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省問父母;朔望恭謁聖賢;氣習各矯偏處;舉止整齊嚴肅;服食宜從儉素;外事毫不可幹;行坐必依齒序;痛戒訐短毀長;損友必須拒絕;不可閒談廢時;日講經書三起;日看綱目數頁;通曉時務物理;參讀古文詩賦;讀書必須過筆;會課按刻蚤完;夜讀仍戒晏起;疑誤定要力爭。
許姓,家淄之北郭(1)。
業漁。
每夜,攜酒河上,飲且漁。
飲則酹地(2),祝雲(3):“河中溺鬼得飲。
”以爲常。
他人漁,迄無所獲;而許獨滿筐。
一夕,方獨酌,有少年來,徘徊其側。
讓之飲,慨與同酌。
既而終夜不獲一魚,意頗失。
少年起曰:“請於下流爲君驅之(4)。
”遂飄然去。
少間,復返,曰:“魚大至矣。
”果聞唼呷有聲(5)。
舉網而得數頭,皆盈尺。
喜極,申謝(6)。
欲歸,贈以魚,不受,曰:“屢叨佳醞(7),區區何足雲報。
如不棄,要當以爲長耳(8)。
”許曰:“方共一夕,何言屢也?如肯永顧,誠所甚願;但愧無以爲情。
”詢其姓字,曰:“姓王,無字(9);相見可呼王六郎。
”遂別。
明日,許貨魚,益沽酒(10)。
晚至河干(11),少年已先在,遂與歡飲。
飲數杯,輒爲許驅魚。
如是半載。
忽告許曰:“拜識清揚(12),情逾骨肉。
然相別有日矣。
”語甚悽楚。
驚問之。
欲言而止者再,乃曰:“情好如吾兩人,言之或勿訝耶?今將別,無妨明告:我實鬼也。
素嗜酒,沉醉溺死,數年於此矣。
前君之獲魚,獨勝於他人者,皆僕之暗驅,以報酹奠耳。
明日業滿(13),當有代者,將往投生。
相聚只今夕,故不能無感。
”許初聞甚駭;然親狎既久,不復恐怖。
因亦欷歔,酌而言曰:“六郎飲此,勿戚也。
相見遽違,良足悲側;然業滿劫脫(14),正宜相賀,悲乃不倫(15)。
”遂與暢飲。
因問:“代者何人?”曰:“兄於河畔視之,亭午(16),有女子渡河而溺者,是也。
”聽村雞既唱,灑涕而別。
明日,敬伺河邊,以覘其異。
果有婦人抱嬰兒來,及河而墮。
兒拋岸上(17),揚手擲足而啼。
婦沉浮者屢矣,忽淋淋攀岸以出,藉地少息,抱兒徑去。
當婦溺時,意良不忍,思欲奔救;轉念是所以代六郎者,故止不救。
及婦自出,疑其言不驗。
抵暮,漁舊處。
少年復至,曰:“今又聚首,且不言別矣。
”問其故。
曰:“女子已相代矣;僕憐其抱中兒,代弟一人,遂殘二命,故舍之。
更代不知何期。
或吾兩人之緣未盡耶?”許感嘆曰:“此仁人之心,可以通上帝矣。
”由此相聚如初。
數日,又來告別。
許疑其復有代者。
曰:“非也。
前一念惻隱(18),果達帝天。
今授爲招遠縣鄔鎮土地(19),來日赴任。
倘不忘故交,當一往探,勿憚修阻(20)。
”許賀曰:“君正直爲神,甚慰人心。
但人神路隔,即不憚修阻,將復如何?”少年曰:“但往,勿慮。
”再三叮嚀而去。
許歸,即欲治裝東下。
妻笑曰:“此去數百里,即有其地,恐土偶不可以共語(21)。
”許不
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於疏枝密葉之間。
胸中勃勃,遂有畫意。
其中胸中之竹,並不是眼中之竹。
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
總之,意在筆先者,定則也。
趣在法外者,化機也。
獨畫云乎哉?
