不顧也
生平與王斫山交最善
斫山固俠者流,一日以千金與先生,曰:“君以此權子母,母後仍歸我,子則爲君助燈火,可乎?”先生應諾,甫越月,已揮霍殆盡,乃語斫山曰:“此物在君家,適增守財奴名,吾已爲君遣之矣
”斫山一笑置之
鼎革後,絶意仕進,更名人瑞,字聖嘆,除朋從談笑外,惟兀坐貫華堂中讀書著述爲務
或問“聖嘆”二字何義,先生曰:“《論語》有兩‘喟然嘆曰’,在顔淵爲嘆聖,在與點則爲聖嘆
予其爲點之流亞歟
”所評《離騷》、《南華》、《史記》、杜詩、《西廂》、《水滸》,以次序定爲六才子書,俱別出手眼
尤喜講《易》乾、坤兩卦,多至十萬餘言
其餘評論尙多,茲行世者,獨《西廂》、《水滸》、唐詩、製義、《唱經堂雜評》諸刻本
傳先生解杜詩時,自言有人從夢中語云:“諸詩皆可説,惟不可説《古詩十九首》
”先生遂以爲戒
後因醉縱談“靑靑河畔草”一章,未幾遂罹慘禍
臨刑嘆曰:“斫頭最是苦事,不意於無意中得之

先生歿,效先生所評書,如長洲毛序始、徐而庵,武進吳見思、許庶庵爲最著,至今學者稱焉
曲江廖燕曰:“予讀先生所評諸書,領異標新,迥出意表,覺千百年來,至此始開生面
嗚呼!何其賢哉!雖罹慘禍,而非其罪,君子傷之
而説文者謂文章妙祕,即天地妙祕,一旦發泄無餘,不無犯鬼神所忌
則先生之禍,其亦有以致歟?然畫龍點睛,金針隨度,使天下後學,悉悟作文用筆墨法者,先生力也,又烏可少乎哉?其禍雖冤屈一時,而功實開拓萬世,顧不偉耶?”予過吳門,訪先生故居,而莫知其處
因爲詩弔之,幷傳其略如此云
馬伶者,金陵梨園部也
金陵爲明之留都,社稷百官皆在,而又當太平盛時,人易爲樂
其士女之問桃葉渡、遊雨花台者,趾相錯也
梨園以技鳴者,無慮數十輩,而其最著者二:曰興化部,曰華林部
一日,新安賈合兩部爲大會,遍徵金陵之貴客文人,與夫妖姬靜女,莫不畢集
列興化於東肆,華林於西肆,兩肆皆奏《鳴鳳》,所謂椒山先生者
迨半奏,引商刻羽,抗墜疾徐,並稱善也
當兩相國論河套,而西肆之爲嚴嵩相國者曰李伶,東肆則馬伶
坐客乃西顧而歎,或大呼命酒,或移座更近之,首不復東
未幾更進,則東肆不復能終曲
詢其故,蓋馬伶恥出李伶下,已易衣遁矣
馬伶者,金陵之善歌者也
既去,而興化部又不肯輒以易之,乃竟輟其技不奏,而華林部獨著
去後且三年而馬伶歸,遍告其故侶,請於新安賈曰:“今日幸爲開宴,招前日賓客,願與華林部更奏《鳴鳳》,奉一日歡
”既奏,已而論河套,馬伶復爲嚴嵩相國以出,李伶忽失聲,匍匐前,稱弟子
興化部是日遂淩出華林部遠甚
其夜,華林部過馬伶:“子,天下之善技也,然無以易李伶
李伶之爲嚴相國,至矣
子又安從授之而掩其上哉?”馬伶曰:“固然,天下無以易李伶;李伶即又不肯授我
我聞今相國崑山顧秉謙者,嚴相國儔也
我走京師,求爲其門卒三年,日侍崑山相國於朝房,察其舉止,聆其語言,久乃得之
此吾之所爲師也
”華林部相與羅拜而去
馬伶,名錦,字雲將,其先西域人,當時猶稱馬回回云
侯方域曰:異哉,馬伶之自得師也
夫其以李伶爲絶技,無所干求,乃走事崑山,見崑山猶之見分宜也;以分宜教分宜,安得不工哉嗚乎!恥其技之不若,而去數千里爲卒三年,倘三年猶不得,即猶不歸耳
其志如此,技之工又須問耶?
