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阏逢困敦五月,尽柔兆摄提格,凡二年有奇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下天祐元年(甲子,公元九零四年)
五月,丙寅,加河阳节度使张汉瑜同平章事
帝宴硃全忠及百官于崇勋殿,既罢,复召全忠宴于内殿
全忠疑,不入
帝曰:“全忠不欲来,可令敬翔来
”全忠擿翔使去,曰:“翔亦醉矣
”辛未,全忠东还,乙亥,至大梁
忠义节度使赵匡凝遣水军上峡攻王建夔州,知渝州王宗阮等击败之
万州刺史张武作铁纟亘绝江中流,立栅于两端,谓之“鏁峡”
六月,李茂贞、王建、李继徽传檄合兵以讨硃全忠
全忠以镇国节度使硃友裕为行营都统,将步骑数万击之;命保大节度使刘鄩弃鄜州,引兵屯同州
癸丑,全忠引兵自大梁西讨茂贞等
秋,七月,甲子,过东都入见
壬申,至河中
西川诸将劝王建乘李茂贞之衰,攻取凤翔
建以问节度判官冯涓,涓曰:“兵者凶器,残民耗财,不可穷也
今梁、晋虎争,势不两立,若并而为一,举兵向蜀,虽诸葛亮复生,不能敌矣
凤翔,蜀之籓蔽,不若与之和亲,结为婚姻,无事则务农训兵,保固疆场,有事则觇其机事,观衅而动,可以万全
”建曰:“善!茂贞虽庸才,然有强悍之名,远近畏之,与全忠力争则不足,自守则有馀,使为吾籓蔽,所利多矣
”乃与茂贞修好
丙子,茂贞遣判官赵锽如西川,为其侄天雄节度使继崇求婚,建以女妻之
茂贞数求货及甲兵于建,建皆与之
王建赋敛重,人莫敢言
冯涓因建生日献颂,先美功德,后言生民之苦
建愧谢曰:“如君忠谏,功业何忧!”赐之金帛
自是赋敛稍损
初,硃全忠自凤翔迎车驾还,见德王裕眉目疏秀,且年齿已壮,恶之,私谓崔胤曰:“德王尝奸帝位,岂可复留!公何不言之!”胤言于帝
帝问全忠,全忠曰:“陛下父子之间,臣安敢窃议,此崔胤卖臣耳
”帝自离长安,日忧不测,与皇后终日沉饮,或相对涕泣
全忠使枢密使蒋玄晖伺察帝,动静皆知之
帝从容谓玄晖曰:“德王,朕之爱子,全忠何故坚欲杀之?”因泣下,啮中指血流
玄晖具以语全忠,全忠愈不自安
时李茂贞、杨崇本、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杨行密、赵匡凝移檄往来,皆以兴复为辞
全忠方引兵讨,以帝有英气,恐变生于中,欲立幼君,易谋禅代
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阳,与玄晖及左龙武统军硃友恭、右龙武统军氏叔琮等图之
八月,壬寅,帝在椒殿,玄晖选龙武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宫门,言军前有急奏,欲面见帝
夫人裴贞一开门见兵,曰:“急奏何以兵为?”史太杀之
玄晖问:“至尊安在?”昭仪李渐荣临轩呼曰:“宁杀我曹,勿伤大家!”帝方醉,遽起,单衣绕柱走,史太追而弑之
渐荣以身蔽帝,太亦杀之
又欲杀何后,后求哀于玄晖,乃释之
癸卯,蒋玄晖矫诏称李渐荣、裴贞一弑逆,宜立辉王祚为皇太子,更名柷,监军国事
又矫皇后令,太子于柩前即位
宫中恐惧,不敢出声哭
丙午,昭宣帝即位,时年十三
李克用复以张承业为监军
淮南将李神福攻鄂州未下,会疾病,还广陵,杨行密以舒州团练使泌阳刘存代为招讨使
神福寻卒
宣州观察使台蒙卒,杨行密以其子牙内诸军使渥为宣州观察使,右牙都指挥使徐温谓渥曰:“王寝疾而嫡嗣出籓,此必奸臣之谋
他日相召,非温使者及王令书,慎无亟来!”渥泣谢而行
九月,己巳,尊皇后为皇太后
硃全忠引兵北屯永寿,南至骆谷,凤翔、邠宁兵竟不出
辛未,东还
冬,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硃全忠闻硃友恭等弑昭宗,阳惊,号哭自投于地,曰:“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癸巳,至东都,伏梓宫恸哭流悌,又见帝,自陈非己志,请讨贼
先是,护驾军士有掠米于市者,甲午,全忠奏硃友恭、氏叔琮不戢士卒,侵扰市肆,友恭贬崖州司户,复姓名李彦威,叔琮贬白州司户,寻皆赐自尽
彦威临刑大呼曰:“卖我以塞天下之谤,如鬼神何!行事如此,望有后乎!”
丙申,天平节度使,张全义来朝
丁酉,复以全忠为宣武、护国、宣义、天平节度使,以全义为河南尹兼忠武节度使、判六军诸卫事
乙巳,全忠辞赴镇,良戌,至大梁
镇国节度使硃友裕薨于梨园
光州叛杨行密,降硃全忠,行密遣兵围之,与鄂州皆告急于全忠
十一月,戊辰,全忠自将兵五万自颍州济淮,军于霍丘,分兵救鄂州
?茨媳澼凸庵葜冓霮构懔戡按兵不出战,全忠分命诸将大掠淮南以困之
钱镠潜遣衢州罗城使叶让杀刺史陈璋,事泄
十二月,璋斩让而叛,降于杨行密
初,马殷弟賨,性沉重,事孙儒,为百胜指挥使
儒死,事杨行密,屡有功,迁黑云指挥使
行密尝从容问其兄弟,乃知为殷之弟,大惊曰:“吾常怪汝器度瑰伟,果非常人,当遣汝归
”賨泣辞曰:“賨西残兵,大王不杀而宠任之,湖南地近,尝得兄声问,賨事大王久,不愿归也
”行密固遣之
是岁,賨归长沙,行密亲饯之郊
賨至长沙,殷表賨为节度副使
它日,殷议入贡天子,賨曰:“杨王地广兵强,与吾邻接,不若与之结好,大可以为缓急之授,小可通商旅之利
”殷作色曰:“杨王不事天子,一旦朝廷致讨,罪将及吾
汝置此论,勿为吾祸!”
初,清海节度使徐彦若遗表荐副使刘隐权留后,朝廷以兵部尚书崔远为清海节度使
远至江陵,闻岭南多盗,且畏隐不受代,不敢前,朝廷召远还
隐遣使以重赂结硃全忠,乃奏以隐为清海节度使
昭宣光烈孝皇帝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下天祐二年(乙丑,公元九零五年)
春,正月,硃全忠遣诸将进兵逼寿州
润州团练安仁义勇决得士心,故淮南将王茂章攻之,逾年不克
杨行密使谓之曰:“汝之功,吾不忘也,能束身自归,当以汝为行军副使,但不掌兵耳
”仁义不从
茂章为地道入城,遂克之
仁义举族登楼,众不敢逼
先是,攻城诸将见仁义辄骂之,惟李德诚不然,至是仁义召德诚登楼,谓曰:“汝有礼,吾今以为汝功
”且以爱妾赠之
乃掷弓于地,德诚掖之而下,并其子斩于广陵市
两浙兵围陈询于睦州,杨行密遣西南招讨使陶雅将兵救之
军中夜惊,士卒多逾垒亡去,左右及裨将韩球奔告之,雅安卧不应,须臾自定,亡者皆还
钱镠遣其从弟镒及指挥使顾全武、王球御之,为雅所败,虏镒及球以归
庚午,硃全忠命李振知青州事,代王师范
全忠围寿州,州人闭壁不出
全忠乃自霍丘引归,二月,辛卯,至大梁
李振至青州,王师范举族西迁,至濮阳,素服乘驴而进
至大梁,全忠客之
表李振为青州留后
戊戌,以安南节度使、同平章事硃全昱为太师,致仕
全昱,全忠之兄也,戆朴无能,先领安南,全忠自请罢之
是日社,全忠使蒋玄晖邀昭宗诸子:德王裕、棣王祤、虔王禊、沂王禋、遂王祎、景王祕、祁王祺、雅王禛、琼王祥,置酒九曲池,酒酣,悉缢杀之,投尸池中
硃全忠遣其将曹延祚将兵与杜洪共守鄂州,庚子,淮南将刘存攻拔之,执洪、延祚及汴兵千余人送广陵,悉诛之
行密以存为鄂岳观察使
己酉,葬圣穆景文孝皇帝于和陵,庙号昭宗
三月,庚午,以王师范为河阳节度使
戊寅,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独孤损同平章事,充静海节度使;以礼部侍郎河间张文蔚同平章事
甲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枢为左仆射,崔远为右仆射,并罢政事
初,柳璨及第,不四年为宰相,性倾巧轻佻
时天子左右皆硃全忠腹心,璨曲意事之
同列裴枢、崔远、独孤损皆朝廷宿望,意轻之,璨以为憾
和王傅张廷范,本优人,有宠于全忠,奏以为太常卿
枢曰:“廷范勋臣,幸有方镇,何籍乐卿!恐非元帅之旨
”持之不下
全忠闻之,谓宾佐曰:“吾常以裴十四器识真纯,不入浮薄之党,观此议论,本态露矣
”璨因此并远、损谮于全忠,故三人皆罢
以吏部侍郎杨涉同平章事
涉,收之孙也,为人和厚恭谨,闻当为相,与家人相泣,谓其子凝式曰:“此吾家之不幸也,必为汝累

为清海节度使刘隐同平章事
壬辰,河东都押牙盖寓卒,遗书劝李克用省营缮,薄赋敛,求贤俊
夏,四月,庚子,有彗星出西北
淮南将陶雅会衢、睦兵攻婺州,钱镠遣其弟镖将兵救之
五月,礼院奏,皇帝登位应祀南郊,敕用十月甲午行之
乙丑,彗星长竟天
柳璨恃硃全忠之势,姿为威福
会有星变,占者曰:“君臣俱灾,宜诛杀以应之
”璨因疏其素所不快者于全忠曰:“此曹皆聚徒横议,怨望腹非,宜以之塞灾异
”李振亦言于硃全忠曰:“朝廷所以不理,良由衣冠浮薄之徒紊乱纲纪;且王欲图大事,此曹皆朝廷之难制者也,不若尽去之
”全忠以为然
癸酉,贬独孤损为棣州刺史,裴枢为登州刺史,崔远为莱州刺史
乙亥,贬吏部尚书陆扆为濮州司户,工部尚书王溥为淄州司户
庚辰,贬太子太保致仕赵崇为曹州司户,兵部侍郎王赞为潍州司户
自馀或门胄高华,或科第自进,居三省台阁,以名检自处,声迹稍著者,皆指以为浮薄,贬逐无虚日,搢绅为之一空
辛巳,再贬裴枢为泷州司户,独孤损为琼州司户,崔远为白州司户
甲申,忠义节度使赵匡凝遣使修好于王建
六月,戊子朔,敕裴枢、独孤损、崔远、陆扆、王溥、赵崇、王赞等并所在赐自尽
时全忠聚枢等及朝士贬官者三十余人于白马驿,一夕尽杀之,投尸于河
初,李振屡举进士,竟不中第,故深疾搢绅之士,言于全忠曰:“此辈常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为浊流!”全忠笑而从之
振每自汴至洛,朝廷必有窜逐者,时人谓之鸱枭
见朝士皆颐指气使,旁若无人
全忠尝与僚佐及游客坐于大柳之下,全忠独言曰:“此木宜为车毂
”众莫应
有游客数人起应曰:“宜为车毂
”全忠勃然厉声曰:“书生辈好顺口玩人,皆此类也!”车毂须用夹榆,柳木岂可为之!”顾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数十人捽言“宜为车毂”者,悉扑杀之
己丑,司空致仕裴贽贬青州司户,寻赐死
柳璨馀怒所注,犹不啻十数,张文蔚力解之,乃止
时士大夫避乱,多不入朝
壬辰,敕所在州县督遣,无得稽留
前司勋员外郎李延古,德裕之孙也,去官居平泉庄,诏下未至
戊申,责授卫尉寺主簿
秋,七月,癸亥,太子宾客致仕柳逊贬曹州司马
庚午夜,天雄牙将李公佺与牙军谋乱,罗绍威觉之;公佺焚府舍,剽掠,奔沧州
八月,王建遣前山南西道节度使王宗贺等将兵,击昭信节度使冯行袭于金州
硃全忠以赵匡凝东与杨行密交通,西与王建结婚,乙未,遣武宁节度使杨师厚将兵击之,己亥,全忠以大军继之
处州刺史卢约使其弟佶攻陷温州,张惠奔福州
钱镠遣方永珍救婺州
初,礼部员外郎知制诏司空图弃官居虞乡王官谷,昭宗屡征之,不起
柳璨以诏书征之,图惧,诣洛阳入见,阳为衰野,坠笏失仪
璨乃复下诏,略曰:“既养高以傲代,类移山以钓名
”又曰:“匪夷匪惠,难居公正之朝
可放还山
”图,临淮人也
杨师厚攻下唐、邓、复、郢、随、均、房七州,硃全忠军于汉北
九月,辛酉,命师厚作浮梁于阴谷口,癸亥,引兵渡汉
甲子,赵匡凝将兵二万陈于汉滨,师厚与战,大破之,遂傅其城下
是夕,匡凝焚府城,帅其族及麾下士沿汉奔广陵
乙丑,师厚入襄阳;丙寓,全忠继至
匡凝至广陵,杨行密戏之曰:“君在镇,岁以金帛输硃全忠,今败,乃归我乎?”匡凝曰:“诸侯事天子,岁输贡赋乃其职也,岂输贼乎!今日归公,正以不从贼故耳
?毙欣芎裼鲋酳鸀偁封皇弟禔为颍王,祐为蔡王
丁卯,荆南节度使赵匡明帅众二万,弃城奔成都
戊辰,硃全忠以杨师厚为山南东道留后,引兵击江陵
至乐乡,荆南牙将王建武遣使迎降
全忠以都将贺瑰为荆南留后
全忠寻表师厚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王宗贺等攻冯行袭,所向皆捷
丙子,行袭弃金州,奔均州
其将全师朗以城降
王建更师朗姓名曰王宗朗,补金州观察使,割渠、巴、开三州以隶之
乙酉,诏更用十一月癸酉亲郊
淮南将陶雅、陈璋拔婺州,执刺史沈夏以归
杨行密以雅为江南都招讨使,歙、婺、衢、睦观察使,以璋为衢、婺副招讨使
璋攻暨阳,两浙将方习败之
习进攻婺州
濠州团练使刘金卒,杨行密以金子仁规知濠州
杨行密长子宣州观察使渥,素无令誉,军府轻之
行密寝疾,命节度判官周隐召渥
隐性憃直,对曰:“宣州司徒轻易信谗,喜击球饮酒,非保家之主
馀子皆幼,未能驾驭诸将
庐州刺史刘威,从王起细微,必不负王,不若使之权领军府,俟诸子长以授之
”行密不应
左右牙指挥使徐温、张颢言于行密曰:“王平生出万死,冒矢石,为子孙立基业,安可使他人有之!”行密曰:“吾死瞑目矣!”隐,舒州人也
他日,将佐问疾,行密目留幕僚严可求
众出,可求曰:“王若不讳,如军府何?”行密曰:“吾命周隐召渥,今忍死待之
”可求与徐温诣隐,隐未出见,牒犹在案上,可求即与温取牒,遣使者如宣州召之
可求,同州人也
行密以润州团练使王茂章为宣州观察使
冬,十月,丙戌朔,以硃全忠为诸道兵马元帅,别开幕府
是日,全忠部署将士,将归大梁,忽变计,欲乘胜击淮南
敬翔谏曰:“今出师未逾月,平两大镇,辟地数千里,远近闻之,莫不震慑
此威望可惜,不若且归息兵,俟衅而动
”不听
改昭信军为戎昭军
仍割均州隶之
辛卯,硃全忠发襄州
壬辰,至枣阳,遇大雨
自申州抵光州,道险狭涂潦,人马疲乏,士卒尚未冬服,多逃亡
全忠使人谓光州刺史柴再用曰:“下,我以汝为蔡州刺史;不下,且屠城!”再用严设守备,戎服登城,见全忠,拜伏甚恭,曰:“光州城小兵弱,不足以辱王之威怒
王苟先下寿州,敢不从命
”全忠留其城东旬日而去
起居郎苏楷,礼部尚书循之子也,素无才行,乾宁中登进士第,昭宗覆试黜之,仍永不听入科场
甲午,楷帅同列上言:“谥号美恶,臣子不得而私,先帝谥号多溢美,乞更详议
”事下太常,丁酉,张廷范奏改谥恭灵庄愍孝皇帝,庙号襄宗,诏从之
杨渥至广陵
辛丑,杨行密承制以渥为淮南留后
戊申,硃全忠发光州,迷失道百馀里,又遇雨,比及寿州,寿人坚壁清野以待之
全忠欲围之,无林木可为栅,乃退屯正阳
癸丑,更名成德军曰武顺
十一月,丙辰,硃全忠渡淮而北,柴再用抄其后军,斩首三千级,获辎重万计
全忠悔之,躁忿尤甚
丁卯,至大梁
先是,全忠急于传禅,密使蒋玄晖等谋之
玄晖与柳璨等议:以魏、晋以来皆先封大国,加九锡,殊礼,然后受禅,当次第行之
乃先除全忠诸道元帅,以示有渐,仍以刑部尚书裴迪为送宫告使,全忠大怒
宣徽副使王殷、赵殷衡疾玄晖权宠,欲得其处,因谮之于全忠曰:“玄晖、璨等欲延唐祚,故逗遛其事以须变
”玄晖闻之惧,自至寿春,具言其状
全忠曰:“汝曹巧述闲事以沮我,借使我不受九锡,岂不能作天子邪!”玄晖曰:“唐祚已尽,天命归王,愚智皆知之
玄晖与柳璨等非敢有背德,但以今兹晋、燕、岐、蜀皆吾勍敌,王遽受禅,彼心未服,不可不曲尽义理,然后取之,欲为王创万代之业耳
”全忠叱之曰:“奴果反矣!”玄晖惶遽辞归,与璨议行九锡
时天子将郊祀,百官既习仪,裴迪自大梁还,言全忠怒曰:“柳璨、蒋玄晖等欲延唐祚,乃郊天也
”璨等惧,庚午,敕改用来年正月上辛
殷衡本姓孔名循,为全忠家乳母养子,故冒姓赵,后渐贵,复其姓名
壬申,赵匡明至成都,王建以客礼遇之
昭宗之丧,朝廷遣告哀使司马卿宣谕王建,至是始入蜀境
西川掌书记韦庄为建谋,使武定节度使王宗绾谕卿曰:“蜀之将士,世受唐恩,去岁闻乘舆东迁,凡上二十表,皆不报
寻有亡卒自汴来,闻先帝已罹硃全忠弑逆
蜀之将士方日夕枕戈,思为先帝报仇
不知今兹使来以何事宣谕?舍人宜自图进退
”卿乃还
庚辰,吴武忠王杨行密薨,将佐共请宣谕使李俨承制授杨渥淮南节度使、东南诸道行营都统,兼侍中、弘农郡王
柳璨、蒋玄晖等议加硃全忠九锡,朝士多窃怀愤邑,礼部尚书苏循独扬言曰:“梁王功业显大,历数有归,朝廷速宜揖让
”朝士无敢违者
辛巳,以全忠为相国,总百揆
以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天雄、武顺、佑国、河阳、义武、昭义、保义、戎昭、武定、泰宁、平庐、忠武、匡国、镇国、武宁、忠义、荆南等二十一道为魏国,进封魏王,仍加九锡
全忠怒其稽缓,让不受
十二月,戊子,命枢密使蒋玄晖赍手诏诣全忠谕指
癸巳,玄晖自大梁还,言全忠怒不解
甲午,柳璨奏称:“人望归梁王,陛下释重负,今其时也
”即日遣璨诣大梁达传禅之意,全忠拒之
初,璨陷害朝士过多,全忠亦恶之
璨与蒋玄晖、张廷范朝夕宴聚,深相结,为全忠谋禅代事
何太后泣遣宫人阿秋、阿虔达意玄晖,语以他日传禅之后,求子母生全
王殷、赵殷衡谮玄晖,云“与柳璨、张廷范于积善宫夜宴,对太后焚香为誓,期兴复唐祚
”全忠信之,乙未,收玄晖及丰德库使应顼、御厨使硃建武系河南狱;以王殷权知枢密,赵殷衡权判宣徽院事
全忠三表辞魏王、九锡之命
丁酉,诏许之,更以为天下兵马元帅,然全忠已修大梁府舍为宫阙矣
是日,斩蒋玄晖,杖杀应顼、硃建武
庚子,省枢密使及宣徽南院使,独置宣徽使一员,以王殷为之,赵殷衡为副使
辛丑,敕罢宫人宣传诏命及参随视朝
追削蒋玄晖为凶逆百姓,令河南揭尸于都门外,聚众焚之
玄晖既死,王殷、赵殷衡又诬玄晖私侍何太后,令阿秋、阿虔通导往来
己酉,全忠密令殷、殷衡害太后于积善宫,敕追废太后为庶人,阿秋、阿虔皆于殿前扑杀
庚戌,以皇太后丧,废朝三日
辛亥,敕以宫禁内乱,罢来年正月上辛谒郊庙礼
癸丑,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柳璨贬登州刺史,太常卿张廷范贬莱州司户
甲寅,斩璨于上东门外,车裂廷范于都市
璨临刑呼曰:“负国贼柳璨,死其宜矣!”西川将王宗朗不能守金州,焚其城邑,奔成都
戎昭节度使冯行袭复取金州,奏称“金州荒残,乞徙理均州,”从之
更以行袭领武安军
陈询不能守睦州,奔于广陵,淮南招讨使陶雅入据其城
杨渥之去宣州也,欲取其幄幕及亲兵以行,观察使王茂章不与,渥怒
既袭位,遣马步都指挥使李简等将兵袭之
湖南兵寇淮南,淮南牙内指挥使杨彪击却之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下天祐三年(丙寅,公元九零六年)
春,正月,壬戌,灵武节度使韩逊奏吐番七千馀骑营于宗高谷,将击嗢末及取凉州
李简兵奄至宣州,王茂章度不能守,帅众奔两浙
亲兵上蔡刁彦能辞以母老,不从行,登城谕众曰:“王府命我招谕汝曹,大兵行至矣
”众由是定
陶雅畏茂章断其归路,引兵还歙州,钱镠复取睦州
镠以茂章为镇东节度副使,更名景仁
乙丑,加静海节度使曲承裕同平章事
初,田承嗣镇魏博,选募六州骁勇之士五千人为牙军,厚其给赐以自卫,为腹心
自是父子相继,亲党胶固,岁久益骄横,小不如意,辄族旧帅而易之
自史宪诚以来皆立于其手
天雄节度使罗绍威心恶之,力不能制
硃全忠之围凤翔也,绍威遣军将杨利言密以情告全忠,欲借其兵以诛之
全忠以事方急,未暇如其请,阴许之
及李公佺作乱,绍威益惧,复遣牙将臧延范趣全忠
全忠乃发河南诸镇兵七万,遣其将李思安将之,会魏、镇兵屯深州乐城,声言击沧州,讨其纳李公佺也
会全忠女适绍威子廷规者卒,全忠遣客将马嗣勋实甲兵于橐中,选长直兵千人为担夫,帅之入魏,诈云会葬,全忠自以大军继其后,云赴行营,牙军皆不之疑
庚午,绍威潜遣人入库断弓弦、甲襻
是夕,绍威帅其奴客数百,与嗣勋合击牙军
牙军欲战而弓甲皆不可用,遂阖营殪之,凡八千家,婴孺无遗
诘旦,全忠引兵入城
辛未,以权知宁远留后庞巨昭、岭南西道留后叶广略并为节度使
庚辰,钱镠如睦州
西川将王宗阮攻归州,获其将韩从实
陈璋闻陶雅归歙,自婺州退保衢州
两浙将方永珍等取婺州,进攻衢州
杨渥遣先锋指挥使陈知新攻湖南
三月,乙丑,知新拔岳州,逐刺史许德勋,渥以知新为岳州刺史
戊寅,以硃全忠为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都制置使
三司之名始于此
全忠辞不受
夏,四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罗绍威既诛牙军,魏之诸军皆惧,绍威虽数抚谕之,而猜怨益甚
硃全忠营于魏州城东数旬,将北巡行营,会天雄牙将史仁遇作乱,聚众数万据高唐,自称留后,天雄巡内州县多应之
全忠移军入城,遣使召行营兵还攻高唐,至历亭,魏兵在行营者作乱,与仁遇相应
元帅府左司马李周彝、右司马苻道昭击之,所杀殆半,进攻高唐,克之,城中兵民无少长皆死
擒史仁遇,锯杀之
先是,仁遇求救于河东及沧州,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将三千骑攻邢州以救之
时邢州兵才二百,团练使牛存节守之,嗣昭攻七日不克
全忠遣右长直都将张筠将数千骑助存节守城,筠伏兵于马岭,击嗣昭,败之,嗣昭遁去
义昌节度使刘守文遣兵万人攻贝州,又攻冀州,拔蓚县,进攻阜城
时镇州大将王钊攻魏州叛将李重霸于宗城
全忠遣归救冀州,沧州兵去
丙午,重霸弃城走,汴将胡规追斩之
镇南节度使钟传以养子延规为江州刺史
传薨,军中立其子匡时为留后
延规恨不得立,遣使降淮南
五月,丁巳,硃全忠如洺州,遂巡北边,视戎备,还,入于魏
丙子,废戎昭军,并均、房隶忠义军
以武定节度使冯行袭为匡国节度使
杨渥以升州刺史秦裴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将兵击钟匡时于江西
六月,甲申,复以忠义军为山南东道
硃全忠以长安邻于邠、岐,数有战争,奏徙佑国节度使韩建于淄青,以淄青节度使长社王重师为佑国节度使
秋,七月,硃全忠克相州
时魏之乱兵散据贝、博、澶、相、卫州及魏之诸县,全忠分命诸将攻讨,至是悉平之,引兵南还
全忠留魏半岁,罗绍威供亿,所杀牛羊豕近七十万,资粮称是,所赂遗又近百万,比去,蓄积为之一空
绍威虽去其逼,而魏兵自是衰弱
绍威悔之,谓人曰:“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壬申,全忠至大梁
秦裴至洪州,军于蓼州
诸将请阻水立寨,裴不从
钟匡时果遣其将刘楚据之
诸将以咎裴,裴曰:“匡时骁将独楚一人耳,若帅众守城,不可猝拔,吾故以要害诱致之耳
”未几,裴破寨,执楚,遂围洪州,饶州刺史唐宝请降
八月,乙酉,李茂贞遣其子侃为质于西川,王建以侃知彭州
硃全忠以幽、沧相首尾为魏患,欲先取沧州,甲辰,引兵发大梁
两浙兵围衢州,衢州刺史陈璋告急于淮南
杨渥遣左厢马步都虞候周本将兵迎璋
本至衢州,浙人解围,陈于城下
璋帅众归于本,两浙兵取衢州
吕师造曰:“浙人近我而不动,轻我也,请击之!”本曰:“吾受命迎陈使君,今至矣,何为复战!彼必有以待我也
”遂引兵还
本为之殿,浙人蹑之,本中道设伏,大破之
九月,辛亥朔,硃全忠自白马渡河,丁卯,至沧州,军于长芦,沧人不出
罗绍威馈运,自魏至长芦五百里,不绝于路
又建元帅府舍于魏,所过驿亭供酒馔、幄幕、什器,上下数十万人,无一不备
秦裴拔洪州,虏钟匡时等五千人以归
杨渥自兼镇南节度使,以裴为洪州制置使
静难节度使杨崇本以凤翔、保塞、彰义、保义之兵攻夏州,匡国节度使刘知俊邀击坊州之兵,斩首三千馀级,擒坊州刺史刘彦晖
刘仁恭救沧州,战屡败
乃下令境内:“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悉自备兵粮诣行营,军发之后,有一人在闾里,刑无赦!”或谏曰:“今老弱悉行,妇人不能转饷,此令必行,滥刑者众矣!”乃命胜执兵者尽行,文其面曰“定霸都”,士人则文其腕或臂曰“一心事主”,于是境内士民,稚孺之外无不文者
得兵十万,军于瓦桥
时汴军筑垒围沧州,鸟鼠不能通
仁恭畏其强,不敢战
城中食尽,丸土而食,或互相掠啖
硃全忠使人说刘守文曰:“援兵势不相及,何不早降!”守文登城应之曰:“仆于幽州,父子也
梁王方以大义服天下,若子叛父而来,将安用之!”全忠愧其辞直,为之缓攻
冬,十月,丙戌,王建始立行台于蜀,建东向舞蹈,号恸,称“自大驾东迁,制命不通,请权立行台,用李晟、郑畋故事,承制封拜
”仍以膀帖告谕所部籓镇州县
刘仁恭求救于河东,前后百馀辈
李克用恨仁恭返覆,竟未之许,其子存勖谏曰:“今天下之势,归硃温者什七八,虽强大如魏博、镇、定,莫不附之
自河以北,能为温患者独我与幽、沧耳,今幽、沧为温所困,我不与之并力拒之,非我之利也
夫为天下者不顾小怨,且彼尝困我而我救其急,以德怀之,乃一举而名实附也
此乃吾复振之时,不可失也
”克用以为然,与将佐谋召幽州兵与攻潞州,曰:“于彼可以解围,于我可以拓境
”乃许仁恭和,召其兵
仁恭遣都指挥使李溥将兵三万诣晋阳,克用遣其将周德威、李嗣昭将兵与之共攻潞州
夏州告急于硃全忠
戊戌,全忠遣刘知俊及其将康怀英救之
杨崇本将六镇之兵五万,军于美原
知俊等击之,崇本大败,归于邠州
武贞节度使雷彦恭屡寇荆南,留后贺瑰闭城自守
硃全忠以为怯,以颍州防御使高季昌代之,又遣驾前指挥使倪可福将兵五千戍荆南以备吴、蜀
朗兵引去
十一月,刘知俊、康怀贞乘胜攻鄜、延等五州,下之
加知俊同平章事,以怀贞为保义节度使
西军自是不振
湖州刺史高彦卒,子澧代之
十二月,乙酉,钱镠表荐行军司马王景仁,诏以景仁领宁国节度使
硃全忠分步骑数万,遣行军司马李周彝将之,自河阳救潞州
闰月,乙丑,废镇国军兴德府复为华州,隶匡国节度,割金、商州隶佑国军
初,昭宗凶讣至潞州,昭义节度使丁会帅将士缟素流涕久之
及李嗣昭攻潞州,会举军降于河东
李克用以嗣昭为昭义留后
会见克用,泣曰:“会非力不能守也
梁王陵虐唐室,会虽受其举拔之恩,诚不忍其所为,故来归命耳
”克用厚待之,位于诸将之上
己巳,硃全忠命诸军治攻具,将攻沧州
壬申,闻潞州不守,甲戌,引兵还
先是,调河南北刍粮,水陆输军前,诸营山积,全忠将还,命悉焚之,烟炎数里,在舟中者凿而沉之
刘守文使遗全忠书曰:“王以百姓之故,赦仆之罪,解围而去,王之惠也
城中数万口,不食数月矣
与其焚之为烟,沉之为泥,愿乞其馀以救之
”全忠为之留数囷以遗之,沧人赖以济
河东兵进攻泽州,不克而退
吉州刺史彭玕遣使请降于湖南,玕本赤石洞蛮酋,钟传用为吉州刺史
起强圉单阏,尽著雍执徐七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上开平元年(丁卯,公元九零七年)
春,正月,辛巳,梁王休兵于贝州
淮南节度使兼侍中、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弘农郡王杨渥既得江西,骄侈益甚,谓节度判官周隐曰:“君卖人国家,何面复相见!”遂杀之
由是将佐皆不自安
黑云都指挥使吕师周与副指挥使綦章将兵屯上高,师周与湖南战,屡有功,渥忌之
师周惧,谋于綦章曰:“马公宽厚,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兹事君自图之,吾舌可断,不敢泄!”师周遂奔湖南,章纵其孥,使逸去
师周,扬州人也
渥居丧,昼夜酣饮作乐,然十围之烛以击球,一烛费钱数万
或单骑出游,从者奔走道路,不知所之
左、右牙指挥使张颢、徐温泣谏,渥怒曰:“汝谓我不才,何不杀我自为之!”二人惧
渥选壮士,号“东院马军”,广署亲信为将吏;所署者恃势骄横,陵蔑勋旧
颢、温潜谋作乱
渥父行密之世,有亲军数千,营于牙城之内,渥迁出于外,以其地为射场,颢、温由是无所惮
渥之镇宣州也,命指挥使硃思勍、范思从、陈璠将亲兵三千;及嗣位,召归广陵
颢、温使三将从秦裴击江西,因戍洪州,诬以谋叛,命别将陈祐往诛之
祐间道兼行,六日至洪州,微服怀短兵径入秦裴帐中,裴大惊,祐告之故,乃召思勍等饮酒,祐数思勍等罪,执而斩之
渥闻三将死,益忌颢、温,欲诛之
丙戍,渥晨视事,颢、温帅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渥曰:“尔思欲杀我邪?”对曰,“非敢然也,欲诛王左右乱政者耳!”因数渥所亲信十馀人之罪,曳下,以铁楇击杀之,谓之“兵谏”
诸将不与之同者,颢、温稍以法诛之,于是军政悉归二人,渥不能制
初,梁王以河北诸镇皆服,唯幽、沧未下,故大举伐之,欲以坚诸镇之心,既而潞州内叛,王烧营而还,威望大沮
恐中外因此离心,欲速受禅以镇之
丁亥,王入馆于魏,有疾,卧府中,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恐王袭之,入见王曰:“今四方称兵为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为名,王不如早灭唐以绝人望
”王虽不许而心德之,乃亟归
壬寅,至大梁
甲辰,唐昭宣帝遣御史大夫薛贻矩至大梁劳王,贻矩请以臣礼见,王揖之升阶,贻矩曰:“殿下功德在人,三灵改卜,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安敢违!”乃北面拜舞于庭
王侧身避之
贻矩还,言于帝曰:“元帅有受禅之意矣!”帝乃下诏,以二月禅位于梁,又遣宰相以书谕王;王辞
河东兵犹屯长孑,欲窥泽州
王命保平节度使康怀贞悉发京兆,同华之兵屯晋州以备之
二月,唐大臣共奏请昭宣帝逊位
壬子,诏宰相帅百官笺诣元帅府劝进,王遣使却之
于是朝臣、籓镇,乃至湖南、岭南上笺劝进者相继
三月,癸未,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为北路行军都统,将兵击幽州
庚寅,唐昭宣帝诏薛贻矩再诣大梁谕禅位之意,又诏礼部尚书苏循赍百官诣大梁
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钱镠遣其子传镣、传瓘讨卢佶于温州
甲辰,唐昭宣帝降御札禅位于梁
以摄中书令张文蔚为册礼使,礼部尚书苏循副之;摄侍中杨涉为押传国宝使,翰林学士张策副之;御史大夫薛贻矩为押金宝使,尚书左丞赵光逢副之;帅百官备法驾诣大梁
杨涉子直史馆凝式言于涉曰:“大人为唐宰相,而国家至此,不可谓之无过
况手持天子玺绶与人,虽保富贵,奈千载何!盍辞之!”涉大骇曰:“汝灭吾族!”神色为之不宁者数日
策,敦煌人
光逢,隐之子也
卢龙节度使刘仁恭,骄侈贪暴,常虑幽州城不固,筑馆于大安山,曰:“此山四面悬绝,可以少制众
”其栋宇壮丽,拟于帝者
选美女实其中
与方士炼丹药,求不死
悉敛境内钱,瘗于山颠;令民间用堇泥为钱
又禁江南茶商无得入境,自采山中草木为茶,鬻之
仁恭有爱妾罗氏,其子守光通焉
仁恭杖守光而斥之,不以为子数
李思安引兵入其境,所过焚荡无馀
夏,四月,己酉,直抵幽州城下
仁恭犹在大安山
城中无备,几至不守
守光自外引兵入,登城拒守;又出兵与思安战,思安败退
守光遂自称节度使,命部将李小喜、元行钦将兵攻大安山
仁恭遣兵拒战,为小喜所败
虏仁恭以归,囚于别室
仁恭将佐及左右,凡守光素所恶者皆杀之
银胡录都指挥使王思同帅部兵三千,山后八安巡检使李承约帅部兵二千奔河东,守光弟守奇奔契丹,未几,亦奔河东,河东节度使晋王克用以承约为匡霸指挥使,思同为飞腾指挥使
思同母,仁恭之女也
庚戌,梁王始御金祥殿,受百官称臣,下书称教令,自称曰寡人
辛亥,令诸笺、表、簿、籍皆去唐年号,但称月、日
丙辰,张文蔚等至大梁
卢佶闻钱传镣等将至,将水军拒之于青澳
钱传瓘曰:“佶之精兵尽在于此,不可与战
”乃自安固舍舟,间道袭温州
戊午,温州溃,擒佶斩之
吴王镠以都监使吴璋为温州制置使,命传瓘等移兵讨卢约于处州
壬戌,梁王更名晃
王兄全昱闻王将即帝位,谓王曰:“硃三,尔可作天子乎!”
甲子,张文蔚、杨涉乘辂自上源驿从册宝,诸司各备仪卫卤簿前导,百官从其后,至金祥殿前陈之
王被兗冕,即皇帝位
张文蔚、苏循奉册升殿进读,杨涉、张策、薛贻矩、赵光逢以次奉宝升殿,读已,降,帅百官舞蹈称贺
帝遂与文蔚等宴于玄德殿
帝举酒曰:“朕辅政未久,此皆诸公推戴之力
”文蔚等皆惭惧,俯伏不能对,独苏循、薛贻矩及刑部尚书张祎盛称帝功德宜应天顺人
帝复与宗戚饮博于宫中,酒酣,硃全昱忽以投琼击盆中迸散,睨帝曰:“硃三,汝本砀山一民也,从黄巢为盗,天子用汝为四镇节度使,富贵极矣!奈何一旦灭唐家三百年社稷,自称帝王!行当族灭,奚以博为!”帝不怿而罢
乙丑,命有司告天地、宗庙、社稷
丁卯,遣使宣谕州、镇
戊辰,大赦,改元,国号大梁
奉唐昭宣帝为济阴王,皆如前代故事,唐中外旧臣官爵并如故
以汴州为开封府,命曰东都;以故东都为西都;废故西京,以京兆府为大安府,置佑国军于大安府,更名魏博曰天雄军
迁济阴王于曹州,栫之以棘,使甲士守之
辛未,以武安节度使马殷为楚王
以宣武掌书记、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事,以备顾问,参谋议,于禁中承上旨,宣于宰相而行之
宰相非进对时有所奏请及已受旨应复请者,皆具记事因崇政院以闻,得旨则复宣于宰相
翔为人沉深,有智略,在幕府三十馀年,军谋、民政,帝一以委之
翔尽心勤劳,昼夜不寐,自言惟马上乃得休息,帝性暴戾难近,人莫能测,惟翔能识其意趣
或有所不可,翔未尝显言,但微示持疑;帝意已悟,多为之改易
禅代之际,翔谋居多
追尊皇高祖考、妣以来皆为帝、后,皇考诚为烈祖文穆皇帝
妣王氏为文惠皇后
初,帝为四镇节度使,凡仓库之籍,置建昌院以领之;至是,以养子宣武节度副使友文为开封尹、判院事,掌凡国之金谷
友文本康氏之子也
乙亥,下制削夺李克用官爵
是时,惟河东、凤翔、淮南称“天祐”,西川称“天复”年号
馀皆禀梁正朔,称臣奉贡
蜀王与弘农王移檄诸道,云欲与岐王、晋王会兵兴复唐室,卒无应者
蜀王乃谋称帝,下教谕统内吏民;又遗晋王书云:“请各帝一方,俟硃温既平,乃访唐宗室立之,退归籓服
”晋王复书不许,曰:“誓于此生靡敢失节