甲辰春,將遊廬山。
星子令丁君告餘曰[1]:“廬山之勝,黃崖爲最。
”餘乃先觀瀑於開先寺,畢,即往黃崖。
崖仄而高,箯輿升[2],奇峯重累如旗鼓戈甲從天上擲下[3],勢將壓己,不敢仰視;貪其奇,不肯不仰視。
屏氣登顛[4],有舍利臺,正對香爐峯。
又見瀑布,如良友再逢,百見不厭也。
旋下行,至三峽橋。
兩山夾溪,水從東來,巨石阻之,小石尼之[5],怒號噴薄。
橋下有宋詳符年碣[6],諦視良久,至棲賢寺宿焉。
次日聞雷,已而晴,乃往五老峯。
路漸陡,行五里許,回望彭蠡湖[7],帆竿排立,己所坐舟,隱隱可見。
正徘徊間,大雨暴至,雲氣坌涌,人對面不相識。
輿夫認雲作地,踏空欲墮者屢矣。
引路里保,避雨遠竄,大聲呼,杳無應者。
天漸昏黑,雨愈猛,不審今夜投宿何所。
輿夫觸石而顛,餘亦僕,幸無所傷。
行李愈沾溼愈重,擔夫呼謈[8],家僮互相怨尤,有泣者。
餘素豪,至是不能無悸。
躑躅良久,猶臨絕壑。
忽樹外遠遠持火者來,如陷黑海見神燈,急前奔赴,則萬鬆庵老僧曳杖迎,唶曰:“相待已久,惜公等誤行十餘裏矣。
”燒薪燎衣[9],見屋上插柳,方知是日清明也。
次日雪,冰條封山,觸履作碎玉聲。
望五老峯不得上,轉身東下,行十餘裏,見三大峯壁立溪上,其下水潺潺然。
餘下車投以石,久之寂然,想深極,故盡數十刻尚未至底耶?旁積石礎碎瓦礫無萬數,疑即古大林寺之舊基。
輿夫曰:“不然,此石門澗耳。
”餘笑謂霞裳曰[10]:“考據之學,不可與輿夫爭長,姑存其說何害!”乃至天池,觀鐵瓦,就黃龍寺宿焉。
僧告餘曰:“從萬鬆庵到此,已陡下二千丈矣。
”問遇雨最險處何名,曰犁頭尖也。
餘五年遊山皆樂,惟此行也苦,特志之。
餘鄉人也,於赤縣神州,有當秦漢之交,屹然獨立羣雄之表數十年,用其地,與其人,稱蠻夷大長,留英雄之名譽於歷史上之一省。
於其省也,有當宋元之交,我黃帝子孫與北狄異種血戰不勝,君臣殉國,自沈崖山,留悲憤之記念於歷史上之一縣。
是即餘之故鄉也。
鄉名熊子,距崖山七裏強,當西江入南海交匯之衝,其江口列島七,而熊子宅其中央,餘實中國極南之一島民也。
先世自宋末由福州徙南雄,明末由南雄徙新會,定居焉,數百年棲於山谷。
族之伯叔兄弟,且耕且讀,不問世事,如桃源中人,顧聞父老口碑所述,吾大王父最富於陰德,力耕所獲,一粟一帛,輒以分惠諸族黨之無告者。
王父諱維清,字鏡泉,爲郡生員,例選廣文,不就。
王母氏黎。
父名寶瑛,字蓮澗。
夙教授於鄉里。
母氏趙。
餘生同治癸酉正月二十六日,實太平國亡於金陵後十年,清大學士曾國藩卒後一年,普法戰爭後三年,而意大利建國羅馬之歲也。
生一月而王母黎卒。
逮事王父者十九年。
王父及見之孫八人,而愛餘尤甚。
三歲仲弟啓勳生,四五歲就王父及母膝下授四子書、《詩經》,夜則就睡王父榻,日與言古豪傑哲人嘉言懿行,而尤喜舉亡宋、亡明國難之事,津津道之。
六歲後,就父讀,受中國略史,五經卒業。
八歲學爲文。
九歲能綴千言。
十二歲應試學院,補博士弟子員,日治帖括,雖心不慊之,然不知天地間於帖括外,更有所謂學也,輒埋頭鑽研,顧頗喜詞章。
王父、父母時授以唐人詩,嗜之過於八股。
家貧無書可讀,惟有《史記》一,《綱鑑易知錄》一,王父、父日以課之,故至今《史記》之文,能成誦八九。
父執有愛其慧者,贈以《漢書》一,姚氏《古文辭類纂》一,則大喜,讀之卒業焉。
父慈而嚴,督課之外,使之勞作,言語舉動稍不謹,輒呵斥不少假借,常訓之曰:“汝自視乃如常兒乎!”至今誦此語不敢忘。
十三歲始知有段、王訓祜之學,大好之,漸有棄帖括之志。
十五歲,母趙恭人見背,以四弟之產難也,餘方遊學省會,而時無輪舶,奔喪歸鄉,已不獲親含殮,終天之恨,莫此爲甚。
時肄業於省會之學海堂,堂爲嘉慶間前總督阮元所立,以訓詁詞章課粵人者也。
至是乃決舍帖括以從事於此,不知天地間於訓詁詞章之外,更有所謂學也。
己丑年十七,舉於鄉,主考爲李尚書端棻,王鎮江仁堪。
年十八計偕入京師,父以其稚也,摯與偕行,李公以其妹許字焉。
下第歸,道上海,從坊間購得《瀛環志略》讀之,始知有五大洲各國,且見上海製造局譯出西書若干種,心好之,以無力不能購也。