【總序】
弟子規,聖人訓
首孝悌
次謹信
汎愛眾,而親仁
有餘力
則學文
【入則孝】
父母呼,應勿緩
父母命,行勿懶
父母教,須敬聽
父母責,須順承
冬則温,夏則凊
晨則省,昏則定
出必告,反必面
居有常,業無變
事雖小,勿擅爲
苟擅爲,子道虧
物雖小,勿私藏
苟私藏,親心傷
親所好,力爲具
親所惡,謹爲去
身有傷,貽親憂
德有傷,貽親羞
親愛我,孝何難
親憎我,孝方賢
親有過,諫使更
怡吾色,柔吾聲
諫不入,悅復諫
號泣隨,撻無怨
親有疾,藥先嘗
晝夜侍,不離床
喪三年,常悲咽
居處變,酒肉絕
喪盡禮,祭盡誠
事死者,如事生
【出則弟】
兄道友,弟道恭
兄弟睦,孝在中
財物輕,怨何生
言語忍,忿自泯
或飲食,或坐走
長者先,幼者後
長呼人,即代叫
人不在,己即到
稱尊長,勿呼名
對尊長,勿見能
路遇長,疾趨揖
長無言,退恭立
騎下馬,乘下車
過猶待,百步餘
長者立,幼勿坐
長者坐,命乃坐
尊長前,聲要低
低不聞,卻非宜
進必趨,退必遲
問起對,視勿移
事諸父,如事父
事諸兄,如事兄
【謹】
朝起早,夜眠遲
老易至,惜此時
晨必盥,兼漱口
便溺回,輒淨手
冠必正,紐必結
襪與履,俱緊切
置冠服,有定位
勿亂頓,致污穢
衣貴潔,不貴華
上循分,下稱家
對飲食,勿揀擇
食適可,勿過則
年方少,勿飲酒
飲酒醉,最爲醜
步從容,立端正
揖深圓,拜恭敬
勿踐閾,勿跛倚
勿箕踞,勿搖髀
緩揭簾,勿有聲
寬轉彎,勿觸棱
執虛器,如執盈
入虛室,如有人
事勿忙,忙多錯
勿畏難,勿輕略
鬥鬧場,絕勿近
邪僻事,絕勿問
將入門,問孰存
將上堂,聲必揚
人問誰,對以名
吾與我,不分明
用人物,須明求
倘不問,即爲偷
借人物,及時還
後有急,借不難
【信】
凡出言,信爲先
詐與妄,奚可焉
話說多,不如少
惟其是,勿佞巧
奸巧語,穢污詞
市井氣,切戒之
見未真,勿輕言
知未的,勿輕傳
事非宜,勿輕諾
苟輕諾,進退錯
凡道字,重且舒
勿急疾,勿模糊
彼說長,此說短
不關己,莫閒管
見人善,即思齊
縱去遠,以漸躋
見人惡,即內省
有則改,無加警
唯德學,唯才藝
不如人,當自礪
若衣服,若飲食
不如人,勿生戚
聞過怒,聞譽樂
損友來,益友卻
聞譽恐,聞過欣
直諒士,漸相親
無心非,名爲錯
有心非,名爲惡
過能改,歸於無
倘揜飾,增一辜
【汎愛眾】
凡是人,皆須愛
天同覆,地同載
行高者,名自高
人所重,非貌高
才大者,望自大
人所服,非言大
己有能,勿自私
人所能,勿輕訾
勿諂富,勿驕貧
勿厭故,勿喜新
人不閒,勿事攪
人不安,勿話擾
人有短,切莫揭
人有私,切莫說
道人善,即是善
人知之,愈思勉
揚人惡,即是惡
疾之甚,禍且作
善相勸,德皆建
過不規,道兩虧
凡取與,貴分曉
與宜多,取宜少
將加人,先問己
己不欲,即速已
恩欲報,怨欲忘
報怨短,報恩長
待婢僕,身貴端
雖貴端,慈而寬
勢服人,心不然
理服人,方無言
【親仁】
同是人,類不齊
流俗眾,仁者希
果仁者,人多畏
言不諱,色不媚
能親仁,無限好
德日進,過日少
不親仁,無限害
小人進,百事壞
【餘力學文】
不力行,但學文
長浮華,成何人
但力行,不學文
任己見,昧理真
讀書法,有三到
心眼口,信皆要
方讀此,勿慕彼
此未終,彼勿起
寬爲限,緊用功
