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阏逢执徐六月,尽强圉协洽三月,凡二年有奇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下之上中和四年(甲辰,公元八八四年)
六月,壬辰,东川留后高仁厚奏郑君雄斩杨师立出降
仁厚围梓州久不下,乃为书射城中,道其将士曰:“仁厚不忍城中玉石俱焚,为诸君缓师十日,使诸君自成其功
若十日不送师立首,当分见兵为五番,番分昼夜以攻之,于此甚逸,于彼必困矣
五日不下,四面俱进,克之必矣
诸君图之!”数日,君雄大呼于众曰:“天子所诛者元恶耳,他人无预也!”众呼万岁,大噪,突入府中,师立自杀,君雄挈其首出降
仁厚献其首及妻子于行在,陈敬瑄钉其子于城北,敬瑄三子出观之,钉者呼曰:“兹事行及汝曹,汝曹于后努力领取!”三子走马而返
以高仁厚为东川节度使
甲辰,武宁将李师悦与尚让追黄巢至瑕丘,败之
巢众殆尽,走至狼虎谷,丙午,巢甥林言斩巢兄弟妻子首,将诣时溥,遇沙陀博野军,夺之,并斩言首以献于溥
蔡州节度使秦宗权纵兵四出,侵噬邻道
天平节度使硃瑄,有众三万,从父弟瑾,勇冠军中
宣武节度使硃全忠为宗权所攻,势甚窘,求救于瑄,瑄遣瑾将兵救之,败宗权于合乡
全忠德之,与瑄约为兄弟
秋,七月,壬午,时溥遣使献黄巢及家人首并姬妾,上御大玄楼受之
宣问姬妾:“汝曹皆勋贵子女,世受国恩,何为从贼?”其居首者对曰:“狂贼凶逆,国家以百万之众,失守宗祧,播迁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贼责一女子,置公卿将帅于何地乎!”上不复问,皆戮之于市
人争与之酒,其馀皆悲怖昏醉,居首者独不饮不泣,至于就刑,神色肃然
硃全忠击秦宗权,败示权于溵水
李克用至晋阳,大治甲兵,遣榆次镇将雁门李承嗣奉表诣行在,自陈:“有破黄巢大功,为硃全忠所图,仅能自免,将佐已下从行者三百馀人,并牌印皆没不返
全忠仍榜东都、陕、孟,云臣已死,行营兵溃,令所在邀遮屠剪,勿令潮失,将士皆号泣冤诉,请复仇雠
臣以朝廷至公,当俟诏命,拊循抑止,复归本道
乞遣使按问,发兵诛讨,臣遣弟克勤将万骑在河中俟命
”时朝廷以大寇初平,方务姑息,得克用表,大恐,但遣中使赐优诏和解之
克用前后凡八表,称:“全忠妒功疾能,阴狡祸贼,异日必为国患
惟乞下诏削其官爵,臣自帅本道兵讨之,不用度支粮饷
”上累遣杨复恭等谕指,称:“吾深知卿冤,方事之殷,姑存大体
”克用终郁郁不平
时籓镇相攻者,朝廷不复为之辨曲直
由是互相吞噬,惟力是视,皆无所禀畏矣
八月,李克用奏请割麟州隶河东,又奏请以弟克修为昭义节度使,皆许之
由是昭义分为二镇,进克用爵陇西郡王
克用奏罢云蔚防御使,依旧隶河东,从之
九月,己未,加硃全忠同平章事
以右仆射、大明宫留守王徽知京兆尹事
上以长安宫室焚毁,故久留蜀未归
徽招抚流散,户口稍归,复缮治宫室,百司粗有绪
冬,十月,关东籓表请车驾还京师
硃全忠之降也,义成节度使王鐸为都统,承制除官
全忠初镇大梁,事鐸礼甚恭,鐸依以为援