其年秋,始交陳通甫。
通甫時
粵自盤古,生於太荒。
首出御世,肇開混茫。
天皇氏興,澹泊而治。
先作干支,歲時爰記。
地皇氏紹,乃定三辰。
人皇區方,有巢燧人。
太昊伏羲,生於成紀。
時河出圖,用造書契。
八卦始畫,婚娶以正。
炎帝神農,以姜爲姓。
樹藝五穀,嘗藥辨性。
軒轅黃帝,生而聖明。
擒戮蚩尤,神化宜民。
六相分治,律呂調平。
五幣九棘,泉貨流行。
麟鳳顯瑞,屈軼指佞。
在位百年,文明漸興。
少昊顓頊,帝嚳高辛。
唐堯崛起,嗣摯而升。
屋茅階土,飯簋啜鉶。
華封致祝,蓂夾生庭。
童謠叟歌,蕩乎無名。
有虞舜帝,克盡孝敬。
象欲殺兄,帝愈恭順。
登庸受禪,陳鼓設旌。
能進元愷,殛誅四凶。
敬命九官,欣歌南風。
迨南巡狩,蒼梧考崩。
夏禹儉勤,績昭治水。
嗣舜登位,建寅絕旨。
鑄鼎象物,拜善泣囚。
一饋十起,典則貽後。
啓能敬承,徂徵有扈。
太康尸位,荒逸滅度。
后羿畔距,仲康承祚。
羿逐帝相,卒爲浞弒。
浞復弒相,王后奔仍。
生子少康,滅浞中興。
迨帝孔甲,淫亂豢龍。
傳至履癸,尤爲無道。
成湯伐暴,放於南巢。
有夏之世,更十七王。
歷四百年,至桀而亡。
猗歟商湯,解網三面。
用寬代虐,刑儆風愆。
銘盤惕己,鑄金救黔。
大旱躬禱,六事格天。
元孫太甲,顛覆典刑。
放桐自艾,歸亳稱明。
太戊修德,祥桑枯殞。
祖乙盤庚,繼世賢君。
傳至武丁,恭默思道。
卜相得說,鼎耳雉鴝。
反己修德,商道中興。
數傳至紂,暴與桀增。
寵溺妲己,酒池肉林。
誅忠囚善,炮烙嚴刑。
歷六百年,二十八君。
天命既改,商祚告終。
維周文王,生有聖德。
問安視膳,孝道允克。
出獵得師,演易垂則。
虞芮質成,歸四十國。
三分有二,終守臣節。
武王觀兵,白魚入舟。
孟津既會,勝殷遏劉。
族閭封墓,釋箕子囚。
散財發粟,歸馬放牛。
成王嗣服,禮成樂備。
康王克纘,四海刑措。
昭王溺楚,穆作祥刑。
傳至孝王,非子封秦。
逮於夷王,覲始下堂。
厲王暴虐,民口思防。
宣王中興,海內向風。
幽王昏亂,弒於西戎。
平王東遷,賞罰不行。
齊晉秦楚,強伯專征。
孔聖作經,託始於平。
桓莊僖惠,襄頃匡定。
簡靈景悼,敬元貞定。
哀思考王,弒逆多釁。
威烈繼立,三晉初命。
王室式微,七國相晉。
歷安烈顯,爰及慎靚。
儀秦縱橫,孟軻守正。
傳至赧王,二週淪亡。
年逾八百,三十七王。
秦始稱帝,以呂易嬴。
併吞六國,專尚刑名。
《五代史·馮道傳》論曰: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善乎,管生之能言也!禮義,治人之大法;廉恥,立人之大節;蓋不廉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爲。
人而如此,則禍敗亂亡,亦無所不至;況爲大臣而無所不取,無所不爲,則天下其有不亂,國家其有不亡者乎?然而四者之中,恥尤爲要。
故夫子之論士,曰:“行己有恥。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
無恥之恥,無恥矣。
”又曰:“恥之於人大矣,爲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
”所以然者,人之不廉,而至於悖禮犯義,其原皆生於無恥也。
故士大夫之無恥,是謂國恥。
吾觀三代以下,世衰道微,棄禮義,捐廉恥,非一朝一夕之故。
然而松柏後凋於歲寒,雞鳴不已於風雨,彼昏之日,固未嘗無獨醒之人也!頃讀《顏氏家訓》有云:“齊朝一士夫嘗謂吾曰:‘我有一兒,年已十七,頗曉書疏,教其鮮卑語,及彈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無不寵愛。
’吾時俯而不答。
異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業自致卿相,亦不願汝曹爲之。
”嗟乎!之推不得已而仕於亂世,猶爲此言,尚有《小宛》詩人之意,彼閹然媚於世者,能無媿哉!