唐末之诛宦官也,诏书至河东,晋王匿监军张承业于斛律寺,斩罪人以应诏
至是,复以为监军,待之加厚,承业亦为之竭力
岐王治军甚宽,待士卒简易
有告部将苻昭反者,岐王直诣其家,悉去左右,熟寝经宿而还;由是众心悦服
然御军无纪律
及闻唐亡,以兵羸地蹙,不敢称帝,但开岐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为宫殿,妻称皇后,将吏上书称笺表,鞭、扇、号令多拟帝者
镇海节度判官罗隐说吴王镠兴兵讨梁,曰:“纵无成功,犹可退保杭、越,自为东帝;奈何交臂事贼,为终古之羞乎!”镠始以隐为不遇于唐,必有怨心,及闻其言,虽不能用,心甚义之
五月,丁丑朔,以御史大夫薛贻矩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加武顺军节度使赵王王镕宁太师,天雄节度使鄴王罗绍威守太傅,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兼侍中
契丹遣其臣袍笏梅老来通好,帝遣太府少卿高颀报之
初,契丹有八部,部各有大人,相与约,推一人为王,建旗鼓以号令诸部,每三年则以次相代
咸通末,有习尔者为王,土宇始大
其后钦德为王,乘中原多故,时入盗边
及阿保机为王,尤雄勇,五姓奚及七姓室韦、达靼咸役属之
阿保机姓邪律氏,恃其强,不肯受代
久之,阿保机击黄头室韦还,七部劫之于境上,求如约
阿保机不得已,传旗鼓,且曰:“我为王九年,得汉人多,请帅种落居古汉城,与汉人守之,别自为一部
”七部许之
汉城者,故后魏滑盐县也
地宜五谷,有盐池之利
其后阿保机稍以兵击灭七部,复并为一国
又北侵室韦、女真,西取突阙故地,击奚,灭之,复立奚王而使契丹监其兵,东北诸夷皆畏服之
是岁,阿保机帅众三十万寇云州,晋王与之连和,面会东城,约为兄弟,延之帐中,纵酒,握手尽欢,约以今冬共击梁
或劝晋王:“因其来,可擒也,”王曰:“仇敌未灭而失信夷狄,自亡之道也
”阿保机留旬日乃去,晋王赠以金缯数万
阿保机留马三千匹,杂畜万计以酬之
阿保机既归而背盟,更附于梁,晋王由是而恨之
己卯,以河南尹兼河阳节度使张全义为魏王;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钱镠为吴越王;加清海节度使刘隐、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兼侍中,乃以隐为大彭王
癸未,以权知荆南留后高季昌为节度使
荆南旧统八州,乾符以来,寇乱相继,诸州皆为邻道所据,独馀江陵
季昌到官,城邑残毁,户口雕耗
季昌安集流散,民皆复业
乙酉,立皇兄全昱为广王,子友文为博王,友珪为郢王,友璋为福王,友贞为均王,友雍为贺王,友徽为建王
辛卯,以东都旧第为建昌宫,改判建昌院事为建昌宫使
壬辰,命保平节度使康怀贞将兵八万会魏博兵攻潞州
甲午,诏废枢密院,其职事皆入于崇政院,以知院事敬翔为院使
礼部尚书苏循及其子起居郎楷自谓有功于梁,当不次擢用;循朝夕望为相,帝薄其为人,敬翔及殿中监李振亦鄙之
翔言于帝曰:“苏循,唐之鸱枭,卖国求利,不可以立于惟新之朝
”戊戍,诏循及刑部尚书张祎等十五人并勒致仕,楷斥归田里
循父子乃之河中依硃友谦
卢约以处州降吴越
弘农王以鄂岳观察使刘存为西南面都招讨使,岳州刺史陈知新为岳州团练使,庐州观察使刘威为应援使,别将许玄应为监军,将水军三万以击楚
楚王马殷甚惧,静江军使杨定真贺曰:“我军胜矣!”殷问其故,定真曰:“夫战惧则胜,骄则败
今淮南兵直趋吾城,是骄而轻敌也;而王有惧色,吾是以知其必胜也
”殷命在城都指挥使秦彦晖将水军三万浮江而下,水军副指挥使黄璠帅战舰三百屯浏阳口
六月,存等遇大雨,引兵还至越堤北,彦晖追之
存数战不利,乃遗殷书诈降
彦晖使谓殷曰:“此必诈也,勿受!”存与彦晖夹水而阵,存遥呼曰:“杀降不祥,公独不为子孙计耶!”彦晖曰:“贼入吾境而不击,奚顾子孙!”鼓噪而进
存等走,黄璠自浏阳引兵绝江,与彦晖合击,大破之,执存及知新,裨将死者百馀人,士卒死者以万数,获战舰八百艘
威以馀众遁归,彦晖遂拔岳州
殷释存、知新之缚,慰谕之
二人皆骂曰:“丈夫以死报主,肯事贼乎!”遂斩之
许玄应,弘农王之腹心也,常预政事,张颢、徐温因其败,收斩之
楚王殷遣兵会吉州刺史彭玕攻洪州,不克
康怀贞至潞州,晋昭义节度使李嗣昭、副使李嗣弼闭城拒守
怀贞昼夜攻之,半月不克,乃筑垒穿蚰蜓堑而守之,内外断绝
晋王以蕃、汉都指挥使周德威为行营都指挥使,帅马军都指挥使李嗣本、马步都虞候李存璋、先锋指挥使史建瑭、铁林都指挥使安元信、横冲指挥使李嗣源、骑将安金全救潞州
嗣弼,克修之子;嗣本,本姓张;建瑭,敬思之子;金全,代北人也
晋兵攻泽州,帝遣左神勇军使范居实将兵救之
甲寅,以平卢节度使韩建守司徒、同平章事
武贞节度使雷彦恭会楚兵攻江陵,荆南节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绝其粮道;彦恭败,楚兵亦走
刘守光既囚其父,自称卢龙留后,遣使请命
秋,七月,甲午,以守光为卢龙节度使、同平章事
静海节度使曲裕卒,丙申,以其子权知留后颢为节度使
雷彦恭攻岳州,不克
八月,丙午,赐河南尹张全义名宗奭
辛亥,以吴越王镠兼淮南节度使,楚王殷兼武昌节度使,各充本道招讨制置使
晋周德威壁于高河,康怀贞遣亲骑都头秦武将兵击之,武败
丁已,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怀贞为潞州行营都统,黜怀贞为行营都虞候
思安将河北兵西上,至潞州城下,更筑重城,内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谓之夹寨
调山东民馈军粮,德威日以轻骑抄之,思安乃自东南山口筑甬道,属于夹寨
德威与诸将互往攻之,排墙填堑,一昼夜间数十发,梁兵疲于奔命
夹寨中出刍牧者,德威辄抄之,于是梁兵闭壁不出
九月,雷彦恭攻涔阳、公安,高季昌击败之
彦恭贪残类其父,专以焚掠为事,荆、湖间常被其患;又附于淮南
丙申,诏削彦恭官爵,命季昌与楚王殷讨之
蜀王会将佐议称帝,皆曰:“大王虽忠于唐,唐已亡矣,此所谓‘天与不取’者也
”冯涓独献议,请,以蜀王称制,曰:“朝兴则未爽称臣,贼在则不同为恶
”王不从,涓杜门不出
王用安抚副使、掌书记韦庄之谋,帅吏民哭三日;己亥,即皇帝位,国号大蜀
辛丑,以前东川节度使兼侍中王宗佶为中书令,韦庄为左散骑常侍、判中书门下事,阆州防御使唐道袭为内枢密使
庄,见素之孙也
蜀主虽目不知书,好与书生谈论,粗晓其理
是时唐衣冠之族多避乱在蜀,蜀主礼而用之,使修举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遗风
蜀主长子校书郎宗仁幼以疾废,立其次子秘书少监宗懿为遂王
冬,十月,高季昌遣其将倪可福会楚将秦彦晖攻朗州,雷彦恭遣使乞降于淮南,且告急
弘农王遣将泠业将水军屯平江,李饶将步骑屯浏阳以救之,楚王殷遣岳州刺史许德勋将兵拒之
泠业进屯朗口,德勋使善游者五十人,以木枝叶覆其首,持长刀浮江而下,夜犯其营,且举火,业军中惊扰
德以大军进击,大破之,追至鹿角镇,擒业;又破浏阳寨,擒李饶;掠上高、唐年而归
斩业、饶于长沙市
十一月,甲申,夹马指挥使尹皓攻晋江猪岭寨,拔之
义昌节度使刘守文闻其弟守光幽其父,集将吏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枭獍!吾生不如死,誓与诸君讨之!”乃发兵击守光,互有胜负
天雄节度使鄴王绍威谓其下曰:“守光以窘急归国,守文孤立无援,沧州可不战服也
”乃遗守文书,谕以祸福
守文亦恐梁乘虚袭其后,戊子,遣使请降,以子延祐为质
帝拊手曰:“绍威折简,胜十万兵!”加守文中书令,抚纳之
初,帝在籓镇,用法严,将校有战没者,所部兵悉斩之,谓之跋队斩
士卒失主将者,多亡逸不敢归
帝乃命凡军士皆文其面以记军号
军士或思乡里逃去,关津辄执之送所属,无不死者,其乡里亦不敢容
由是亡者皆聚山泽为盗,大为州县之患
壬寅,诏赦其罪,自今虽文面亦听还乡里
盗减什七八
淮南右都押牙米志诚等将兵渡淮袭颍州,克其外郭
刺史张实据子城拒守
晋王命李存璋攻晋州,以分上党兵势
十二月,壬戌,诏河中、陕州发兵救之
甲子,诏发步骑五千救颍州,米志诚等引去
丁卯,晋兵寇洺州
淮南兵攻信州,刺史危仔倡求救于吴越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上开平二年(戊辰,公元九零八年)
春,正月,癸酉朔,蜀主登兴义楼
有僧抉一目以献,蜀主命饭僧万人以报之
翰林学士张格曰:“小人无故自残,赦其罪已幸矣,不宜复崇奖以败风俗
”蜀主乃止
丁丑,蜀以韦庄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辛巳,蜀主祀南郊;壬午,大赦,改元武成
晋王疽发于首,病笃
周德威等退屯乱柳
晋王命其弟内外蕃汉都知兵马使、振武节度使克宁、监军张承业、大将李存璋、吴珙、掌书记卢质立其子晋州刺史存勖为嗣,曰:“此子志气远大,必能成吾事,尔曹善教导之!”辛卯,晋王谓存勖曰:“嗣昭厄于重围,吾不及见矣
俟葬毕,汝与德威辈速竭力救之!”又谓克宁等曰:“以亚子累汝!”亚子,存勖小名也
言终而卒
克宁纲纪军府,中外无敢喧哗
克宁久总兵柄,有次立之势,时上党围未解,军中以存勖年少,多窃议者,人情忷忷
存勖惧,以位让克宁
克宁曰:“汝冢嗣也,且有先王之命,谁敢违之!”将吏欲谒见存勖,存勖方哀哭未出
张承业入谓存勖曰:“大孝在不坠基业,多哭何为!”因扶存勖出,袭位为河东节度使、晋王
李克宁首帅诸将拜贺,王悉以军府事季之
以李存璋为河东军城使、马步都虞候
先王之时,多宠借胡人及军士,侵扰市肆,存璋既领职,执其尤暴横者戮之,旬月间城中肃然
吴越王镠遣兵攻淮南甘露镇,以救信州
蜀中书令王宗佶,于诸假子为最长,且恃其功,专权骄恣
唐道袭已为枢密使,宗佶犹以名呼之;道袭心衔之而事之逾谨
宗佶多树党友,蜀主亦恶之
二月,甲辰,以宗佶为太师,罢政事
蜀以户部侍郎张格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格为相,多迎合主意;有胜己者,必以计排去之
初,晋王克用多养军中壮士为子,宠遇如真子
及晋王存勖立,诸假子皆年长握兵,心怏怏不服,或托疾不出,或见新王不拜
李克宁权位既重,人情多向之
假子李存颢阴说克宁曰:“兄终弟及,自古有之
以叔拜侄,于理安乎!天与不取,后悔无及!”克宁曰:“吾家世以慈孝闻天下,先王之业苟有所归,吾复何求!汝勿妄言,我且斩汝!”克宁妻孟氏,素刚悍,诸假子各遣其妻入说孟氏,孟氏以为然,且虑语泄及祸,数以迫克宁
克宁性怯,朝夕惑于众言,心不能无动;又与张承业、李存璋相失,数诮让之;又因事擅杀都虞候李存质;又求领大同节度使,以蔚、朔、应州为巡属
晋王皆听之
李存颢等为克宁谋,因晋王过其第,杀承业、存璋,奉克宁为节度使,举河东九州附于梁,执晋王及太夫人曹氏送大梁
太原人史敬镕,少事晋王克用,居帐下,见亲信,克宁欲知府中阴事,召敬镕,密以谋告之
敬镕阴许之,入告太夫人,太夫人大骇,召张承业,指晋王谓之曰:“先王把此儿臂授公等,如闻外间谋欲负之,但置吾母子有地,勿送大梁,自它不以累公
”承业惶恐曰:“老奴以死奉先王之命,此何言也!”晋王以克宁之谋告,且曰:“至亲不可自相鱼肉,吾苟避位,则乱不作矣
”承业曰:“克宁欲投大王母子于虎口,不除之岂有全理!”乃召李存璋、吴珙及假子李存敬、长直军使硃守殷,使阴为之备
壬戍,置酒会诸将于府舍,伏甲执克宁、存颢于座
晋王流涕数之曰:“儿郎勖以军府让叔父,叔父不取
今事已定,奈何复为此谋,忍以吾母子遗仇雠乎!”克宁曰:“此皆谗人交构,夫复何言!”是日,杀克宁及存颢
癸亥,鸩杀济阴王于曹州,追谥曰唐哀皇帝
甲子,蜀兵入归州,执刺史张瑭
辛未,以韩建为侍中,兼建昌宫使
李思安等攻潞州,久不下,士卒疲弊,多逃亡
晋兵犹屯余吾寨,帝疑晋王克用诈死,欲召兵还,恐晋人蹑之,乃议自至泽州应接归师,且召匡国节度使刘知俊将兵趣泽州
三月,壬申朔,帝发大梁;丁丑,次泽州
辛巳,刘知俊至
壬午,以知俊为潞州行营招讨使
癸巳,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文蔚卒
帝以李思安久无功,亡将校四十馀人,士卒以万计,更闭壁自守,遣使召诣行在
甲午,削思安官爵,勒归本贯充役
斩监押杨敏贞
晋李嗣昭固守逾年,城中资用将竭,嗣昭登城宴诸将作乐
流矢中嗣昭足,嗣昭密拔之,座中皆不觉
帝数遣使赐嗣昭诏,谕降之
嗣昭焚诏书,斩使者
帝留泽州旬馀,欲召上党兵还,遣使就与诸将议之
诸将以为李克用死,余吾兵且退,上党孤城无援,请更留旬月以俟之
帝从之,命增运刍粮以馈其军
刘知俊将精兵万馀人击晋军,斩获甚众,表请自留攻上党,车驾宜还京师
帝以关中空虚,虑岐人侵同华,命知俊休兵长子旬日,退屯晋州,俟五月归镇
蜀太师王宗佶既罢相,怨望,阴畜养死士,谋作乱
上表以为:“臣官预大臣,亲则长子,国家之事,休戚是同
今储贰未定,必启厉阶
陛下若以宗懿才堪继承,宜早行册礼,以臣为元帅,兼总六军
傥以时方艰难,宗懿冲幼,臣安敢持谦不当重事!陛下既正位南面,军旅之事宜委之臣下
臣请开元帅府,铸六军印,征戍征发,臣悉专行
太子视膳于晨昏,微臣握兵于环卫,万世基业,惟陛下裁之
”蜀主怒,隐忍未发,以问唐道袭,对曰:“宗佶威望,内外慑服,足以统御诸将
”蜀主益疑之
已亥,宗佶入见,辞色悖慢
蜀主谕之,宗佶不退,蜀主不堪其忿,命卫士扑杀之
贬其党御史中丞郑骞为维州司户,卫尉少卿李钢为汶川尉,皆赐死于路
初,晋王克用卒,周德威握重兵在外,国人皆疑之
晋王存勖召德威使引兵还
夏,四月,辛丑朔,德威至晋阳,留兵城外,独徒步而入,伏先王柩,哭极哀
退,谒嗣王,礼甚恭
众心由是释然
癸卯,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涉罢为右仆射;以吏部侍郎于兢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张策为刑部侍郎,并同平章事
兢,琮之兄子也
夹寨奏余吾晋兵已引去,帝以为援兵不能复来,潞州必可取,丙午,自泽州南还;壬子,至大梁
梁兵在夹寨者亦不复设备
晋王与诸将谋曰:“上党,河东之籓蔽,无上党,是无河东也
且硃温所惮者独先王耳,闻吾新立,以为童子未闲军旅,必有骄怠之心
若简精兵倍道趣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
取威定霸,在此一举,不可失也!”张承业亦劝之行
乃遣承业及判官王缄乞师于凤翔,又遣使赂契丹王阿保机求骑兵
岐王衰老,兵弱财竭,竟不能应
晋王大阅士卒,以前昭义节度使丁会为都招讨使
甲子,帅周德威等发晋阳
淮南遣兵寇石首,襄州兵败之于瀺港
又遣其将李厚将水军万五千趣荆南,高季昌逆战,败之于马头
己巳,晋王军于黄碾,距上党四十五里
五月,辛未朔,晋王伏兵三垂冈下,诘旦大雾,进兵直抵夹寨
梁军无斥候,不意晋兵之至,将士尚未起,军中惊扰
晋王命周德威、李嗣源分兵为二道,德威攻西北隅,嗣源攻东北隅,填堑烧寨,鼓噪而入
梁兵大溃,南走,招讨使符道昭马倒,为晋人所杀
失亡将校士卒以万计,委弃资粮、器械山积
周德威等至城下,呼李嗣昭曰:“先王已薨,今王自来,破贼夹寨
贼已去矣,可开门!”嗣昭不信,曰:“此必为贼所得,使来诳我耳
”欲射之
左右止之,嗣昭曰:“王果来,可见乎?”王自往呼之
嗣昭见王白服,大恸几绝,城中皆哭,遂开门
初,德威与嗣昭有隙,晋王克用临终谓晋王存勖曰:“进通忠孝,吾爱之深
今不出重围,岂德威不忘旧怨邪!汝为吾以此意谕之
若潞围不解,吾死不瞑目
”进通,嗣昭小名也
晋王存勖以告德威,德威感泣,由是战夹寨甚力;既与嗣昭相见,遂欢好如初
康怀贞以百馀骑自天井关遁归
帝闻夹寨不守,大惊,既而叹曰:“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诏所在安集散兵
周德威、李存璋乘胜进趣泽州,刺史王班素失人心,众不为用
龙虎统军牛存节自西都将兵应接夹寨溃兵,至天井关,谓其众曰:“泽州要害地,不可失也;虽无诏旨,当救之
”众皆不欲,曰:“晋人胜气方锐,且众寡不敌
”存节曰:“见危不救,非义也;畏敌强而避之,非勇也
”遂举策引众而前
至泽州,城中人已纵火喧噪,欲应晋王,班闭牙城自守,存节至,乃定
晋兵寻至,缘城穿地道攻之,存节昼夜拒战,凡旬有三日
刘知俊自晋州引兵救之,德威焚攻具,退保高平
晋王归晋阳,休兵行赏
以周德威为振武节度使、同平章事
命州县举贤才,黜贪残,宽租赋,抚孤穷,伸冤滥,禁奸盗,境内大治
以河东地狭兵少,乃训练士卒,令骑兵不见敌无得乘马
部分已定,无得相逾越,及留绝以避险;分道并进,期会无得差晷刻
犯者必斩
故能兼山东,取河南,由士卒精整故也
初,晋王克用平王行瑜,唐昭宗许其承制封拜
时方镇多行墨制,王耻与之同,每除吏必表闻
至是,晋王存勖始承制除吏
晋王德张承业,以兄事之,每至其第,升堂拜母,赐遗甚厚
潞州围守历年,士民冻馁死者太半,市里萧条
李嗣昭劝课农桑,宽租缓刑,数年之间,军城完复
静江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琼卒,楚王殷以其弟永州刺史存知桂州事
壬申,更以许州忠武军为匡国军,同州匡国军为忠武军,陕州保义军为镇国军
乙亥,楚兵寇鄂州,淮南所署知州秦裴击破之
淮南左牙指挥使张颢、右牙指挥使徐温专制军政,弘农威王心不能平,欲去之而未能
二人不自安,共谋弑王,分其地以臣于梁
戊寅,颢遣其党纪祥等弑王于寝室,诈云暴薨
己卯,颢集将吏于府廷,夹道及庭中堂上皆列白刃,令诸将悉去卫从然后入
颢厉声问曰:“嗣王已薨,军府谁当主之?”三问,莫应,颢气色益怒
幕僚严可求前密启曰:“军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主之不可
然今日则恐太速
”颢曰:“何谓速也?”可求曰:“刘威、陶雅、李遇、李简皆先王之等夷,公今自立,此曹肯为公下乎?不若立幼主辅之,诸将孰敢不从!”颢默然久之
可求因屏左右,急书一纸置袖中,麾同列诣使宅贺,众莫测其所为,既至,可求跪读之,乃太夫人史氏教也
大要言:“先王创业艰难,嗣王不幸早世,隆演次当立,诸将宜无负杨氏,善辅导之
”辞旨明切
颢气色皆沮,以其义正,不敢夺,遂奉威王弟隆演称淮南留后、东面诸道行营都统
既罢,副都统硃瑾诣可求所居,曰:“瑾年十六七即横戈跃马,冲犯大敌,未尝畏慑,今日对颢,不觉流汗,公面折之如无人
乃知瑾匹夫之勇,不及公远矣
”因以兄事之
颢以徐温为浙西观察使,镇润州
严可求说温曰:“公舍牙兵而出外籓,颢必以弑君之罪归公
”温惊曰:“然则奈何?”可求曰:“颢刚愎而暗于事,公能见听,请为公图之
”时副使李承嗣参预军府之政,可求又说承嗣曰:“颢凶威如此,今出徐于外,意不徒然,恐亦非公之利
”承嗣深然之
可求往见颢曰:“右牙欲之,非吾意也
业已行矣,奈何?”可求曰:“止之易耳
”明日,可求邀颢及承嗣俱诣温,可求真目责温曰:“古人不忘一饭之恩,况公杨氏宿将!今幼嗣初立,多事之时,乃求自安于外,可乎?”温谢曰:“苟诸公见容,温何敢自专!”由是不行
颢知可求阴附温,夜,遣盗刺之,可求知不免,请为书辞府主
盗执刀临之,可求操笔无惧色
盗能辨字,见其辞旨忠壮,曰:“公长者,吾不忍杀
”掠其财以复命,曰:“捕之不获
”颢怒曰:“吾欲得可求首,何用财为!”温与可求谋诛颢,可求曰:“非钟泰章不可
”泰章者,合肥人,时为左监门卫将军
温使亲将彭城翟虔告之
泰章闻之喜,密结壮士三十人,夜,刺血相饮为誓
丁亥旦,直入斩颢于牙堂,并其亲近
温始暴颢弑君之罪,轘纪祥等于市
诣西宫白太夫人
太夫人恐惧,大泣曰:“吾儿冲幼,祸难如此,愿保百口归庐州,公之惠也
”温曰:“张颢弑逆,不可不诛,夫人宜自安
”初,颢与温谋弑威王,温曰:“参用左、右牙兵,心必不一,不若独用吾兵
”颢不可,温曰:“然则独用公兵
”颢从之
至是,穷治逆党,皆左牙兵,也由是人以温为实不知谋也
隆演以温为左、右牙都指挥使,军府事咸取决焉
以严可求为扬州司马
温性沉毅,自奉简俭,虽不知书,使人读狱讼之辞而决之,皆中情理
先是,张颢用事,刑戮酷滥,给亲兵剽夺市里
温谓严可求曰:“大事已定,吾与公辈当力行善政,使人解衣而寝耳
”乃立法度,禁强暴,举大纲,军民安之
温以军旅委可求,以财赋委支计官骆知祥,皆称其职,淮南谓之“严、骆”
己丑,契丹王阿保机遣使随高颀入贡,且求册命
帝复遣司农卿浑特赐以手诏,约共灭沙陀,乃行封册
壬辰,夹寨诸将诣阙待罪,皆赦之
帝赏牛存节全泽州之功,以为六军马步都指挥使
雷彦恭引沅江环朗州以自守,秦彦晖顿兵月馀不战,彦恭守备稍懈
彦晖使裨将曹德昌帅壮士夜入自水窦,内外举火相应,城中惊乱,彦晖鼓譟坏门而入,彦恭轻舟奔广陵
彦晖虏其弟彦雄,送于大梁
淮南以彦恭为节度副使
先是,澧州刺史向瑰与彦恭相表里,至是亦降于楚,楚始得澧、朗二州
蜀主遣将将兵会岐兵五万攻雍州,晋张承业亦将兵应之
六月,壬寅,以刘知俊为西路行营都招讨使以拒之
金吾上将军王师范家于洛阳,硃友宁之妻泣诉于帝曰:“陛下化家为国,宗族皆蒙荣宠
妾夫独不幸,因王师范叛逆,死于战场
今仇雠犹在,妾诚痛之!”帝曰:“朕几忘此贼!”已酉,遣使就洛阳族之
使者先凿坑于第侧,乃宣敕告之
师范盛陈宴具,与宗族列坐,谓使者曰:“死者人所不免,况有罪乎!予不欲使积尸长幼无序
”酒既行,命自幼及长,引于坑中戳之,死者凡二百人
丙辰,刘知俊及佑国节度使王重师大破岐兵于幕谷,晋、蜀兵皆引归
蜀立遂王宗懿为太子
帝欲自将击潞州,丁卯,诏会诸道兵
湖南判官高郁请听民自采茶卖于北客,收其征以赡军,楚王殷从之
秋,七月,殷奏于汴、荆、襄、唐、郢、复州置回图务,运茶于河南、北,卖之以易缯纩、战马而归,仍岁贡茶二十五万斤,诏许之
湖南由是富赡
壬申,淮南将吏请于李俨,承制授杨隆演淮南节度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同平章事、弘农王
钟泰章赏薄,泰章未尝自言;后逾年,因醉与诸将争言而及之
或告徐温,以泰章怨望,请诛之,温曰:“是吾过也
”擢为滁州刺史
起著雍执徐八月,尽重光协洽二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中开平二年(戊辰,公元九零八年)
八月,吴越王镠遣宁国节度使王景仁奉表诣大梁,陈取淮南之策
景仁即茂章也,避梁讳改焉
淮南遣步军都指挥使周本、南面统军使吕师造击吴越,九月,围苏州
吴越将张仁保攻常州之东洲,拔之
淮南兵死者万馀人
淮南以池州团练使陈璋为水陆行营都招讨使,帅柴再用等诸将救东洲,大破仁保于鱼荡,复取东洲
柴再用方战舟坏,长槊浮之,仅而得济
家人为之饭僧千人,再用悉取其食以犒部兵,曰:“士卒济我,僧何力焉!”
丙子,蜀立皇后周氏
后,许州人也
晋周德威、李嗣昭将兵三万出阴地关,攻晋州,刺史徐怀玉拒守
帝自将救之,丁丑,发大梁,乙酉,至陕州
戊子,岐王所署延州节度使胡敬璋寇上平关,刘知俊击破之
周德威等闻帝将至,乙未,退保隰州
荆南节度使高季昌遣兵屯汉口,绝楚朝贡之路
楚王殷遣其将许德勋将水军击之,至沙头,季昌惧而请和
殷又遣步军都指挥使吕师周将兵击岭南,与清海节度使刘隐十馀战,取昭、贺、梧、蒙、龚、富六州
殷土宇既广,乃养士息民,湖南遂安
冬,十月,蜀主立后宫张氏为贵妃,徐氏为贤妃,其妹为德妃
张氏,郪人,宗懿之母也
二徐,耕之女也
华原贼帅温韬聚众嵯峨山,暴掠雍州诸县,唐帝诸陵发之殆遍
庚戌,蜀主讲武于星宿山,步骑三十万
丁巳,帝还大梁
辛酉,以刘隐为清海、静海节度使,以膳部郎中赵光裔、右补阙李殷衡充官告使,隐皆留之
光裔,光逢之弟;殷衡,德裕之孙也
依政进士梁震,唐末登第,至是归蜀
过江陵,高季昌爱其才识,留之,欲奏为判官
震耻之,欲去,恐及祸,乃曰:“震素不慕荣宦,明公不以震为愚,必欲使之参谋议,但以白衣侍樽俎可也,何必在幕府!”季昌许之
震终身止称前进士,不受高氏辟署
季昌甚重之,以为谋主,呼曰先辈
帝从吴越王镠之请,以亳州团练使寇彦卿为东南面行营都指挥使,击淮南
十一月,彦卿帅众二千袭霍丘,为土豪硃景所败;又攻庐、寿二州,皆不胜
淮南遣滁州刺史史俨拒之,彦卿引归
定难节度使李思谏卒;甲戌,其子彝昌自为留后
刘守文举沧德兵攻幽州,刘守光求救于晋,晋王遣兵五千助之
丁亥,守文兵至卢台军,为守光所败;又战玉田,亦败
守文乃还
癸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策以刑部尚书致仕;以左仆射杨涉同平章事
保塞节度使胡敬璋卒,静难节度使李继徽以其将刘万子代镇延州
是岁,弘农王遣军将万全感赍书间道诣晋及岐,告以嗣位
帝将迁都洛阳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中开平三年(己巳,公元九零九年)
春,正月,己巳,迁太庙神主于洛阳
甲戌,帝发大梁
壬申,以博王友文为东都留守
己卯,帝至洛阳
庚寅,飨太庙
辛巳,祀圆丘,大赦
丙申,以用度稍充,初给百官全俸
二月,丁酉朔,日有食之
保塞节度使刘万子暴虐,失众心,且谋贰于梁,李继徽使延州牙将李延实图之
延实因万子葬胡敬璋,攻而杀之,遂据延州
马军都指挥使河西高万兴与其弟万金闻变,以其众数千人诣刘知俊降
岐王置翟州于鄜城,其守将亦降
三月,甲戌,帝发洛阳
以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师厚兼潞州四面行营招讨使
庚辰,帝至河中,发步骑会高万兴兵取丹、延
丙戌,以朔方节度使兼中书令韩逊为颍川王
逊本灵州牙校,唐末据本镇,前廷因而授以节钺
辛卯,丹州刺史崔公实请降
徐温以金陵形胜,战舰所聚,乃自以淮南行军副使领升州刺史,留广陵,以其假子元从指挥使知诰为升州队遏兼楼船副使,往治之
夏,四月,丙申朔,刘知俊移军攻延州,李延实婴城自守
知俊遣白水镇使刘儒分兵围坊州
庚子,以王审知为闽王,刘隐为南平王
刘知俊克延州,李延实降
淮南兵围苏州,推洞屋攻城,吴越将临海孙琰置轮于竿首,垂纟亘投锥以揭之,攻者尽露,砲至则张网以拒之,淮南人不能克
吴越王镠遣牙内指挥使钱镖、行军副使杜建徽等将兵救之
苏州有水通城中,淮南张网缀铃悬水中,鱼鳖过皆知之
吴越游弈都虞候司马福欲潜行入城,故以竿触网,敌闻铃声举网,福因得过,凡居水中三日,乃得入城
由是城中号令与援兵相应,敌以为神
吴越王镠尝游府园,见园卒陆仁章树艺有智而志之,及苏州被围,使仁章通信入城,果得报而返
镠以诸孙畜之,累迁两府军粮都监使,卒获其用
仁章,睦州人也
辛亥,吴越兵内外合击淮南兵,大破之,擒其将何朗等三十馀人,夺战舰二百艘
周本夜遁,又追败之于皇天荡
钟泰章将精兵二百为殿,多树旗帜于菰蒋中,追兵不敢进而还
岐王所署保大节度使李彦博、坊州刺史李彦昱皆弃城奔凤翔,鄜州都将严弘倚举城降
己未,以高万兴为保塞节度使,以绛州刺史牛存节为保大节度使
淮南初置选举,以骆知祥掌之
五月,丁卯,帝命刘知俊乘胜取邠州,知俊难之,辞以阙食,乃召还
佑国节度使王重师镇长安数年,帝在河中,怒其贡奉不时,己巳,召重师入朝,以左龙虎统军刘捍为佑国留后
癸酉,帝发河中;己卯,至洛阳
刘捍至长安,王重师不为礼,捍谮之于帝,云重师潜与邠、岐通
甲申,贬重师溪州刺史,寻赐自尽,夷其族
刘守文频年攻刘守光不克,力大发兵,以重赂招契丹、吐谷浑之众,合四万屯蓟州
守光逆战于鸡苏,为守文所败
守文单马立于陈前,泣谓其众曰:“勿杀吾弟!”守光将元行钦识之,直前擒之,沧德兵皆溃
守光囚之别室,栫之丛棘,乘胜进攻沧州
沧州节度判宫吕兗、孙鹤推守文子延祚为帅,乘城拒守
兗,安次人也
忠武节度使兼侍中刘知俊,功名浸盛,以帝猜忍日甚,内不自安
及王重师诛,知俊益惧
帝将伐河东,急征知俊入朝,欲以为河东西面行营都统;且以知俊有丹、延之功,厚赐之
知俊弟右保胜指挥使知浣从帝在洛阳,密使人语知俊云:“入必死
”又白帝,请帅弟侄往迎知俊,帝许之
六月,乙未朔,知俊奏称“为军民所留”,遂以同州附于岐,执监军及将佐之不从者,皆械送于岐
遣兵袭华州,逐刺史蔡敬思,以兵守潼关
潜遣人以重利啖长安诸将,执刘捍,送于岐,杀之
知俊遣使请兵于岐,亦遣使请晋人出兵攻晋、绛,遗晋王书曰:“不过旬日,可取两京,复唐社稷

丁未,朔方节度使韩逊奏克盐城,斩岐所署刺史李继直
帝遣近臣谕刘知俊曰:“朕待卿甚厚,何忽相负?”对曰:“臣不背德,但畏族灭如王重师耳
”帝复使谓之曰:“刘捍言重师阴结邠、岐,朕今悔之无及,捍死不足塞责
”知俊不报
庚戌,诏削知俊官爵,以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师厚为西路行营招讨使,帅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刘鄩等讨之
辛亥,帝发洛阳
刘鄩至潼关东,获刘知俊伏路兵蔺如诲等三十人,释之使为前导
刘知浣迷失道,盘桓数日,乃至关下,关吏纳之
如海等继至,关吏不知其已被擒,亦纳之
鄩兵乘门开直进,遂克潼关,追及知浣,擒之
癸丑,帝至陕
丹州马军都头王行思等作乱,刺史宋知海逃归
帝遣刘知俊侄嗣业持诏指同州招谕知俊,知俊欲轻骑诣行在谢罪,弟知偃止之
杨师厚等至华州,知俊将聂赏开门降
知俊闻潼关不守,官军继至,苍黄失图,乙卯夜,举族奔岐
杨师厚至长安,岐兵已据城,师厚以奇兵并南山急趋,自西门入,遂克之
庚申,以刘鄩权佑国留后
岐王厚礼刘知俊,以为中书令
地狭,无籓镇处之,但厚给俸禄而已
刘守光遣使上表告捷,且言“俟沧德事毕,为陛下扫平并寇
”亦致书晋王,云欲与之同破伪梁
抚州刺史危全讽自称镇南节度使,帅抚、信、袁、吉之兵号十万攻洪州
淮南守兵才千人,将吏皆惧,节度使刘威密遣使告急于广陵,日召僚佐宴饮
全讽闻之,屯象牙潭,不敢进,请兵于楚,楚王殷遣指挥使苑玫会袁州刺史彭彦章围高安以助全讽
玫,蔡州人;彦章,玕之兄子也
徐温问将于严可求,可求荐周本
乃以本为西南面行营招讨应援使,将兵七千救高安
本以前攻苏州无功,称疾不出,可求即其卧内强起之
本曰:“苏州之役,敌不能胜我,但主将权轻耳
今必见用,愿毋置副贰乃可
”可求许之
本曰:“楚人为全讽声援耳,非欲取高安也
吾败全讽,援兵必还
”乃疾趣象牙潭
过洪州
刘威欲犒军,本不肯留
或曰:“全讽兵强,君宜观形势然后进
”本曰:“贼众十倍于我,我军闻之必惧,不若乘其锐而用之