而全忠兵浸强,益骄倨,鐸知不足恃,表请还朝,徙鐸为义昌节度使
鹿晏弘之去河中,王建、韩建、张造、晋晖、李师泰各帅其众与之俱;及据兴元,以建等为巡内刺史,不遣之官
晏弘猜忌,众心不附,王建、韩建素相亲善,晏弘尤忌之,数引入卧内,待之加厚
二建密相谓曰:“仆射甘言厚意,疑我也,祸将至矣!”田令孜密遣人以厚利诱之,十一月,二建与张造、晋晖、李师泰帅众数千逃奔行在,令孜皆养为假子,赐与巨万,拜诸卫将军,使各将其众,号随驾五都
又遣禁兵讨晏弘,晏弘率众弃兴元走
初,宦者曹知悫,本华原富家子,有胆略
黄巢陷长安,知悫归乡里,集壮士,据嵯峨山南,为堡自固,巢党不敢近
知悫数遣壮士变衣服语言,效巢党,夜入长安攻贼营,贼惊以为鬼神;又疑其下有叛者,由是心不自安
朝廷闻而嘉之,就除内常侍,赐金紫
知悫闻车驾将还,谓人曰:“吾施小术,使诸军得成大功,从驾群臣但平步往来,俟至大散关,当阅其可归者纳之
”行在闻之,恐其为变;田令孜尤恶之,密以敕旨谕邠宁节度使王行瑜,使诛之
行瑜潜师自嵯峨山北乘高攻之,知悫不为备,举营尽殪
令孜益骄横,禁制天子,不得有所主断
上患其专,时语左右而流涕
鹿晏弘引兵东出襄州,秦宗权遣其将秦诰、赵德諲将兵会之,共攻襄州,陷之;山南东道节度使刘臣容奔成都
德諲,蔡州人也
晏弘引兵转掠襄、邓、均、房、庐、寿,复还许州
忠武节度使周岌闻其至,弃镇走,晏弘遂据许州,自称留后,朝廷不能讨,因以为忠武节度使
十二月,己丑,陈敬瑄表辞三川都指挥、招讨、制置、安抚等使,从之
初,黄巢转掠福建,建州人陈岩聚众数千保乡里,号九龙军,福建观察使郑镒奏为团练副使
泉州刺史、左厢都虞候李连有罪,亡入溪洞,合众攻福州,岩击败之
镒畏岩之逼,表岩自代,壬寅,以岩为福建观察使
岩为治有威惠,闽人安之
义昌节度使兼中书令王鐸,厚于奉养,过魏州,侍妾成列,服御鲜华,如承平之态
魏博节度使乐彦祯之子从训,伏卒数百人于漳南高鸡泊,围而杀之,及宾僚从者三百馀人皆死,掠其资装侍妾而还
彦祯奏云为盗所杀,朝廷不能诘
赐邠宁军号曰静难
是岁,馀杭镇使陈晟逐睦州刺史柳超,颍州都知兵马使汝阴王敬荛逐其刺史,各领州事,朝廷因命为刺史
均州贼帅孙喜聚众数千人,谋攻州城,刺史吕烨不知所为
都将武当冯行袭伏兵江南,自乘小舟迎喜,谓曰:“州人得良牧,无不归心,然公所从之卒大多,州人惧于剽掠,尚以为疑
不若置军江北,独与腹心轻骑俱进,行袭请为前道,告谕州人,无不服者矣
”喜以为然,从之;既渡江,军吏迎谒,伏兵发,行袭手击喜,斩之,从喜者皆死,江北军望之俱溃
山南东道节度使上其功,诏以行袭为均州刺史
州西有长山,当襄、邓入蜀之道,群盗据之,抄掠贡赋,行袭讨诛之,蜀道以通
凤翔节度使李昌言病,表弟昌符知留后
昌言薨,制以昌符为凤翔节度使
时黄巢虽平,秦宗权复炽,命将出兵,寇掠邻道,陈彦侵淮南,秦贤侵江南,秦诰陷襄、唐、邓,孙儒陷东都、孟、陕、虢,张晊陷汝、郑,卢瑭攻汴、宋,所至屠剪焚荡,殆无孑遗
其残暴又甚于巢,军行未始转粮,车载盐尸以从
北至卫、滑,西及关辅,东尽青、齐,南出江、淮,州镇存者仅保一城,极目千里,无复烟火