羅仲素曰:教化者朝廷之先務,廉恥者士人之美節;風俗者天下之大事。
朝廷有教化,則士人有廉恥;士人有廉恥,則天下有風俗。
古人治軍之道,未有不本於廉恥者。
《吳子》曰:“凡制國治軍,必教之以禮,勵之以義,使有恥也。
夫人有恥,在大足以戰,在小足以守矣。
”《尉繚子》言:“國必有慈孝廉恥之俗,則可以死易生。
”而太公對武王:“將有三勝,一曰禮將,二曰力將,三約止欲將。
故禮者,所以班朝治軍而兔苴之武夫,皆本於文王后妃之化;豈有淫芻蕘,竊牛馬,而爲暴於百姓者哉!”《後漢書》:張奐爲安定屬國都尉,“羌豪帥感奐恩德,上馬二十匹,先零酋長又遺金鐻八枚,奐並受之,而召主簿於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馬如羊,不以入廐;使金如粟,不以入懷。
’悉以金馬還之。
羌性貪而貴吏清,前有八都尉率好財貨,爲所患苦,及奐正身潔己,威化大行”。
嗚呼!自古以來,邊事之敗,有不始於貪求者哉?吾於遼東之事有感。
杜子美詩:安得廉頗將,三軍同晏眠!一本作“廉恥將”。
詩人之意,未必及此,然吾觀《唐書》,言王佖爲武靈節度使,先是,土蕃欲成烏蘭橋,每於河壖先貯材木,皆爲節帥遣人潛載之,委於河流,終莫能成。
蕃人知佖貪而無謀,先厚遺之,然後並役成橋,仍築月城守之。
自是朔方禦寇不暇,至今爲患,由佖之黷貨也。
故貪夫爲帥而邊城晚開。
得此意者,郢書燕說
閩縣鄭君諱際熙,字大純,爲人介節而敦誼,勤學而遠志,年三十六,終於舉人,而士知其生平者,靡弗思焉。
君初爲諸生,家甚貧,借得人地才丈許,編茅以居,日奔走營米以奉父母,而妻子食薯蕷,君意顧充然。
鄰有吳生者,亦介士,死至不能殮。
君重其節,獨往手殯之。
將去,顧見吳生母老憊衣破,即解衣與母。
母知君無餘衣,弗忍受也。
君置衣室中趨出。
    君既中鄉試,將試京師,行過蘇州。
或告之曰:「有閩某舉人至此,發狂疾,忽詈2大吏。
吏系之,禍不測矣。」君瞿然曰:「吾友也!」即謝同行者,步就其系所,爲供醫藥,飯羹至便溺皆君掖3之。
適君有所識貴人至蘇州,求爲之解,某始得釋。
君即護之南行,至乍浦,乃遇其家人,君與別去。
於是君往來蘇州月餘,失會試期,不得與。
    君文章高厲越俗,其鄉舉爲乾隆丙子科。
同考4知龍溪縣陽湖吳某得君文大喜,以冠所得士。
及君見吳君,吳君曰:「吾不必見生,見生文,知生必奇士也。
然已矣!生文品太峻,終不可與庸愚爭福。」君自是三值會試,一以友故不及赴,再絀於有司。
君意不自得,遂不試,往主漳州雲陽書院,歸謁吳君於龍溪,遂於龍溪卒。
    君有弟字曰大章,少與君同學,同執家苦,長而同有名。
君歿八年,大章登進士爲編修。
去年,餘與大章同纂修《四庫全書》。
大章日見餘,每如欲有言而止。
今秋,餘疾請假,大章乃悽然曰:「世好文者多矣,莫若吾兄。
吾兄鄙夷凡近人,而追慕古人,則忘寢食、棄人事,以求其文之用意。
惜乎不見君文,吾兄必愛之也。
今吾兄沒十四年矣,君又將去,安得君文傳之?」餘爲惻焉。
昔吾鄉方望溪宗伯與兄百川先生至友愛,百川死而宗伯貴。
吾鄉前輩皆告餘:宗伯與人言,一及百川,未嘗不流涕也。
今大章何以異是!