秋,七月,甲子,以刘守光为燕王
梁兵克丹州,擒王行思
商州刺史李稠驱士民西走,将吏追斩之,推都押牙李玫主州事
庚午,改佑国军曰永平
河东兵寇晋州,抄掠至尧祠而去
癸酉,帝发陕州,乙亥,至洛阳,寝疾
初,帝召山南东道节度使杨师厚,欲使督诸将攻潞州,以前兗海留后王班为留后,镇襄州
师厚屡为班言牙兵王求等凶悍,宜备之,班自恃左右有壮士,不以为意,每众辱之
戊寅,谪求戍西境,是夕,作乱,杀班,推都指挥使雍丘刘玘为留后
玘伪从之,明日,与指挥使王延顺逃诣帝所
乱兵奉平淮指挥使李洪为留后,附于蜀
未几,房州刺史杨虔亦叛附于蜀
危全讽在象牙潭,营栅临溪,亘数千里
庚辰,周本隔溪布陈,先使羸兵尝敌
全讽兵涉溪追之,本乘其半济,纵兵击之,全讽兵大溃,自相蹂藉,溺水死者甚众,本分兵断其归路,擒全讽及将士五千人
乘胜克袁州,执刺史彭彦章,进攻吉州,歙州刺史陶雅使其子敬昭及都指挥使徐章将兵袭饶、信,信州刺史危仔倡请降,饶州刺史唐宝弃城走
行营都指挥使米志诚、都尉吕师造等败苑玫于上高
吉州刺史彭玕帅众数千人奔楚,楚王殷表玕为郴州刺史,为子希范娶其女
淮南以左先锋指挥使张景思知信州,遣行营都虞候骨言将兵五千送之
危仔倡闻兵至,奔吴越,吴越王镠以仔倡为淮南节度副使,更其姓曰元氏
危全讽至广陵,弘农王以其尝有德于武忠王,释之,资给甚厚
八月,虔州刺史卢光稠以州附于淮南
于是江西之地尽入于杨氏
光稠亦遣使附于梁
甲寅,上疾小瘳,始复视朝
以镇国节度使康怀贞为西路行营副招讨使
蜀主命太子宗懿判六军,开永和府,妙选朝士为僚属
辛酉,均州刺史张敬方奏克房州
岐王欲遣刘知俊将兵攻灵、夏,且约晋王使攻晋、绛
晋王引兵南下,先遣周德威等将兵出阴地关攻晋州,刺史边继威悉力固守
晋兵穿地道,陷城二十馀步,城中血战拒之,一夕城复成
诏杨师厚将兵救晋州,周德威以骑扼蒙坑之险,师厚击破之,进抵晋州,晋兵解围遁去
李洪寇荆南,高季昌遣其将倪可福击败之
诏马步都指挥使陈晖将兵会荆南兵讨洪
蜀主以御史中丞王锴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陈晖军至襄州,李洪逆战,大败,王求死
九月,丁酉,拔其城,斩叛兵千人,执李洪、杨虔等送洛阳,斩之
丁未,以保义节度使王檀为潞州东面行营招讨使
刘守光奏遣其子中军兵马使继威安抚沧州吏民
戊申,以继威为义昌留后
辛亥,侍中韩建罢守太保,左仆射、同平章事杨涉罢守本官
以太常卿赵光逢为中书侍郎,翰林奉旨工部侍郎杜晓为户部侍郎,并同平章事
晓,让能之子也
淮南遣使者张知远修好于福建,知远倨慢,闽王审知斩之,表上其书,始与淮南绝
审知性俭约,常蹑麻屦,府舍卑陋,未尝营葺
宽刑薄赋,公私富实,境内以安
岁自海道登、莱入贡,没溺者什四五
冬,十月,甲子,蜀司天监胡秀林献《永昌历》,行之
湖州刺史高澧性凶忍,尝召州吏议曰:“吾欲尽杀百姓,可乎?”吏曰:“如此,则租赋何从出?当择可杀者杀之耳
”时澧纠民为兵,有言其咨怨者,澧悉集民兵于开元寺,绐云犒享,入则杀之,死者逾半;在外者觉之,纵火作乱
澧闭城大索,凡杀三千人
吴越王镠欲诛之,戊辰,澧以州叛附于淮南,举兵焚义和临平镇,镠命指挥使钱镖讨之
十一月,甲午,帝告谢于圜丘;戊戌,大赦
鄴王罗绍威得风痹病,上表称:“魏故大镇,多外兵,愿得有功重臣镇之,臣乞骸骨归第
”帝闻之,抚案动容
己亥,以其子周翰为天雄节度副使,知府事
谓使者曰:“亟归语而主:为我强饭!如有不可讳,当世世贵尔子孙以相报也
今使周翰领军府,尚冀尔复愈耳

岐王欲取灵州以处刘知俊,且以为牧马之地,使知俊自将兵攻之
朔方节度使韩逊遣使告急;诏镇国节度使康怀贞、感化节度使寇彦卿将兵攻邠宁以救之
怀贞等所向皆捷,克宁、衍二州,拔庆州南城,刺史李彦广出降
游兵侵掠及泾州之境,刘知俊闻之,十二月,己丑,解灵州围,引兵还
帝急召怀贞等还,遣兵迎援于三原青谷
怀贞等还,至三水,知俊遣兵据险邀之,左龙骧军使寿张王彦章力战,怀贞等乃得过
怀贞与裨将李德遇、许从实、王审权分道而行,皆与援兵不相值,至升平,刘知俊伏兵山口,怀贞大败,仅以身免,德遇等军皆没
岐王以知俊为彰义节度使,镇泾州
王彦章骁勇绝伦,每战用二铁枪,皆重百斤,一置鞍中,一在手,所向无前,时人谓之“王铁枪”
蜀蜀州刺史王宗弁称疾,罢归成都,杜门不出
蜀主疑其矜功怨望,加检校太保,固辞不受,谓人曰:“廉者足而不忧,贪者忧而不足
吾小人,致位至此,足矣,岂可求进不已乎!”蜀主嘉其志而许之,赐与有加
刘守光围沧州久不下,执刘守文至城下示之,犹固守
城中食尽,民食堇泥,军士食人,驴马相啖尾
吕兗选男女羸弱者,饲以麹面而烹之,以给军食,谓之宰杀务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中开平四年(庚午,公元九一零年)
春,正月,乙未,刘延祚力尽出降
时刘继威尚幼,守光使大将张万进、周知裕辅之镇沧州,以延祚及其将佐归幽州,族吕兗而释孙鹤
兗子琦,年十五,门下客赵玉绐监刑者曰:“此吾弟也,勿妄杀
”监刑者信之,遂挈以逃
琦足痛不能行,玉负之,变姓名,乞食于路,仅而得免
琦感家门殄灭,力学自立,晋王闻其名,署代州判官
辛丑,以卢光稠为镇南留后
刘守光为其父仁恭请致仕,丙午,以仁恭为太师,致仕
守光寻使人潜杀其兄守文,归罪于杀者而诛之
二月,万全感自岐归广陵,岐王承制加弘农王兼中书令,嗣吴王,于是吴王赦其境内
高澧求救于吴,吴常州刺史李简等将兵应之,湖州将盛师友、沈行思闭城不内;澧帅麾下五千人奔吴
三月,癸巳,吴越王镠巡湖州,以钱镖为刺史
蜀太子宗懿骄暴,好陵傲旧臣
内枢密使唐道袭,蜀主之嬖臣也,太子屡谑之于朝,由是有隙,互相诉于蜀主
蜀主恐其交恶,以道袭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
道袭荐宣徽北院使郑顼为内枢密使,顼受命之日,即欲按道袭昆弟盗用内库金帛
道袭惧,奏项褊急,不可大任,丙午,出顼为果州刺史,以宣徽南院使潘炕为内枢密使
夏州都指挥使高宗益作乱,杀节度使李彝昌
将吏共诛宗益,推彝昌族父蕃汉都指挥使李仁福为帅,癸丑,仁福以闻
夏,四月,甲子,以仁福为定难节度使
丁卯,宋州节度使衡王友谅献瑞麦,一茎三穗,帝曰:“丰年为上瑞
今宋州大水,安用此为!”诏除本县令名,遣使诘责友谅,以兗海留后惠王友能代为宋州留后
友谅、友能,皆全昱子也
帝以晋州刺史下邑华温琪拒晋兵有功,欲赏之,会护国节度使冀王友谦上言晋、绛边河东,乞别建节镇,壬申,以晋、绛、沁三州为定昌军,以温琪为节度使
左金吾大将军寇彦卿入朝,至天津桥,有民不避道,投诸栏外而死
彦卿自首于帝
帝以彦卿才干有功,久在左右
命以私财遗死者家以赎罪
御史司宪崔沂劾奏“彦卿杀人阙下,请论如法
”帝命彦卿分析
彦卿对:“令从者举置栏外,不意误死
”帝欲以过失论,沂奏:“在法,以势使令为首,下手为从,不得归罪从者;不斗而故殴伤人,加伤罪一等,不得为过失
”辛巳,责授彦卿游击将军、左卫中郎将
彦卿扬言:“有得崔沂首者,赏钱万缗
”沂以白帝,帝使人谓彦卿:“崔沂有毫发伤,我当族汝!”时功臣骄横,由是稍肃,沂,沆之弟也
五月,吴徐温母周氏卒,将吏致祭,为偶人,高数尺,衣以罗锦,温曰:“此皆出民力,奈何施于此而焚之,宜解以衣贫者
”未几,起复为内外马步军都军使,领润州观察使
岐王屡求货于蜀,蜀主皆与之
又求巴、剑二州,蜀主曰:“吾奉茂贞,勤亦至矣;若与之地,是弃民也,宁多与之货
”乃复以丝、茶、布、帛七万遗之
己亥,以刘继威为义昌节度使
癸丑,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鄴贞庄王罗绍威卒
诏以其子周翰为天雄留后
匡国节度使长乐忠敬王冯行袭疾笃,表请代者
许州牙兵二千,皆秦宗权馀党,帝深以为忧
六月,庚戌,命崇政院直学士李珽驰往视行袭病,曰:“善谕朕意,勿使乱我近镇
”珽至许州,谓将吏曰:“天子握百万兵,去此数舍耳;冯公忠纯,勿使上有所疑
汝曹赤心奉国,何忧不富贵!”由是众莫敢异议
行袭欲使人代受诏,珽曰:“东首加朝服,礼也
”乃即卧内宣诏,谓行袭曰:“公善自辅养,勿视事,此子孙之福也
”行袭泣谢,遂解两使印授珽,使代掌军府
帝闻之曰:“予固知珽能办事,冯族亦不亡矣
”庚辰,行袭卒
甲申,以李珽权知匡国留后,悉以行袭兵分隶诸校,冒冯姓者皆还宗
楚王殷求为天策上将,诏加天策上将军
殷始开天策府,以弟宾为左相,存为右相
殷遣将侵荆南,军于油口
高季昌击破之,斩首五千级,逐北至白田而还
吴水军指挥使敖骈围吉州刺史彭玕弟瑊于赤石,楚兵救瑊,虏骈以归
秋,七月,戊子朔,蜀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韧城卒
吴越王镠表“宦者周延诰等二十五人,唐末避祸至此,非刘、韩之党,乞原之
”上曰:“此属吾知其无罪,但今革弊之初,不欲置之禁掖,可且留于彼,谕以此意