工夫到,滯塞通
心有疑,隨札記
就人問,求確義
房室清,牆壁淨
几案潔,筆硯正
墨磨偏,心不端
字不敬,心先病
列典籍,有定處
讀看畢,還原處
雖有急,卷束齊
有缺壞,就補之
非聖書,屏勿視
蔽聰明,壞心志
勿自暴,勿自棄
聖與賢,可馴致
君錢塘袁氏,諱枚,字子才
其仕在官,有名績矣
解官後,作園江寧西城居之,曰“隨園”
世稱隨園先生,乃尤著云
祖諱錡,考諱濱,叔父鴻,皆以貧遊幕四方
君之少也,爲學自成
年二十一,自錢塘至廣西,省叔父於巡撫幕中
巡撫金公鉷一見異之,試以《銅鼓賦》,立就,甚瑰麗
會開博學鴻詞科,即舉君
時舉二百餘人,惟君最少
及試,報罷
中乾隆戊午科順天鄉試,次年成進士,改庶吉士
散館,又改發江南爲知縣;最後調江寧知縣
江寧故巨邑,難治
時尹文端公爲總督,最知君才;君亦遇事盡其能,無所回避,事無不舉矣
旣而去職家居,再起,發陝西;甫及陝,遭父喪歸,終居江寧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聲,而忽擯外;及爲知縣,著才矣,而仕卒不進
自陝歸,年甫四十,遂絶意仕宦,盡其才以爲文辭歌詩
足迹造東南,山水佳處皆遍
其瑰奇幽邈,一發於文章,以自喜其意
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隨園投詩文,幾無虛日
君園館花竹水石,幽深靜麗,至欞檻器具,皆精好,所以待賓客者甚盛
與人畱連不倦,見人善,稱之不容口
後進少年詩文一言之美,君必能舉其詞,爲人誦焉
君古文、四六體,皆能自發其思,通乎古法
於爲詩,尤縱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達者,悉爲達之;士多倣其體
故《隨園詩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負販,皆知貴重之
海外琉球有來求其書者
君仕雖不顯,而世謂百餘年來,極山林之樂,獲文章之名,蓋未有及君也
君始出,試爲溧水令
其考自遠來縣治
疑子年少,無吏能,試匿名訪諸野
皆曰:“吾邑有少年袁知縣,乃大好官也
”考乃喜,入官舍
在江寧嘗朝治事,夜召士飲酒賦詩,而尤多名迹
江寧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刻行四方,君以爲不足道,後絶不欲人述其吏治云
君卒於嘉慶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年八十二
夫人王氏無子,撫從父弟樹子通爲子
旣而側室鍾氏又生子遲
孫二:曰初,曰禧
始,君葬父母於所居小倉山北,遺命以己祔
嘉慶三年十二月乙卯,祔葬小倉山墓左
桐城姚鼐以君與先世有交,而鼐居江寧,從君遊最久
君歿,遂爲之銘曰:
粤有耆龐,才博以豐
出不可窮,匪雕而工
文士是宗,名越海邦
藹如其衝,其産越中
載官倚江,以老以終
兩世阡同,銘是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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