    大純學行皆卓然,雖生不遇,表其墓宜可以勸後人。
餘固不憚爲辭,而大章之志,則亦益可悲矣。
君無子,其詩文日《浩波集》,大章爲鐫行之。
乾隆三十九年十月,刑部郎中桐城姚鼐撰。
馬驥,字龍媒,賈人子。
美丰姿。
少倜儻,喜歌舞。
輒從梨園子弟,以錦帕纏頭,美如好女,因復有“俊人”之號。
十四歲,入郡庠,即知名。
父衰老,罷賈而居。
謂生曰:“數卷書,飢不可煮,寒不可衣。
吾兒可仍繼父賈。
”馬由是稍稍權子母。
從人浮海,爲颶風引去,數晝夜,至一都會。
其人皆奇醜;見馬至,以爲妖,羣譁而走。
馬初見其狀,大懼;迨知國人之駭己也,遂反以此欺國人。
遇飲食者,則奔而往;人驚遁,則啜其餘。
久之,入山村。
其間形貌亦有似人者,然襤縷如丐。
馬息樹下,村人不敢前,但遙望之。
久之,覺馬非噬人者,始稍稍近就之。
馬笑與語。
其言雖異,亦半可解。
馬遂自陳所自。
村人喜,遍告鄰里,客非能搏噬者。
然奇醜者望望即去,終不敢前。
其來者,口鼻位置,尚皆與中國同。
共羅漿酒奉馬。
馬問其相駭之故。
答曰:“嘗聞祖父言:西去二萬六千里,有中國,其人民形象率詭異。
但耳食之,今始信。
”問其何貧。
曰:“我國所重,不在文章,而在形貌。
其美之極者,爲上卿;次任民社;下焉者,亦邀貴人寵,故得鼎烹以養妻子。
若我輩初生時,父母皆以爲不祥,往往置棄之;其不忍遽棄者,皆爲宗嗣耳。
”問:“此名何國?”曰:“大羅剎國。
都城在北去三十里。

馬請導往一觀。
於是雞鳴而興,引與俱去。
天明,始達都。
都以黑石爲牆,色如墨。
樓閣近百尺。
然少瓦,覆以紅石;拾其殘塊磨甲上,無異丹砂。
時值朝退,朝中有冠蓋出,村人指曰:“此相國也。
”視之,雙耳皆背生,鼻三孔,睫毛覆目如簾。
又數騎出,曰:“此大夫也。
”以次各指其官職,率猙獰怪異;然位漸卑,醜亦漸殺。
無何,馬歸,街衢人望見之,噪奔跌蹶,如逢怪物。
村人百口解說,市人始敢遙立。
既歸,國中無大小,鹹知村有異人,於是搢紳大夫,爭欲一廣見聞,遂令村人要馬。
然每至一家,閽人輒闔戶,丈夫女子竊竊自門隟中窺語;終一日,無敢延見者。
村人曰:“此間一執戟郎,曾爲先王出使異國,所閱人多,或不以子爲懼。
”造郎門。
郎果喜,揖爲上賓。
視其貌,如八九十歲人。
目睛突出,須卷如蝟。
曰:“僕少奉王命,出使最多;獨未嘗至中華。
今一百二十餘歲,又得睹上國人物,此不可不上聞於天子。
然臣臥林下,十餘年不踐朝階,早旦,爲君一行。
”乃具飲饌,修主客禮。
酒數行,出女樂十餘人,更番歌舞。
貌類如夜叉,皆以白錦纏頭,拖朱衣及地。
扮唱不知何詞,腔拍恢詭。
主人顧而樂之。
問:“中國亦有此樂乎?”曰:“有”。
主人請擬其聲,遂擊桌爲度一曲。
主人喜曰:“異哉!聲如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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