岐王与邠、泾二帅各遣使告晋,请合兵攻定难节度使李仁福
晋王遣振武节度使周德威将兵会之,合五万众围夏州,仁福婴城拒守
八月,以刘守光兼义昌节度使
镇、定自帝践祚以来虽不输常赋,而贡献甚勤
会赵王镕母何氏卒,庚申,遣使吊之,且授起复官
时邻道吊客皆在馆,使者见晋使,归,言于帝曰:“镕潜与晋通,镇、定势强,终恐难制
”帝深然之
壬戌,李仁福来告急
甲子,以河南尹兼中书令张宗奭为西京留守
帝恐晋兵袭西京,以宣化留后李思安为东北面行营都指挥使,将兵万人屯河阳
丙寅,帝发洛阳;己巳,至陕
辛未,以镇国节度使杨师厚为西路行营招讨使,会感化节度使康怀贞将兵三万屯三原
帝忧晋兵出泽州逼怀州,既而闻其在绥、银碛中,曰:“无足虑也
”甲申,遣夹马指挥使李遇、刘绾自鄜、延趋银、夏,邀其归路
吴越王镠筑捍海石唐,广杭州城,大修台馆
由是钱唐富庶盛于东南
九月,己丑,上发陕;甲午,至洛阳,疾复作
李遇等至夏州,岐、晋兵皆解去
冬,十月,遣镇国节度杨师厚、相州刺史李思安将兵屯泽州以图上党
吴越王镠之巡湖州也,留沈行思为巡检使,与盛师友俱归
行思谓同列陈瑰曰:“王若以师友为刺史,何以处我?”时瑰已得镠密旨遣行思诣府,乃绐之曰:“何不自诣王所论之!”行思从之
既至数日,镠送其家亦至,行思恨镠卖己
镠自衣锦军归,将吏迎谒,行思取锻槌击瑰,杀之,因诣镠,与师友论功,夺左右槊,欲刺师友,众执之
镠斩行思,以师友为婺州刺史
十一月,己丑,以宁国节度使、同平章事王景仁充北面行营都指挥招讨使,潞州副招讨使韩勍副之,以李思安为先锋将,趣上党
寻遣景仁等屯魏州,杨师厚还陕
蜀主更太子宗懿名曰元坦
庚戌,立假子宗裕为通王,宗范为夔王,宗钅岁为昌王,宗寿为嘉王,宗翰为集王;立其子宗仁为普王,宗辂为雅王,宗纪为褒王,宗智为荣王,宗泽为兴王,宗鼎为彭王,宗杰为信王,宗衍为郑王
初,唐末宦官典兵者多养军中壮士为子以自强,由是诸将亦效之
而蜀主尤多,惟宗懿等九人及宗特、宗平真其子;宗裕、宗钅岁、宗寿皆其族人;宗翰姓孟,蜀主之姊子;宗范姓张,其母周氏为蜀主妾;自馀假子百二十人皆功臣,虽冒姓连名而不禁婚姻
上疾小愈,辛亥,校猎于伊、洛之间
上疑赵王镕贰于晋,且欲因鄴王绍威卒除移镇、定
会燕王守光发兵屯涞水,欲侵定州,上遣供奉官杜廷隐、丁延徽临魏博兵三千分屯深、冀,声言恐燕兵南寇,助赵守御
又云分兵就食
赵将石公立戍深州,白赵王镕,请拒之
镕遽命开门,移公立于外以避之
公立出门指城而泣曰:“硃氏灭唐社稷,三尺童子知其为人
而我王犹恃姻好,以长者期之,此所谓开门揖盗者也
惜乎,此城之人今为虏矣!”
梁人有亡奔真定,以其谋告镕者,镕大惧,又不敢先自绝;但遣使诣洛阳,诉称“燕兵已还,与定州讲和如故,深、冀民见魏博兵入,奔走惊骇,乞召兵还
”上遣使诣真定慰谕之
未几,廷隐等闭门尽杀赵戍兵,乘城拒守
镕始命石公立攻之,不克,乃遣使求援于燕、晋
镕使者至晋阳,义武节度使王处直使者亦至,欲共推晋王为盟主,合兵攻梁
晋王会将佐谋之,皆曰:“镕久臣硃温,岁输重赂,结以婚姻,其交深矣,此必诈也,宜徐观之
”王曰:“彼亦择利害而为之耳
王氏在唐世犹或臣或叛,况肯终为硃氏之臣乎?彼硃温之女何如寿安公主!今救死不赡,何顾婚姻!我若疑而不救,正堕硃氏计中
宜趣发兵赴之,晋、赵叶力,破梁必矣
”乃发兵,遣周德威将之,出井陉,屯赵州
镕使者至幽州,燕王守光方猎,幕僚孙鹤驰诣野谓守光曰:“赵人来乞师,此天欲成王之功业也
”守光曰:“何故?”对曰:“比常患其与硃温胶固
温之志非尽吞河朔不已,今彼自为仇敌,王若与之并力破梁,则镇、定皆敛衤任而朝燕矣
王不早出师,但恐晋人先我矣
”守光曰:“王镕数负约,今使之与梁自相弊,吾可以坐承其利,又何救焉!”赵使者交错于路,守光竟不为出兵
自是镇、定复称唐天祐年号,复以武顺为成德军
司天言:“来月太阴亏,不利宿兵于外
”上召王景仁等还洛阳
十二月,己未,上闻赵与晋合,晋兵已屯赵州,乃命王景仁等将兵击之
庚申,景仁等自河阳渡河,会罗周翰兵,合四万,军于邢、洺
虔州刺史卢光稠疾病,欲以位授谭全播,全播不受
光稠卒,其子韶州刺史延昌来奔丧,全播立而事之
吴遣使拜延昌虔州刺史,延昌受之,亦因楚王殷通密表于梁,曰:“我受淮南官,以缓其谋耳,必为朝廷经略江西
”丙寅,以延昌为镇南留后
延昌表其将廖爽为韶州刺史,爽,赣人也
吴淮南节度判官严可求请置制置使于新淦县,遣兵戍之,以图虔州
每更代,辄潜益其兵,虔人不之觉也
庚午,蜀主以御史中丞周庠、户部侍郎判度支庾传素并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太常卿李燕等刊定《梁律令格式》,癸酉,行之
丁丑,王景仁等进军柏乡
辛巳,蜀大赦,改明年元曰永平
赵王镕复告急于晋,晋王以蕃汉副总管李存审守晋阳,自将兵自赞皇东下,王处直遣将将兵五千以从
辛巳,晋王至赵州,与周德威合,获梁刍荛者二百人,问之曰:“初发洛阳,梁主有何号令?”对曰:“梁主戒上将云:‘镇州反覆,终为子孙之患
今悉以精兵付汝,镇州虽以铁为城,必为我取之
’”晋王命送于赵
壬午,晋王进军,距柏乡三十里,遣周德威等以胡骑迫梁营挑战,梁兵不出
癸未,复进,距柏乡五里,营于野河之北,又遣胡骑迫梁营驰射,且诟之
梁将韩勍等将步骑三万,分三道追之,铠胄皆被缯绮,镂金银,光彩炫耀,晋人望之夺气
周德威谓李存璋曰:“梁人志不在战,徒欲曜兵耳
不挫其锐,则吾军不振
”乃徇于军曰:“彼皆汴州天武军,屠酤亻庸贩之徒耳,衣铠虽鲜,十不能当汝一
擒获一夫,足以自富,此乃奇货,不可失也
”德威自帅精骑千馀击其两端,左驰右突,出入数四,俘获百馀人,且战且却,距野河而止
梁兵亦退
德威言于晋王曰:“贼势甚盛,宜按兵以待其衰
”王曰:“吾孤军远来,救人之急,三镇乌合,利于速战,公乃欲按兵持重,何也?”德威曰:“镇、定之兵,长于守城,短于野战
且吾所恃者骑兵,利于平原广野,可以驰突
今压贼垒门,骑无所展其足
且众寡不敌,使彼知吾虚实,则事危矣
”王不悦,退卧帐中,诸将莫敢言
德威往见张承业曰:“大王骤胜而轻敌,不量力而务速战
今去贼咫尺,所限者一水耳
彼若造桥以薄我,我众立尽矣
不若退军高邑,诱贼离营,彼出则归,彼归则出,别以轻骑掠其馈饷,不过逾月,破之必矣
”承业入褰帐抚王曰:“此岂王安寝时耶!周德威老将知兵,其言不可忽也
”王蹶然兴曰:“予方思之
”时梁兵闭垒不出,有降者,诘之,曰:“景仁方多造浮桥
”王谓德威曰:“果如公言
”是日,拔营,退保高邑
辰州蛮酋宋鄴,溆州蛮酋潘金盛,恃其所居深险,数扰楚边
至是,鄴寇湘乡,金盛寇武冈,楚王殷遣昭州刺史吕师周将衡山兵五千讨之
宁远节度使庞巨昭、高州防御使刘昌鲁,皆唐官也
黄巢之寇岭南也,巨昭为容管观察使,昌鲁为高州刺史,帅群蛮据险以拒之,巢众不敢入境
唐嘉其功,置宁远军于容州,以巨昭为节度使,以昌鲁为高州防御使
及刘隐据岭南,二州不从;隐遣弟岩攻高州,昌鲁大破之,又攻容州,亦不克
昌鲁自度终非隐敌,是岁,致书请自归于楚
楚王殷大喜,遣横州刺史姚彦章将兵迎之
彦章至容州,裨将莫彦昭说巨昭曰:“湖南兵远来疲乏,宜撤储偫,弃城,潜于山谷以待之
彼必入城,我以全军掩之,彼外无继援,可擒也
”巨昭曰:“马氏方兴,今虽胜之,后将何如!不若具牛酒迎之
”彦昭不从,巨昭杀之,举州迎降
彦章进至高州,以兵援送巨昭、昌鲁之族及士卒千馀人归长沙
楚王殷以彦章知容州事,以昌鲁为永顺节度副使
昌鲁,鄴人也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中乾化元年(辛未,公元九一一年)
春,正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柏乡比不储刍,梁兵刈刍自给,晋人日以游军抄之,梁兵不出
周德威使胡骑环营驰射而诟之,梁兵疑有伏,愈不敢出,坐刂屋茅坐席以饲马,马多死
丁亥,周德威与别将史建瑭、李嗣源将精骑三千压梁垒门而诟之,王景仁、韩勍怒,悉众而出
德威等转战而北至高邑南;李存璋以步兵陈于野河之上,梁军横亘数里,竞前夺桥,镇、定步兵御之,势不能支
晋王谓匡卫都指挥使李建及曰:“贼过桥则不可复制矣
”建及选卒二百,援枪大噪,力战却之
建及,许州人,姓王,李罕之之假子也
晋王登高丘以望曰:“梁兵争进而嚣,我兵整而静,我必胜
”战自巳至午,胜负未决
晋王谓周德威曰:“两军已合,势不可离,我之兴亡,在此一举
我为公先登,公可继之
”德威叩马而谏曰:“观梁兵之势,可以劳逸制之,未易以力胜也
彼去营三十馀里,虽挟糗粮,亦不暇食,日昳之后,饥渴内迫,矢刃外交,士卒劳倦,必有退志
当是时,我以精骑乘之,必大捷
于今未可也
”王乃止
时魏、滑之兵陈于东、宋、汴之兵陈于西
至晡,梁军未食,士无斗志,景仁等引兵稍却,周德威疾呼曰:“梁兵走矣!”晋兵大噪争进,魏、滑兵先退,李嗣源帅众噪于西陈之前曰:“东陈已走,尔何久留!”梁兵互相惊怖,遂大溃
李存璋引步兵乘之,呼曰:“梁人亦吾人也,父兄子弟饷军者勿杀
”于是战士悉解甲投兵而弃之,嚣声动天地
赵人以深、冀之憾,不顾剽掠,但奋白刃追之,梁之龙骧、神捷精兵殆尽,自野河至柏乡,僵尸蔽地
王景仁、韩勍、李思安以数十骑走
晋兵夜至柏乡,梁军已去,弃粮食、资财、器械不可胜计
凡斩首二万级
李嗣源等追奔至邢州,河朔大震
保义节度使王檀严备,然后开城纳败卒,给以资粮,散遣归本道
晋王收兵屯赵州
杜廷隐等闻梁兵败,弃深、冀而去,悉驱二州丁壮为奴婢,老弱者坑之,城中存者坏垣而已
癸巳,复以杨师厚为北面都招讨使,将兵屯河阳,收集散兵,旬馀,得万人
己亥,晋王遣周德威、史建瑭将三千骑趣澶、魏,张承业、李存璋以步兵攻邢州,自以大军继之,移檄河北州县,谕以利害
帝遣别将徐仁溥将兵千人,自西山夜入邢州,助王檀城守
己酉,罢王景仁招讨使,落平章事
蜀主之女普慈公主嫁岐王从子秦州节度使继崇,公主遣宦者宋光嗣以绢书遣蜀主,言继崇骄矜嗜酒,求归成都,蜀主召公主归宁
辛亥,公主至成都,蜀主留之,以宋光嗣为阁门南院使
岐王怒,始与蜀绝
光嗣,福州人也
吕师周引兵攀藤缘崖入飞山洞袭潘金盛,擒送武冈,斩之
移兵击宋鄴
二月,己未,晋王至魏州,攻之,不克
上以罗周翰年少,且忌其旧将佐,庚申,以户部尚书李振为天雄节度副使,命杜廷隐将兵千人卫之,自杨刘济河,间道夜入魏州,助周翰城守
癸亥,晋王观河于黎阳,梁兵万馀将渡河,闻晋王至,皆弃舟而去
帝召蔡州刺史张慎思至洛阳,久未除代
蔡州右厢指挥使刘行琮作乱,纵兵焚掠,将奔淮南;顺化指挥使王存俨诛行琮,抚遏其众,自领州事,以众情驰奏
时东京留守博王友文不先请,遽发兵讨之,兵至鄢陵,帝曰:“存俨方惧,若临之以兵,则飞去矣
”驰使召还
田子,授存俨权知蔡州事
乙丑,周德威自临清攻贝州,拔夏津、高唐;攻博州,拔东武、朝城
攻澶州,刺史张可臻弃城走,帝斩之
德威进攻黎阳,拔临河、淇门;逼卫州,掠新乡、共城
庚午,帝帅亲军屯白司马阪以备之
卢龙、义昌节度使兼中书令燕王守光既克沧州,自谓得天助,淫虐滋甚
每刑人,必置诸铁笼,以火逼之;又为铁刷刷人面
闻梁兵败于柏乡,使人谓赵王镕及王处直曰:“闻二镇与晋王破梁兵,举军南下,仆亦有精骑三万,欲自将之为诸公启行
然四镇连兵,必有盟主,仆若至彼,何以处之?”镕患之,遣使告于晋王,晋王笑曰:“赵人告急,守光不能出一卒以救之;及吾成功,乃复欲以兵威离间二镇,愚莫甚焉!”诸将曰:“云、代与燕接境,彼若扰我城戍,动摇人情,吾千里出征,缓急难应,此亦腹心之患也
不若先取守光,然后可以专意南讨
”王曰:“善!”会杨师厚自磁、相引兵救邢、魏,壬申,晋解围去;师厚追之,逾漳水而还,邢州围亦解
师厚留屯魏州
赵王镕自来谒晋王于赵州,大犒将士,自是遣其养子德明将三十七都常从晋王征讨
德明本姓张,名文礼,燕人也
壬午,晋王发赵州,归晋阳,留周德威等将三千人戍赵州
起重光协洽三月,尽昭阳作噩十一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下乾化元年(辛未,公元九一一年)
三月,乙酉朔,以天雄留后罗周翰为节度使
清海、静海节度使兼中书令南平襄王刘隐病亟,表其弟节度副使岩权知留后
丁亥卒,岩袭位
岐王聚兵临蜀东鄙,蜀主谓群臣曰:“自茂贞为硃温所困,吾常振其乏绝,今乃负恩为寇,谁为吾击之?”兼中书令王宗侃请行,蜀主以宗侃为北路行营都统
司天少监赵温珪谏曰:“茂贞未犯边,诸将贪功深入,粮道阻远,恐非国家之利
”蜀主不听,以兼侍中王宗祐、太子少师王宗贺、山南节度使唐道袭为三招讨使,左金吾大将军王宗绍为宗祐之副,帅步骑十二万伐岐
壬辰,宗侃等发成都,旌旗数百里
岐王募华原贼帅温韬以为假子,以华原为耀州,美原为鼎州
置义胜军,以韬为节度使,使帅邠、岐兵寇长安
诏感化节度使康怀贞、忠武节度使牛存节以同华、河中兵讨之
己酉,怀贞等奏击韬于车度,走之
夏,四月,乙卯朔,岐兵寇蜀兴元,唐道袭击却之
上以久疾,五月,甲申朔,大赦
甲辰,以清海留后刘岩为节度使
岩多延中国士人置于幕府,出为刺史,刺史无武人
蜀主如利州,命太子监国;六月,癸丑朔,至利州
燕王守光尝衣赭袍,顾谓将吏曰:“今天下大乱,英雄角逐,吾兵强地险,亦欲自帝,何如?”孙鹤曰:“今内难新平,公私困竭,太原窥吾西,契丹伺吾北,遽谋自帝,未见其可
大王但养士爱民,训兵积谷,德政既修,四方自服矣
”守光不悦
又使人讽镇、定,求尊己为尚父,赵王镕以告晋王
晋王怒,欲伐之,诸将皆曰:“是为恶极矣,行当族灭,不若阳为推尊以稔之
”乃与镕及义武王处直、昭义李嗣昭、振武周德威、天德宋瑶六节度使共奉册推守光为尚书令、尚父
守光不寤,以为六镇实畏己,益骄,乃具表其状曰:“晋王等推臣,臣荷陛下厚恩,未之敢受
窃思其宜,不若陛下授臣河北都统,则并、镇不足平矣
”上亦知其狂愚,乃以守光为河北道采访使,遣阁门使王瞳、受旨史彦群册命之
守光命僚属草尚父、采访使受册仪
乙卯,僚属取唐册太尉仪献之,守光视之,问何得无郊天、改元之事,对曰:“尚父虽贵,人臣也,安有郊天、改元者乎?”守光怒,投之于地,曰:“我地方二千里,带甲三十万,直作河北天子,谁能禁我!尚父何足为哉!”命趣具即帝位之仪,械系瞳、彦群及诸道使者于狱,既而皆释之
帝命杨师厚将兵三万屯邢州
蜀诸将击岐兵,屡破之
秋,七月,蜀主西还,留御营使昌王宗钅岁屯利州
辛丑,帝避暑于张宗奭第,乱其妇女殆遍
宗奭子继祚不胜愤耻,欲弑之
宗奭止之曰:“吾家顷在河阳,为李罕之所围,啖木屑以度朝夕,赖其救我,得有今日,此恩不可忘也
”乃止
甲辰,还宫
赵王镕以杨师厚在邢州,甚惧,会晋王于承天军
晋王谓镕父友也,事之甚恭
镕以梁寇为忧,晋王曰:“硃温之恶极矣,天将诛之,虽有师厚辈不能救也
脱有侵轶,仆自帅众当之,叔父勿以为忧
”镕捧卮为寿,谓晋王为四十六舅
镕幼子昭诲从行,晋王断衿为盟,许妻以女
由是晋、赵之交遂固
八月,庚申,蜀主至成都
燕王守光将称帝,将佐多窃议以为不可,守光乃置斧质于庭曰:“敢谏者斩!”孙鹤曰:“沧州之破,鹤分当死,蒙王生全,以至今日,敢爱死而忘恩乎!窃以为今日之帝未可也
”守光怒,伏诸质上,令军士而啖之
鹤呼曰:“百日之外,必有急兵!”守光命以土窒其口,寸斩之
甲子,守光即皇帝位
国号大燕,改元应天
以梁使王瞳为左相,卢龙判官刘涉为右相,史彦群为御使大夫
受册之日,契丹陷平州,燕人惊扰
岐王使刘知俊、李继崇将兵击蜀,乙亥,王宗侃、王宗贺、唐道袭、王宗绍与之战于青泥岭,蜀兵大败,马步使王宗浩奔兴州,溺死于江,道袭奔兴元
先是,步军都指挥使王宗绾城西县,号安远军,宗侃、宗贺等收散兵走保之,短俊、继崇追围之
众议欲弃兴元,道袭曰:“无兴元则无安远,利州遂为敌境矣
理必以死守之
”蜀主以昌王宗钅岁为应援招讨使,定戎团练使王宗播为四招讨马步都指挥使,将兵救安远军,壁于廉、让之间,与唐道袭合击岐兵,大破之于明珠曲
明日又战于凫口,斩其成州刺史李彦琛
九月,帝疾稍愈,闻晋、赵谋入寇,自将拒之
戊戌,以张宗奭为西都留守
庚子,帝发洛阳
甲辰,至卫州,方食,军前奏晋军已出井陉
帝遽命辇北趣邢洺,昼夜倍道兼行
丙午,至相州,闻晋兵不出,乃止
相州刺史李思安不意帝猝至,落然无具,坐削官爵
湖州刺史钱镖酗酒杀人,恐吴越王镠罪之,冬,十月,辛亥朔,杀都监潘长、推官钟安德,奔于吴
晋王闻燕主守光称帝,大笑曰:“俟彼卜年,吾当问其鼎矣
”张承业请遣使致贺以骄之,晋王遣太原少尹李承勋往
承勋至幽州,用邻籓通使之礼
燕之典客者曰:“吾主帝矣,公当称臣庭见
”承勋曰:“吾受命于唐朝为太原少尹,燕王自可臣其境内,岂可臣它国之使乎!”守光怒,囚之数日,出而问之曰:“臣我乎!”承勋曰:“燕王能臣我王,则我请为臣,不然,有死而已!”守光竟不能屈
蜀主如利州,命太子监国
决云军虞候王琮败岐兵,执其将李彦太,俘斩三千五百级
乙卯,捉生将彭君集破岐二寨,俘斩三千级
王寂侃遣裨将林思谔自中巴间行至泥溪,见蜀主告急,蜀主命开道都指挥使王宗弼将兵救安远,及刘知俊战于斜谷,破之
甲寅夜,帝发相州,乙卯,至洹水
是夜,边吏言晋、赵兵南下,帝即时进军,丙辰,至魏县
或告云:“沙陀至矣!”士卒恟惧,多逃亡,严刑不能禁
即而复告云无寇,上下始定
戊午,贝州奏晋兵寇东武,寻引去
帝以夹寨、柏乡屡失利,故力疾北巡,思一雪其耻,意郁郁,多躁忿,功臣宿将往往以小过被诛,众心益惧
既而晋、赵兵竟不出
十一月,壬午,帝南还
燕主守光集将吏谋攻易定,幽州参军景城冯道以为未可,守光怒,系狱,或救之,得免
道亡奔晋,张承业荐于晋王,以为掌书记
丁亥,王处直告难于晋
怀州刺史开封段明远妹为美人
戊子,帝至获嘉,明远馈献丰备,帝悦
庚寅,保塞节度使高万兴奏遣都指挥使高万金将兵攻盐州,刺史高行存降
壬辰,帝至洛阳,疾复作
蜀王宗弼败岐兵于金牛,拔十六寨,俘斩六千馀级,擒其将郭存等
丙申,王宗钅岁、王宗播败岐兵于黄牛川,擒其将苏厚等
丁酉,蜀主自利州如兴元,援军既集,安远军望其旗,王宗侃等鼓噪而出,与援军夹攻岐兵,大破之,拔二十一寨,斩其将李廷志等
己亥,岐兵解围遁去
唐道袭先伏兵于斜谷邀击,又破之
庚子,蜀主西还
岐王左右石简颙谗刘知俊于岐王,王夺其兵
李继崇言于王曰:“知俊壮士,穷来归我,不宜以谗废之
”王为之诛简颙以安之
继崇召知俊举族居于秦州
戊申,燕主守光将兵二万寇易定,攻容城
王处直告急于晋
十二月,乙卯,以朗州留后马賨为永顺节度使、同平章事
镇南留后卢延昌游猎无度,百胜军指挥使黎球杀之,自立;将杀谭全播,全播称疾请老,乃免
丙辰,以球为虔州防御使
未几,球卒,牙将李彦图代知州事,全播愈称疾笃
刘岩闻全播病,发兵攻韶州,破之,刺史廖爽奔楚,楚王殷表为永州刺史
丁巳,蜀主至成都
戊午,以静海留后曲美为节度使
癸亥,以静江行军司马姚彦章为宁远节度副使,权知容州,从楚王殷之请也
刘岩遣兵攻容州,殷遣都指挥使许德勋以桂州兵救之;彦章不能守,乃迁容州士民及其府藏奔长沙,岩遂取容管及高州
甲子,晋王遣蕃汉马步总管周德威将兵三万攻燕,以救易定
是岁,蜀主以内枢密使潘炕为武泰节度使,炕从弟宣徽南院使峭为内枢密使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下乾化二年(壬申,公元九一二年)
春,正月,德威东出飞狐,与赵王将王德明、义武将程岩会于易水
丙戌,三镇兵进攻燕祁沟关,下之;戊子,围涿州
刺史刘知温城守,刘守奇之客刘去非大呼于城下,谓知温曰:“河东小刘郎来为父讨贼,何豫汝事而坚守邪?”守奇免胄劳之,知温拜于城上,遂降
周德威疾守奇之功,谮诸晋王,王召之,守奇恐获罪,与去非及进士赵凤来奔,上以守奇为博州刺史
去非、凤,皆幽州人也
先是,燕主守光籍境内丁壮,悉文面为兵,虽士人不免,凤诈为僧奔晋,守奇客之
丁酉,德威至幽州城下,守光来求救
二月,帝疾小愈,议自将击镇、定以救之
帝闻岐、蜀相攻,辛酉,遣光禄卿卢玭等使于蜀,遗蜀主书,呼之为兄
甲子,帝发洛阳
从官以帝诛戮无常,多惮行,帝闻之,益怒
是日,至白马顿,赐从官食,多未至,遣骑趣之于路
左散骑常侍孙骘、右谏议大夫张衍、后部郎中张俊最后至,帝命扑杀之
衍,宗奭之侄也
丙寅,帝至武陟,段明远供馈有加于前
丁卯,至获嘉,帝追思李思安去岁供馈有阙,贬柳州司户,告辞称明远之能曰:“观明远之忠勤如此,见思安之悖慢何如?”寻长流思安于崖州,赐死
明远后更名凝
乙亥,帝至魏州,命都招讨使宣义节度使杨师厚,副使、前河阳节度使李周彝围枣强,招讨应接使、平卢节度使贺德伦,副使、天平留后袁象先围蓚脩县
德伦,河西胡人;象先,下邑人也
戊寅,帝至贝州
辰州蛮酋宋鄴、昌师益皆帅众降于楚,楚王殷以鄴为辰州刺史,师益为溆州刺史
帝昼夜兼行,三月,辛巳,至下博南,登观津冢
赵将符习引数百骑巡逻,不知是帝,遽前逼之
或告曰:“晋兵大至矣!”帝弃行幄,亟引兵趣枣强,与杨师厚军合
习,赵州人也
枣强城小而坚,赵人聚精兵数千守之
师厚急攻之,数日不下,城坏复修,死伤者以万数
城中矢石将竭,谋出降,有一卒奋曰:“贼自柏乡丧败已来,视我镇人裂眦,今往归之,如自投虎狼之口耳
因穷如此,何用身为!我请独往试之
”夜,缒城出,诣梁军诈降,李周彝召问城中之备,对曰:“非半月未易下也
”因请曰:“某既归命,愿得一剑,效死先登,取守城将首
”周彝不许,使荷担从军
卒得间举担击周彝首,踣地,左右救至,得免
帝闻之,愈怒,命师厚昼夜急攻,丙戌,拔之,无问老幼尽杀之,流血盈城
初,帝引兵渡河,声言五十万
晋欣州刺史李存审屯赵州,患兵少,裨将赵行实请入土门避之,存审不可
及贺德伦攻蓚县,存审谓史建瑭、李嗣肱曰:“吾王方有事幽蓟,无兵此来,南方之事委吾辈数人
今蓚县方急,吾辈安得坐而视之!使贼得蓚县,必西侵深、冀,患益深矣
当与公等以奇计破之
”存审乃引兵扼下博桥,使建瑭、嗣肱分道擒生
建瑭分其麾下为五队,队各百人,一之衡水,一之南宫,一之信都,一之阜城,自将一队深入,与嗣肱遇梁军之樵刍者皆执之,获数百人
明日会于下博桥
皆杀之,留数人断臂纵去,曰:“为我语硃公:晋王大军至矣!”时蓚县未下,帝引杨师厚兵五万,就贺德伦共攻之
丁亥,始至县西,未及置营,建瑭、嗣肱各将三百骑,效梁军旗帜服色,与樵刍者杂行,日且暮,至德伦营门,杀门者,纵火大噪,弓矢乱发,左右驰突,既暝,各斩馘执俘而去
营中大扰,不知所为
断臂者复来曰:“晋军大至矣!”帝大骇,烧营夜遁,迷失道,委曲行百五十里,戊子旦乃至冀州;蓚之耕者皆荷鉏奋梃逐之
委弃军资器械不可胜计
既而复遣骑觇之,曰:“晋军实未来,此乃史先锋游骑耳
”帝不胜惭愤,由是病增剧,不能乘肩舆
留贝州旬馀,诸军始集
义昌节度使刘继威年少,淫虐类其父,淫于都指挥使张万进家,万进怒,杀之
诘旦,召大将周知裕,告其故
万进自称留后,以知裕为左都押牙
庚子,遣使奉表请降,亦遣使降于晋;晋王命周德威安抚之
知裕心不自安,求为景州刺史,遂来奔,帝为之置归化军,以知裕为指挥使,凡军士自河朔来者皆隶之
辛丑,以万进为义昌留后
甲辰,改义昌为顺化军,以万进为节度使
乙巳,帝发贝州;丁未,至魏州
戊申,周德威遣裨将李存晖等攻瓦桥关,其将吏及莫州刺史李严皆降
严,幽州人也,涉猎书传,晋王使传其子继岌,严固辞
王怒,将斩之,教练使孟知祥徒跣入谏曰:“强敌未灭,大王岂宜以一怒戮向义之士乎!”乃免之
知祥,迁之弟子,李克让之婿也
吴镇南节度使刘威,歙州观察使陶雅,宣州观察使李遇,常州刺史李简,皆武忠王旧将,有大功,以徐温自牙将秉政,内不能平;李遇尤甚,常言:“徐温何人,吾未尝识面,一旦乃当国邪!”馆驿使徐玠使于吴越,道过宣州,温使玠说遇入见新王,遇初许之;玠曰:“公不尔,人谓公反
”遇怒曰:“君言遇反,杀侍中者非反邪!”侍中,谓威王也
温怒,以淮南节度副使王檀为宣州制置使,数遇不入朝之罪,遣都指挥使柴再用帅升、润、池、歙兵纳檀于宣州,升州副使徐知浩为之副
遇不受代,再用攻宣州,逾日不克
夏,四日,癸丑,以楚王殷为武安、武昌、静江、宁远节度使,洪、鄂四面行营都统
乙卯,博王友文来朝,请帝还东都
丁巳,发魏州;己未,至黎阳,以疾淹留;乙丑,至滑州
维州羌胡董琢反,蜀主遣保鸾军使赵绰讨平之
己巳,帝至大梁
帝闻岭南与楚相攻,甲戌,以右散骑常侍韦戬等为潭、广和叶使,往解之
戊寅,帝发大梁
周德威白晋王,以兵少不足攻城,晋王遣李存审将吐谷浑、契苾骑兵会之
李嗣源攻瀛州,刺史赵敬降
五月,甲申,帝至洛阳,疾甚
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薛贻矩卒
燕主守光遣其将单廷珪将精兵万人出战,与周德威遇于龙头冈
廷珪曰:“今日必擒周杨五以献
”杨五,德威小名也
既战,见德威于陈,援枪单骑逐之,枪及德威背,德威侧身避之,奋楇反击廷珪坠马,生擒,置于军门
燕兵退走,德威引骑乘之,燕兵大败,斩首三千级
廷珪,燕骁将也,燕人失之,夺气
己丑,蜀大赦
李遇少子为淮南牙将,遇最爱之,徐温执之,至宣州城下示之,其子啼号求生,遇由是不忍战
温使典客何荛入城,以吴王命说之曰:“公本志果反,请斩荛以徇;不然,随荛纳款
”遇乃开门请降,温使柴再用斩之,夷其族
于是诸将始畏温,莫敢违其命
徐知诰以功迁升州刺史
知诰事温甚谨,安于劳辱,或通夕不解带,温以是特爱之,每谓诸子曰:“汝辈事我能如知诰乎?”时诸州长吏多武夫,专以军旅为务,不恤民事;知诰在升州,独选用廉吏,修明政教,招延四方士大夫,倾家赀无所爱
洪州进士宋齐丘,好纵横之术,谒知诰,知诰奇之,辟为推官,与判官王令谋、参军王翃专主谋议,以牙吏马仁裕、周宗、曹悰为腹心
仁裕,彭城人;宗,涟水人也
闰月,壬戌,帝疾增甚,谓近臣曰:“我经营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馀孽更昌炽如此!吾观其志不小,天复夺我年,我死,诸儿非彼敌也,吾无葬地矣!”因哽咽,绝而复苏
高季昌潜有据荆南之志,乃奏筑江陵外郭,增广之
丙寅,蜀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王锴罢为兵部尚书
帝长子郴王友裕早卒
次假子博王友文,帝特爱之,常留守东都,兼建昌宫使
次郢王友珪,其母亳州营倡也,为左右控鹤都指挥使,无宠
次均王友贞,为东都马步都挥指使
初,元贞张皇后严整多智,帝敬惮之
后殂,帝纵意声色,诸子虽在外,常征其妇入侍,帝往往乱之
友文妇王氏色美,帝尤宠之,虽未以友文为太子,帝意常属之
友珪心不平
友珪尝有过,帝挞之,友珪益不自安
帝疾甚,命王氏召友文于东都,欲与之诀,且付以后事
友珪妇张氏亦朝夕侍帝侧,知之,密告友珪曰:“大家以传国宝付王氏,怀往东都,吾属死无日矣!”夫妇相泣
左右或说之曰:“事急计生,何不改图?时不可失!”六月,丁丑朔,帝使敬翔出友珪为莱州刺史,即令之官
已宣旨,未行敕
时左迁者多追赐死,友珪益恐
戊寅,友珪易服微行入左龙虎军
见统军韩珪,以情告之
勍亦见功臣宿将多以小过被诛,惧不自保,遂相与合谋
勍以牙兵五百人从友珪杂控鹤士入,伏于禁中,中夜斩关入,至寝殿,侍疾者皆散走
帝惊起,问:“反者为谁?”友珪曰:“非他人也!”帝曰:“我固疑此贼,恨不早杀之
汝悖逆如此,天地岂容汝乎!”友珪曰:“老贼万段!”友珪仆夫冯廷谔刺帝腹,刃出于背
友珪自以败氈裹之,瘗于寝殿,秘不发丧
遣供奉官丁昭溥驰诣东都,命均王友贞杀友文
己卯,矫诏称:“博王友文谋逆,遣兵突入殿中,赖郢王友珪忠孝,将兵诛之,保全朕躬
然疾因震惊,弥致危殆,宜令友珪权主军国之务
”韩勍为友珪谋,多出府库金帛赐诸军及百官以取悦
辛巳,丁昭溥还,闻友文已死,乃发丧,宣遗制,友珪即皇帝位
时朝廷新有内难,中外人情忷忷
许州军士更相告变,匡国节度使韩建皆不之省,亦不为备
丙申,马步都指挥使张厚作乱,杀建,友珪不敢诘
甲辰,以厚为陈州刺史
秋,七月,丁未,大赦
天雄节度使罗周翰幼弱,军府事皆决于牙内都指挥使潘晏;北面都招讨使、宣义节度使杨师厚军于魏州,久欲图之,惮太祖威严,不敢发
至是,师厚馆于铜台驿,潘晏入谒,执而杀之,引兵入牙城,据位视事
壬子,制以师厚为天雄节度使,徙周翰为宣义节度使
以侍卫诸军使韩勍领匡国节度使
甲寅,加吴越王镠尚父
甲子,以均王友贞为开封尹、东都留守
蜀太子元坦更名元膺
丙寅,废建昌宫使,以河南尹张宗奭为国计使,凡天下金谷旧隶建昌宫者悉主之
八月,龙骧军三千人戍怀州者,溃乱东走,所过剽掠;戊子,遣东京马步军都指挥使霍彦威、左耀武指挥使杜晏球讨之,庚寅,击破乱军,执其都将刘重遇于鄢陵,甲午,斩之
郢王友珪既篡立,诸宿将多愤怒,虽曲加恩礼,终不悦
告哀使至河中,护国节度使冀王硃友谦泣曰:“先帝数十年开创基业,前日变起宫掖,声闻甚恶,吾备位籓镇,心窃耻之
”友珪加友谦侍中、中书令,以诏书自辨,且征之
友谦谓使者曰:“所立者为谁?先帝晏驾不以理,吾且至洛阳问罪,何以征为!”戊戌,以侍卫诸军使韩勍为西面行营招讨使,督诸军讨之
友谦以河中附于晋以求救,九月,丁未,以感化节度使康怀贞为河中都招讨使,更以韩勍副之
友珪以兵部尚书知崇政院事敬翔,太祖腹心,恐其不利于己,欲解其内职,恐失人望,庚午,以翔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壬申,以户部尚书李振充崇政院使
翔多称疾不预事
康怀贞等与忠武节度使牛存节合兵五万屯河中城西,攻之甚急
晋王遣其将李存审、李嗣肱、李嗣恩将兵救之,败梁兵于胡壁
嗣恩,本骆氏子也
吴武忠王之疾病也,周隐请召刘威,威由是为帅府所忌
或谮之于徐温,温将讨之
威幕客黄讷说威曰:“公受谤虽深,反本无状,若轻舟入觐,则嫌疑皆亡矣
”威从之
陶雅闻李遇败,亦惧,与威偕诣广陵,温待之甚恭,如事武忠王之礼,优加官爵,雅等悦服,由是人皆重温
讷,苏州人也
温与威、雅帅将吏请于李俨,承制加嗣吴王隆演太师、吴王,以温领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淮南行军司马如故
温遣威、雅还镇
辛巳,蜀改剑南东川曰武德军
硃友谦复告急于晋,冬,十月,晋王自将自泽潞而西,遇康怀贞于解县,大破之,斩首千级,追至白径岭而还
梁兵解围,退保陕州
友谦身自至猗氏谢晋王,从者数十人,撤武备,诣晋王帐,拜之为舅
晋王夜置酒张乐,友谦大醉
晋王留宿帐中,友谦安寝,鼾息自如
明旦复置酒而罢
杨师厚既得魏博之众,又兼都招讨使,宿卫劲兵多在麾下,诸镇兵皆得调发,威势甚重,心轻郢王友珪,遇事往往专行不顾
友珪患之,发诏召之,云“有北边军机,欲与卿面议
”师厚将行,其腹心皆谏曰:“往必不测
”师厚曰:“理知其为人,虽往,如我何!”乃帅精兵万人,渡河趣洛阳,友珪大惧
丁亥,至都门,留兵于外,与十馀人入见
友珪喜,甘言逊词以悦之,赐与巨万
癸巳,遣还
十一月,赵将王德明将兵三万掠武城,至于临清,攻宗城,下之
癸丑,杨师厚伏兵唐店,邀击,大破之,斩首五千馀级
甲寅,葬神武元圣孝皇帝于宣陵,庙号太祖
吴淮南节度副使陈璋等将水军袭楚岳州,执刺史苑玫;楚王殷遣水军都指挥使杨定真救岳州
璋等进攻荆南,高季昌遣其将倪可福拒之
吴恐楚人救荆南,遣抚州刺史刘信帅江、抚、袁、吉、信五州兵屯吉州,为璋声援
十二月,戊寅,蜀行营都指挥使王宗汾攻岐文州,拔之,守将李继夔走
是岁,隰州都将刘训杀刺史,以州降晋,晋王以为瀛州刺史
训,永和人也
虔州防御使李彦图卒,州人奉谭全播知州事,遣使内附,诏以全播为百胜防御使虔、韶二州节度开通使
高季昌出兵,声言助梁代晋,进攻襄州,山南东道节度使孔勍击败之
自是朝贡路绝
勍,兗州人也
均王上上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下乾化三年(癸酉,公元九一三年)
春,正月,丁巳,晋周德威拔燕顺州
癸亥,郢王友珪朝享太庙;甲子,祀圜丘,大赦,改元凤历
吴陈璋攻荆南,不克而还,荆南兵与楚兵会于江口以邀之;璋知之,舟二百艘骈为一列,夜过,二镇兵遽出追之,不能及
晋周德威拔燕安远军,蓟州将成行言等降于晋
二月,壬午,蜀大赦
郢王友珪既得志,遽为荒淫,内外愤怒,友珪虽啖以金缯,终莫之附
驸马都尉赵岩,犨之子,太祖之婿也;左龙虎统军、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袁象先,太祖之甥也
岩奉使至大梁,均王友贞密与之谋诛友珪,岩曰:“此事成败,在招讨杨令公耳,得其一言谕禁军,吾事立办
”均王乃遣腹心马慎交之魏州说杨师厚曰:“郢王篡弑,人望属在大梁,公若因而成之,此不世之功也
”且许事成之日赐犒军钱五十万缗
师厚与将佐谋之,曰:“方郢王弑逆,吾不能即讨;今君臣之分已定,无故改图,可乎?”或曰:“郢王亲弑君父,贼也,均王举兵复仇,义也
奉义讨贼,何君臣之有!彼若一朝破贼,公将何以自处乎?”师厚惊曰:“吾几误计
”乃遣其将王舜贤至洛阳,阴与袁象先谋,遣招讨马步都虞候谯人硃汉宾将兵屯滑州为外应
赵岩归洛阳,亦与象先密定计
友珪治龙骧军溃乱者,搜捕其党,获者族之,经年不已
时龙骧军有戍大梁者,友珪征之,均王因使人激怒其众曰:“天子以怀州屯兵叛,追汝辈欲尽坑之
”其众皆惧,莫知所为
丙戌,均王奏龙骧军疑惧,未肯前发
戊子,龙骧将校见均王,泣请可生之路,王曰:“先帝与汝辈三十馀年征战,经营王业
今先帝尚为人所弑,汝辈安所逃死乎!”因出太祖画像示之而泣曰:“汝能自趣洛阳雪仇耻,则转祸为福矣
”众皆踊跃呼万岁,请兵仗,王给之
庚寅旦,袁象先等帅禁兵数千人突入宫中
友珪闻变,与妻张氏及冯廷谔趋北垣楼下,将逾城,自度不免,令廷谔先杀妻,次杀己,廷谔亦自刭
诸军十馀万大掠都市,百司逃散,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杜晓、侍讲学士李珽皆为乱兵所杀,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于兢、宣政使李振被伤
至晡乃定
象先、岩赍传国宝诣大梁迎均王,王曰:“大梁国家创业之地,何必洛阳!”乃即帝位于大梁,复称乾化三年,追废友珪为庶人,复博王友文官爵
丙申,晋李存晖攻燕檀州,刺史陈确以城降
蜀唐道袭自兴元罢归,复为枢密使
太子元膺延疏道袭过恶,以为不应复典机要,蜀主不悦
庚子,以道袭为太子少保
三月,甲辰朔,晋周德威拔燕卢台军
丁未,帝更名锽;久之,又名瑱
庚戌,加杨师厚兼中书令,赐爵鄴王,赐语不名,事无巨细必咨而后行
帝遣使招抚硃友谦;友谦复称籓,奉梁年号
丙辰,立皇弟友敬为康王
乙丑,晋将刘光濬克古北口,燕居庸关使胡令圭等奔晋
戊辰,以保义留后戴思远为节度使,镇邢州
燕主守光命大将元行钦将骑七千,牧马于山北,募北山兵以应契丹;又以骑将高行珪为武州刺史,以为外援
晋李嗣源分兵徇山后八军,皆下之;晋王以其弟存矩为新州刺史总之
以燕纳降军使卢文进为裨将
李嗣源进攻武州,高行珪以城降
元行钦闻之,引兵攻行珪,行珪使其弟行周质于晋军以求救,李嗣源引兵救之,行钦解围去
嗣源与行周追至广边军,凡八战,行钦力屈而降;嗣源爱其骁勇,养以为子
嗣源进攻儒州,拔之,以行珪为代州刺史
行周留事嗣源,常与嗣源假子从珂分将牙兵以从
从珂母魏氏,镇州人,先适王氏,生从珂,嗣源从晋王克用战河北,得魏氏,以为妾,故从珂为嗣源子,及长,以勇健善战知名,嗣源爱之
吴行营招讨使李涛帅众二万出千秋岭,攻吴越衣锦军
吴越王镠以其子湖州刺史传瓘为北面应援都指挥使以救之,睦州刺史传璙为招讨收复都指挥使,将水军攻吴东洲以分其兵势
夏,四月,癸未,以袁象先领镇南节度使、同平章事
晋周德威进军逼幽州南门
壬辰,燕主守光遣使致书于德威以请和,语甚卑而哀
德威曰:“大燕皇帝尚未郊天,何雌伏如是邪!予受命讨有罪者,结盟继好,非所闻也
”不答书
守光惧,复遣人祈哀,德威乃以闻于晋王
千秋岭道险狭,钱传瓘使人伐木以断吴军之后而击之,吴军大败,虏李涛及士卒三千馀人以归
己亥,晋刘光浚拔燕平州,执刺史张在吉
五月,光浚攻营州,刺史杨靖降
乙巳,蜀主以兵部尚书王锴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杨师厚与刘守奇将汴、滑、徐、兗、魏、博、邢、洺之兵十万大掠赵境,师厚自柏乡入攻土门,趣赵州,守奇自贝州人趣冀州,所过焚掠
庚戌,师厚至镇州,营于南门外,燔其关城
壬子,师厚自九门退军下博,守奇引兵与师厚会攻下博,拔之
晋将李存审、史建瑭戍赵州,兵少,赵王告急于周德威
德威遣骑将李绍衡会赵将王德明同拒梁军
师厚、守奇自弓高渡御河而东,逼沧州,张万进惧,请迁于河南;师厚表徙万进镇青州,以守奇为顺化节度使
吴遣宣州副指挥使花虔将兵会广德镇遏使涡信屯广德,将复寇衣锦军
吴越钱传瓘就攻之
六月,壬申朔,晋王遣张承业诣幽州,与周德威议军事
丙子,蜀主以道士杜光庭为金紫光禄大夫、左谏议大夫,封蔡国公,进号广成先生
光庭博学善属文,蜀主重之,颇与议政事
吴越钱传瓘拔广德,虏花虔、涡信以归
戊子,以张万进为平卢节度使
辛卯,燕主守光遣使诣张承业,请以城降
承业以其无信,不许
蜀太子元膺,豭喙龅齿,目视不正,而警敏知书,善骑射,性狷急猜忍
蜀主命杜光庭选纯静有德者使侍东宫,光庭荐儒者许寂、徐简夫,太子未尝与之交言,日与乐工群小嬉戏无度,僚属莫敢谏
秋,七月,蜀主将以七夕出游
丙午,太子召诸王大臣宴饮,集王宗翰、内枢密使潘峭、翰林学士承旨高阳毛文锡不至,太子怒曰:“集王不来,必峭与文锡离间也
”大昌军使徐瑶、常谦,素为太子所亲信,酒行,屡目少保唐道袭,道袭惧而起
丁未旦,太子入白蜀主曰:“潘峭、毛文锡离间兄弟
”蜀主怒,命贬逐峭、文锡,以前武泰节度使兼侍中潘炕为内枢密使
太子出,道袭入,蜀主以其事告之,道袭曰:“太子谋作乱,欲召诸将、诸王,以兵锢之,然后举事耳
”蜀主疑焉,遂不出;道袭请召屯营兵入宿卫,许之
内外戒严
太子初不为备,闻道袭召兵,乃以天武甲士自卫,捕潘峭、毛文锡至,楇之几死,囚诸东宫;又捕成都尹潘峤,囚诸得贤门
戊申,徐瑶、常谦与怀胜军使严璘等各帅所部兵奉太子攻道袭
至清风楼,道袭引屯营兵出拒战;道袭中流矢,逐至城西,斩之
杀屯营兵甚众,中外惊扰
潘炕言于蜀主曰:“太子与唐道袭争权耳,无他志也
陛下宜面谕大臣以安社稷
”蜀主乃召兼中书令王宗侃、王宗贺、前利州团练使王宗鲁等,使发兵讨为乱者徐瑶、常谦等
宗侃等陈于西球场门,兼侍中王宗黯自大门安梯城而入,与瑶、谦战于会同殿前,杀数十人,馀众皆溃
瑶死,谦与太子奔龙跃池,匿于舰中
及暮稍定
己酉旦,太子出就舟人丐食,舟人以告蜀主,遣集王宗翰往慰抚之;比至,太子已为卫士所杀
蜀主疑宗翰杀之,大恸不已
左右恐事变,会张格呈慰谕军民榜,读至“不行斧钺之诛,将误社稷之计”,蜀主收涕曰:“朕何敢以私害公!”于是下诏废太子元膺为庶人
宗翰奏诛手刃太子者,元膺左右坐诛死者数十人,贬窜者甚众
庚戌,赠唐道袭太师,谥忠壮;复以潘峭为枢密使
甲子,晋五院军使李信拔莫州,擒燕将毕元福
八月,乙亥,李信拔瀛州
赐高季昌爵勃海王
晋王与赵王镕会于天长
楚宁远节度使姚彦章将水军侵吴鄂州,吴以池州团练使吕师造为水陆行营应授使,未至,楚兵引去
九月,甲辰,以御史大夫姚洎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燕主守光引兵夜出,复取顺州
吴越王镠遣其子传瓘、传璙及大同节度使传瑛攻吴常州,营于潘葑
徐温曰:“浙人轻而怯
”帅诸将倍道赴之
至无锡,黑云都将陈祐言于温曰:“彼谓吾远来罢倦,未能战,请以所部乘其无备击之
”乃自他道出敌后,温以大军当其前,夹攻之,吴越大败,斩获甚众
高季昌造战舰五百艘,治城堑,缮器械,为攻守之具,招聚亡命,交通吴、蜀,朝廷浸不能制
冬,十月,己巳朔,燕主守光帅众五千夜出,将入檀州
庚午,周德威自涿州引兵邀击,大破之
守光以百馀骑逃归幽州,其将卒降者相继
蜀潘炕屡请立太子,蜀主以雅王宗辂类己,信王宗杰才敏,欲择一人立之
郑王宗衍最幼,其母徐贤妃有宠,欲立其子,使飞龙使唐文扆讽张格上表请立宗衍
格夜以表示功臣王宗侃等,诈云受密旨,众皆署名
蜀主令相者视诸子,亦希旨言郑王相最贵
蜀主以为众人实欲立宗衍,不得已许之,曰:“宗衍幼懦,能堪其任乎?”甲午,立宗衍为太子
受册华,潘炕以朝廷无事,称疾请老,蜀主不许,涕泣固请,乃许之
国有大疑,常遣使就第问之
岭南节度使刘岩求昏于楚,楚王许以女妻之
卢龙巡属皆入于晋,燕主守光独守幽州城,求援于契丹;契丹以其无信,竟不救
守光屡请降于晋,晋人疑其诈,终不许
至是,守光登城谓周德威曰:“俟晋王至,吾则开门泥首听命
”德威使白晋王
十一月,甲辰,晋王以监军张承业权知军府事,自诣幽州,辛酉,单骑抵城下,谓守光曰:“硃温篡逆,余本欲与公合河朔五镇之兵兴复唐祚
公谋之不臧,乃效彼狂僭
镇、定二帅皆俯首事公,而公曾不之恤,是以有今日之役
丈夫成败须决所向,公将何如?”守光曰:“今日俎上肉耳,惟王所裁
”王悯之,与折弓矢为誓,曰:“但出相见,保无它也
”守光辞以它日
先是,守光爱将李小喜多赞成守光之恶
言听计从,权倾境内
至是,守光将出降,小喜止之
是夕,小喜逾城诣晋军降,且言城中力竭
壬戌,晋王督诸军四面攻城,克之,擒刘仁恭及其妻妾,守光帅妻子亡去
癸亥,晋王入幽州
以宁国节度使王景仁为淮南西北行营招讨应接使,将兵万馀侵庐、寿
起昭阳作噩十二月,尽强圉赤奋若六月,凡三年有奇
均王上乾化三年(癸酉,公元九一三年)
十二月,吴镇海节度使徐温、平卢节度使硃瑾帅诸将拒之,遇于赵步
吴征兵未集,温以四千馀人与景仁战,不胜而却
景仁引兵乘之,将及于隘,吴吏士皆失色,左骁卫大将军宛丘陈绍援枪大呼曰:“诱敌太深,可以进矣!”跃马还斗,众随之,梁兵乃退
温拊其背曰:“非子之智勇,吾几困矣!”赐之金帛,绍悉以分麾下
吴兵既集,复战于霍丘,梁兵大败
王景仁以数骑殿,吴人不敢逼
梁之渡淮而南也,表其可涉之津
霍丘守将硃景浮表于木,徙置深渊
及梁兵败还,望表而涉,溺死者太半,吴人聚梁尸为京观于霍丘
庚午,晋王以周德威为卢龙节度使,兼侍中,以李嗣本为振武节度使
燕主守光将奔沧州就刘守奇,涉寒,足肿,且迷失道
至燕乐之境,昼匿坑谷,数日不食,令妻祝氏乞食于田父张师造家
师造怪妇人异状,诘知守光处,并其三子擒之
癸酉,晋王方宴,将吏擒守光适至,王语之曰:“主人何避客之深邪!”并仁恭置之馆舍,以器服膳饮赐之
王命掌书记王缄草露布,缄不知故事,书之于布,遣人曳之
晋王欲自云、代归,越王镕及王处直请由中山、真定趣井陉,王从之
庚辰,晋王发幽州,刘仁恭父子皆荷校于露布之下
守光父母唾其面而骂之曰:“逆贼,破我家至此!”守光俯首而已
甲申,至定州,舍于关城
丙戌,晋王与王处直谒北岳庙
是日,至行唐,赵王镕迎谒于路
均王上乾化四年(甲戌,公元九一四年)
春,正月,戊戌朔,赵王镕诣晋王行帐上寿置酒
镕愿识刘太师面,晋王命吏脱刘仁恭及守光械,引就席同宴
镕答其拜,又以衣服、鞍马、酒馔赠之,己亥,晋王与镕畋于行唐之西,镕送至境上而别
丙子,蜀主命太子判六军,开崇勋府,置僚属,后更谓之天策府
壬子,晋王以练纟斥刘仁恭父子,凯歌入于晋阳
丙辰,献于太庙
自临斩刘守光
守光呼曰:“守光死不恨,然教守光不降者,李小喜也!”王召小喜证之,小喜瞋目叱守光曰:“汝内乱禽兽行,亦我教邪!”王怒其无礼,先斩之
守光曰:“守光善骑射,王欲成霸业,何不留之使自效!”其二妻李氏、祝氏让之曰:“皇帝,事已如此,生亦何益!妾请先死
”即伸颈就戮
守光至死号泣哀祈不已
王命节度副使卢汝弼等械仁恭至代州,刺其心血以祭先王墓,然后斩之
或说赵王镕曰:“大王所称尚书令,乃梁官也,大王既与梁为仇,不当称其官
且自太宗践祚已来,无敢当其名者
今晋王为盟主,勋高位卑,不若以尚书令让之
”镕曰:“善!”乃与王处直各遣使推晋王为尚书令,晋王三让,然后受之,始开府置行台如太宗故事
高季昌以蜀夔、万、忠、涪四州旧隶荆南,兴兵取之,先以水军攻夔州
时镇江节度使兼侍中嘉王宗寿镇忠州,夔州刺史王成先请甲,宗寿但以白布袍给之
成先帅之逆战,季昌纵火船焚蜀浮桥,招讨副使张武举铁纟亘拒之,船不得进
会风反,荆南兵焚溺死者甚众
季昌乘战舰,蒙以牛革,飞石中之,折其尾,季昌易小舟以遁
荆南兵大败,俘斩五千级
成先密遣人奏宗寿不给甲之状,宗寿获之,召成先,斩之
帝以岐人数为寇,二月,甲戌,徙感化节度使康怀英为永平节度使,镇长安
怀英即怀贞也,避帝名改焉
夏,四月,丙子,蜀主徙镇江军治夔州
丁丑,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于兢坐挟私迁补军校,罢为工部侍郎,再贬莱州司马
吴袁州刺史刘崇景叛,附于楚
崇景,威之子也
楚将许贞将万人援之,吴都指挥使柴再用、米志诚帅诸将讨之
楚岳州刺史许德勋将水军巡边
夜分,南风暴起,都指挥使王环乘风趣黄州,以绳梯登城,径趣州署,执吴刺史马鄴,大掠而还
德勋曰:“鄂州将邀我,宜备之
”环曰:“我军入黄州,鄂人不知,奄过其城,彼自救不暇,安敢邀我!”乃展旗鸣鼓而行,鄂人不敢逼
五月,朔方节度使兼中书令颍川王韩逊卒,军中推其子洙为留后
癸丑,诏以洙为节度使
吴柴再用等与刘崇景、许贞战于万胜冈,大破之,崇景、贞弃袁州遁去
晋王既克幽州,乃谋入寇
秋,七月,会赵王镕及周德威于赵州,南寇邢州,李嗣昭引昭义兵会之
杨师厚引兵救邢州,军于漳水之东
晋军至张公桥,裨将曹进金来奔
晋军退,诸镇兵皆引归
八月,晋王还晋阳
蜀武泰节度使王宗训镇黔州,贪暴不法,擅还成都
庚辰,见蜀主,多所邀求,言辞狂悖
蜀主怒,命卫士殴杀之
戊子,以内枢密使潘峭为武泰节度使、同平章事,翰林学士承旨毛文锡为礼部尚书,判枢密院
峡上有堰,或劝蜀主乘夏秋江涨,决之以灌江陵
毛文锡谏曰:“高季昌不服,其民何罪!陛下方以德怀天下,忍以邻国之民为鱼鳖食乎!”蜀主乃止
帝以福王友璋为武宁节度使
前节度使王殷,友珪所置也,惧,不受代,叛附于吴
九月,命淮南西北面招讨应接使牛存节及开封尹刘鄩将兵讨之
冬,十月,存节等军于宿州
吴平卢节度使硃瑾等将兵救徐州,存节等逆击,破之,吴兵引归
十一月,乙巳,南诏寇黎州,蜀主以夔王宗范、兼中书令宗播、嘉王宗寿为三招讨以击之
丙辰,败之于潘仓嶂,斩其酋长赵嵯政等
壬戌,又败之于山口城
十二月,乙亥,破其武侯岭十三寨
辛巳,又败之于大度河,浮斩数万级,蛮争走度水,桥绝,溺死者数万人
宗范等将作浮梁济大渡河攻之,蜀主召之令还
癸未,蜀兴州刺史兼北路制置指挥使王宗鐸攻岐阶州及固镇,破细砂等十一寨,斩首四千级
甲申,指挥使王宗俨破岐长城关等四寨,斩首二千级
岐静难节度使李继徽为其子彦鲁所毒而死,彦鲁自为留后
均王上贞明元年(乙亥,公元九一五年)
春,正月,己亥,蜀主御得贤门受蛮俘,大赦
初,黎、雅蛮酋刘昌嗣、郝玄鉴、杨师泰,虽内属于唐,受爵赏,号金堡三王,而潜通南诏,为之诇导
镇蜀者多文臣,虽知其情,不敢诘
于是,蜀主数以漏泄军谋,斩于成都市,毁金堡
自是南诏不复敢犯边
二月,牛存节等拔彭城,王殷举族自焚
三月,丁卯,以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光逢为太子太保,致仕
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鄴王杨师厚卒
师厚晚年矜功恃众,擅割财赋,选军中骁勇,置银枪效节都数千人,给赐优厚,欲以复故时牙兵之盛
帝虽外加尊礼,内实忌之,及卒,私于宫中受贺
租庸使赵岩、判官邵赞言于帝曰:“魏博为唐腹心之蠹,二百馀年不能除去者,以其地广兵强之故也
罗绍威、杨师厚据之,朝廷皆不能制
陛下不乘此时为之计,所谓‘弹疽不严,必将复聚,’安知来者不为师厚乎!宜分六州为两镇以弱其权
”帝以为然,以平卢节度使贺德伦为天雄节度使;置昭德军于相州,割澶、卫二州隶焉,以宣徽使张筠为昭德节度使,仍分魏州将士府库之半于相州
筠,海州人也
二人既赴镇,朝廷恐魏人不服,遣开封尹刘鄩将兵六万自白马济河,以讨镇、定为名,实张形势以胁之
魏兵皆父子相承数百年,族姻磐结,不愿分徙
德伦屡趣之,应行者皆嗟怨,连营聚哭
己丑,刘鄩屯南乐,先遣澶州刺史王彦章将龙骧五百骑入魏州,屯金波亭
魏兵相与谋曰:“朝廷忌吾军府强盛,欲设策使之残破耳
吾六州历代籓镇,兵未尝远出河门,一旦骨肉流离,生不如死
”是夕,军乱,纵火大掠,围金波亭,王彦章斩关而走
诘旦,乱兵入牙城,杀贺德伦之亲兵五百人,劫德伦置楼上
有效节军校张彦者,自帅其党,拔白刃,止剽掠
夏,四月,帝遣供奉官扈异抚谕魏军,许张彦以刺史
彦请复相、澶、卫三州如旧制
异还,言张彦易与,但遣刘鄩加兵,立当传首
帝由是不许,但以优诏答之
使者再返,彦裂诏书抵于地,戟手南向诟朝廷,谓德伦曰:“天子愚暗,听人穿鼻
今我兵甲虽强,苟无处援,不能独立,宜投款于晋
”遂逼德伦以书求援于晋
李继徽假子保衡杀李彦鲁,自称静难留后,举邠、宁二州来附
诏以保衡为感化节度使,以河阳留后霍彦威为静难节度使
吴徐温以其子牙内都指挥使知训为淮南行军副使、内外马步诸军副使
晋王得贺德伦书,命马步副总管李存审自赵州引兵进据临清
五月,存审至临清,刘鄩屯洹水
贺德伦复遣使告急于晋,晋王引大军自黄泽岭东下,与存审会于临清,犹疑魏人之诈,按兵不进
德伦遣判官司空颋犒军,密言于晋王曰:“除乱当除根
”因言张彦凶狡之状,劝晋王先除之,则无虞矣
王默然
颋,贝州人也
晋王进屯永济,张彦选银枪效节五百人,皆执兵自卫,诣永济谒见,王登驿楼语之曰:“汝陵胁主帅,残虐百姓,数日中迎马诉冤者百馀辈
我今举兵而来,以安百姓,非贪人土地
汝虽有功于我,不得不诛以谢魏人
”遂斩彦及其党七人,馀众股栗
王召谕之曰:“罪止八人,馀无所问
自今当竭力为吾爪牙
”众皆拜伏,呼万岁
明日,王缓带轻裘而进,令张彦之卒擐甲执兵,翼马而从,仍以为帐前银枪都
众心由是大服
刘鄩闻晋军至,选兵万馀人,自洹水趣魏县
晋王留李存审屯临清,遣史建瑭屯魏县以拒之,王自引亲军至魏县,与鄩夹河为营
帝闻魏博叛,大悔惧,遣天平节度使牛存节将兵屯杨刘,为鄩声援
会存节病卒,以匡国节度使王檀代之
岐王遣彰义节度使刘知俊围邠州,霍彦威固守拒之
六月,庚寅朔,贺德伦帅将吏请晋王入府城慰劳
既入,德伦上印节,请王兼领天雄军,王固辞,曰:“比闻汴寇侵逼贵道,故亲董师徒,远来相救
又闻城中新罹涂炭,故暂入存抚
明公不垂鉴信,乃以印节见推,诚非素怀
”德伦再拜曰:“今寇敌密迩,军城新有大变,人心未安
德伦腹心纪纲为张彦所杀殆尽,形孤势弱,安能统众!一旦生事,恐负大恩
”王乃受之
德伦帅将吏拜贺,王承制以德伦为大同节度使,遣之官
德伦至晋阳,张承业留之
时银枪效节都在魏城犹骄横,晋王下令:“自今有朋党流言及暴掠百姓者,杀无赦!”以沁州刺史李存进为天雄都巡按使
有讹言摇众及强取人一钱已上者,存进皆枭首磔尸于市
旬日,城中肃然,无敢喧哗者
存进本姓孙,名重进,振武人也
晋王多出征讨,天雄军府事皆委判官司空颋决之
颋恃才挟势,睚眦必报,纳贿骄侈
颋有从子在河南,颋密使人召之
都虞候张裕执其使者以白王,王责颋曰:“自吾得魏博,庶事悉以委公,公何得见欺如是!独不可先相示邪?”揖令归第
是日,族诛于军门,以判官王正言代之
正言,郓州人也
魏州孔目吏孔谦,勤敏多计数,善治簿书,晋王以为支度务使
谦能曲事权要,由是宠任弥固
魏州新乱之后,府库空竭,民间疲弊,而聚三镇之兵,战于河上,殆将十年,供亿军须,未尝有阙,谦之力也
然急征重敛,使六州愁苦,归怨于王,亦其所为也
张彦之以魏博归晋也,贝州刺史张源德不从,北结沧德,南连刘鄩以拒晋,数断镇、定粮道
或说晋王:“请先发兵万人取源德,然后东兼沧景,则海隅之地皆为我有
”晋王曰:“不然
贝州城坚兵多,未易猝攻
德州录于沧州而无备,若得而戍之,则沧、贝不得往来,二垒既孤,然后可取
”乃遣骑兵五百,昼夜兼行,袭德州
刺史不意晋兵至,逾城走,遂克之,以辽州守捉将马通为刺史
秋,七月,晋人夜袭澶州,陷之
刺史王彦章在刘鄩营,晋人获其妻子,待之甚厚,遣间使诱彦章,彦章斩其使,晋人尽灭其家
晋王以魏州将李岩为澶州刺史
晋王劳军于魏县,因帅百馀骑循河而上,觇刘鄩营
会天阴晦,鄩伏兵五千于河曲丛林间,鼓噪而出,围王数重
王跃马大呼,帅骑驰突,所向披靡
裨将夏鲁奇等操短兵力战,自午至申乃得出,亡其七骑,鲁奇手杀百馀人,伤夷遍体,会李存审救兵至,乃得免
王顾谓从骑曰:“几为虏嗤
”皆曰:“适足使敌人见大王之英武耳
”鲁奇,青州人也,王以是益爱之,赐姓名曰李绍奇
刘鄩以晋兵尽在魏州,晋阳必虚,欲以奇计袭取之,乃潜引兵自黄泽西去
晋人怪鄩军数日不出,寂无声迹,遣骑觇之,城中无烟火,但时见旗帜循堞往来
晋王曰:“吾闻刘鄩用兵,一步百计,此必诈也
更使觇之,乃缚刍为人,执旗乘驴在城上耳
得城中老弱者诘之,云军去已二日矣
晋王曰:“刘鄩长于袭人,短于决战,计彼行才及山下
”亟发骑兵追之
会阴雨积旬,黄泽道险,堇泥深尺馀,士卒援藤葛而进,皆腹疾足肿,或坠崖谷死者什二三
晋将李嗣恩倍道先入晋阳,城中知之,勒兵为备
鄩至乐平,糗粮且尽
又闻晋有备,追兵在后,众惧,将溃
鄩谕之曰:“今去家千里,深入敌境,腹背有兵,山谷高深,如坠井中,去将何之!惟力战庶几可免,不则以死报君亲耳
”众泣而止
周德威闻鄩西上,自幽州引千骑救晋阳,至土门,鄩已整众下山,自邢州陈宋口逾漳水而东,屯于宗城
鄩军往还,马死殆半
时晋军乏食,鄩知临清有蓄积,欲据之以绝晋粮道
德威急追鄩,再宿,至南宫,遣骑擒其斥候者数十人,断腕而纵之,使言曰:“周侍中已据临清矣!”鄩军大骇
诘朝,德威略鄩营而过,入临清,鄩引军趋贝州
时晋王出师屯博州,刘鄩军堂邑,周德威攻之,不克
翌日,鄩军于莘县,晋军踵之,鄩治莘城,堑而守之,自莘及河筑甬道以通馈饷
晋王营于莘西三十里,烟火相望,一日数战
晋王爱元行钦骁健,从代州刺史李嗣源求之,嗣源不得已献之,以为散员都部署,赐姓名曰李绍荣
绍荣尝力战深入,剑中其面,未解,高行周救之得免
王复欲求行周,重于发言,密使人以官禄啖之
行周辞曰:“代州养壮士,亦为大王耳,行周事代州,亦犹事大王也
代州脱行周兄弟于死,行周不忍负之
”乃止
绛州刺史尹皓攻晋之隰州,八月,又攻慈州,皆不克
王檀与昭义留后贺瑰攻澶州,拔之,执李岩,送东都
帝以杨师厚故将杨延直为澶州刺史,使将兵万人助刘鄩,且招诱魏人
晋王遣李存审将兵五千击贝州
张源德有卒三千,每夕分出剽掠,州民苦之,请堑其城以安耕耘
存审乃发八县丁夫堑而围之
刘鄩在莘久,馈运不给,晋人数抵其寨下挑战,鄩不出
晋人乃攻绝其甬道,以千馀斧斩寨木,梁人惊忧而出,因俘获而还
帝以诏书让鄩老师费粮,失亡多,不速战
鄩奏称:“臣比欲以奇兵捣其腹心,还取镇、定,期以旬时再清河朔
无何天未厌乱,淫雨积旬,粮竭士病
又欲据临清断其馈饷,而周杨五奄至,驰突如神
臣今退保莘县,享士训兵以俟进取
观其兵数甚多,便习骑射,诚为勍敌,未易轻也
苟有隙可乘,臣岂敢偷安养寇!”帝复问鄩决胜之策,鄩曰:“臣今无策,惟愿人给十斛粮,贼可破矣
”帝怒,责鄩曰:“将军蓄米,欲破贼邪,欲疗饥邪?”乃遣中使往督战
鄩集诸将问曰:“主上深居禁中,不知军旅,徒与少年新进辈谋之
夫兵在临机制变,不可预度
今敌尚强,与战必不利,奈何?”诸将皆曰:胜负须一决,旷日何待!”鄩默然,不悦
退谓所亲曰:“主暗臣谀,将骄卒惰,吾未知死所矣!”他日,复集诸将于军门,人置河水一器于前,令饮之,众莫之测
鄩谕之曰:“一器犹难,滔滔之河,可胜尽乎!”众失色
后数日,鄩将万馀人薄镇、定营,镇、定人惊扰
晋李存审以骑兵二千横击之,李建及以银枪千人助之,鄩大败,奔还
晋人逐之,及寨下,俘斩千计
刘岩逆妇于楚,楚王殷遣永顺节度使存送之
乙未,蜀主以兼中书令王宗绾为北路行营都制置使,兼中书令王宗播为招讨使,攻秦州;兼中书令王宗瑶为东北面招讨使,同平章事王宗翰为副使,攻凤州
庚戌,吴以镇海节度使徐温为管内水陆马步诸军都指挥使、两浙都招讨使、守侍中、齐国公,镇润州,以升、润、常、宣、歙、池六州为巡属,军国庶务参决如故;留徐知训居广陵秉政
初,帝为均王,娶河阳节度使张归霸女为妃,即位,欲立为后
后以帝未南郊,固辞
九月,壬午,妃疾甚,册为德妃,是夕,卒
康王友敬,目重瞳子,自谓当为天子,遂谋作乱
冬,十月,辛亥夜,德妃将出葬,友敬使腹心数人匿于寝殿
帝觉之,跣足逾垣而出,召宿卫兵索殿中,得而手刃之
壬子,捕友敬,诛之
帝由是疏忌宗室,专任赵岩及德妃兄弟汉鼎、汉杰、从兄弟汉伦、汉融,咸居近职,参预谋议,每出兵必使之监护
岩等依势弄权,卖官鬻狱,离间旧将相,敬翔、李振虽为执政,所言多不用
振每称疾不预事,以避赵、张之族,政事日紊,以至于亡
刘鄩遣卒诈降于晋,谋赂膳夫以毒晋王
事泄,晋王杀之,并其党五人
十一月,己未夜,蜀宫火
自得成都以来,宝货贮于百尺楼,悉为煨烬
诸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宗侃等帅卫兵欲入救火,蜀主闭门不内
庚申旦,火犹未熄,蜀主出义兴门见群臣,命有司聚太庙神主,分巡都城,言毕,复入宫闭门
将相皆献帷幕饮食
壬戌,蜀大赦
乙丑,改元
己巳,蜀王宗翰引兵出青泥岭,克固镇,与秦州将郭守谦战于泥阳川
蜀兵败,退保鹿台山
辛未,王宗绾等败秦州兵于金沙谷,擒其将李彦巢等,乘胜趣秦州
兴州刺史王宗鐸克阶州,降其刺史李彦安
甲戌,王宗绾克成州,擒其刺史李彦德
蜀军至上染坊,秦州节度使李继崇遣其子彦秀奉牌印迎降
宗绛入秦州,表排陈使王宗俦为留后
刘知俊攻霍彦威于邠州,半岁不克,闻秦州降蜀,知俊妻子皆迁成都
知俊解围还凤翔,终惧及祸,夜帅亲兵七十人,斩关而出,庚辰,奔于蜀军
王宗绾自河池、两当进兵,会王宗瑶攻凤州,癸未,克之
岐义胜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彦韬知岐王衰弱,十二月,举耀、鼎二州来降
彦韬即温韬也
乙未,诏改耀州为崇州,鼎州为裕州,义胜军为静胜军,复彦韬姓温氏,名昭图,官任如故
丁未,蜀大赦;改明年元曰通正
置武兴军于凤州,割文、兴二州隶之,以前利州团练使王宗鲁为节度使
是岁,清海、建武节度使兼中书令刘岩,以吴越王镠为国王而己独为南平王,表求封南越王及加都统,帝不许
岩谓僚属曰:“今中国纷纷,孰为天子!安能梯航万里,远事伪庭乎!”自是贡使遂绝
均王上贞明二年(丙子,公元九一六年)
春,正月,宣武节度使、守中书令、广德靖王全昱卒
帝闻前河南府参军李愚学行,召为左拾遗,充崇政院直学士
衡王友谅贵重,李振等见,皆拜之愚独长揖,帝闻而让之,曰:“衡王于朕,兄也,朕犹拜之,卿长揖,可乎?”对曰:“陛下以家人礼见衡王,拜之宜也
振等陛下家臣
臣于王无素,不敢妄有所屈
”久之,竟以抗直罢为邓州观察判官
蜀主以李继崇为武泰节度使、兼中书令、陇西王
二月,辛丑夜,吴宿卫将马谦、李球劫吴王登楼,发库兵讨徐知训
知训将出走,严可求曰:“军城有变,公先弃众自去,众将何依!”知训乃止
众犹疑惧,可求阖户而寝,鼾息闻于外,府中稍安
壬寅,谦等陈于天兴门外,诸道副都统硃瑾自润州至,视之,曰:“不足畏也
”返顾外众,举手大呼,乱兵皆溃,擒谦、球,斩之
帝屡趣刘鄩战,鄩闭壁不出
晋王乃留副总管李存审守营,自劳军于贝州,声言归晋阳
鄩闻之,奏请袭魏州
帝报曰:“今扫境内以属将军,社稷存亡,系兹一举,将军勉之!”鄩令澶州刺史杨延直引兵万人会于魏州,延直夜半至城南,城中选壮士五百潜出击之,延直不为备,溃乱而走
诘旦,鄩自莘县悉众至城东,与延直馀众合,李存审引营中兵踵其后,李嗣源以城中兵出战,晋王亦自贝州至,与嗣源当其前
鄩见之,惊曰:“晋王邪!”引兵稍却,晋王蹑之,至故元城西,与李存审遇
晋王为方陈于西北,存审为方陈于东南,鄩为圆陈于其中间,四面受敌
合战良久,梁兵大败,鄩引数十骑突围走
梁步卒凡七万,晋兵环而击之,败卒登木,木枝为之折,追至河上,杀溺殆尽
鄩收散卒自黎阳渡河,保滑州
匡国节度使王檀密疏请发关西兵袭晋阳,帝从之,发河中、陕、同华诸镇兵合三万,出阴地关,奄至晋阳城下,昼夜急攻
城中无备,发诸司丁匠及驱市人乘城拒守,城几陷者数四,张承业大惧
代北故将安金全退居太原,往见承业曰:“晋阳根本之地,若失之,则大事去矣
仆虽老病,忧兼家国,请以库甲见授,为公击之
”承业即与之
金全帅其子弟及退将之家得数百人,夜出北门,击梁兵于羊马城内
梁兵大惊,引却
昭义节度使李嗣昭闻晋阳有寇,遣牙将石君立将五百骑救之
君立朝发上党,夕至晋阳
梁兵扼汾河桥,君立击破之,径至城下大呼曰:“昭义侍中大军至矣
”遂入城
夜,与安金全等分出诸门击梁兵,梁兵死伤什二三
诘朝,王檀引兵大掠而还
晋王性矜伐,以策非己出,故金全等赏皆不行
梁兵之在晋阳城下也,大同节度使贺德伦部兵多逃入梁军,张承业恐其为变,收德伦,斩之
帝闻刘鄩败,又闻王檀无功,叹曰:“吾事去矣!”
三月,乙卯朔,晋王攻卫州,壬戌,刺史米昭降之
又攻惠州,刺史靳绍走,擒斩之,复以惠州为磁州
晋王还魏州
上屡召刘鄩不至,己巳,即以鄩为宣义节度使,使将兵屯黎阳
夏,四月,晋人拔洺州,以魏州都巡检使袁建丰为洺州刺史
刘鄩既败,河南大恐,鄩复不应召,由是将卒皆摇心
帝遣捉生都指挥使李霸帅所部千人戍杨刘,癸卯,出宋门,其夕,复自水门入,大噪
纵火剽掠,攻建国门,帝登楼拒战
龙骧四军都指挥使杜晏球以五百骑屯球场,贼以油沃幕,长木揭之,欲焚楼,势甚危
晏球于门隙窥之,见贼无甲胄,乃出骑击之,决力死战,俄而贼溃走
帝见骑兵击贼,呼曰:“非吾龙骧之士乎,谁为乱首?”晏球曰:“乱者惟李霸一都,馀军不动
陛下但帅控鹤守宫城,迟明,臣必破之
”既而晏球讨乱者,阖营皆族之,以功除单州刺史
五月,吴越王镠遣浙西安抚判官皮光业自建、汀、虔、郴、潭、岳、荆南道入贡
光业,日休之子也
六月,晋人攻邢州,保义节度使阎宝拒守
帝遣捉生都指挥使张温将兵五百救之,温以其众降晋
秋,七月,甲寅朔,晋王至魏州
上嘉吴越王镠贡献之勤,壬戌,加镠诸道兵马元帅
朝议多言镠之入贡,利于市易,不宜过以名器假之
翰林学士窦梦征执麻以泣,坐贬蓬莱尉
梦征,棣州人也
甲子,吴润州牙将周郊作乱,入府,杀大将秦师权等,大将陈祐等讨斩之
八月,丁酉,以太子太保致仕赵光逢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丙午,蜀主以王宗绾为东北面都招讨,集王宗翰、嘉王宗寿为第一、第二招讨,将兵十万出凤州;以王宗播为西北面都招讨,武信军节度使刘知俊、天雄节度使王宗俦、匡国军使唐文裔为第一、第二、第三招讨,将兵十二万出秦州,以伐岐
晋王自将攻邢州,昭德节度使张筠弃相州走
晋人复以相州隶天雄军,以李嗣源为刺史
晋王遣人告阎宝以相州已拔,又遣张温帅援兵至城下谕之,宝举城降
晋王以宝为东南面招讨使,领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以李存审为安国节度使,镇邢州
契丹王阿保机帅诸部兵三十万,号百万,自麟、胜攻晋蔚州,陷之,虏振武节度使李嗣本
遣使以木书求货于大同防御使李存璋,存璋斩其使
契丹进攻云州,存璋悉力拒之
九月,晋王还晋阳
王性仁孝,故虽经营河北,而数还晋阳省曹夫人,岁再三焉
晋人以兵逼沧州,顺化节度使戴思远弃城奔东都
沧州将毛璋据城降晋,晋王命李嗣源将兵镇抚之,嗣源遣璋诣晋阳
晋王徙李存审为横海节度使,镇沧州,以嗣源为安国节度使
嗣源以安重诲为中门使,委以心腹,重诲亦为嗣源尽力
重诲,应州胡人也
晋王自将兵救云州,行至代州,契丹闻之,引去,王亦还
以李存璋为大同节度使
晋人围贝州逾年,张源德闻河北诸州皆为晋有,欲降,谋于其众
众以穷而后降,恐不免死,不从
共杀源德,婴城固守
城中食尽,啖人为粮,乃谓晋将曰:“出降惧死,请擐甲执兵而降,事定而释之
”晋将许之,其众三千出降,既释甲,围而杀之,尽殪
晋王以毛璋为贝州刺使
于是河北皆入于晋,惟黎阳为梁守
晋王如魏州
吴光州将王言杀刺史载肇,吴王遣楚州团练使李厚讨之
庐州观察使张崇不俟命,引兵趣光州,言弃城走
以李厚权知光州
崇,慎县人也
庚申,蜀新宫成,在旧宫之北
天平节度使兼中书令琅邪忠毅王王檀,多募群盗,置帐下为亲兵
己卯,盗乘檀无备,突入府杀檀
节度副使裴彦帅府兵讨诛之,军府由是获安
冬,十月,甲申,蜀王宗绾等出大散关,大破岐兵,俘斩万计,遂取宝鸡
己丑,王宗播等出故关,至陇州
丙寅,保胜节度使兼侍中李继岌畏岐王猜忌,帅其众二万,弃陇州奔于蜀军
蜀兵进攻陇州,以继岌为西北面行营第四招讨
刘知俊会王宗绾等围凤翔,岐兵不出
会大雪,蜀主召军还
复李继岌姓名曰桑弘志
弘志,黎阳人也
丁酉,以礼部侍郎郑珏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珏,綮之侄孙也
己亥,蜀大赦
晋王遣使如吴,会兵以击梁
十一月,吴以行军副使徐知训为淮北行营都招讨使,及硃瑾等将兵趣宋、亳与晋相应
即渡淮,移檄州县,进围颍州
十二月,戊申,蜀大赦,改明年元曰天汉,国号大汉
楚王殷闻晋王平河北,遣使通好
晋王亦遣使报之
是岁,庆州叛附于岐,岐将李继陟据之
诏以左龙虎统军贺瑰为西面行营马步都指挥使,将兵讨之,破岐兵,下宁、衍二州
河东监军张承业既贵用事,其侄瓘等五人自同州往依之,晋王以承业故,皆擢用之
承业治家甚严,有侄为盗,杀贩牛者,承业立斩之,王亟使救之,已不及
王以瓘为麟州刺史,承业谓瓘曰:“汝本车度一民,与刘开道为贼,惯为不法,今若不悛,死无日矣!”由此瓘所至不敢贪暴
吴越牙内先锋都指挥使钱传珦逆妇于闽,自是闽与吴越通好
闽铸铅钱,与铜钱并行
初,燕人苦刘守光残虐,军士多归于契丹
及守光被围于幽州,其北边士民多为契丹所掠,契丹日益强大
契丹王阿保机自称皇帝,国人谓之天皇王,以妻述律氏为皇后,置百官
至是,改元神册
述律后勇决多权变,阿保机行兵御众,述律后常预其谋
阿保机尝度碛击党项,留述律后守其帐,黄头、臭泊二室韦乘虚合兵掠之
述律后知之,勒兵以待其至,奋击,大破之,由是名震诸夷
述律后有母有姑,皆踞榻受其拜,曰:“吾惟拜天,不拜人也
”晋王方经营河北,欲结契丹为援,常以叔父事阿保机,以叔母事述律后
刘守光末年衰困,遣参军韩延徽求援于契丹
契丹主怒其不拜,留之,使牧马于野
延徽,幽州人,有智略,颇知属文
述律后言于契丹主曰:“延徽能守节不屈,此今之贤者,奈何辱以牧圉!宜礼而用之
”契丹主召延徽与语,悦之,遂以为谋主,举动访焉
延徽始教契丹建牙开府,筑城郭,立市里,以处汉人,使各有配偶,垦艺荒田
由是汉人各安生业,逃亡者益少
契丹威服诸国,延徽有助焉
顷之,延徽逃奔晋阳
晋王欲置之幕府,掌书记王缄疾之
延徽不自安,求东归省母,过真定,止于乡人王德明家,德明问所之,延徽曰:“今河北皆为晋有,当复诣契丹耳
”德明曰:“叛而复往,得无取死乎?”延徽曰:“彼自吾来,如丧手目;今往诣之,彼手目复完,安肯害我!”既省母,遂复入契丹
契丹主闻其至,大喜,如自天而下,拊其背曰:“曏者何往?”延徽曰:“思母,欲告归,恐不听,故私归耳
”契丹主待之益厚
及称帝,以延徽为相,累迁至中书令
晋王遣使至契丹,延徽寓书于晋王,叙所以北去之意,且曰:“非不恋英主,非不思故乡,所以不留,正惧王缄之谗耳
”因以老母为托,且曰:“延徽在此,契丹必不南牧
”故终同光之世,契丹不深入为寇,延徽之力也
均王上贞明三年(丁丑,公元九一七年)
春,正月,诏宣武节度使袁象先救颍州,既至,吴军引还
二月,甲申,晋王攻黎阳,刘鄩拒之,数日,不克而去
晋王之弟威塞军防御使存矩在新州,骄惰不治,侍婢预政
晋王使募山北部落骁勇者及刘守光亡卒以益南讨之军
又率其民出马,民或鬻十牛易一战马,期会迫促,边人嗟怨
存矩得五百骑,自部送之,以寿州刺史卢文进为裨将
行者皆惮远役,存矩复不存恤
甲午,至祁沟关,小校宫彦璋与士卒谋曰:“闻晋王与梁人确斗,骑兵死伤不少
吾侪捐父母妻子,为人客战,千里送死,而使长复不矜恤,奈何?”众曰:“杀使长,拥卢将军还新州,据城自守,其如我何!”因执兵大噪,趣传舍,诘朝,存矩寝未起,就杀之,文进不能制,抚膺哭其尸曰:“奴辈既害郎君,使我何面复见晋王!”因为众所拥,还新州,守将杨全章拒之
又攻武州,雁门以北都知防御兵马使李嗣肱击败之
周德威亦遣兵追讨,文进帅其众奔契丹
晋王闻存矩不道以致乱,杀侍婢及幕僚数人
初,幽州北七百里有渝关,下有渝水通海
自关东北循海有道,道狭处才数尺,旁皆乱山,高峻不可越
比至进牛口,旧置八防御军,募土兵守之
田租皆供军食,不入于蓟,幽州岁致缯纩以供战士衣
每岁早获,清野坚壁以待契丹,契丹至,辄闭壁不战,俟其去,选骁勇据隘邀之,契丹常失利走
土兵皆自为田园,力战有功则赐勋加赏,由是契丹不敢轻入寇
及周德威为卢龙节度使,恃勇不修边备,遂失渝关之险,契丹每刍牧于营、平之间
德威又忌幽州旧将有名者,往往杀之
吴王遣使遗契丹主以猛火油,曰:“攻城,以此油然火焚楼橹,敌以水沃之,火愈炽
”契丹主大喜,即选骑三万欲攻幽州,述律后哂之曰:“岂有试油而攻一国乎!”因指帐前树谓契丹主曰:“此树无皮,可以生乎?”契丹主曰:“不可
”述律后曰:“幽州城亦犹是矣
吾但以三千骑伏其旁,掠其四野,使城中无食,不过数年,城自困矣,何必如此躁动轻举!万一不胜,为中国笑,吾部落亦解体矣
”契丹主乃止
三月,卢文进引契丹兵急攻新州,刺史安金全不能守,弃城走
文进以其部将刘殷为刺史,使守之
晋王使周德威合河东、镇、定之兵攻之,旬日不克
契丹主帅众三十万救之,德威众寡不敌,大为契丹所败,奔归
楚王殷遣其弟存攻吴上高,俘获而还
契丹乘胜进围幽州,声言有众百万,氈车毳幕弥温山泽
卢文进教之攻城,为地道,昼夜四面俱进,城中穴地然膏以邀之
又为土山以临城,城中熔铜以洒之,日杀千计,而攻之不止
周德威遣间使诣晋王告急,王方与梁相持河上,欲分兵则兵少,欲勿救恐失之,忧形于色,谋于诸将,独李嗣源、李存审、阎宝劝王救之
王喜曰:“昔太宗得一李靖犹擒颉利,今吾有猛将三人,复何忧哉!”存审、宝以为虏无辎重,势不能久,俟其野无所掠,食尽自还,然后踵而击之
李嗣源曰:“周德威社稷之臣,今幽州朝夕不保,恐变生于中,何暇待虏之衰!臣请身为前锋以赴之
”王曰:“公言是也
”即日,命治兵
夏,四月,晋王命嗣源将兵先进,军于涞水,阎宝以镇、定之兵继之
吴升州刺史徐知诰治城市府舍甚盛
五月,徐温行部至升州,爱其繁富
润州司马陈彦谦劝温徙镇海军治所于升州,温从之,徙知诰为润州团练使
知诰求宣州,温不许,知诰不乐
宋齐丘密言于知诰曰:“三郎骄纵,败在朝夕
润州去广陵隔一水耳,此天授也
”知诰悦,即之官
三郎,谓温长子知训也
温以陈彦谦为镇海节度判官
温但举大纲,细务悉委彦谦,江、淮称治
彦谦,常州人也
高季昌与孔勍修好,复通贡献
起强圉赤奋若七月,尽屠维单阏九月,凡二年有奇
均王中贞明三年(丁丑,公元九一七年)
秋,七月,庚戌,蜀主以桑弘志为西北面第一招讨,王宗宏为东北面第二招讨
己未,以兼中书令王宗侃为东北面都招讨,武信节度使刘知俊为西北面都招讨
晋王以李嗣源、阎宝兵少,未足以敌契丹,辛未,更命李存审将兵益之
蜀飞龙使唐文扆居中用事,张格附之,与司徒、判枢密院事毛文锡争权
文锡将以女适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庾传素之子,会亲族于枢密院用乐,不先表闻,蜀主闻乐声,怪之,文扆从而谮之
八月,庚寅,贬文锡茂州司马,其子司封员外郎询流维州,籍没其家;贬文锡弟翰林学士文晏为荣经尉;传素罢为工部尚书
以翰林学士承旨庾凝绩权判内枢密院事
凝积,传素之再从弟也
癸巳,清海、建武节度使刘岩即皇帝位于番禺,国号大越,大赦,改元乾亨
以梁使赵光裔为兵部尚书,节度副使杨洞潜为兵部侍郎,节度判官李殷衡为礼部侍郎,并同平章事
建三庙,追尊祖安仁曰太祖文皇帝,父谦曰代祖圣武皇帝,兄隐曰烈宗襄皇帝
以广州为兴王府
契丹围幽州且二百日,城中危困
李嗣源、阎宝、李存审步骑七万会于易州,存审曰:“虏众吾寡,虏多骑,吾多步,若平原相遇,虏以万骑蹂吾陈,吾无遗类矣
”嗣源曰:“虏无辎重,吾行必载粮食自随,若平原相遇,虏抄吾粮,吾不战自溃矣
不若自山中潜行趣幽州,与城中合势,若中道遇虏,则据险拒之
”甲午,自易州北行,庚子,逾大房岭,循涧而东
嗣源与养子从珂将三千骑为前锋,距幽州六十里,与契丹遇
契丹惊却,晋兵翼而随之
契丹行山上,晋兵行涧下,每至谷口,契丹辄邀之,嗣源父子力战,乃得进
至山口,契丹以万馀骑遮其前,将士失色
嗣源以百馀骑先进,免胄扬鞭,胡语谓契丹曰:“汝无故犯我疆场,晋王命我将百万众直抵西楼,灭汝种族!”因跃马奋楇,三入其陈,斩契丹酋长一人
后军齐进,契丹兵却,晋兵始得出
李存审命步兵伐木为鹿角,人持一枝,止则成寨
契丹骑环寨而过,寨中发万弩射之,流矢蔽日,契丹人马死伤塞路
将至幽州,契丹列陈待之
存审命步兵陈于其后,戒勿动,先令羸兵曳柴然草而进,烟尘蔽天,契丹莫测其多少
因鼓噪合战,存审乃趣后陈起乘之,契丹大败,席卷其众自北山去,委弃车帐铠仗羊马满野,晋兵追之,俘斩万计
辛丑,嗣源等入幽州,周德威见之,握手流涕
契丹以卢文进为幽州留后,其后又以为卢龙节度使,文进常居平州,帅奚骑岁入北边,杀掠吏民
晋人自瓦桥运粮输蓟城,虽以兵援之,不免抄掠
契丹每入寇,则文进帅汉卒为乡导,卢龙巡属诸州为之残弊
刘鄩自滑州入朝,朝议以河朔失守责之
九月,落鄩平章事,左迁亳州团练使
冬,十月,己亥,加吴越王镠天下兵马元帅
晋王还晋阳
王连岁出征,凡军府政事一委监军使张承业,承业劝课农桑,畜积金谷,收市兵马,征租行法不宽贵戚,由是军城肃清,馈饷不乏
王或时须钱蒱博及给赐伶人,而承业靳之,钱不可得
王乃置酒钱库,令其子继岌为承业舞,承业以宝带及币马赠之
王指钱积呼继岌小名谓承业曰:“和哥乏钱,七哥宜以钱一积与之,带马未为厚也
”承业曰:“郎君缠头皆出承业俸禄,此钱,大王所以养战士也,承业不敢以公物为私礼
”王不悦,凭酒以语侵之,承业怒曰:“仆老敕使耳!非为子孙计,惜此库钱,所以佐王成霸业也,不然,王自取用之,何问仆为!不过财尽民散,一无所成耳
”王怒,顾李绍荣索剑,承业起,挽王衣泣曰:“仆受先王顾托之命,誓为国家诛汴贼,若以惜库物死于王手,仆下见先王无愧矣
今日就王请死!”阎宝从旁解承业手令退,承业奋拳殴宝踣地,骂曰:“阎宝,硃温之党,受晋大恩,曾不尽忠为报,顾欲以谄媚自容邪!”曹太夫人闻之,遽令召王,王惶恐叩头,谢承业曰:“吾以酒失忤七哥,必且得罪于太夫人,七哥为吾痛饮以分其过
”王连饮四卮,承业竟不肯饮
王入宫,太夫人使人谢承业曰:“小儿忤特进,适已笞之矣
”明日,太夫人与王俱至承业第谢之
未几,承制授承业开府仪同三司、左卫上将军、燕国公
承业固辞不受,但称唐官以至终身
掌书记卢质,嗜酒轻傲,尝呼王诸弟为豚犬,王衔之
承业恐其及祸,乘间言曰:“卢质数无礼,请为大王杀之
”王曰:“吾方招纳贤才以就功业,七哥何言之过也!”承业起立贺曰:“王能如此,何忧不得天下!”质由是获免
晋王元妃卫国韩夫人,次燕国伊夫人,次魏国刘夫人
刘夫人最有宠,其父成安人,以医卜为业
夫人幼时,晋将袁建丰掠得之,入于王宫,性狡悍淫妒,从王在魏
父闻其贵,诣魏宫上谒,王召袁建丰示之
建丰曰:“始得夫人时,有黄须丈人护之,此是也
”王以语夫人,夫人方与诸夫人争宠,以门地相高,耻其家寒微,大怒曰:“妾去乡时略可记忆,妾父不幸死乱兵,妾守尸哭之而去,今何物田舍翁敢至此!”命笞刘叟于宫门
越王岩遣客省使刘瑭使于吴,告即位,且劝吴王称帝
闰月,戊申,蜀主以判内枢密院庾凝绩为吏部尚书、内枢密使
十一月,丙子朔,日南至,蜀主祀圜丘
晋王闻河冰合,曰:“用兵数岁,限一水不得渡,今冰自合,天赞我也
”亟如魏州
蜀主以刘知俊为都招讨使,诸将皆旧功臣,多不用其命,且疾之,故无成功
唐文扆数毁之,蜀主亦忌其才,尝谓所亲曰:“吾老矣,知俊非尔辈所能驭民
”十二月,辛亥,收知俊,称其谋叛,斩于炭市
癸丑,蜀大赦,改明年元曰光天
壬戌,以张宗奭为天下兵马副元帅
帝论平庆州功,丁卯,以左龙虎统军贺瑰为宣义节度使、同平章事,寻以为北面行营招讨使
戊辰,晋王畋于朝城
是日,大寒,晋王视河冰已坚,引步骑稍度
梁甲士三千戍杨刘城,缘河数十里,列栅相望,晋王急攻,皆陷之
进攻杨刘城,使步卒斩其鹿角,负葭苇塞堑,四面进攻,即日拔之,获其守将安彦之
先是,租庸使、户部尚书赵岩言于帝曰:“陛下践祚以来,尚未南郊,议者以为无异籓侯,为四方所轻
请幸西都行郊礼,遂谒宣陵
”敬翔谏曰:“自刘镠失利以来,公私困竭,人心惴恐;今展礼圜丘,必行赏赉,是慕虚名而受实弊也
且勍敌近在河上,乘舆岂宜轻动!俟北方既平,报本未晚
”帝不听,己巳,如洛阳,阅车服,饰宫阙,郊祀有日,闻杨刘失守,道路讹言晋军已入大梁,扼汜水矣,从官皆忧其家,相顾涕泣
帝惶骇失图,遂罢郊祀,奔归大梁
甲戌,以河南尹张宗奭为西都留守
是岁,闽王审知为其子牙内都指挥使延钧娶越主岩之女
均王中贞明四年(戊寅,公元九一八年)
春,正月,乙亥朔,蜀大赦,复国号曰蜀
帝至大梁,晋兵侵掠至郓、濮而还
敬翔上疏曰:“国家连年丧师,疆土日蹙
陛下居深宫之中,所与计事者皆左右近习,岂能量敌国之胜负乎!先帝之时,奄有河北,亲御豪杰之将,犹不得志
今敌至郓州,陛下不能留意
臣闻李亚子继位以来,于今十年,攻城野战,无不亲当矢石,近者攻杨刘,身负束薪为士卒先,一鼓拔之
陛下儒雅守文,晏安自若,使贺瑰辈敌之,而望攘逐寇仇,非臣所知也
陛下宜询访黎老,别求异策
不然,忧未艾也
臣虽驽怯,受国重恩,陛下必若乏才,乞于边垂自效
”疏奏,赵、张之徒言翔怨望,帝遂不用
吴以右都押牙王祺为虔州行营都指挥使,将洪、抚、袁、吉之兵击谭全播
严可求以厚利募赣石水工,故吴兵奄至虔州城下,虔人始知之
蜀太子衍好酒色,乐游戏
蜀主尝自夹城过,闻太子与诸王斗鸡击球喧呼之声,叹曰:“吾百战以立基业,此辈其能守之乎!”由是恶张格,而徐贤妃为之内主,竟不能去也
信王宗杰有才略,屡陈时政,蜀主贤之,有废立意
二月,癸亥,宗杰暴卒,蜀主深疑之
河阳节度使、北面行营排陈使谢彦章将兵数万攻杨刘城
甲子,晋王自魏州轻骑诣河上
彦章筑垒自固,决河水,弥浸数里,以限晋兵,晋兵不得进
彦章,许州人也
安彦之散卒多聚于兗、郓山谷为群盗,以观二国成败,晋王招募之,多降于晋
己亥,蜀主以东面招讨使王宗侃为东、西两路诸军都统
三月,吴越王镠初立元帅府,置官属
夏,四月,癸卯朔,蜀主立子宗平为忠王,宗特为资王
岐王复遣使求好于蜀
己酉,以吏部侍郎萧顷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保大节度使高万金卒
癸亥,以忠义节度使高万兴兼保大节度使,并镇鄜、延
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光逢告老,己巳,以司徒致仕
蜀主自永平末得疾,昏瞀,至是增剧
以北面行营招讨使兼中书令王宗弼沉静有谋,五月,召还,以为马步都指挥使
乙亥,召大臣入寝殿,告之曰:“太子仁弱,朕不能违诸公之请,逾次而立之
若其不堪大业,可置诸别宫,幸勿杀之
但王氏子弟,诸公择而辅之
徐妃兄弟,止可优其禄位,慎勿使之掌兵预政,以全其宗族