上将还长安、畏宗权为患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下之上光启元年(乙巳,公元八八五年)
春,正月,戊午,下诏招抚之
己卯,车驾发成都,陈敬瑄送至汉州而还
荆南监军硃敬玫所募忠勇军暴横,节度使陈儒患之
郑绍业之镇荆南也,遣大将申屠琮将兵五千击黄巢于长安
军还,儒告琮,使除之
忠勇将程君之闻之,帅其众奔朗州,琮追击之,杀百馀人,馀众皆溃,自是琮复专军政
雷满屡攻掠荆南,儒重赂以却之
淮南将张瑰、韩师德叛高骈,据复、岳二州,自称刺史,儒请瑰摄行军司马,师德摄节度副使,将兵击雷满
师德引兵上峡大掠,归于岳州,瑰还兵逐儒而代之
儒将奔行在,瑰劫还,囚之
瑰,渭州人,性贪暴,荆南旧将夷灭殆尽
先是,硃敬玫屡杀大将及富商以致富,朝廷遣中使杨玄晦代之
敬玫留居荆南,尝曝衣
瑰见而欲之,遣卒夜攻之,杀敬玫,尽取其财
瑰恶牙将郭禹慓悍,欲杀之,禹结党千人亡去,庚申,袭归州,据之,自称刺史
禹,青州人成汭也,因杀人亡命,更其姓名
南康贼帅卢光稠陷虔州,自称刺史,以其里人谭全播为谋主
秦宗权责租赋于光州刺史王绪,绪不能给,宗权怒,发兵击之
绪惧,悉举光、寿兵五千人,驱吏民渡江,以刘行全为前锋,转掠江、洪、虔州,是月,陷汀、漳二州,然皆不能守也
秦宗权寇颍、亳,硃全忠败之于焦夷
二月,丙申,车驾至凤翔
三月,丁卯,至京师;荆棘满城,狐兔纵横,上凄然不乐
己巳,赦天下,改元
时朝廷号令所在,惟河西、山南、剑南、岭南数十州而已
秦宗权称帝,置百官,诏以武宁节度使时溥为蔡州四面行营兵马都统以讨之
卢龙节度使李可举、成德节度使王镕恶李克用之强,而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与克用亲善,为侄鄴娶克用女
又,河北诸镇,惟义武尚属朝廷,可举等恐其窥伺山东,终为己患,乃相与谋曰:“易、定,燕、赵之馀也
”约共灭处存而分其地
又说云中节度使赫连鐸使攻克用之背
可举遣其将李全忠将兵六万攻易州,镕遣将将兵攻无极
处存告急于克用,克用遣其将康君立等将兵救之
闰月,秦宗权遣其弟宗言寇荆南
初,田令孜在蜀募新军五十四都,每都千人,分隶两神策,为十军以统之,又南牙、北司官共万馀员
是时籓镇各专租税,河南、北、江、淮无复上供,三司转运无调发之所,度支惟收京畿、同、华、凤翔等数州租税,不能赡,赏赉不时,士卒有怨言
令孜患之,不知所出
先是,安邑、解县两池盐皆隶盐铁,置官榷之
中和以来,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专之,岁献三千车以供国用,令孜奏复如旧制隶盐铁
夏,四月,令孜自兼两池榷盐使,收其利以赡军
重荣上章论诉不已,遣中使往谕之,重荣不可
时令孜多遣亲信觇籓镇,有不附己者,辄图之
令孜养子匡祐使河中,重荣待之甚厚,而匡祐傲甚,举军皆愤怒
重荣乃数令敢罪恶,责其无礼,监军为讲解,仅得脱去
匡祐归,以告令孜,劝图之
五月,令孜徙重荣为泰宁节度使,以泰宁节度使齐克让为义武节度使,以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为河中节度使,仍诏李克用以河东军援处存赴镇