内飞龙使唐文扆久典禁兵,参预机密,欲去诸大臣,遣人守宫门
王宗弼等三十馀人日至朝堂,不得入见,文扆屡以蜀主之命慰抚之,伺蜀主殂,即作难
遣其党内皇城使潘在迎侦察外事,在迎以其谋告宗弼等
宗弼等排闼入,言文扆之罪,以天册府掌书记崔延昌权判六军事,召太子入侍疾
丙子,贬唐文扆为眉州刺史
翰林学士承旨王保晦坐附会文扆,削官爵,流泸州
在迎,炕之子也
丙申,蜀主诏中外财赋、中书除授、诸司刑狱案牍专委庾凝绩,都城及行营军旅之事委宣徽南院使宋光嗣
丁酉,削唐文扆官爵,流雅州
辛丑,以宋光嗣为内枢密使,与兼中书令王宗弼、宗瑶、宗绾、宗夔并受遗诏辅政
初,蜀主虽因唐制置枢密使,专用士人,及唐文扆得罪,蜀主以诸将多许州故人,恐其不为幼主用,故以光嗣代之
自是宦者始用事
六月,壬寅朔,蜀主殂
癸卯,太子即皇帝位
尊徐贤妃为太后、徐淑妃为太妃
以宋光嗣判六军诸卫事
乙卯,杀唐文扆、王保晦
命西面招讨副使王宗昱杀天雄节度使唐文裔于秦州,免左保胜军使领右街使唐道崇官
吴内外马步都军使、昌化节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训,骄倨淫暴
威武节度使、知抚州李德诚有家妓数十,知训求之,德诚遣使谢曰:“家之所有皆长年,或有子,不足以侍贵人,当更为公求少而美者
”知训怒,谓使者曰:“会当杀德诚,并其妻取之!”知训狎侮吴王,无复君臣之礼
尝与王为优,自为参军,使王为苍鹘,总角弊衣执帽以从
又尝泛舟浊河,王先起,知训以弹弹之
又尝赏花于禅智寺,知训使酒悖慢,王惧而泣,四座股栗
左右扶王登舟,知训乘轻舟逐之,不及,以铁挝杀王亲吏
将佐无敢言者,父温皆不之知
知训及弟知询皆不礼于徐知诰,独季弟知谏以兄事礼之
知训尝召兄弟饮,知诰不至,知训怒曰:“乞子不欲酒,欲剑乎!”又尝与知诰饮,伏甲欲杀之,知谏蹑知诰足,知诰阳起如厕,遁去,知训以剑授左右刁彦能使追杀之
彦能驰骑及于中涂,举剑示知诰而还,以不及告
平卢节度使、同平章事、诸道副都统硃瑾遣家妓通候问于知训,知训强欲私之,瑾已不平
知训恶瑾位加己上,置静淮军于泗州,出瑾为静淮节度使,瑾益恨之,然外事知训愈谨
瑾有所爱马,冬贮于幄,夏贮于帱
宠妓有绝色
知训过别瑾,瑾置酒,自捧觞,出宠妓使歌,以所爱马为寿,知训大喜
瑾因延之中堂,伏壮士于户内,出妻陶氏拜之
知训答拜,瑾以笏自后击之踣地,呼壮士出斩之
瑾先系二悍马于庑下,将图知训,密令人解纵之,马相蹄啮,声甚厉,以是外人莫之闻
瑾提知训首出,知训从者数百人皆散走
瑾驰入府,以首示吴王曰:“仆已为大王除害!”王惧,以衣障面,走入内,曰:“舅自为之,我不敢知!”瑾曰:“婢子不足与成大事!”以知训首击柱,挺剑将出,子城使翟虔等已阖府门勒兵讨之,乃自后逾城,坠而折足,顾追者曰:“吾为万人除害,以一身任患
”遂自刭
徐知诰在润州闻难,用宋齐丘策,即日引兵济江
瑾已死,因抚定军府
时徐温诸子皆弱,温乃以知诰代知训执吴政,沉硃瑾尸于雷塘而灭其族
瑾之杀知训也,泰宁节度使米志诚从十馀骑问瑾所向,闻其已死,乃归
宣谕使李俨贫困,寓居海陵
温疑其与瑾通谋,皆杀之
严可求恐志诚不受命,诈称袁州大破楚兵,将吏皆入贺,伏壮士于戟门,擒志诚,斩之,并其诸子
壬戌,晋王自魏州劳军于杨刘,自泛舟测河水,其深没枪
王谓诸将曰:“梁军非有战意,但欲阻水以老我师,当涉水攻之
”甲子,王引亲军先涉,诸军随之,褰甲横枪,结陈而进
是日水落,深才及膝
匡国节度使、北面行营排陈使谢彦章帅众临岸拒之,晋兵不得进,乃稍引却,梁兵从之
及中流,鼓噪复进,彦章不能支,稍退登岸
晋兵因而乘之,梁兵大败,死伤不可胜纪,河水为之赤,彦章仅以身免
是日,晋人遂陷滨河四寨
蜀唐文扆既死,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格内不自安,或劝格称疾俟命,礼部尚书杨玢自恐失势,谓格曰:“公有援立大功,不足忧也
”庚午,贬格为茂州刺史,玢为荣经尉
吏部侍郎许寂、户部侍郎潘峤皆坐格党贬官
格寻再贬维州司户,庾凝绩又奏徙格于合水镇,令茂州刺史顾承郾伺格阴事
王宗侃妻以格同姓,欲全之,谓承郾母曰:“戒汝子,勿为人报仇,他日将归罪于汝
”承郾从之
凝绩怒,因公事抵承郾罪
秋,七月,壬申朔,蜀主以兼中书令王宗弼为巨鹿王,宗瑶为临淄王,宗绾为临洮王,宗播为临颍王,宗裔、宗夔及兼侍中宗黯皆为琅邪郡王
甲戌,以王宗侃为乐安王
丙子,以兵部尚书庾传素为太子少保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蜀主不亲政事,内外迁除皆出于王宗弼
宗弼纳贿多私,上下咨怨
宋光嗣通敏善希合,蜀主宠任之,蜀由是遂衰
吴徐温入朝于广陵,疑诸将皆预硃瑾之谋,欲大行诛戮
徐知诰、严可求具陈徐知训过恶,所以致祸之由,温怒稍解,乃命网瑾骨于雷塘而葬之,责知训将佐不能匡救,皆抵罪;独刁彦能屡有谏书,温赏之
戊戌,以知诰为淮南节度行军副使、内外马步都军副使、通判府事,兼江州团练使
以徐知谏权润州团练事
温还镇金陵,总吴朝大纲,自馀庶政,皆决于知诰
知诰悉反知训所为,事吴王尽恭,接士大夫以谦,御众以宽,约身以俭
以吴王之命,悉蠲天祐十三年以前逋税,馀俟丰年乃输之
求贤才,纳规谏,除奸猾,杜请托
于是士民翕然归心,虽宿将悍夫无不悦服,以宋齐丘为谋主
先是,吴有丁口钱,又计亩输钱,钱重物轻,民甚苦之
齐丘说知诰,以为“钱非耕桑所得,今使民输钱,是教民弃本逐末也
请蠲丁口钱;自馀税悉输谷帛,绢匹直千钱者当税三十
”或曰:“如此,县官岁失钱亿万计
”齐丘曰:“安有民富而国家贫者邪!”知诰从之
由是江、淮间旷土尽辟,桑柘满野,国以富强
知诰欲进用齐丘而徐温恶之,以为殿直、军判官
知诰每夜引齐丘于水亭屏语,常至夜分,或居高堂,悉去屏障,独置大炉,相向坐,不言,以铁箸画灰为字,随以匙灭去之,故其所谋,人莫得而知也
虔州险固,吴军攻之,久不下,军中大疫,王祺病,吴以镇南节度使刘信为虔州行营招讨使,未几,祺卒
谭全播求救于吴越、闽、楚
吴越王镠以统军使传球为西南面行营应援使,将兵二万攻信州;楚将张可求将万人屯古亭,闽兵屯雩都以救之
信州兵才数百,逆战,不利;吴越兵围其城
刺史周本,启关张虚幕于门内,召僚佐登城楼作乐宴饮,飞矢雨集,安坐不动;吴越疑有伏兵,中夜,解围去
吴以前舒州刺史陈璋为东南面应援招讨使,将兵侵苏、湖,钱传球自信州南屯汀州
晋王遣间使持帛书会兵于吴,吴人辞以虔州之难
晋王谋大举入寇,周德威将幽州步骑三万,李存审将沧景步骑万人,李嗣源将邢洺步骑万人,王处直遣将将易定步骑万人,及麟、胜、云、蔚、新、武等州诸部落奚、契丹、室韦、吐谷浑,皆以兵会之
八月,并河东、魏博之兵,大阅于魏州
蜀诸王皆领军使,彭王宗鼎谓其昆弟曰:“亲王典兵,祸乱之本
今主少臣强,谗间将兴,缮甲训士,非吾辈所宜为也
”因固辞军使,蜀主许之,但营书舍、植松竹自娱而已
泰宁节度使张万进,轻险好乱
时嬖幸用事,多求赂于万进,万进闻晋兵将出,己酉,遣使附于晋,且求援
以亳州团练使刘鄩为兗州安抚制置使,将兵讨之
甲子,蜀顺德皇后殂
乙丑,蜀主以内给事王廷绍、欧阳晃、李周辂、宋光葆、宋承蕴、田鲁俦等为将军及军使,皆干预政事,骄纵贪暴,大为蜀患,周庠切谏,不听
晃患所居之隘,夜,因风纵火,焚西邻军营数百间,明旦,召匠广其居;蜀主亦不之问
光葆,光嗣之从弟也
晋王自魏州如杨刘,引兵略郓、濮而还,循河而上,军于麻家渡
贺瑰、谢彦章将梁兵屯濮州北行台村,相持不战
晋王好自引轻骑迫敌营挑战,危窘者数四,赖李绍荣力战翼卫之,得免
赵王镕及王处直皆遣使致书曰:“元元之命系于王,本朝中兴系于王,奈何自轻如此!”王笑谓使者曰:“定天下者,非百战何由得之!安可但深居帷房以自肥乎!”一旦,王将出营,都营使李存审扣马泣谏曰:“大王当为天下自重
彼先登陷陈,将士之职也,存审辈宜为之,非大王之事也
”王为之揽辔而还
他日,伺存审不在,策马急出,顾谓左右曰:“老子妨人戏!”王以数百骑抵梁营,谢彦章伏精甲五千于堤下;王引十馀骑度堤,伏兵发,围王数十重,王力战于中,后骑继之者攻之于外,仅得出
会李存审救至,梁兵乃退,王始以存审之言为忠
吴刘信遣其将张宣等夜将兵三千袭楚将张可求于古亭,破之;又遣梁诠等将兵击吴越及闽兵,二国闻楚兵败,俱引归
梅山蛮寇邵州,楚将樊须击走之
九月,壬午,蜀内枢密使宋光嗣以判六军让兼中书令王宗弼,蜀主许之
吴刘信昼夜急攻虔州,斩首数千级,不能克;使人说谭全播,取质纳赂而还
徐温大怒,杖信使者
信子英彦典亲兵,温授英彦兵三千,曰:“汝父居上游之地,将十倍之众,不能下一城,是反也!汝可以此兵往,与父同反!”又使升州牙内指挥使硃景瑜与之俱,曰:“全播守卒皆农夫,饥窘逾年,妻子在外,重围既解,相贺而去,闻大兵再往,必皆逃遁,全播所守者空城耳,往必克之

冬,十一月,壬申,蜀葬神武圣文孝德明惠皇帝于永陵,庙号高祖
越主岩祀南郊,大赦,改国号曰汉
刘信闻徐温之言,大惧,引兵还击虔州
先锋始至,虔兵皆溃,谭全播奔雩都,追执之
吴以全播为右威卫将军,领百胜节度使
先是,吴越王镠常自虔州入贡,至是道绝,始自海道出登、莱,抵大梁
初,吴徐温自以权重而位卑,说吴王曰:“今大王与诸将皆为节度使,虽有都统之名,不足相临制;请建吴国,称帝而治
”王不许
严可求屡劝温以次子知询代徐知诰知吴政,知诰与骆知祥谋,出可求为楚州刺史
可求既受命,至金陵,见温,说之曰:“吾奉唐正朔,常以兴复为辞
今硃、李方争,硃氏日衰,李氏日炽
一旦李氏有天下,吾能北面为之臣乎?不若先建吴国以系民望
”温大悦,复留可求参总庶政,使草具礼仪
知诰知可求不可去,乃以女妻其子续
晋王欲趣大梁,而梁军扼其前,坚壁不战百馀日
十二月,庚子朔,晋王进兵,距梁军十里而舍
初,北面行营招讨使贺瑰善将步兵,排陈使谢彦章善将骑兵,瑰恶其与己齐名
一日,瑰与彦章治兵于野,瑰指一高地曰:“此可以立栅
”至是,晋军适置栅于其上,瑰疑彦章与晋通谋
瑰屡欲战,谓彦章曰:“主上悉以国兵授吾二人,社稷是赖
今强寇压吾门,而逗遛不战,可乎!”彦章曰:“强寇凭陵,利在速战
今深沟高垒,据其津要,彼安敢深入!若轻与之战,万一蹉跌,则大事去矣
”瑰益疑之,密谮之于帝,与行营马步都虞候曹州刺史硃珪谋,因享士,伏甲,杀彦章及濮州刺史孟审澄、别将侯温裕,以谋叛闻
审澄、温裕,亦骑将之良者也
丁未,以硃珪为匡国留后,癸丑,又以为平卢节度使兼行营马步副指挥使以赏之
晋王闻彦章死,喜曰:“彼将帅自相鱼肉,亡无日矣
贺瑰残虐,失士卒心,我若引军直指其国都,彼安得坚壁不动!幸而一与之战,蔑不胜矣
”王欲自将万骑直趣大梁,周德威曰:“梁人虽屠上将,其军尚全,轻行徼利,未见其福
”不从
戊午,下令军中老弱悉归魏州,起师趋汴
庚申,毁营而进,众号十万
辛酉,蜀改明年元曰乾德
贺瑰闻晋王已西,亦弃营而踵之
晋王发魏博白丁三万从军,以供营栅之役,所至,营栅立成
壬戌,至胡柳陂
癸亥旦,候者言梁兵自后至矣
周德威曰:“贼倍道而来,未有所舍,我营栅已固,守备有馀,既深入敌境,动须万全,不可轻发
此去大梁至近,梁兵各念其家,内怀愤激,不以方略制之,恐难得志
王宜按兵勿战,德威请以骑兵扰之,使彼不得休息,至暮营垒未立,樵爨未具,乘其疲乏,可一举灭也
”王曰:“前在河上恨不见贼,今贼至不击,尚复何待,公何怯也!”顾李存审曰:“敕辎重先发,吾为尔殿后,破贼而去!”即以亲军先出
德威不得已,引幽州兵从之,谓其子曰:“吾无死所矣
”贺瑰结陈而至,横亘数十里
王帅银枪都陷其陈,冲荡击斩,往返十馀里
行营左厢马军都指挥使、郑州防御使王彦章军先败,西走趣濮阳
晋辎重在陈西,望见梁旗帜,惊溃,入幽州陈,幽州兵亦扰乱,自相蹈藉;周德威不能制,父子皆战死
魏博节度副使王缄与辎重俱行,亦死
晋兵无复部伍
梁兵四集,势甚盛
晋王据高丘收散兵,至日中,军复振
陂中有土山,贺瑰引兵据之
晋王谓将士曰:“今日得此山者胜,吾与汝曹夺之
”即引骑兵先登,李从珂与银枪大将王建及以步卒继之,梁兵纷纷而下,遂夺其山
日向晡,贺瑰陈于山西,晋兵望之有惧色
诸将以为诸军未尽集,不若敛兵还营,诘朝复战
天平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阎宝曰:“王彦章骑兵已入濮阳,山下惟步卒,向晚皆有归志,我乘高趣下击之,破之必矣
今王深入敌境,偏师不利,若复引退,必为所乘
诸军未集者闻梁再克,必不战自溃
凡决胜料敌,惟观情势,情势已得,断在不疑
王之成败,在此一战;若不决力取胜,纵收馀众北归,河朔非王有也
”昭义节度使李嗣昭曰:“贼无营垒,日晚思归,但以精骑扰之,使不得夕食,俟其引退,追击可破也
我若敛兵还营,彼归整众复来,胜负未可知也
”王建及擐甲横槊而进曰:“贼大将已遁,王之骑军一无所失,今击此疲乏之众,如拉朽耳
王但登山,观臣为王破贼
”王愕然曰:“非公等言,吾几误计
”嗣昭、建及以骑兵大呼陷陈,诸军继之,梁兵大败
元城令吴琼、贵乡令胡装,各帅白丁万人,于山下曳柴扬尘,鼓噪以助其势
梁兵自相腾藉,弃甲山积,死亡者几三万人
装,证之曾孙也
是日,两军所丧士卒各三之二,皆不能振
晋王还营,闻周德威父子死,哭之恸,曰:“丧吾良将,是吾罪也!”以其子幽州中军兵马使光辅为岚州刺史
李嗣源与李从珂相失,见晋军挠败,不知王所之,或曰:“王已北渡河矣
”嗣源遂乘冰北渡,将之相州
是日,从珂从王夺山,晚战皆有功
甲子,晋王进攻濮阳,拔之
李嗣源知晋军之捷,复来见王于濮阳,王不悦,曰:“公以吾为死邪?渡河安之!”嗣源顿首谢罪
王以从珂有功,但赐大钟酒以罚之,然自是待嗣源稍薄
初,契丹主之弟撒剌阿拨号北大王,谋作乱于其国
事觉,契丹主数之曰:“汝与吾如手足,而汝兴此心,我若杀汝,则与汝何异!”乃囚之期年而释之
撒剌阿拨帅其众奔晋,晋王厚遇之,养为假子,任为刺史;胡柳之战,以其妻子来奔
晋军至德胜渡,王彦章败卒有走至大梁者,曰:“晋人战胜,将至矣
”顷之,晋兵有先至大梁问次舍者,京城大恐
帝驱市人登城,又欲奔洛阳,遇夜而止
败卒至者不满千人,伤夷逃散,各归乡里,月馀仅能成军
均王中贞明五年(己卯,公元九一九年)
春,正月,辛巳,蜀主祀南郊,大赦
晋李存审于德胜南北夹河筑两城而守之
晋王以存审代周德威为内外番汉马步总管
晋王还魏州,遣李嗣昭权知幽州军府事
汉主岩立越国夫人马氏为皇后,殷之女也
三月,丙戌,蜀北路行营都招讨、武德节度使王宗播等自散关击岐,渡渭水,破岐将孟铁山
会大雨而还,分兵戍兴元、凤州及威武城
戊子,天雄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宗昱攻陇州,不克
蜀主奢纵无度,日与太后、太妃游宴于贵臣之家,及游近郡名山,饮酒赋诗,所费不可胜纪
仗内教坊使严旭强取士民女子内宫中,或得厚赂而免之,以是累迁至蓬州刺史
太后、太妃各出教令卖刺史、令、录等官,每一官阙,数人争纳赂,赂多者得之
晋王自领卢龙节度使,以中门使李绍宏提举军府事,代李嗣昭
昭宏,宦者也,本姓马,晋王赐姓名,使与知岚州事孟知祥俱为河东、魏博中门使
孟知祥又荐教练使雁门郭崇韬能治剧,王以为中门副使
崇韬倜傥有智略,临事敢决,王宠待日隆
先是,中门使吴珪、张虔厚相继获罪,及绍宏出幽州,知祥惧祸,称疾辞位,王乃以知祥为河东马步都虞候,自是崇韬专典机密
诏吴越王镠大举讨淮南
镠以节度副大使传瓘为诸军都指挥使,帅战舰五百艘,自东洲击吴
吴遣舒州刺史彭彦章及裨将陈汾拒之
吴徐温帅将吏籓镇请吴王称帝,吴王不许
夏,四月,戊戌朔,即吴国王位
大赦,改元武义
建宗庙社稷,置百官,宫殿文物皆用天子礼
以金继土,腊用丑
改谥武忠王曰孝武王,庙号太祖,威王曰景王,尊母为太妃;以徐温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诸道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守太尉兼中书令、东海郡王,以徐知诰为左仆射、参政事兼知内外诸军事,仍领江州团练使,以扬府左司马王令谋为内枢密使,营田副使严可求为门下侍郎,盐铁判官骆知祥为中书侍郎,前中书舍人卢择为吏部尚书兼太常卿,掌书记殷文圭为翰林学士,馆驿巡宫游恭为知制诰,前驾部员外郎杨迢为给事中
择,醴泉人;迢,敬之之孙也
钱传瓘与彭彦章遇;传瓘命每船皆载灰、豆及沙,乙巳,战于狼山江
吴船乘风而进,传瓘引舟避之,既过,自后随之
吴回船与战,传瓘使顺风扬灰,吴人不能开目;及船舷相接,传瓘使散沙于己船而散豆于吴船,豆为战血所渍,吴人践之皆僵仆
传瓘因纵火焚吴船,吴兵大败
彦章战甚力,兵尽,继之以木,身被数十创,陈汾按兵不救;彦章知不免,遂自杀
传瓘俘吴裨将七十人,斩首千馀级,焚战舰四百艘
吴人诛汾,籍没家赀,以其半赐彦章家,禀其妻子终身
贺瑰攻德胜南城,百道俱进,以竹笮联艨艟十馀艘,蒙以牛革,设睥睨、战格如城状,横于河流,以断晋之救兵,使不得渡
晋王自引兵驰往救之,陈于北岸,不能进;遣善游者马破龙入南城,见守将氏延赏,延赏言矢石将尽,陷在顷刻
晋王积金帛于军门,募能破艨童者;众莫知为计,亲将李建及曰:“贺瑰悉众而来,冀此一举;若我军不渡,则彼为得计
今日之事,建及请以死决之
”乃选效节敢死士得三百人,被铠操斧,帅之乘舟而进
将至艨童,流矢雨集,建及使操斧者入艨艟间,斧其竹笮,又以木罂载薪,沃油然火,于上流纵之,随以巨舰实甲士,鼓噪攻之
艨艟既断,随流而下,梁兵焚溺者殆半,晋兵乃得渡
瑰解围走,晋兵追之,至濮州而还
瑰退屯行台村
蜀主命天策府诸将无得擅离屯戍
五月,丁卯朔,左散旗军使王承谔、承勋、承会违命,蜀主皆原之
自是禁令不行
楚人攻荆南,高季昌求救于吴,吴命镇南节度使刘信等帅洪、吉、抚、信步兵自浏阳趣潭州,武昌节度使李简等帅水军攻复州
信等至潭州东境,楚兵释荆南引归
简等入复州,执其知州鲍唐
六月,吴人败吴越兵于沙山
秋,七月,吴越王镠遣钱传瓘将兵三万攻吴常州,徐温帅诸将拒之,右雄武统军陈璋以水军下海门出其后
壬申,战于无锡
会温病热,不能治军,吴越攻中军,飞矢雨集,镇海节度判官陈彦谦迁中军旗鼓于左,取貌类温者,擐甲胄,号令军事,温得少息
俄顷,疾稍间,出拒之
时久旱草枯,吴人乘风纵火,吴越兵乱,遂大败,杀其将何逢、吴建,斩首万级
传瓘遁去,追至山南,复败之
陈璋败吴越于香弯
温募生获叛将陈绍者赏钱百万,指挥使崔彦章获之
绍勇而多谋,温复使之典兵
初,锦衣之役,吴马军指挥曹筠叛奔吴越,徐温赦其妻子,厚遇之,遣间使告之曰:“使汝不得志而去,吾之过也,汝无以妻子为念
”及是役,筠复奔吴
温自数昔日不用筠言者三,而不问筠去来之罪,归其田宅,复其军职,筠内愧而卒
知诰请帅步卒二千,易吴越旗帜铠仗,蹑败卒而东,袭取苏州
温曰:“尔策固善;然吾且求息兵,未暇如汝言也
”诸将皆以为:“吴越所恃者舟楫,今大旱,水道涸,此天亡之时也,宜尽步骑之势,一举灭之
”温叹曰:“天下离乱久矣,民困已甚,钱公亦未易可轻;若连兵不解,方为诸君之忧
今战胜以惧之,戢兵以怀之,使两地之民各安其业,君臣高枕,岂不乐哉!多杀何为!”遂引还
吴越王镠见何逢马,悲不自胜,故将士心附之
宠姬郑氏父犯法当死,左右为之请,镠曰:“岂可以一妇人乱我法
”出其女而斩之
镠自少在军中,夜未尝寐,倦极则就圆木小枕,或枕大铃,寐熟辄欹而寤,名曰:“警枕”
置粉盘于卧内,有所记则书盘中,比老不倦
或寝方酣,外有白事者,令侍女振纸即寤
时弹铜丸于楼墙之外,以警直更者
尝微行,夜叩北城门,吏不肯启关,曰:“虽大王来亦不可启
”乃自他门入
明日,召北门吏,厚赐之
丙戌,吴王立其弟蒙为庐江郡公,溥为丹杨郡公,浔为新安郡公,澈为鄱阳郡公,子继明为庐陵郡公
晋王归晋阳,以巡官冯道为掌书记
中门使郭崇韬以诸将陪食者众,请省其数
王怒曰:“孤为效死者设食,亦不得专,可令军中别择河北帅,孤自归太原
”即召冯道令草词以示众
道执笔逡巡不为,曰:“大王方平河南,定天下,崇韬所请未至大过;大王不从可矣,何必以此惊动远近,使敌国闻之,谓大王君臣不和,非所以隆威望也
”会崇韬入谢,王乃止
初,唐灭高丽,天祐初,高丽石窟寺眇僧躬乂,聚众据开州称王,号大封国,至是,遣佐良尉金立奇入贡于吴
八月,乙未朔,宣义节度使贺瑰卒
以开封尹王瓚为北面行营招讨使
瓚将兵五万,自黎阳渡河掩击澶、魏,至顿丘,遇晋兵而旋,瓚为治严,令行禁止,据晋人上游十八里杨村,夹河筑垒,运洛阳竹木造浮梁,自滑州馈运相继
晋蕃汉马步副总管、振武节度使李存进亦造浮梁于德胜,或曰:“浮梁须竹笮、铁牛、石囷,我皆无之,何以能成!”存进不听,以苇笮维巨舰,系于土山巨木,逾月而成,人服其智
吴徐温遣使以吴王书归无锡之俘于吴越;吴越王镠亦遣使请和于吴
自是吴国休兵息民,三十馀州民乐业者二十馀年
吴王及徐温屡遗吴越王镠书,劝镠自王其国;镠不从
九月,丙寅,诏削刘岩官爵,命吴越王镠讨之
镠虽受命,竟不行
吴庐江公蒙有材气,常叹曰:“我国家而为它人所有,可乎!”徐温闻而恶之
起屠维单阏十月,尽玄黓敦牂,凡三年有奇
均王下贞明五年(己卯,公元九一九年)
冬,十月,出蒙为楚州团练使
晋王如魏州,发徒数万,广德胜北城,日与梁人争,大小百馀战,互有胜负
左射军使石敬塘与梁人战于河壖,梁人击敬瑭,断其马甲,横冲兵马使刘知远以所乘马授之,自乘断甲者徐行为殿;梁人疑有伏,不敢追,俱得免,敬瑭以是亲爱之
敬瑭、知远,其先皆沙陀人
敬瑭,李嗣源之婿也
刘鄩围张万进于兗州经年,城中危窘,晋王方与梁人战河上,力不能救
万进遣亲将刘处让乞师于晋,晋王未之许,处让于军门截耳曰:“苟不得请,生不如死!”晋王义之,将为出兵,会鄩已屠兗州,族万进,乃止
以处让为行台左骁卫将军
处让,沧州人也
十一月,吴武宁节度使张崇寇安州
丁丑,以刘鄩为泰宁节度使、同平章事
辛卯,王瓚引兵至戚城,与李嗣源战,不利
梁筑垒贮粮于潘张,距杨村五十里,十二月,晋王自将骑兵自河南岸西上,邀其饷者,俘获而还;梁人伏兵于要路,晋兵大败
晋王以数骑走,梁数百骑围之,李绍荣识其旗,单骑奋击救之,仅免
戊戌,晋王复与王瓚战于河南,瓚先胜,获晋将石君立等;既而大败,乘小舟渡河,走保北城,失亡万计
帝闻石君立勇,欲将之,系于狱而厚饷之,使人诱之
君立曰:“我晋之败将,而为用于梁,虽竭诚效死,谁则信之!人各有君,何忍反为仇雠用哉!”帝犹惜之,尽杀所获晋将,独置君立
晋王乘胜遂拔濮阳
帝召王瓚还,以天平节度使戴思远代为北面招讨使,屯河上以拒晋人
己酉,蜀雄武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宗朗有罪,削夺官爵,复其姓名曰全师朗,命武定节度使兼中书令桑弘志讨之
吴禁民私畜兵器,盗贼益繁
御史台主簿京兆卢枢上言:“今四方分争,宜教民战
且善人畏法禁而奸民弄干戈,是欲偃武而反招盗也
宜团结民兵,使之习战,自卫乡里
”从之
均王下贞明六年(庚辰,公元九二零年)
春,正月,戊辰,蜀桑弘志克金州,执全师朗,献于成都,蜀主释之
吴张崇攻安州,不克而还
崇在庐州,贪暴不法
庐江民讼县令受赇,徐知诰遣侍御史知杂事杨廷式往按之,欲以威崇,廷式曰:“杂端推事,其体至重,职业不可不行
”知诰曰:“何如?”廷式曰:“械系张崇,使吏如升州,簿责都统
”知诰曰:“所按者县令耳,何至于是!”廷式曰:“县令微官,张崇使之取民财转献都统耳,岂可舍大而诘小乎!”知诰谢之曰:“固知小事不足相烦
”以是益重之
廷式,泉州人也
晋王自得魏州,以李建及为魏博内外牙都将,将银枪效节都
建及为人忠壮,所得赏赐,悉分士卒,与同甘苦,故能得其死力,所向立功;同列疾之
宦者韦令图监建及军,谮于晋王曰:“建及以私财骤施,此其志不小,不可使将牙兵
”王疑之
建及知之,自恃无它,行之自若
三月,王罢建及军职,以为代州刺史
汉杨洞潜请立学校,开贡举,设铨选;汉主岩从之
夏,四月,乙亥,以尚书右丞李琪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琪,珽之弟也,性疏俊,挟赵岩、张汉杰之势,颇通贿赂
萧顷与琪同为相,顷谨密而阴伺琪短
久之,有以摄官求仕者,琪辄改摄为守,顷奏之
帝大怒,欲流琪远方,赵、张左右之,止罢为太子少保
河中节度使冀王友谦以兵袭取同州,逐忠武节度使程全晖,全晖奔大梁
友谦以其子令德为忠武留后,表求节钺,帝怒,不许
既而惧友谦怨望,己酉,以友谦兼忠武节度使
制下,友谦已求节钺于晋王,晋王以墨制除令德忠武节度使
吴宣王重厚恭恪,徐温父子专政,王未尝有不平之意形于言色,温以是安之
及建国称制,尤非所乐,多沉饮鲜食,遂成寝疾
五月,温自金陵入朝,议当为嗣者
或希温意言曰:“蜀先主谓武侯:‘嗣子不才,君宜自取
’”温正色曰:“吾果有意取之,当在诛张颢之初,岂至今日邪!使杨氏无男,有女亦当立之
敢妄言者斩!”乃以王命迎丹杨公溥监国,徙溥兄蒙为舒州团练使
己丑,宣王殂
六月,戊申,溥即吴王位
尊母王氏曰太妃
丁巳,蜀以司徒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周庠同平章事,充永平节度使
帝以泰宁节度使刘鄩为河东道招讨使,帅感化节度使尹皓、静胜节度使温昭图、庄宅使段凝攻同州
闰月,庚申朔,蜀主作高祖原庙于万里桥,帅后妃、百官用亵味作鼓吹祭之
华阳尉张士乔上疏谏,以为非礼,蜀主怒,欲诛之,太后以为不可,乃削官流黎州,士乔感愤,赴水死
刘鄩等围同州,硃友谦求救于晋
秋,七月,晋王遣李存审、李嗣昭、李建及、慈州刺史李存质将兵救之
乙卯,蜀主下诏北巡,以礼部尚书兼成都尹长安韩昭为文思殿大学士,位在翰林承旨上
昭无文学,以便佞得幸,出入宫禁,就蜀主乞通、渠、巴、集数州刺史卖之以营居第,蜀主许之
识者知蜀之将亡
八月,戊辰,蜀主发成都,被金甲,冠珠帽,执弓矢而行,旌旗兵甲,亘百馀里
雒令段融上言:“不宜远离都邑,当委大臣征讨
”不从
九月,次安远城
李存审等至河中,即日济河
梁人素轻河中兵,每战必穷追不置
存审选精甲二百,杂河中兵,直压刘鄩垒,鄩出千骑逐之;知晋人已至,大惊,自是不敢轻出
晋人军于朝邑
河中事梁久,将士皆持两端
诸军大集,刍粟踊贵,友谦诸子说友谦且归款于梁,以退其师,友谦曰:“昔晋王亲赴吾急,秉烛夜战
今方与梁相拒,又命将星行,分我资粮,岂可负邪!”
晋人分兵攻华州,坏其外城
李存审等按兵累旬,乃进逼刘鄩营,鄩等悉众出战,大败,收馀众退保罗文寨
又旬馀,存审谓李嗣昭曰:“兽穷则搏,不如开其走路,然后击之
”乃遣人牧马于沙苑
鄩等宵遁,追击至渭水,又破之,杀获甚众,存审等移檄告谕关右,引兵略地至下邽,谒唐帝陵,哭之而还
河中兵进攻崇州,静胜节度使温昭图甚惧
帝使供奉官窦维说之曰:“公所有者华原、美原两县耳,虽名节度使,实一镇将,比之雄籓,岂可同日语也,公有意欲之乎?”昭图曰:“然
”维曰:“当为公图之
”即教昭图表求移镇,帝以汝州防御使华温琪权知静胜留后
冬,十月,辛酉,蜀主如武定军,数日,复还安远
十一月,戊子朔,蜀主以兼侍中王宗俦为山南节度使、西北面都招讨、行营安抚使,天雄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宗昱、永宁军使王宗晏、左神勇军使王宗信为三招讨以副之,将兵伐岐,出故关,壁于咸宜,入良原
丁酉,王宗俦攻陇州,岐王自将万五千人屯汧阳
癸卯,蜀将陈彦威出散关,败岐兵于箭筈岭,蜀兵食尽,引还
宗昱屯秦州,宗俦屯上邽,宗晏、宗信屯威武城
庚戌,蜀主发安远城
十二月,庚申,至利州,阆州团练使林思谔来朝,请幸所治,从之
癸亥,泛江而下,龙舟画舸,辉映江渚,州县供办,民始愁怨
壬申,至阆州,州民何康女色美,将嫁,蜀主取之,赐其夫家帛百匹,夫一恸而卒
癸未,至梓州
赵王镕自恃累世镇成德,得赵人心,生长富贵,雍容自逸,治府第园沼,极一时之盛,多事嬉游,不亲政事,事皆仰成于僚佐,深居府第,权移左右,行军司马李蔼、宦者李弘规用事于中外,宦者石希蒙尤以谄谀得幸
初,刘仁恭使牙将张文礼从其子守文镇沧州,守文诣幽州省其父,文礼于后据城作乱,沧人讨之,奔镇州
文礼好夸诞,自言知兵,越王镕奇之,养以为子,更名德明,悉以军事委之
德明将行营兵从晋王,镕欲寄以腹心,使都指挥使符习代还,以为防城使
镕晚年好事佛及求仙,专讲佛经,受符箓,广斋醮,合炼仙丹,盛饰馆宇于西山,每往游之,登山临水,数月方归,将佐士卒陪从者常不下万人,往来供顿,军民皆苦之
是月,自西山还,宿鹘营庄,石希蒙劝王复之它所
李弘规言于王曰:“晋王夹河血战,栉风沐雨,亲冒矢石,而王专以供军之资奉不急之费,且时方艰难,人心难测,王久虚府第,远出游从,万一有奸人为变,闭关相距,将若之何?”王将归,希蒙密言于王曰:“弘规妄生猜间,出不逊语以劫胁王,专欲夸大于外,长威福耳
”王遂留,信宿无归志
弘规乃教内牙都将苏汉衡帅亲军,擐甲拔刃,诣帐前白王曰:“士卒暴露已久,愿从王归!”弘规因进言曰:“石希蒙劝王游从不已,且闻欲阴谋为逆,请诛之以谢众
”王不听,牙兵遂大噪,斩希蒙首,诉于前
王怒且惧,亟归府
是夕,遣其长子副大使昭祚与王德明将兵围弘规及李霭之第,族诛之,连坐者数十家
又杀苏汉衡,收其党与,穷治反状,亲军大恐
吴金陵城成,隐彦谦上费用册籍,徐温曰:“吾既任公,不复会计!”悉焚之
初,闽王审知承制加其从子泉州刺史延彬领平卢节度使
延彬治泉州十七年,吏民安之
会得白鹿及紫芝,僧浩源以为王者之符,延彬由是骄纵,密遣使浮海入贡,求为泉州节度使
事觉,审知诛浩源及其党,黜延彬归私第
汉主岩遣使通好于蜀
吴越王镠遣使为其子传琇求婚于楚,楚王殷许之
均王下龙德元年(辛巳,公元九二一年)
春,正月,甲午,蜀主还成都
初,蜀主之为太子,高祖为聘兵部尚书高知言女为妃,无宠,及韦妃入宫,尤见疏薄,至是遣还家,知言惊仆,不食而卒
韦妃者,徐耕之孙也,有姝色,蜀主适徐氏,见而悦之,太后因纳于后宫,蜀主不欲娶于母族,托云韦昭度之孙
初为婕妤,累加元妃
蜀主常列锦步障,击球其中,往往远适而外人不知,爇诸香,昼夜不绝
久而厌之,更爇皁荚以乱其气
结缯为山,及宫殿楼观于其上,或为风雨所败,则更以新者易之
或乐饮缯山,涉旬不下
山前穿渠通禁中,或乘船夜归,令宫女秉蜡炬千馀居前船,却立照之,水面如昼
或酣馀禁中,鼓吹沸腾,以至达旦
以是为常
甲辰,徙静胜节度使温昭图为匡国节度使,镇许昌
昭图素事赵岩,故得名籓
蜀主、吴主屡以书劝晋王称帝,晋王以书示僚佐曰:“昔王太师亦尝遗先王书,劝以唐室已亡,宜自帝一方
先王语余云:‘昔天子幸石门,吾发兵诛贼臣,当是之时,威振天下,吾若挟天子据关中,自作九锡禅文,谁能禁我!顾吾家世忠孝,立功帝室,誓死不为耳
汝它日当务以复唐社稷为心,慎勿效此曹所为!’言犹在耳,此议非所敢闻也
”因泣
既而将佐及蕃镇劝进不已,乃令有司市玉造法物
黄巢之破长安也,魏州僧传真之师得传国宝,藏之四十年,至是,传真以为常玉,将鬻之,或识之,曰:“传国宝也
”传真乃诣行台献之,将佐皆奉觞称贺
张承业在晋阳闻之,诣魏州谏曰:“吾王世世忠于唐室,救其患难,所以老奴三十馀年为王捃拾财赋,召补兵马,誓灭逆贼,复本朝宗社耳
今河北甫定,硃氏尚存,而王遽即大位,殊非从来征伐之意,天下其谁不解体乎!王何不先灭硃氏,复列圣之深仇,然后求唐后而立之,南取吴,西取蜀,汛扫宇内,合为一家,当是之时,虽使高宜、太宗复生,谁敢居王上者?让之愈久则得之愈坚矣
老奴之志无它,但以受先王大恩,欲为王立万年之基耳
”王曰:“此非余所愿,奈群下意何
”承业知不可止,恸哭曰:“诸侯血战,本为唐家,今王自取之,误老奴矣!”即归晋阳邑,成疾,不复起
二月,吴改元顺义
赵王既杀李弘规、李霭,委政于其子昭祚
昭祚性骄愎,既得大权,曏时附弘规者皆族之
弘规部兵五百人欲逃,聚泣偶语,未知所之
会诸军有给赐,赵王仇亲军之杀石希蒙,独不时与,众益惧
王德明素蓄异志,因其惧而激之曰:“王命我尽坑尔曹
吾念尔曹无罪并命,欲从王命则不忍,不然又获罪于王,奈何?”众皆感泣
是夕,亲军有宿于潭城西门者,相与饮酒而谋之
酒酣,其中骁健者曰:“吾曹识王太保意,今夕富贵决矣!”即逾城入
赵王方焚香受箓,二人断其首而出,因焚府第
军校张友顺帅众诣德明第,请为留后,德明复姓名曰张文礼,尽灭王氏之族,独置昭祚之妻普宁公主以自托于梁
三月,吴人归吴越王镠从弟龙武统军镒于钱唐,镠亦归吴将李涛于广陵
徐温以涛为右雄武统军,镠以镒为镇海节度副使
张文礼遣使告乱于晋王,且奉笺劝进,因求节钺
晋王方置酒作乐,闻之,投杯悲泣,欲讨之
僚佐以为文礼罪诚大,然吾方与梁争,不可更立敌于肘腋,宜且从其请以安之
王不得已,夏,四月,遣节度判官卢质承制授文礼成德留后
陈州刺史惠王友能反,举兵趣大梁,诏陕州留后霍彦威、宣义节度使王彦章、控鹤指挥使张汉杰将兵讨之
友能至陈留,兵败,走还陈州,诸军围之
五月,丙戌朔,改元
初,刘鄩与硃友谦为婚
鄩之受诏讨友谦也,至陕州,先遣使移书,谕以祸福;待之月馀,友谦不从,然后进兵
尹皓、段凝素忌鄩,因谮之于帝曰:“鄩逗遛养寇,俾俟援兵
”帝信之
鄩既败归,以疾请解兵柄,诏听于西都就医,密令留守张宗奭鸩之,丁亥,卒
六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惠王友能降
庚子,诏赦其死,降封房陵侯
晋王既许籓镇之请,求唐旧臣,欲以备百官
硃友谦遣前礼部尚书苏循诣行台,循至魏州,入牙城,望府廨即拜,谓之拜殿
见王呼万岁舞蹈,泣而称臣
翌日,又献大笔三十枚,谓之“画日笔”
王大喜,即命循以本官为河东节度副使,张承业深恶之
张文礼虽受晋命,内不自安,复遣间使因卢文进求援于契丹;又遣间使来告曰:“王氏为乱兵所屠,公主无恙
臣已北召契丹,乞朝廷发精甲万人相助,自德、棣渡河,则晋人遁逃不暇矣
”帝疑未决
敬翔曰:“陛下不乘此衅以复河北,则晋人不可复破矣
宜徇其请,不可失也
”赵、张辈皆曰:“今强寇近在河上,尽吾兵力以拒之,犹惧不支,何暇分万人以救张文礼乎!且文礼坐持两端,欲以自固,于我何利焉!”帝乃止
晋人屡于塞上及河津获文礼蜡丸绢书,晋王皆遣使归之,文礼惭惧
文礼忌赵故将,多所诛灭
符习将赵兵万人从晋王在德胜,文礼请召归,以它将代之,且以习子蒙为都督府参军,遣人赍钱帛劳行营将士以悦之
习见晋王,泣涕请留,晋王曰:“吾与赵王同盟讨贼,义犹骨肉,不意一旦祸生肘腋,吾诚痛之
汝苟不忘旧君,能为之复仇乎?吾以兵粮助汝
”习与部将三十馀人举身投地恸哭曰:“故使授习等剑,使之攘除寇敌
自闻变故以来,冤愤无诉,欲引剑自刭,顾无益于死者,今大王念故使辅佐之勤,许之复冤,习等不敢烦霸府之兵,愿以所部径前搏取凶竖,以报王氏累世之恩,死不恨矣!”
八月,庚申,晋王以习为成德留后,又命天平节度使阎宝、相州刺史史建瑭将兵助之,自邢洺而北
文礼先病腹疽;甲子,晋兵拔赵州,刺史王铤降,晋王复以为刺史,文礼闻之,惊惧而卒
其子处瑾秘不发丧,与其党韩正时谋悉力拒晋
九月,晋兵渡滹沱,围镇州,决漕渠以灌之,获其深州刺史张友顺
壬辰,史建瑭中流矢卒
晋王欲自分兵攻镇州,北面招讨使戴思远闻之,谋悉杨村之众袭德胜北城,晋王得梁降者,知之,冬,十月,己未,晋王命李嗣源伏兵于戚城,李存审屯德胜,先以骑兵诱之,伪示羸怯
梁兵竞进,晋王严中军以待之;梁兵至,晋王以铁骑三千奋击,梁兵大败,思远走趣杨村,士卒为晋兵所杀伤及自相蹈藉、坠河陷冰,失亡二万馀人
晋王以李嗣源为蕃汉内外马步副总管、同平章事
初,义武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处直未有子,妖人李应之得小儿刘云郎于陉邑,以遗处直曰:“是儿有贵相
”使养为子,名之曰都
及壮,便佞多诈,处直爱之,置新军,使典之
处直有孽子郁,无宠,奔晋,晋王克用以女妻之,累迁至新州团练使
馀子皆幼;处直以都为节度副大使,欲以为嗣
及晋王存勖讨张文礼,处直以平日镇、定相为脣齿,恐镇亡而定孤,固谏,以为方御梁寇,且宜赦文礼
晋王答以文礼弑君,义不可赦;又潜引梁兵,恐于易定亦不利
处直患之,以新州地邻契丹,乃潜遣人语郁,使赂契丹,召令犯塞,务以解镇州之围;其将佐多谏,不听
郁素疾都冒继其宗,乃邀处直求为嗣,处直许之
军府之人皆不欲召契丹,都亦虑郁夺其处,乃阴与书吏和昭训谋劫处直
会处直与张文礼使者宴于城东,暮归,都以新军数百伏于府第,大噪劫之,曰:“将士不欲以城召契丹,请令公归西第
”乃并其妻妾幽之西第,尽杀处直子孙在中山及将佐之为处直腹心者
都自为留后,具以状白晋王
晋王因以都代处直
吴徐温劝吴王祀南郊,或曰:“礼乐未备且唐祀南郊,其费巨万,今未能办也
”温曰:“安有王者而不事天乎!吾闻事天贵诚,多费何为!唐每郊祀,启南门,灌其枢用脂百斛
此乃季世奢泰之弊,又安足法乎!”甲子,吴王祀南郊,配以太祖
乙丑,大赦;加徐知诰同平章事,领江州观察使
寻以江州为奉化军,以知诰领节度使
徐温闻寿州团练使崔太初苛察失民心,欲征之,徐知诰曰:“寿州边隅大镇,征之恐为变,不若使其入朝,因留之
”温怒曰:“一崔太初不能制,如他人何!”征为右雄武大将军
十一月,晋王使李存审、李嗣源守德胜,自将兵攻镇州
张处瑾遣其弟处琪、幕僚齐俭谢罪请服,晋王不许,尽锐攻之,旬日不克
处瑾使韩正时将千骑突围出,趣定州,欲求救于王处直
晋兵追至行唐,斩之
契丹主既许卢文进出兵,王郁又说之曰:“镇州美女如云,金帛如山,天皇王速往,则皆己物也,不然,为晋王所有矣
”契丹主以为然,悉发所有之众而南
述律后谏曰:“吾有西楼羊马之富,其乐不可胜穷也,何必劳师远山以乘危徼利乎!吾闻晋王用兵,天下莫敌,脱有危败,悔之何及!”契丹主不听,十二月,辛未,攻幽州,李绍宏婴城自守
契丹长驱而南,围涿州,旬日拔之,擒刺史李嗣弼
进攻定州,王都告急于晋,晋王自镇州将亲军五千救之,遣神武都指挥使王思同将兵戍狼山之南以拒之
高季昌遣都指挥使倪可福以卒万人修江陵外郭,季昌行视,责功程之慢,杖之
季昌女为可福子知进妇,季昌谓其女曰:“归语汝舅:吾欲威众办事耳
”以白金数百两遗之
是岁,汉以尚书左丞倪曙同平章事
辰、溆蛮侵楚,楚宁远节度副使姚彦章讨平之
均王下龙德二年(壬午,公元九二二年)
春,正月,壬午朔,王都省王处直于西第,处直奋拳殴其胸,曰:“逆贼,我何负于汝!”既无兵刃,将噬其鼻,都掣袂获免
未几,处直忧愤而卒
甲午,晋王至新城南,候骑白契丹前锋宿新乐,涉沙河而南;将士皆失色,士卒有亡去者,主将斩之不能止
诸将皆曰:“虏倾国而来,吾众寡不敌;又闻梁寇内侵,宜且还师魏州以救根本,或请释镇州之围,西入井陉避之
”晋王犹豫未决,中门使郭崇韬曰:“契丹为王郁所诱,本利货财而来,非能救镇州之急难也
王新破梁兵,威振夷、夏,契丹闻王至,心沮气索,苟挫其前锋,遁走必矣
”李嗣昭自潞州至,亦曰:“今强敌在前,吾有进无退,不可轻动以摇人心
”晋王曰:“帝王之兴,自有天命,契丹其如我何!吾以数万之众平定山东,今遇此小虏而避之,何面目以临四海!”乃自帅铁骑五千先进
至新城北,半出桑林,契丹万馀骑见之,惊走
晋王分军为二逐之,行数十里,获契丹主之子
时沙河桥狭冰薄,契丹陷溺死者甚众
是夕,晋王宿新乐
契丹主车帐在定州城下,败兵至,契丹举众退保望都
晋王至定州,王都迎谒于马前,宴于府第,请以爱女妻王子继岌
戊戌,晋王引兵趣望都,契丹逆战,晋王以亲军千骑先进,遇奚酋秃馁五千骑,为其所围
晋王力战,出入数四,自午至申不解
李嗣昭闻之,引三百骑横击之,虏退,王乃得出
因纵兵奋击,契丹大败,逐北至易州
会大雪弥旬,平地数尺,契丹人马无食,死者相属于道
契丹主举手指天,谓卢文进曰:“天未令我至此
”乃北归
晋王引兵蹑之,随其行止,见其野宿之所,布稿于地,回环方正,皆如编剪,虽去,无一枝乱者,叹曰:“虏用法严乃能如是,中国所不及也
”晋王至幽州,使二百骑蹑契丹之后,曰:“虏出境即还
”骑恃勇追击之,悉为所擒,惟两骑自它道走免
契丹主责王郁,絷之以归,自是不听其谋
晋代州刺史李嗣肱将兵定妫、儒、武等州,授山北都团练使
晋王之北攻镇州也,李存审谓李嗣源曰:“梁人闻我在南兵少,不攻德胜,必袭魏州
吾二人聚于此何为!不若分军备之
”遂分军屯澶州
戴思远果悉杨村之众趣魏州,嗣源引兵先之,军于狄公祠下,遣人告魏州,使为之备
思远至魏店,嗣源遣其将石万全将骑兵挑战
思远知有备,乃西渡洹水,拔成安,大掠而还
又将兵五万攻德胜北城,重堑复垒,断其出入,昼夜急攻之,李存审悉力拒守
晋王闻德胜势危,二月,自幽州赴之,五日至魏州
思远闻之,烧营遁还杨村
蜀主好为微行,酒肆、倡家靡所不到,恶人识之,乃下令士民皆著大裁帽
晋天平节度使兼侍中阎宝筑垒以围镇州,决滹沱水环之
内外断绝,城中食尽
丙午,遣五百馀人出求食
宝纵其出,欲伏兵取之;其人遂攻长围,宝轻之,不为备,俄数千人继至
诸军未集,镇人遂坏长围而出,纵火攻宝营,宝不能拒,退保赵州
镇人悉毁晋之营垒,取其刍粟,数日不尽
晋王闻之,以昭义节度使兼中书令李嗣昭为北面招讨使,以代宝
夏,四月,蜀军使王承纲女将嫁,蜀主取之入宫
承纲请之,蜀主怒,流于茂州
女闻父得罪,自杀
甲戌,张处瑾遣兵千人迎粮于九门,李嗣昭设伏于故营,邀击之,杀获殆尽,馀五人匿于墙墟间,嗣昭环马而射之,镇兵发矢中其脑,嗣昭服中矢尽,拔矢于脑以射之,一发而殪
会日暮,还营,创流血不止
是夕卒
晋王闻之,不御酒肉者累日
嗣昭遗命:悉以泽、潞兵授节度判官任圜,使督诸军攻镇州,号令如一,镇人不知嗣昭之死
圜,三原人也
晋王以天雄马步都指挥使、振武节度使李存进为北面招讨使
命嗣昭诸子护丧归葬晋阳;其子继能不受命,帅父牙兵数千,自行营拥丧归潞州
晋王遣母弟存渥驰骑追谕之,兄弟俱忿,欲杀存渥,存渥逃归
嗣昭七子、继俦、继韬、继达、继忠、继能、继袭、继远
继俦为泽州刺史,当袭爵,素懦弱
继韬凶狡,囚继俦于别室,诈令士卒劫己为留后,继韬阳让,以事白晋王
晋王以用兵方殷,不得已,改昭义军曰安义,以继韬为留后
阎宝惭愤,疽发于背,甲戌卒
汉主岩用术者言,游梅口镇避灾
其地近闽之西鄙,闽将王延美将兵袭之,未至数十里,侦者告之,岩遁逃仅免
五月,乙酉,晋李存进至镇州,营于东垣渡,夹滹沱水为垒
晋卫州刺史李存儒,本姓杨,名婆儿,以俳优得幸于晋王
颇有膂力,晋王赐姓名,以为刺史;志事掊敛,防城卒皆征月课纵归
八月,庄宅使段凝与步军都指挥使张朗引兵夜渡河袭之,诘旦登城,执存儒,遂克卫州
戴思远又与凝攻陷淇门、共城、新乡,于是澶州之西,相州之南,皆为梁有;晋人失军储三之一,梁军复振
帝以张朗为卫州刺史
朗,徐州人也
九月,戊寅朔,张处瑾使其弟处球乘李存进无备,将兵七千人奄至东垣渡
时晋之骑兵亦向镇州城下,两不相遇
镇兵及存进营门,存进狼狈引十馀人斗于桥上,镇兵退,晋骑兵断其后,夹击之,镇兵殆尽,存进亦战没
晋王以蕃汉马步总管李存审为北面招讨使
镇州食竭力尽,处瑾遣使诣行台请降,未报,存审兵至城下
丙午夜,城中将李再丰为内应,密投缒以纳晋兵,比明毕登,执处瑾兄弟家人及其党高蒙、李翥、齐俭送行台,赵人皆请而食之,磔张文礼尸于市
赵王故侍者得赵王遗骸于灰烬中,晋王命祭而葬之
以赵将符习为成德节度使,乌震为赵州刺史,赵仁贞为深州刺史,李再丰为冀州刺史
震,信都人也
符习不敢当成德,辞曰:“故使无后而未葬,习当斩衰以葬之,俟礼毕听命
”既葬,即诣行台
赵人请晋王兼领成德节度使,从之
晋王割相、卫二州置义宁军,以习为节度使
习辞曰:“魏博霸府,不可分也,愿得河南一镇,习自取之
”乃以为天平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
加李存审兼侍中
十一月,戊寅,晋特进、河东监军使张承业卒,曹太夫人诣其第,为之行服,如子侄之礼
晋王闻其丧,不食者累日
命河东留守判官何瓚代知河东军府事
十二月,晋王以魏博观察判官晋阳张宪兼镇冀观察判官,权镇州军府事
魏州税多逋负,晋王以让司录济阴赵季良,季良曰:“殿下何时当平河南?”王怒曰:“汝职在督税,职之不修,何敢预我军事!”季良对曰:“殿下方谋攻取而不爱百姓,一旦百姓离心,恐河北亦非殿下之有,况河南乎!”王悦,谢之
自是重之,每预谋议
是岁,契丹改元天赞
大封王躬乂,性残忍,海军统帅王建杀之,自立,复称高丽王,以开州为东京,平壤为西京
建俭约宽厚,国人安之
昭阳协洽,一年
庄宗光圣神闵孝皇帝上同光元年(癸未,公元九二三年)
春,二月,晋王下教置百官,于四镇判官中选前朝士族,欲以为相
河东节度判官卢质为之首,质固辞,请以义武节度判官豆卢革、河东观察判官卢程为之;王即召革、程拜行台左、右丞相,以质为礼部尚书
梁主遣兵部侍郎崔协等册命吴越王镠为吴越国王
丁卯,镠始建国,仪卫名称多如天子之制,谓所居曰宫殿,府署曰朝廷,教令下统内曰制敕,将吏皆称臣,惟不改元,表疏称吴越国而不言军
以清海节度使兼侍中传瓘为镇海、镇东留后,总军府事
置百官,有丞相、侍郎、郎中、员外郎、客省等使
李继韬虽受晋王命为安义留后,终不自安,幕僚魏琢、牙将申蒙复从而间之曰:“晋朝无人,终为梁所并耳
”会晋王置百官,三月,召监军张居翰、节度判官任圜赴魏州,琢、蒙复说继韬曰:“王急召二人,情可知矣
”继韬弟继远亦劝继韬自托于梁,继韬乃使继远诣大梁,请以泽潞为梁臣
梁主大喜,更命安义军曰匡义,以继韬为节度使、同平章事
继韬以二子为质
安义旧将裴约戍泽州,泣谕其众曰:“余事故使逾二纪,见其分财享士,志灭仇雠
不幸捐馆,柩犹未葬,而郎君遽背君亲,吾宁死不能从也!”遂据州自守
梁主以其骁将董璋为泽州刺史,将兵攻之
继韬散财募士,尧山人郭威往应募
威使气杀人,系狱,继韬惜其才勇而逸之
契丹寇幽州,晋王问帅子郭崇韬,崇韬荐横海节度使李存审
时存审卧病,己卯,徙存审为卢龙节度使,舆疾赴镇,以蕃汉马步副总管李嗣源领横海节度使
晋王筑坛于魏州牙城之南,夏,四月,己巳,升坛,祭告上帝,遂即皇帝位,国号大唐,大赦,改元
尊母晋国太夫人曹氏为皇太后,嫡母秦国夫人刘氏为皇太妃
以豆卢革为门下侍郎,卢程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郭崇韬、张居翰为枢密使,卢质、冯道为翰林学士,张宪为工部侍郎、租庸使,又以义武掌书记李德休为御史中丞
德林,绛之孙也
诏卢程诣晋阳册太后、太妃
初,太妃无子,性贤,不妒忌;太后为武皇侍姬,太妃常劝武皇善待之,太后亦自谦退,由是相得甚欢
及受册,太妃诣太后宫贺,有喜色,太后忸怩不自安
太妃曰:“愿吾儿享国久长,吾辈获没于地,园陵有主,馀何足言!”因相向歔欷
豆卢革、卢程皆轻浅无它能,上以其衣冠之绪,霸府元僚,故用之
初,李绍宏为中门使,郭崇韬副之
至是,自幽州召还,崇韬恶其旧人位在己上,乃荐张居翰为枢密使,以绍宏为宣徽使,绍宏由是恨之
居翰和谨畏事,军国机政皆崇韬掌之
支度务使孔谦自谓才能勤效,应为租庸使;众议以谦人微地寒,不当遽总重任,故崇韬荐张宪,以谦副之,谦亦不悦
以魏州为兴唐府,建东京
又于太原府建西京,又以镇州为真定府,建北都
以魏博节度判官王正言为礼部尚书,行兴唐尹;太原马步都虞候孟知祥为太原尹,充西京副留守;潞州观察判官任圜为工部尚书,兼真定尹,充北京副留守;皇子继岌为北都留守、兴圣宫使,判不军诸卫事
时唐国所有凡十三节度、五十州
闰月,追尊皇曾祖执宜曰懿祖昭烈皇帝,祖国昌曰献祖文皇帝,考晋王曰太祖武皇帝
立宗庙于晋阳,以高祖、太宗、懿宗、昭宗洎懿祖以下为七室
甲午,契丹寇幽州,至易定而还
时契丹屡入寇,钞掠馈运,幽州食不支半年,卫州为梁所取,潞州内叛,人情岌岌,以为梁未可取,帝患之
会郓州将卢顺密来奔
先是,梁天平节度使戴思远屯杨村,留顺密与巡检使刘遂严、都指挥使燕颙守郓州
顺密言于帝曰:“郓州守兵不满千人,遂严、颙皆失众心,可袭取也
”郭崇韬等皆以为“悬军远袭,万一不利,虚弃数千人,顺密不可从
”帝密召李嗣源于帐中谋之曰:“梁人志在吞泽潞,不备东方,若得东平,则溃其心腹
东平果可取乎?”嗣源自胡柳有渡河之惭,常欲立奇功以补过,对曰:“今用兵岁久,生民疲弊,苟非出奇取胜,大功何由可成!臣愿独当此役,必有以报
”帝悦
壬寅,遣嗣源将所部精兵五千自德胜趣郓州
比及杨刘,日已暮,阴雨道黑,将士皆不欲进,高行周曰:“此天赞我也,彼必无备
”夜,渡河至城下,郓人不知,李从珂先登,杀守卒,启关纳外兵,进攻牙城,城中大扰
癸卯旦,嗣源兵尽入,遂拔牙城,刘遂严、燕颙奔大梁
嗣源禁焚掠,抚吏民,执知州事节度副使崔筜、判官赵凤送兴唐
帝大喜曰:“总管真奇才,吾事集矣
”即以嗣源为天平节度使
梁主闻郓州失守,大惧,斩刘遂严、燕颙于市,罢戴思远招讨使,降授宣化留后,遣使诘让北面诸将段凝、王彦章等,趣令进战
敬翔知梁室已危,以绳内靴中,入见梁主曰:“先帝取天下,不以臣为不肖,所谋无不用
今敌势益强,而陛下弃忽臣言
臣身无用,不如死!”引绳将自经
梁主止之,问所欲言,翔曰:“事急矣,非用王彦章为大将,不可救也
”梁主从之,以彦章代思远为北面招讨使,仍以段凝为副
帝闻之,自将亲军屯澶州,命蕃汉马步都虞候硃守殷守德胜,戒之曰:“王铁枪勇决,乘愤激之气,必来唐突,宜谨备之
”守殷,王幼时所役苍头也
又遣使遗吴王书,告以已克郓州,请同举兵击梁
五月,使者至吴,徐温欲持两端,将舟师循海而北,助其胜者
严可求曰:“若梁人邀我登陆为援,何以拒之?”温乃止
梁主召问王彦章以破敌之期,彦章对曰:“三日
”左右皆失笑
彦章出,两日,驰至滑州
辛酉,置酒大会,阴遣人具舟于杨村;夜,命甲士六百,皆持巨斧,载冶者,具鞴炭,乘流而下
会饮尚未散,彦章阳起更衣,引精兵数千循河南岸趋德胜
天微雨,硃安殷不为备,舟中兵举锁烧断之,因以巨斧斩浮桥,而彦章引兵急击南城
浮桥断,南城遂破,斩首数千级
时受命适三日矣
守殷以小舟载甲士济河救之,不及
彦章进攻潘张、麻家口、景店诸寨,皆拔之,声势大振
帝遣宦者焦彦宾急趣杨刘,与镇使李周固守,命守殷弃德胜北城,撤屋为筏,载兵械浮河东下,助杨刘守备,徙其刍粮薪炭于澶州,所耗失殆半
王彦章亦撤南城屋材浮河而下,各行一岸,每遇湾曲,辄于中流交斗,飞矢雨集,或全舟覆没,一日百战,互有胜负
比及杨刘,殆亡士卒之半
己巳,王彦章、段凝以十万之众攻杨刘,百道俱进,昼夜不息,连巨舰九艘,横亘河津以绝援兵
城垂陷者数四,赖李周悉力拒之,与士卒同甘苦,彦章不能克,退屯城南,为连营以守之
杨刘告急于帝,请日行百里以赴之;帝引兵救之,曰:“李周在内,何忧!”日行六十里,不废畋猎,六月,乙亥,至杨刘
梁兵堑垒重复,严不可入,帝患之,问计于郭崇韬,对曰:“今彦章据守津要,意谓可以坐取东平;苟大军不南,则东平不守矣
臣请筑垒于博州东岸以固河津,既得以应接东平,又可以分贼兵势
但虑彦章诇知,径来薄我,城不能就,愿陛下募敢死之士,日令挑战以缀之,苟彦章旬日不东,则城成矣
”时李嗣源守郓州,河北声问不通,人心渐离,不保朝夕
会梁右先锋指挥使康延孝密请降于嗣源,延孝者,太原胡人,有罪,亡奔梁,时隶段凝麾下
嗣源遣押牙临漳范延光送延孝蜡书诣帝,延光因言于帝曰:“杨刘控扼已固,梁人必不能取,请筑垒马家口以通郓州之路
”帝从之,遣崇韬将万人夜发,倍道趣博州,至马家口渡河,筑城昼夜不息
帝在杨刘,与梁人昼夜苦战
崇韬筑新城凡六日,王彦章闻之,将兵数万人驰至,戊子,急攻新城,连巨舰十馀艘于中流以绝援路
时板筑仅毕,城犹卑下,沙土疏恶,未有楼鲁及守备;崇韬慰劳士卒,以身先之,四面拒战,遣间使告急于帝
帝自杨刘引大军救之,陈于新城西岸,城中望之增气,大呼叱梁军,梁人断绁敛舰;帝舣舟将渡,彦章解围,退保邹家口
郓州奏报始通
李嗣源密表请正硃守殷覆军之罪,帝不从
秋,七月,丁未,帝引兵循河而南,彦章等弃邹家口,复趣杨刘
甲寅,游弈将李绍兴败梁游兵于清丘驿南
段凝以为唐兵已自上流渡,惊骇失色,面数彦章,尤其深入
乙卯,蜀侍中魏王宗侃卒
戊午,帝遣骑将李绍荣直抵梁营,擒其斥候,梁人益恐,又以火筏焚其连舰
王彦章等闻帝引兵已至邹家口,己未,解杨刘围,走保杨村;唐兵追击之,复屯德胜
梁兵前后急攻诸城,士卒遭矢石、溺水、曷死者且万人,委弃资粮、铠仗、锅幕,动以千计
杨刘比至围解,城中无食已三日矣
王彦章疾赵、张乱政,及为招讨使,谓所亲曰:“待我成功还,当尽诛奸臣以谢天下!”赵、张闻之,私相谓曰:“我辈宁死于沙陀,不可为彦章所杀
”相与协力倾之
段凝素疾彦章之能而谄附赵、张,在军中与彦章动相违戾,百方沮挠之,惟恐其有功,潜伺彦章过失以闻于梁主
每捷奏至,赵、张悉归功于凝,由是彦章功竟无成
及归杨村,梁主信谗,犹恐彦章旦夕成功难制,征还大梁
使将兵会董璋攻泽州
甲子,帝至杨刘劳李周曰:“微卿善守,吾事败矣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程以私事干兴唐府,府吏不能应,鞭吏背
光禄卿兼兴唐少尹任团,圜之弟,帝之从姊婿也,诣程诉之
程骂曰:“公何等虫豸,欲倚妇力邪!”团诉于帝
帝怒曰:“朕误相此痴物,乃敢辱吾九卿!”欲赐自尽;卢质力救之,乃贬右庶子
裴约遣间使告急于帝,帝曰:“吾兄不幸,乃生枭獍,裴约独能知逆顺
”顾谓北京内牙马步军都指挥使李绍斌曰:“泽州弹丸之地,朕无所用,卿为我取裴约以来
”八月,壬申,绍斌将甲士五千救之,未至,城已陷,约死
帝深惜之
甲戌,帝自杨刘还兴唐
梁主命于滑州决河,东注曹、濮及郓以限唐兵
初,梁主遣段凝监大军于河上,敬翔、李振屡请罢之,梁主曰:“凝未有过
”振曰:“俟其有过,则社稷危矣
”至是,凝厚赂赵、张求为招讨使,翔、振力争以为不可;赵、张主之,竟代王彦章为北面招讨使,于是宿将愤怒,士卒亦不服,天下兵马副元帅张宗奭言于梁主曰:“臣为副元帅,虽衰朽,犹足为陛下扞御北方
段凝晚进,功名未能服人,众议讻讻,恐贻国家深忧
”敬翔曰:“将帅系国安危,今国势已尔,陛下岂可尚不留意邪!”梁主皆不听
戊子,凝将全军五万营于王村,自高陵津济河,剽掠澶州诸县,至于顿丘
梁主又命王彦章将保銮骑士及它兵合万人,屯兗、郓之境,谋复郓州,以张汉杰监其军
庚寅,帝引兵屯朝城
戊戌,康延孝帅百馀骑来奔,帝解所御锦袍玉带赐之,以为南面招讨都指挥使,领博州刺史
帝屏人问延孝以梁事,对曰:“梁朝地不为狭,兵不为少;然迹其行事,终必败亡
何则?主既暗懦,赵、张兄弟擅权,内结宫掖,外纳货赂,官之高下唯视赂之多少,不择才德,不校勋劳
段凝智勇俱无,一旦居王彦章、霍彦威之右,自将兵以来,专率敛行伍以奉权贵
梁主每出一军,不能专任将帅,常以近臣监之,进止可否动为所制
近又闻欲数道出兵,令董璋引陕虢、泽潞之兵自石会关趣太原,霍彦威以汝、洛之兵自相卫、邢洺寇镇定,王彦章、张汉杰以禁军攻郓州,段凝、杜晏球以大军当陛下,决以十月大举
臣窃观梁兵聚则不少,分则不多
愿陛下养勇蓄力以待其分兵,帅精骑五千自郓州直抵大梁,擒其伪主,旬月之间,天下定矣
”帝大悦
蜀主以文思殿大学士韩昭、内皇城使潘在迎、武勇军使顾在珣为狎客,陪侍游宴,与宫女杂坐,或为艳歌相唱和,或谈嘲谑浪,鄙俚亵慢,无所不至,蜀主乐之
在珣,彦朗之子也
时枢密使宋光嗣等专断国家,恣为威虐,务徇蜀主之欲以盗其权
宰相王锴、庾传素等各保宠禄,无敢规正
潘在迎每劝蜀主诛谏者,无使谤国
嘉州司马刘赞献陈后主三阁图,并作歌以讽;贤良方正蒲禹卿对策语极切直;蜀主虽不罪,亦不能用也
九月,庚戌,蜀主以重阳宴近臣于宣华宛,酒酣,嘉王宗寿乘间极言社稷将危,流涕不已
韩昭、潘在迎曰:“嘉王好酒悲
”因谐笑而罢
帝在朝城,梁段凝进至临河之南,澶西、相南,日有寇掠
自德胜失利以来,丧刍粮数百万,租庸副使孔谦暴敛以供军,民多流亡,租税益少,仓廪之积不支半岁
泽潞未下
卢文进、王郁引契丹屡过瀛、涿之南,传闻俟草枯冰合,深入为寇
又闻梁人欲大举数道入寇,帝深以为忧,召诸将会议
宣徽使李绍宏等皆以为郓州城门之外皆为寇境,孤远难守,有之不如无之,请以易卫州及黎阳于梁,与之约和,以河为境,休兵息民,俟财力稍集,更图后举
帝不悦,曰:“如此吾无葬地矣
”乃罢诸将,独召郭崇韬问之
对曰:“陛下不栉沐,不解甲,十五馀年,其志欲以雪家国之仇耻也
今已正尊号,河北士庶日望升平,始得郓州尺寸之地,不能守而弃之,安能尽有中原乎!臣恐将士解体,将来食尽众散,虽画河为境,谁为陛下守之!臣尝细询康延孝以河南之事,度已料彼,日夜思之,成败之机决在今岁
梁今悉以精兵授段凝,据我南鄙,又决河自固,谓我猝不能渡,恃此不复为备
使王彦章侵逼郓州,其意冀有奸人动摇,变生于内耳
段凝本非将材,不能临机决策,无足可畏
降者皆言大梁无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杨刘,自以精兵与郓州合势,长驱入汴,彼城中既空虚,必望风自溃
苟伪主授首,则诸将自降矣
不然,今秋谷不登,军粮将尽,若非陛下决志,大功何由可成!谚曰:‘当道筑室,三年不成
’帝王应运,必有天命,在陛下勿疑耳
”帝曰:“此正合朕志
丈夫得则为王,失则为虏,吾行决矣!”司天奏:“今岁天道不利,深入必无功
”帝不听
王彦章引兵逾汶水,将攻郓州,李嗣源遣李从珂将骑兵逆战,败其前锋于递坊镇,获将士三百人,斩首二百级,彦章退保中都
戊辰,捷奏至朝城,帝大喜,谓郭崇韬曰:“郓州告捷,足壮吾气!”己巳,命将士悉遣其家归兴唐
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帝遣魏国夫人刘氏、皇子继岌归兴唐,与之诀曰:“事之成败,在此一决
若其不济,当聚吾家于魏宫而焚之!”仍命豆卢革、李绍宏、张宪、王正言同守东京
壬申,帝以大军自杨刘济河,癸酉,至郓州,中夜,进军逾汶,以李嗣源为前锋,甲戌旦,遇梁兵,一战败之,追至中都,围其城
城无守备,少顷,梁兵溃围出,追击,破之
王彦章以数十骑走,龙武大将军李绍奇单骑追之,识其声,曰:“王铁枪也!”拔槊刺之,彦章重伤,马踬,遂擒之,并擒都监张汉杰、曹州刺史李知节、裨将赵廷隐、刘嗣彬等二百馀人,斩首数千级
廷隐,开封人;嗣彬,知俊之族子也
彦章尝谓人曰:“李亚子斗鸡小儿,何足畏!”至是,帝谓彦章曰:“尔常谓我小儿,今日服未?”又问:“尔名善将,何不守兗州?中都无壁垒,何以自固?”彦章对曰:“天命已去,无足言者
”帝惜彦章之材,欲用之,赐药傅其创,屡遣人诱谕之
彦章曰:“余本匹夫,蒙梁恩,位至上将,与皇帝交战十五年;今兵败力穷,死自其分,纵皇帝怜而生我,我何面目见天下之人乎!岂有朝为梁将,暮为唐臣!此我所不为也
”帝复遣李嗣源自往谕之,彦章卧谓嗣源曰:“汝非邈佶烈乎?”彦章素轻嗣源,故以小名呼之
于是诸将称贺,帝举酒属李嗣源曰:“今日之功,公与崇韬之力也
曏从绍宏辈语,大事去矣
”帝又谓诸将曰:“曏所患惟王彦章,今已就擒,是天意灭梁也
段凝犹在河上,进退之计,宜何向而可?”诸将以为;“传者虽云大梁无备,未知虚实
今东方诸镇兵皆在段凝麾下,所馀空城耳,以陛下天威临之,无不下者
若先广地,东傅于海,然后观衅而动,可以万全
”康延孝固请亟取大梁
李嗣源曰:“兵贵神速
今彦章就擒,段凝必未之知;就使有人走告,疑信之间尚须三日
设若知吾所向,即发救兵,直路则阻决河,须自白马南渡,数万之众,舟楫亦难猝办
此去大梁至近,前无山险,方陈横行,昼夜兼程,信宿可至
段凝未离河上,友贞已为吾擒矣
延孝之言是也,请陛下以大军徐进,臣愿以千骑前驱
”帝从之
令下,诸军皆踊跃愿行
是夕,嗣源帅前军倍道趣大梁
乙亥,帝发中都,舁王彦章自随,遣中使问彦章曰:“吾此行克乎?”对曰:“段凝有精兵六万,虽主将非材,亦未肯遽尔倒戈,殆难克也
”帝知其终不为用,遂斩之
丁丑,至曹州,梁守将降
王彦章败卒有先至大梁,告梁主以“彦章就擒,唐军长驱且至”者,梁主聚族哭曰:“运祚尽矣!”召群臣问策,皆莫能对
梁主谓敬翔曰:“朕居常忽卿所言,以至于此
今事急矣,卿勿以为怼
将若之何?”翔泣曰:“臣受先帝厚恩,殆将三纪,名为宰相,其实硃氏老奴,事陛下如郎君
臣前后献言,莫匪尽忠
陛下初用段凝,臣极言不可,小人朋比,致有今日
今唐兵且至,段凝限于水北,不能赴救
臣欲请取下出居避狄,陛下必不听从;欲请陛下出奇合战,陛下必不果决
虽使良、平更生,谁能为陛下计者!臣愿先赐死,不忍见宗庙之亡也
”因与梁主相向恸哭
梁主遣张汉伦驰骑追段凝军
汉伦至滑州,坠马伤足,复限水不能进
时城中尚有控鹤军数千,硃珪请帅之出战
梁主不从,命开封尹王瓚驱市人乘城为备
初,梁陕州节度使邵王友诲,全昱之子也,性颖悟,人心多向之
或言其诱致禁军欲为乱,梁主召还,与其兄友谅、友能并幽于别第
及唐师将至,梁主疑诸兄弟乘危谋乱,并皇弟贺王友雍、建王友徽尽杀之
梁主登建国楼,面择亲信厚赐之,使衣野服,赍蜡诏,促段凝军,既辞,皆亡匿
或请幸洛阳,收集诸军以拒唐,唐虽得都城,势不能久留
或请幸段凝军,控鹤都指挥使皇甫麟曰:“凝本非将材,官由幸进,今危窘之际,望其临机制胜,转败为功,难矣
且凝闻彦章军败,其胆已破,安知能终为陛下尽节乎!”赵岩曰:“事势如此,一下此楼,谁心可保!”梁主乃止
复召宰相谋之,郑珏请自怀传国宝诈降以纾国难,梁主曰:“今日固不敢爱宝,但如卿此策,竟可了否?”珏俯首久之,曰:“但恐未了
”左右皆缩颈而笑
梁主日夜涕泣,不知所为;置传国宝于卧内,忽失之,已为左右窃之迎唐军矣
戊寅,或告唐军已过曹州,尘埃涨天,赵岩谓从者曰:“吾待温许州厚,必不负我
”遂奔许州
梁主谓皇甫麟曰:“李氏吾世仇,理难降首,不可俟彼刀锯
吾不能自裁,卿可断吾首
”麟泣曰:“臣为陛下挥剑死唐军则可矣,不敢奉此诏
”梁主曰:“卿欲卖我邪?”麟欲自刭,梁主持之曰:“与卿俱死!”麟遂弑梁主,因自杀
梁主为人温恭俭约,无荒淫之失;但宠信赵、张,使擅威福,疏弃敬、李旧臣,不用其言,以至于亡
己卯旦,李嗣源军至大梁,攻封丘门,王瓚开门出降,嗣源入城,抚安军民
是日,帝入自梁门,百官迎谒于马首,拜伏请罪,帝慰劳之,使各复其位
李嗣源迎贺,帝喜不自胜,手引嗣源衣,以头触之曰:“吾有天下,卿父子之功也,天下与尔共之
”帝命访求梁主,顷之,或以其首献
李振谓敬翔曰:“有诏洗涤吾辈,相与朝新君乎?”翔曰:“吾二人为梁宰相,君昏不能谏,国亡不能救,新君若问,将何辞以对!”是夕未曙,或报翔曰:“崇政李太保已入朝矣
”翔叹曰:“李振谬为丈夫!硃氏与新君世为仇雠,今国亡君死,纵新君不诛,何面目入建国门乎!”乃缢而死
庚辰,梁百官复待罪于朝堂,帝宣敕赦之
赵岩至许州,温昭图迎谒归第,斩首来献,尽没岩所赍之货
昭图复名韬
辛巳,诏王瓚收硃友贞尸,殡于佛寺,漆其首,函之,藏于太社
段凝自滑州济河入援,以诸军排陈使杜晏球为前锋;至封丘,遇李从珂,晏球先降
壬午,凝将其众五万至封丘,亦解甲请降
凝帅诸大将先诣阙待罪,帝劳赐之,慰谕士卒,使各复其所
凝出入公卿间,扬扬自得无愧色,梁之旧臣见者皆欲龁其面,抉其心
丙戌,诏贬梁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郑珏为莱州司户,萧顷为登州司户,翰林学士刘岳为均州司马,任赞为房州司马,姚顗为复州司马,封翘为唐州司马,李怿为怀州司马,窦梦征为沂州司马,崇政学士刘光素为密州司户,陆崇为安州司户,御史中丞王权为随州司户;以其世受唐恩而仕梁贵显故也
岳,崇龟之从子;顗,万年人;翘,敖之孙;怿,亦兆人;权,龟之孙也
段凝、杜晏球上言:“伪梁要人赵岩、赵鹄、张希逸、张汉伦、张汉杰、张汉融、硃珪等,窃弄威福,残蠹群生,不可不诛
”诏:“敬翔、李振首佐硃温,共倾唐祚;契丹撒刺阿拨叛兄弃母,负恩背国,宜与岩等并族诛于市;自馀文武将吏一切不问
”又诏追废硃温、硃友贞为庶人,毁其宗庙神主
帝之与梁战于河上也,梁拱宸左厢都指挥使陆思鐸善射,常于笴上自镂姓名,射帝,中马鞍,帝拔箭藏之
至是,思鐸从众俱降,帝出箭示之,思鐸伏地待罪,帝慰而释之,寻授龙武右厢都指挥使
以豆卢革尚在魏,命枢密使郭崇韬权行中书事
梁诸籓镇稍稍入朝,或上表待罪,帝皆慰释之
宋州节度使袁象先首来入朝,陕州留后霍彦威次之
象先辇珍货数十万,遍赂刘夫人及权贵、伶官、宦者,旬日,中外争誉之,恩宠隆异
己丑,诏伪庭节度、观察、防御、团练使、刺史及诸将校,并不议改更,将校官吏先奔伪庭者一切不问
庚寅,豆卢革至自魏
甲午,加崇韬守侍中,领成德节度使
崇韬权兼内外,谋猷规益,竭忠无隐,颇亦荐引人物,豆卢革受成而已,无所裁正
丙申,赐滑州留后段凝姓名曰李绍钦,耀州刺史杜晏球曰李绍虔
乙酉,梁西都留守河南尹张宗奭来朝,复名全义,献币马千计;帝命皇子继岌、皇弟存纪等兄事之
帝欲发梁太祖墓,斫棺焚其尸,全义上言:“硃温虽国之深仇,然其人已死,刑无可加,屠灭其家,足以为报,乞免焚斫以存圣恩
”帝从之,但铲其阙室,削封树而已
戊戌,加天平节度使李嗣源兼中书令;以北京留守继岌为东京留守、同平章事
帝遣使宣谕诸道,梁所除节度使五十馀人皆上表入贡
楚王殷遣其子牙内马步都指挥使希范入见,纳洪、鄂行营都统印,上本道将吏籍
荆南节度使高季昌闻帝灭梁,避唐庙讳,更名季兴,欲自入朝,梁震曰:“唐有吞天下之志,严兵守险,犹恐不自保,况数千里入朝乎!且公硃氏旧将,安知彼不以仇敌相遇乎!”季兴不从
帝遣使以灭梁告吴、蜀,二国皆惧
徐温尤严可求曰:“公前沮吾计,今将奈何?”可求笑曰:“闻唐主始得中原,志气骄满,御下无法,不出数年,将有内变,吾但当卑辞厚礼,保境安民以待之耳
”唐使称诏,吴人不受;帝易其书,用敌国之礼,曰:“大唐皇帝致书于吴国主”,吴人复书称“大吴国主上大唐皇帝”,辞礼如笺表
吴人有告寿州团练使钟泰章侵市官马者,徐知诰以吴王之命,遣滁州刺史王稔巡霍丘,因代为寿州团练使,以泰章为饶州刺史
徐温召至金陵,使陈彦谦诘之者三,皆不对
或问泰章:“可以不自辨?”泰章曰:“吾在扬州,十万军中号称壮士;寿州去淮数里,步骑不下五千,苟有它志,岂王稔单骑能代之乎!我义不负国,虽黜为县令亦行,况刺史乎!何为自辨以彰朝廷之失!”徐知诰欲以法绳诸将,请收泰章治罪
徐温曰:“吾非泰章,已死于张颢之手,今日富贵,安可负之!”命知诰为子景通娶其女以解之
彗星见舆鬼,长丈馀,蜀司天监言国有大灾
蜀主诏于玉局化设道场,右补阙张云上疏,以为:“百姓怨气上彻于天,故彗星见
此乃亡国之征,非祈禳可弭
”蜀主怒,流云黎州,卒于道
郭崇韬上言:“河南节度使、刺史上表者但称姓名,未除新官,恐负忧疑
”十一月,始降制以新官命之
滑州留后李绍钦因伶人景进纳货于宫掖,除泰宁节度使
帝幼善音律,故伶人多有宠,常侍左右;帝或时自傅粉墨,与优人共戏于庭,以悦刘夫人,优名谓之“李天下!”尝因为优,自呼曰:“李天下,李天下”,优人敬新磨遽前批其颊
帝失色,群优亦骇愕,新磨徐曰:“理天下者只有一人,尚谁呼邪!”帝悦,厚赐之
帝尝畋于中牟,践民稼,中牟令当马前谏曰:“陛下为民父母,奈何毁其所食,使转死沟壑乎!”帝怒,叱去,将杀之
敬新磨追擒至马前,责之曰:“汝为县令,独不知吾天子好猎邪?奈何纵民耕种,以妨吾天子之驰聘乎!汝罪当死!”因请行刑,帝笑而释之
诸伶出入宫掖,侮弄缙绅,群臣愤嫉,莫敢出气;亦反有相附托以希恩泽者,四方籓镇争以货赂结之
其尤蠹政害人者,景进为之首
进好采闾阎鄙细事闻于上,上亦欲知外间事,遂委进以耳目
进每奏事,常屏左右问之,由是进得施其谗慝,干预政事
自将相大臣皆惮之,孔岩常以兄事之
壬寅,岐王遣使致书,贺帝灭梁,以季父自居,辞礼甚倨
癸卯,河中节度使硃友谦入朝,帝与之宴,宠锡无算
张全义请帝迁都洛阳,从之
己巳,赐硃友谦姓名曰李继麟,命继岌兄事之
以康延孝为郑州防御使,赐姓名曰李绍琛
废北都,复为成德军
赐宣武节度使袁象先姓名曰李绍安
匡国节度使温韬入朝,赐姓名曰李绍冲
绍冲多赍金帛赂刘夫人及权贵伶宦,旬日,复遣还镇
郭崇韬曰:“国家为唐雪耻,温韬发唐山陵殆遍,其罪与硃温相埒耳,何得复居方镇,天下义士其谓我何!”上曰:“入汴之初,已赦其罪
”竟遣之
戊申,中书奏以:“国用未充,请量留三省、寺、监官,馀并停,俟见任者满二十五月,以次代之;其西班上将军以下,令枢密院准此
”从之
人颇咨怨
初,梁均王将祀南郊于洛阳,闻杨刘陷而止,其仪物具在
张全义请上亟幸洛阳,谒庙毕即祀南郊;从之
丙辰,复以梁东京开封府为宣下军汴州
梁以宋州为宣武军,诏更名归德军
诏文武官先诣洛阳
议者以郭崇韬勋臣为宰相,不能知朝廷典故,当用前朝名家以佐之
或荐礼部尚书薛廷珪,太子少保李琪,尝为太祖册礼使,皆耆宿有文,宜为相
崇韬奏廷珪浮华无相业,琪倾险无士风;尚书左丞赵光胤廉洁方正,自梁未亡,北人皆称其有宰相器
豆卢革荐礼部侍郎韦说谙练朝章
丁巳,以光胤为中书侍郎,与说并同平章事
光胤,光逢之弟;说,岫之子;廷珪,逢之子也
光胤性轻率,喜自矜;说谨重守常而已
赵光逢自梁朝罢相,杜门不交宾客,光胤时往见之,语及政事
他日,光逢署其户曰:“请不言中书事