卢龙兵攻易州,裨将刘仁恭穴地入城,遂克之
仁恭,深州人也
李克用自将救无极,败成德兵
成德兵退保新城,克用复进击,大破之,拔新城,成德兵走,追至九门,斩首万馀级
卢龙兵既得易州,骄怠,王处存夜遣卒三千蒙羊皮造城下,卢龙兵以为羊也,争出掠之,处存奋击,大破之,复取易州,李全忠走
加陕虢节度使王重盈同平章事
李全忠既丧师,恐获罪,收馀众还袭幽州
六月,李可举窘急,举族登楼自焚死,全忠自为留后
东都留守李罕之与秦宗权将孙儒相拒数月,罕之兵少食尽,弃城,西保渑池,宗权陷东都
秋,七月,以李全忠为卢龙留后
乙巳,右补阙常浚上疏,以为:“陛下姑息籓镇太甚,是非功过,骈首并足,致天下纷纷若此,犹未之寤,岂可不念骆谷之艰危,复怀西顾之计乎!宜稍振典刑以威四方
”田令孜之党言于上曰:“此疏传于籓镇,岂不致其猜忿!”庚戌,贬浚万州司户,寻赐死
沧州军乱,逐节度使杨全玫,立牙将卢彦威为留后,全玫奔幽州
以保銮都将曹诚为义昌节度使,以彦威为德州刺史
孙儒据东都月馀,烧宫室、官寺、民居,大掠席卷而去,城中寂无鸡犬
李罕之复引其众入东都,筑垒于市西而居之
王重荣自以有复京城功,为田令孜所摈,不肯之兗州,累表论令孜离间君臣,数令孜十罪,令孜结邠宁节充使硃玫、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以抗之
王处存亦上言:“幽、镇兵新退,臣未敢离易、定
且王重荣无罪,有大功于国,不宜轻有改易,摇籓镇心
”诏趣其上道
八月,处存引军至晋州,刺史冀君武闭城不内而还
洺州刺史马爽,与昭义行军司马奚忠信不叶,起兵屯邢州南,胁孟方立请诛忠信
既而众溃,爽奔魏州,忠信使人赂乐彦祯而杀之
秦宗权攻邻道二十馀州,陷之;唯陈州距蔡百馀里,兵力甚弱,刺史赵犨日与宗权战,宗权不能屈
诏以犨为蔡州节度使
犨德硃全忠之援,与全忠结婚,凡全忠所调发,无不立至
王绪至漳州,以道险粮少,令军中“无得以老弱自随,犯者斩!”唯王潮兄弟扶其母董氏崎岖从军,绪召潮等责之曰:“军皆有法,未有无法之军
汝违吾令而不诛,是无法也
”三子曰:“人皆有母,未有无母之人;将军奈何使人弃其母!”绪怒,命斩其母
三子曰:“潮等事母如事将军,既杀其母,安用其子!请先母死
”将士皆为之请,乃舍之
有望气者谓绪曰:“军中有王者气
”于是绪见将卒有勇略逾己及气质魁岸者皆杀之
刘行全亦死,众皆自危,曰:“行全亲也,且军锋之冠,犹不免,况吾属乎!”行至南安,王潮说其前锋将曰:“吾属违坟墓,捐妻子,羁旅外乡为群盗,岂所欲哉!乃为绪所迫胁故也
今绪猜刻不仁,妄杀无辜,军中孑孑者受诛且尽
子须眉若神,骑射绝伦,又为前锋,吾窃为子危之!”前锋将执潮手泣,问计安出
潮为之谋,伏壮士数十人于篁竹中,伺绪至,挺剑大呼跃出,就马上擒之,反缚以徇,军中皆呼万岁
潮推前锋将为主,前锋将曰:“吾属今日不为鱼肉,皆王君力也
天以王君为主,谁敢先之!”相推让数四,卒奉潮为将军
绪叹曰:“此子在吾网中不能杀,岂非天哉!”潮引兵将还光州,约其属,所过秋豪无犯