租庸副使孔谦畏张宪公正,欲专使务,言于郭崇韬曰:“东京重地,须大臣镇之,非张公不可
”崇韬即奏以宪为东京副留守,知留守事
戊午,以豆卢革判租庸,兼诸道盐铁转运使
谦弥失望
己未,加张全义守尚书令,高季兴守中书令
时季兴入朝,上待之甚厚,从容问曰:“朕欲用兵于吴、蜀,二国何先?”季兴以蜀道险难取,乃对曰:“吴地薄民贫,克之无益,不如先伐蜀
蜀土富饶,又主荒民怨,伐之必克
克蜀之后,顺流而下,取吴如反掌耳
”上曰:“善!”
辛酉,复以永平军大安府为西京京兆府
甲子,帝发大梁;十二月,庚午,至洛阳
吴越王镠以行军司马杜建徽为左丞相
壬申,诏以汴州宫苑为行宫
以耀州为顺义军,延州为彰武军,邓州为威胜军,晋州为建雄军,安州为安远军;自馀籓镇,皆复唐旧名
庚辰,御史台奏:“硃温篡逆,删改本朝《律令格式》,悉收旧本焚之,今台司及刑部、大理寺所用皆伪廷之法
闻定州敕库独有本朝《律令格式》具在,乞下本道录进
”从之
李继韬闻上灭梁,忧惧,不知所为,欲北走契丹,会有诏征诣阙;继韬将行,其弟继远曰:“兄以反为名,何地自容!往与不往等耳,不若深沟高垒,坐食积粟,犹可延岁月;入朝,立死矣
”或谓继韬曰:“先令公有大功于国,主上于公,季父也,往必无虞
”继韬母杨氏,善蓄财,家赀百万,乃与杨氏偕行,赍银四十万两,他货称是,大布赂遗
伶人宦官争为之言曰:“继韬初无邪谋,为奸人所惑耳
嗣昭亲贤,不可无后
”杨氏复入宫见帝,泣请其死,以其先人为言;又求哀于刘夫人,刘夫人亦为之言
及继韬入见待罪,上释之,留月馀,屡从游畋,宠待如故
皇弟义成节度使、同平章事存渥深诋诃之,继韬心不自安,复赂左右求还镇,上不许
继韬潜遣人遗继远书,教军士纵火,冀天子复遣己抚安之,事泄,辛巳,贬登州长史,寻斩于天津桥南,并其二子
遣使斩继远于上党,以李继达充军城巡检
召权知军州事李继俦诣阙,继俦据有继韬之室,料简妓妾,搜校货财,不时即路
继达怒曰:“吾家兄弟父子同时诛死者四人,大兄曾无骨肉之情,贪淫如此;吾诚羞之,无面视人,生不如死!”甲申,继达衰服,帅麾下百骑坐戟门呼曰:“谁与吾反者?”因攻牙宅,斩继俦
节度副使李继珂闻乱,募市人,得千馀,攻子城
继达知事不济,开东门,归私第,尽杀其妻子,将奔契丹,出城数里,从骑皆散,乃自刭
甲申,吴王复遣司农卿洛阳卢蘋来奉使,严可求豫料帝所问,教蘋应对,既至,皆如可求所料
蘋还,言唐主荒于游畋,啬财拒谏,内外皆怨
高季兴在洛阳,帝左右伶宦求货无厌,季兴忿之
帝欲留季兴,郭崇韬谏曰:“陛下新得天下,诸侯不过遣子弟将佐入贡,惟高季兴身自入朝,当褒赏以劝来者;乃羁留不遣,弃信亏义,沮四海之心,非计也
”乃遣之
季兴倍道而去,至许州,谓左右曰:“此行有二失:来朝一失,纵我去一失
”过襄州,节度使孔勍留宴,中夜,斩关而去
丁酉,至江陵,握梁震手曰:“不用君言,几不免虎口
”又谓将佐曰:“新朝百战方得河南,乃对功臣举手去,‘吾于十指上得天下,’矜伐如此,则他人皆无功矣,其谁不解体!又荒于禽色,何能久长!吾无忧矣
”乃缮城积粟,招纳梁旧兵,为战守之备
起阏逢涒滩,尽旃蒙作噩十月,凡一年有奇
庄宗光圣神闵孝皇帝中同光二年(甲申,公元九二四年)
春,正月,甲辰,幽州奏契丹入寇,至瓦桥
以天平军节度使李嗣源为北面行营都招讨使,陕州留后霍彦威副之,宣徽使李绍宏为监军,将兵救幽州
孔谦复言于郭崇韬曰:“首座相公万机事繁,居第且远,租庸簿书多留滞,宜更图之
”豆卢革尝以手书假省库钱数十万,谦以手书示崇韬,崇韬微以讽革
革惧,奏请崇韬专判租庸,崇韬固辞
上曰:“然则谁可者?”崇韬曰:“孔谦虽久典金谷,若遽委大任,恐不叶物望,请复用张宪
”帝即命召之
谦弥失望
岐王闻帝入洛,内不自安,遣其子行军司马彰义节度使兼侍中继严入贡,始上表称臣
帝以其前朝耆旧,与太祖比肩,特加优礼,每赐诏但称岐王而不名
庚戌,加继严兼中书令,遣还
敕:“内官不应居外,应前朝内官及诸道监军并私家先所畜者,不以贵贱,并遣诣阙
”时在上左右者已五百人,至是殆及千人,皆给赡优厚,委之事任,以为腹心
内诸司使,自天祐以来以士人代之,至是复用宦者,浸干政事
既而复置诸道监军,节度使出征或留阙下,军府之政皆监军决之,陵忽主帅,怙势争权,由是籓镇皆愤怒
契丹出塞
召李嗣源旋师,命泰宁节度使李绍钦、泽州刺史董璋戍瓦桥
李继严见唐甲兵之盛,归,语岐王,岐王益惧
癸丑,表请正籓臣之礼,优诏不许
孔谦恶张宪之来,言于豆卢革曰:“钱谷细事,一健吏可办耳
魏都根本之地,顾不重乎!兴唐尹王正言操守有馀,智力不足,必不得已,使之居朝廷,众人辅之,犹愈于专委方面也
”革为之言于崇韬,崇韬乃奏留张宪于东京
甲寅,以正方为租庸使
正言昏懦,谦利其易制故也
李存审奏契丹去,复得新州
戊午,敕盐铁、度支、户部三司并隶租庸使
上遣皇弟存渥、皇子继岌迎太后、太妃于晋阳,太妃曰:“陵庙在此,若相与俱行,岁时何人奉祀!”遂留不来
太后至,庚申,上出迎于河阳;辛酉,从太后入洛阳
二月,己巳朔,上祀南郊,大赦
孔谦欲聚敛以求媚,凡赦文所蠲者,谦复征之
自是每有诏令,人皆不信,百姓愁怨
郭崇韬初至汴、洛,颇受籓镇馈遗,所亲或谏之,崇韬曰:“吾位兼将相,禄赐巨万,岂藉外财!但以伪梁之季,贿赂成风,今河南籓镇,皆梁之旧臣,主上之仇雠也,若拒,其意能无惧乎!吾特为国家藏之私室耳
”及将祀南郊,崇韬首献劳军钱十万缗
先是,宦官劝帝分天下财赋为内外府,州县上供者入外府,充经费,方镇贡献者入内府,充宴游及给赐左右
于是外府常虚竭无馀而内府山积
及有司办郊祀,乏劳军钱,崇韬言于上曰:“臣已倾家所有以所助大礼,愿陛下亦出内府之财以赐有司
”上默然久之,曰:“吾晋阳自有储积,可令租庸辇取以相助
”于是取李崇韬私第金帛数十万以益之,军士皆不满望,始怨恨,有离心矣
河中节度使李继麟请榷安邑、解县盐,每季输省课
己卯,以继麟充制置两池榷盐使
辛己,进岐王爵为秦王,仍不名、不拜
郭崇韬知李绍宏怏怏,乃置内句使,掌句三司财赋,以绍宏为之,冀弭其意,而绍宏终不悦,徒使州县增移报之烦
崇韬位兼将相,复领节旄,以天下为己任,权侔人主,旦夕车马填门
性刚急,遇事辄发,嬖幸侥求,多所摧仰,宦官疾之,朝夕短之于上
崇韬扼腕,欲制之不能
豆卢革、韦说尝问之曰:“汾阳王本太原人徙华阴,公世家雁门,岂其枝派邪?”崇韬因曰:“遭乱,亡失谱谍,尝闻先人言,上距汾阳世四耳
”革曰:“然则固从祖也
”崇韬由是以膏梁自处,多甄别流品,引拔浮华,鄙弃勋旧
有求官者,崇韬曰:“深知公功能,然门地寒素,不敢相用,恐为名流所嗤
”由是嬖幸疾之于内,勋旧怨之于外
崇韬屡请以枢密使让李绍宏,上不许;又请分枢密院事归内诸司以轻其权,而宦官谤之不已
崇韬郁郁不得志,与所亲谋赴本镇以避之,其人曰:“不可,蛟龙失水,蝼蚁足以制之

先是,上欲以刘夫人为皇后,而有正妃韩夫人在,太后素恶刘夫人,崇韬亦屡谏,上以是不果
于是所亲说崇韬曰:“公若请立刘夫人为皇后,上必喜
内有皇后之助,则伶宦辈不能为患矣
”崇韬从之,与宰相帅百官共奏刘夫人宜正位中宫
癸未,立魏国夫人刘氏为皇后
皇后生于寒微,既贵,专务蓄财,其在魏州,至于薪苏果茹皆贩鬻之
及为后,四方贡献皆分为二,一上天子,一上中宫
以是宝货山积,惟用写佛经,施尼师而已
是时皇太后诰,皇后教,与制敕交行于籓镇,奉之如一
诏蔡州刺史硃勍浚索水,通漕运
三月,己亥朔,蜀主宴近臣于怡神亭,酒酣,君臣及宫人皆脱冠露髻,喧哗自恣
知制诰京兆李龟祯谏曰:“君臣沉湎,不忧国政,臣恐启北敌之谋
”不听
乙巳,镇州言契丹将犯塞,诏横海节度使李绍斌、北京左厢马军指挥使李从珂帅骑兵分道备之;天平节度使李嗣源屯邢州
绍斌本姓赵,名行实,幽州人也
丙午,加高季兴兼尚书令,时封南平王
李存审自以身为诸将之首,不得预克汴之功,感愤,疾益甚,屡表求入觐,郭崇韬抑而不许
存审疾亟,表乞生睹龙颜,乃许之
初,帝尝与右武卫上将军李存贤手搏,存贤不尽其技,帝曰:“汝能胜我,我当授籓镇
”存贤乃奉诏,仅仆帝而止
及许存审入觐,帝以存贤为卢龙行军司马,旬日除节度使,曰:“手搏之约,吾不食言矣

庚戌,幽州奏契丹寇新城
勋臣畏伶宦之谗,皆不自安,蕃汉内外马步副总管李嗣源求解兵柄,帝不许
自唐末丧乱,搢绅之家或以告赤鬻于族姻,遂乱昭穆,至有舅叔拜甥、侄者,选人伪滥者众
郭崇韬欲革其弊,请令铨司精加考核
时南郊行事官千二百人,注官者才数十人,涂毁告身者十之九
选人或号哭道路,或馁死逆旅
唐室诸陵先为温韬所发,庚申,以工部郎中李途为长安按视诸陵使
皇子继岌代张全义判六军诸卫事
夏,四月,己巳朔,群臣上尊号曰昭文睿武至德光孝皇帝
帝遣客省使李严使于蜀,严盛称帝威德,有混一天下之志
且言硃氏篡窃,诸侯曾无勤王之举
王宗俦以其语侵蜀,请斩之,蜀主不从
宣徽北院使宋光葆上言:“晋王有凭陵我国家之志,宜选将练兵,屯戍边鄙,积糗粮,治战舰以待之
”蜀主乃以光葆为梓州观察使,充武德节度留后
乙亥,加楚王殷兼尚书令
庚辰,赐前保义留后霍彦威姓名李绍真
秦忠敬王李茂贞卒,遣奏以其子继严权知凤翔军府事
初,安义牙将杨立有宠于李继韬,继韬诛,常邑邑思乱
会发安义兵三千戍涿州,立谓其众曰:“前此潞兵未尝戍边,今朝廷驱我辈投之绝塞,盖不欲置之潞州耳
与其暴骨沙场,不若据城自守,事成富贵,不成为群盗耳
”因聚噪攻子城东门,焚掠市肆;节度副使李继珂、监军张弘祚弃城走,立自称留后,遣将士表求旌节
诏以天平节度使李嗣源为招讨使,武宁节度使李绍荣为部署,帐前都指挥使张廷蕴为马步都指挥使以讨之
孔谦贷民钱,使以贱估偿丝,屡檄州县督之
翰林学士承旨、权知汴州卢质上言:“梁赵岩为租庸使,举贷诛敛,结怨于人
陛下革故鼎新,为人除害,而有司未改其所为,是赵岩复生也
今春霜害桑,茧丝甚薄,但输正税,犹惧流移,况益以称贷,人何以堪!臣惟事天子,不事租庸,敕旨未颁,省牒频下,愿早降明命!”帝不报
汉主引兵侵闽,屯于汀、漳境上;闽人击之,汉主败走
初,胡柳之役,伶人周匝为梁所得,帝每思之;入汴之日,匝谒见于马前,帝甚喜
匝涕泣言曰:“臣所以得生全者,皆梁教坊使陈俊、内园栽接使储德源之力也,愿就陛下乞二州以报之
”帝许之
郭崇韬谏曰:“陛下所与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
今大功始就,封赏未及一人,而先以伶人为刺史,恐失天下心
”以是不行
逾年,伶人屡以为言,帝谓崇韬曰:“吾已许周匝矣,使吾惭见此三人
公言虽正,然当为我屈意行之
”五月,壬寅,以俊为景州刺史,德源为宪州刺史
时亲军有从帝百战未得刺史者,莫不愤叹
乙巳,右谏议大夫薛昭文上疏,以为:“诸道僭窃者尚多,征伐之谋,未可遽息
又,士卒久从征伐,赏给未丰,贫乏者多,宜以四方贡献及南郊羡馀,更加颁赉
又,河南诸军皆梁之精锐,恐僭窃之国潜以厚利诱之,宜加收抚
又,户口流亡者,宜宽徭薄赋以安集之
又,土木不急之役,宜加裁省
又请择隙地牧马,勿使践京畿民田
”皆不从
戊申,蜀主遣李严还
初,帝因严入蜀,令以马市宫中珍玩,而蜀法禁锦绮珍奇不得入中国,其粗恶者乃听入中国,谓之“入草物”
严还,以闻,帝怒曰:“王衍宁免为入草之人乎!”严因言于帝曰:“衍童騃荒纵,不亲政务,斥远故老,昵比小人
其用事之臣王宗弼、宋光嗣等,谄谀专恣,黩货无厌,贤愚易位,刑赏紊乱,君臣上下专以奢淫相尚
以臣观之,大兵一临,瓦解土崩,可翘足而待也
”帝深以为然
帝以潞州叛故,庚戌,诏天下州镇无得修城浚隍,悉毁防城之具
壬子,新宣武节度使兼中书令、蕃汉马步总管李存审卒于幽州
存审出于寒微,常戒诸子曰:“尔父少提一剑去乡里,四十年间,位极将相,其间出万死获一生者非一,破骨出镞者凡百馀
”因授以所出镞,命藏之,曰:“尔曹生于膏梁,当知尔父起家如此也

幽州言契丹将入寇,甲寅,以横海节度使李绍斌充东北面行营招讨使,将大军渡河而北
契丹屯幽州东南城门之外,虏骑充斥,馈运多为所掠
壬戌,以李继严为凤翔节度使
乙丑,以权知归义留后曹义金为节度使
时瓜、沙与吐蕃杂居,义金遣使间道入贡,故命之
李嗣源大军前锋至潞州,日已暝;泊军方定,张廷蕴帅麾下壮士百馀辈逾堑坎城而上,守者不能御,即斩关延诸军入
比明,嗣源及李绍荣至,城已下矣,嗣源等不悦
丙寅,嗣源奏潞州平
六月,丙子,磔杨立及其党于镇国桥
潞州城池高深,帝命夷之
丙戌,以武宁节度使李绍荣为归德节度使、同平章事,留宿卫,宠遇甚厚
帝或时与太后,皇后同至其家
帝有幸姬,色美,尝生子矣,刘后妒之
会绍荣丧妻,一日,侍禁中,帝问绍荣:“汝复娶乎?为汝求婚
”后因指幸姬曰:“大家怜绍荣,何不以此赐之!”帝难言不可,微许之
后趣绍荣拜谢,比起,顾幸姬,已肩舆出宫矣
帝为之托疾不食者累日
壬辰,以天平节度使李嗣源为宣武节度使,代李存审为蕃汉内外马步总管
秋,七月,壬寅,蜀以礼部书许寂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孔谦复短王正言于郭崇韬,又厚赂伶宦,求租庸使,终不获,意怏怏,癸卯,表求解职
帝怒,以为避事,将置于法,景进救之,得免
梁所决河连年为曹、濮患,甲辰,命右监门上将军娄继英督汴、滑兵塞之
未几,复坏
庚申,置威塞军于新州
契丹恃其强盛,遣使就帝求幽州以处卢文进
时东北诸夷皆役属契丹,惟渤海未服;契丹主谋入寇,恐渤海掎其后,乃先举兵击渤海之辽东,遣其将秃馁及卢文进据营、平等州以扰燕地
八月,戊辰,蜀主以右定远军使王宗锷为招讨马步使,帅二十一军屯洋州;乙亥,以长直马军使林思谔为昭武节度使,戍利州以备唐
租庸使王正言病风,恍惚不能治事,景进屡以为言
癸酉,以副使、卫尉卿孔谦为租庸使,右威卫大将军孔循为副使
循即赵殷衡也,梁亡,复其姓名
谦自是得行其志,重敛急征以充帝欲,民不聊生
癸未,赐谦号丰财赡国功臣
帝复遣使者李彦稠入蜀,九月,己亥,至成都
癸卯,帝猎于近郊
时帝屡出游猎,从骑伤民禾稼,洛阳令何泽付于丛薄,俟帝至,遮马谏曰:“陛下赋敛既急,今稼穑将成,复蹂践之,使吏何以为理,民何以为生!臣愿先赐死
”帝慰而遣之
泽,广州人也
契丹攻渤海,无功而还
蜀前山南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宗俦以蜀主失德,与王宗弼谋废立,宗弼犹豫未决
庚戌,宗俦忧愤而卒
宗弼谓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等曰:“宗俦教我杀尔曹,今日无患矣
”光嗣辈俯伏泣谢
宗弼子承班闻之,谓人曰:“吾家难乎免矣

乙卯,蜀主以前镇江军节度使张武为峡路应援招讨使
丁巳,幽州言契丹入寇
冬,十月,辛未,天平节度使李存霸、平卢节度使符习言:“属州多称直奉租庸使贴指挥公事,使司殊不知,有紊规程
”租庸使奏,近例皆直下
敕:“朝廷故事,制敕不下支郡,牧守不专奏陈
今两道所奏,乃本朝旧规;租庸所陈,是伪廷近事
自今支郡自非进奉,皆须本道腾奏,租庸征催亦须牒观察使
”虽有此敕,竟不行
易定言契丹入寇
蜀宣徽北院使王承休请择诸军骁勇者万二千人,置驾下左、右龙武步骑四十军,兵械给赐皆优异于它军,以承休为龙武军马步都指挥使,以裨将安重霸副之,旧将无不愤耻
重霸,去州人,以狡佞贿赂事承休,故承休悦之
吴越王镠复修本朝职贡,壬午,帝因梁官爵而命之
镠厚贡献,并赂权要,求金印、玉册、赐诏不名、称国王
有司言:“故事惟天子用玉册,王公皆用竹册;又,非四夷无封国王者
”帝皆曲从镠意
吴王如白沙观楼船,更命白沙曰迎銮镇
徐温自金陵来朝,先是,温以亲吏翟虔为阁门、宫城、武备等使,使察王起居,虔防制王甚急
至是,王对温名雨为水,温请其故
王曰:“翟虔父名,吾讳之熟矣
”因谓温曰:“公之忠诚,我所知也,然翟虔无礼,宫中及宗室所须多不获
”温顿首谢罪,请斩之,王曰:“斩则太过,远徙可也
”乃徙抚州
十一月,蜀主遣其翰林学士欧阳彬来聘
彬,衡山人也
又遣李彦稠东还
癸卯,帝帅亲军猎于伊阙,命从官拜梁太祖墓
涉历山险,连日不止,或夜合围;士卒坠崖谷死及折伤者甚众
丙午,还宫
蜀以唐修好,罢威武城戍,召关宏业等二十四军还成都
戊申,又罢武定、武兴招讨刘潜等三十七军
丁巳,赐护国节度使李继麟铁券,以其子令德、令锡皆为节度使,诸子胜衣者即拜官,宠冠列籓
庚申,蔚州言契丹入寇
辛酉,蜀主罢天雄军招讨,命王承骞等二十九军还成都
十二月,乙丑朔,蜀主以右仆射张格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初,格之得罪,中书吏王鲁柔乘危窘之;及再为相用事,杖杀之
许寂谓人曰:“张公才高而识浅,戮一鲁柔,他人谁敢自保!此取祸之端也

蜀主罢金州屯戍,命王承勋等七军还成都
己巳,命宣武节度使李嗣源将宿卫兵三万七千人赴汴州,遂如幽州御契丹
庚午,帝及皇后如张全义第,全义大陈贡献;酒酣,皇后奏称:“妾幼失父母,见老者辄思之,请父事全义
”帝许之
全义惶恐固辞,再三强之,竟受皇后拜,复贡献谢恩
明日,后命翰林学士赵凤草书谢全义,凤密奏:“自古无天下之母拜人臣为父者
”帝嘉其直,然卒行之
自是后与全义日遣使往来问遗不绝
初,唐僖、昭之世,宦官虽盛,未尝有建节者
蜀安重霸劝王承休求秦州节度使,承休言于蜀主曰:“秦州多美妇人,请为陛下采择以献
”蜀主许之,庚午,以承休为天雄节度使,封鲁国公;以龙武军为承休牙兵
乙亥,蜀主以前武德节度使兼中书令徐延琼为京城内外马步都指挥使
延琼以外戚代王宗弼居旧将之右,众皆不平
壬午,北京言契丹寇岚州
辛卯,蜀主改明年元曰咸康
卢龙节度使李存贤卒
是岁,蜀主徙普王宗仁为卫王
雅王宗辂为幽王,褒王宗纪为赵王,荣王宗智为韩王,兴王宗泽为宋王,彭王宗鼎为鲁王,忠王宗平为薛王,资王宗特为莒王;宗辂、宗智、宗平皆罢军使
庄宗光圣神闵孝皇帝中同光三年(乙酉,公元九二五年)
春,正月,甲午朔,蜀大赦
丙申,敕有司改葬昭宗及少帝,竟以用度不足而止
契丹寇幽州
庚子,帝发洛阳;庚戌,至兴唐
诏平卢节度使苻习治酸枣遥堤以御决河
初,李嗣源北征,过兴唐,东京库有供御细铠,嗣源牒副留守张宪取五百领,宪以军兴,不暇奏而给之;帝怒曰:“宪不奉诏,擅以吾铠给嗣源,何意也!”罚宪俸一月,令自往军中取之
帝以义武节度使王都将入朝,欲辟球场,宪曰:“此以行宫阙廷为球场,前年陛下即位于此
其坛不可毁,请辟球场于宫西
”数日,未成,帝命毁即位坛
宪谓郭崇韬曰:“此坛,主上所以礼上帝,始受命之地也,若之何毁之!”崇韬从容言于帝,帝立命两虞候毁之
宪私于崇韬曰:“忘天背本,不祥莫大焉

二月,甲戌,以横海节度使李绍斌为卢龙节度使
丙子,李嗣源奏败契丹于涿州
上以契丹为忧,与郭崇韬谋,以威名宿将零落殆尽,李绍斌位望素轻,欲徙李嗣源镇真定,为绍斌声援,崇韬深以为便
时崇韬领真定,上欲徙崇韬镇汴州,崇韬辞曰:“臣内典枢机,外预大政,富贵极矣,何必更领籓方?且群臣或从陛下岁久,身经百战,所得不过一州
臣无汗马之劳,徒以侍从左右,时赞圣谟,致位至此,常不自安;今因委任勋贤,使臣得解旄节,乃大愿也
且汴州关东冲要,地富人繁,臣既不至治所,徒令他人摄职,何异空城!非所以固国基也
”上曰:“深知卿忠尽,然卿为朕画策,袭取汶阳,保固河津,既而自此路乘虚直趋大梁,成朕帝业,岂百战之功可比乎!今朕贵为天子,岂可使卿曾无尺寸之地乎!”崇韬固辞不已,上乃许之
庚辰,徙李嗣源为成德节度使
汉主闻帝灭梁而惧,遣宫苑使何词入贡,且觇中国强弱
甲申,词至魏
及还,言帝骄淫无政,不足畏也
汉主大悦,自是不复通中国
帝性刚好胜,不欲权在臣下,入洛之后,信伶宦之谗,颇疏忌宿将
李嗣源家在太原,三月,丁酉,表卫州刺史李从珂为北京内牙马步都指挥使以便其家,帝怒曰:“嗣源握兵权,居大镇,军政在吾,安得为其子奏请!”乃黜从珂为突骑指挥使,帅数百人戍石门镇
嗣源忧恐,上章申理,久之方解
辛丑,嗣源乞至东京朝觐,不许
郭崇韬以嗣源功高位重,亦忌之,私谓人曰:“总管令公非久为人下者,皇家子弟皆不及也
”密劝帝召之宿卫,罢其兵权,又劝帝除之,帝皆不从
己酉,帝发兴唐,自德胜济河,历杨村、戚城,观昔时战处,指示群臣以为乐
洛阳宫殿宏邃,宦者欲上增广嫔御,诈言宫中夜见鬼物
上欲使符咒者攘之,宦者曰:“臣昔逮事咸通、乾符天子,当是时,六宫贵贱不减万人
今掖庭太半空虚,故鬼物游之耳
”上乃命宦者王允平、伶人景进采择民间女子,远至太原、幽、镇,以充后庭,不啻三千人,不问所从来
上还自兴唐,载以牛车,累累盈路
张宪奏:“诸营妇女亡逸者千馀人,虑扈从诸军挟匿以行
”其实皆入宫矣
庚辰,帝至洛阳;辛酉,诏复以洛阳为东都,兴唐府为鄴都
夏,四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初,五台僧诚惠以妖妄惑人,自言能降伏天龙,命风召雨;帝尊信之,亲帅后妃及皇弟、皇子拜之,诚惠安坐不起,群臣莫敢不拜,独郭崇韬不拜
时大旱,帝自鄴都迎诚惠至洛阳,使祈雨,士民朝夕瞻仰,数旬不雨
或谓诚惠:“官以师祈雨无验,将焚之
”诚惠逃去,惭惧而卒
庚寅,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光胤卒
太后自与太妃别,常忽忽不乐,虽娱玩盈前,未尝解颜;太妃既别太后,亦邑邑成疾
太后遣中使医药相继于道,闻疾稍加,辄不食,又谓帝曰:“吾与太妃恩如兄弟,欲自往省之
”帝以天暑道远,苦谏,久之乃止,但遣皇弟存渥等往迎侍
五月,丁酉,北都奏太妃薨
太后悲哀不食者累日,帝宽譬不离左右
太后自是得疾,又欲自往会太妃葬,帝力谏而止
闽王审知寝疾,命其子节度副使延翰权知军府事
自春夏大旱,六月,壬申,始雨
帝苦溽暑,于禁中择高凉之所,皆不称旨
宦者因言:“臣见长安全盛时,大明、兴庆宫楼观以百数
今日宅家曾无避暑之所,宫殿之盛曾不及当时公卿第舍耳
”帝乃命宫苑使王允平别建一楼以清暑
宦者曰:“郭崇韬常不伸眉,为孔谦论用度不足,恐陛下虽欲营缮,终不可得
”帝曰:“吾自用内府钱,无关经费
”然犹虑崇韬谏,遣中使语之曰:“今岁盛暑异常,朕昔在河上,与梁人相拒,行营卑湿,被甲乘马,亲当矢石,犹无此暑
今居深宫之中而暑不可度,奈何?”对曰:“陛下昔在河上,勍敌未灭,深念仇耻,虽有盛暑,不介圣怀
今外患已除,海内宾服,故虽珍台闲馆犹觉郁蒸也
陛下倘不忘艰难之时,则暑气自消矣
”帝默然
宦者曰:“崇韬之第,无异皇居,宜其不知至尊之热也
”帝卒命允平营楼,日役万人,所费巨万
崇韬谏曰:“今两河水旱,军食不充,愿且息役,以俟丰年
”帝不听
帝将伐蜀,辛卯,诏天下括市战马
吴镇海节度判官、楚州团练使陈彦谦有疾,徐知诰恐其遗言及继嗣事,遗之医药金帛,相属于道
彦谦临终,密留中遗徐温,请以所生子为嗣
太后疾甚
秋,七月,甲午,成德节度使李嗣源以边事稍弭,表求入朝省太后,帝不许
壬寅,太后殂
帝毁过甚,五日方食
八月,癸未,杖杀河南令罗贯
初,贯为礼部员外郎,性强直,为郭崇韬所知,用为河南令
为政不避权豪,伶宦请托,书积几案,一不报,皆以示崇韬,崇韬奏之,由是伶宦切齿
河南尹张全义亦以贯高伉,恶之,遣婢诉于皇后,后与伶宦共毁之,帝含怒未发
会帝自往寿安视坤陵役者,道路泥泞,桥多坏
帝问主者为谁,宦官对属河南
帝怒,下贯狱;狱吏榜掠,体无完肤,明日,传诏杀之
崇韬谏曰:“贯坐桥道不修,法不至死
”帝怒曰:“太后灵驾将发,天子朝夕往来,桥道不修,卿言无罪,是党也!”崇韬曰:“陛下以万乘之尊,怒一县令,使天下谓陛下用法不平,臣之罪也
”帝曰:“既公所爱,任公裁之
”拂衣起入宫,崇韬随之,论奏不已;帝自阖殿门,崇韬不得入
贯竟死,暴尸府门,远近冤之
丁亥,遣吏部侍郎李德休等赐吴越国王玉册、金印,红袍御衣
九月,蜀主与太后、太妃游青城山,历丈人观、上清宫,遂至彭州阳平化、汉州三学山而还
乙未,立皇子继岌为魏王
丁酉,帝与宰相议伐蜀,威胜节度使李绍钦素谄事宣徽使李绍宏,绍宏荐“绍钦有盖世奇才,虽孙、吴不如,可以大任
”郭崇韬曰:“段凝亡国之将,奸谄绝伦,不可信也
”众举李嗣源,崇韬曰:“契丹方炽,总管不可离河朔
魏王地当储副,未立殊功,请依故事,以为伐蜀都统,成其威名
”帝曰:“儿幼,岂能独往,当求其副
”既而曰:“无以易卿
”庚子,以魏王继岌充西川四面行营都统,崇韬充东北面行营都招讨制置等使,军事悉以委之
又以荆南节度使高季兴充东南面行营都招讨使,凤翔节度使李继严充都供军转运应接等使,同州节度使李令德充行营副招讨使,陕州节度使李绍琛充蕃汉马步军都排陈斩斫使兼马步军都指挥使,西京留守张筠充西川管内安抚应接使,华州节度使毛璋充左厢马步都虞候,邠州节度使董璋充右厢马步都虞候,客省使李严充西川管内招抚使,将兵六万伐蜀,仍诏季兴自取夔、忠、万三州为巡属
都统置中军,以供奉官李从袭充中军马步都指挥监押,高品李廷安、吕知柔充魏王府通谒
辛丑,以工部尚书任圜、翰林学士李愚并参预都统军机
自六月甲午雨,罕见日星,江河百川皆溢,凡七十五日乃霁
郭崇韬以北都留守孟知祥有荐引旧恩,将行,言于上曰:“孟知祥信厚有谋,若得西川而求帅,无逾此人者
”又荐鄴都副留守张宪谨重有识,可为相,戊申,大军西行
蜀安重霸劝王承休请蜀主东游秦州
承休到官,即毁府署,作行宫,大兴力役,强取民间女子教歌舞,图形遗韩昭,使言于蜀主;又献花木图,盛称秦州山川土风之美
蜀主将如秦州,群臣谏者甚众,皆不听;王宗弼上表谏,蜀主投其表于地;太后涕泣不食,止之,亦不能得
前秦州节度判官蒲禹卿上表几二千言,其略曰:“先帝艰难创业,欲传之万世
陛下少长富贵,荒色惑酒
秦州人杂羌、胡,地多瘴疠,万众困于奔驰,郡县罢于供亿
凤翔久为仇雠,必生衅隙;唐国方通欢好,恐怀疑贰
先皇未尝无故盘游,陛下率意频离宫阙
秦皇东狩,銮驾不还;炀帝南巡,龙舟不返
蜀都强盛,雄视邻邦,边亭无烽火之虞,境内有腹心之疾,百姓失业,盗贼公行
昔李势屈于桓温,刘禅降于邓艾,山河险固,不足凭恃
”韩昭谓禹卿曰:“吾收汝表,俟主上西归,当使狱吏字字问汝!”王承休妻严氏美,蜀主私焉,故锐意欲行
冬,十月,排陈斩斫使李绍琛与李严将骁骑三千、步兵万人为前锋,招讨判官陈乂至宝鸡,称疾乞留
李愚厉声曰:“陈乂见利则进,惧难则止
今大军涉险,人心易摇,宜斩以徇!”由是军中无敢顾望者
乂,蓟州人也
癸亥,蜀主引兵数万发成都,甲子,至汉州
武兴节度使王承捷告唐兵西上,蜀主以为群臣同谋沮己,犹不信,大言曰:“吾方欲耀武
”遂东行
在道与群臣赋诗,殊不为意
丁丑,李绍琛攻蜀威武城,蜀指挥使唐景思将兵出降;城使周彦禋等知不能守,亦降
景思,秦州人也
得城中粮二十万斛
绍琛纵其败兵万馀人逸去,因倍道趣凤州,李严飞书以谕王承捷
李继严竭凤翔蓄积以馈军,不能充,人情忧恐
郭崇韬入散关,指其山曰:“吾辈进无成功,不复得还此矣
当尽力一决
今馈运将竭,宜先取凤州,因其粮
”诸将皆言蜀地险固,未可长驱,宜按兵观衅
崇韬以问李愚,愚曰:“蜀人苦其主荒淫,莫为之用
宜乘其人情崩离,风驱霆击,彼皆破胆,虽有险阻,谁与守之!兵势不可缓也
”是日李绍琛告秉,崇韬喜,谓李愚曰:“公料敌如此,吾复何忧!”乃倍道而进
戊寅,王承捷以凤、兴、文、扶四州印节迎降,得兵八千,粮四十万斛
崇韬曰:“平蜀必矣!”即以都统牒命承捷摄武兴节度使
己卯,蜀主至利州,威武败卒奔还,始信唐兵之来
王宗弼、宋光嗣言于蜀主曰:“东川、山南兵力尚完,陛下但以大军扼利州,唐人安敢悬兵深入!”从之
庚辰,以随驾清道指挥使王宗勋、王宗俨、兼侍中王宗昱为三招讨,将兵三万逆战
从驾兵自绵、汉至深渡,千里相属,皆怨愤,曰:“龙武军粮赐倍于它军,它军安能御敌!”李绍琛等过长举,兴州都指挥使程奉琏将所部兵五百来降,且请先治桥栈以俟唐军,由是军行无险阻之虞
辛巳,兴州刺史王承鉴弃城走,绍琛等克兴州,郭崇韬以唐景思摄兴州刺史
乙酉,成州刺史王承朴弃城走
李绍琛等与蜀三招讨战于三泉,蜀兵大败,斩首五千级,馀众溃走
又得粮十五万斛于三泉,由是军食优足
戊子,葬贞简太后于坤陵
蜀主闻王宗勋等败,自利州倍道西走,断桔柏津浮梁;使中书令、判六军诸卫事王宗弼将大军守利州,且令斩王宗勋等三招讨
李绍琛昼夜兼行趣利州
蜀武德留后宋光葆遗郭崇韬书,“请唐兵不入境,当举巡属内附;苟不如约,则背城决战以报本朝
”崇韬复书抚纳之
己丑,魏王继岌至兴州,光葆以梓、绵、剑、龙、普五州,武定节度使王承肇以洋、蓬、壁三州,山南节度使兼侍中王宗威以梁、开、通、渠、麟五州,阶州刺史王承岳以阶州,皆降
承肇,宗侃之子也
自馀城镇皆望风款附
天雄节度使王承休与副使安重霸谋掩击唐军,重霸曰:“击之不胜,则大事去矣
蜀中精兵十万,天下险固,唐兵虽勇,安能直度剑门邪!然公受国恩,闻难不可不赴,愿与公俱西
”承休素亲信之,以为然
重霸请赂羌人买文、扶州路以归;承休从之,使重霸将龙武军及所募兵万二千人以从
将行,州人饯于城外
承休上道,重霸拜于马前曰:“国家竭力以得秦、陇,若从开府还朝,谁当守之!开府行矣,重霸请为公留守
”承休业已上道,无如之何,遂与招讨副使王宗汭自文、扶而南
其地皆不毛,羌人抄之,且战且行,士卒冻馁,比至茂州,馀众二千而已
重霸遂以秦、陇来降
高季兴常欲取三峡,畏蜀峡路招讨使张武威名,不敢进
至是,乘唐兵势,使其子行军司马从诲权军府事,自将水军上峡取施州
张武以铁锁断江路,季兴遣勇士乘舟斫之
会风大起,舟絓于锁,不能进退,矢石交下,坏其战舰,季兴轻舟遁去
既而闻北路陷败,以夔、忠、万三州遣使诣魏王降
郭崇韬遗王宗弼等书,为陈利害;李绍琛未至利州,宗弼弃城引兵西归
王宗勋等三招讨追及宗弼于白芀,宗弼怀中探诏书示之曰:“宋光嗣令我杀尔曹
”因相持而泣,遂合谋送款于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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