行及沙县,泉州人张延鲁等以刺史廖彦若贪暴,帅耆老奉牛酒遮道,请潮留为州将,潮乃引兵围泉州
九月,戊申,以陈敬瑄为三川及峡内诸州指挥、制置等使
蔡军围荆南,马步使赵匡谋奉前节度使陈儒以出,留后张瑰觉之,杀匡及儒
冬,十月,癸丑,秦宗权败硃全忠于八角
王重荣求救于李克用,克用方怨朝廷不罪硃全忠,选兵市马,聚结诸胡,议攻汴州,报曰:“待吾先灭全忠,还扫鼠辈如秋叶耳!”重荣曰:“待公自关东还,吾为虏矣
不若先除君侧之恶,退擒全忠易矣
”时硃玫、李昌符亦阴附硃全忠,克用乃上言:“玫、昌符与全忠相表里,欲共灭臣,臣不得不自救,已集蕃、汉兵十五万,决以来年济河,自谓北讨二镇;不近京城,保无掠扰
既诛二镇,乃旋师灭全忠以雪仇耻
”上遣使者谕释,冠盖相望
硃玫欲朝廷讨克用,数遣人潜入京城,烧积聚,或刺杀近侍,声云克用所为
于是京师震恐,日有讹言
令孜遣玫、昌符将本军及神策鄜、延、灵、夏等军各三万人屯沙苑,以讨王重荣
重荣发兵拒之,告急于李克用,克用引兵赴之
十一月,重荣遣兵攻同州,刺史郭璋出战,败死
重荣与玫等相守月馀,克用兵至,与重荣俱壁沙苑,表请诛令孜及玫、昌符
诏和解之,克用不听
十二月,癸酉,合战,玫、昌符大败,各走还本镇,溃军所过焚掠
克用进逼京城,乙亥夜,令孜奉天子自开远门出幸凤翔
初,黄巢焚长安宫室而去,诸道兵入城纵掠,焚府寺民居什六七,王徽累年补葺,仅完一二,至是复为乱兵焚掠,无孑遗矣
是岁,赐河中军号护国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下之上光启二年(丙午,公元八八六年)
春,正月,镇海牙将张郁作乱,攻陷常州
李克用还军河中,与王重荣同表请大驾还宫,因罪状田令孜,请诛之
上复以飞龙使杨复恭为枢密使
戊子,令孜请上幸兴元,上不从
是夜,令孜引兵入宫,劫上幸宝鸡,黄门卫士从者才数百人,宰相朝臣皆不知
翰林学士承旨杜让能宿直禁中,闻之,步追乘舆,出城十馀里,得人所遗马,无羁勒,解带系颈而乘之,独追及上于宝鸡
明日,乃有太子少保孔纬等数人继至
让能,审权之子;纬,戣之孙也
宗正奉太庙神主至鄠,遇盗,皆失之
朝士追乘舆者至盩厔,为乱兵所掠,衣装殆尽
庚寅,上以孔纬为御史大夫,使还召百官,上留宝鸡以待之
时田令孜弄权,再致播迁,天下共忿疾之
硃玫、李昌符亦耻为之用,且惮李克用、王重荣之强,更与之合
萧遘因邠宁奏事判官李松年至凤翔,遣召硃玫亟迎车驾,癸巳,玫引步骑五千至凤翔
孔纬诣宰相,欲宣诏召之,萧遘、裴澈以令孜在上侧,不欲往,辞疾不见
纬令台吏趣百官诣行在,皆辞以无袍笏,纬召三院御史,泣谓:“布衣亲旧有急,犹当赴之
岂有天子蒙尘,为人臣子,累召而不往者!”御史请办装数日而行,纬拂衣起曰:“吾妻病垂死且不顾,诸君善自为谋,请从此辞!”乃诣李昌符,请骑卫送至行在,昌符义之,赠装钱,遣骑送之
瑄宁、凤翔兵追逼乘舆,败神策指挥使杨晟于潘氏,钲鼓之声闻于行宫
田令孜奉上发宝鸡,留禁军守石鼻为后拒
置感义军于兴、凤二州,以杨晟为节度使,守散关
时军民杂糅,锋镝纵横,以神策军使王建、晋晖为清道斩斫使,建以长剑五百前驱奋击,乘舆乃得前
上以传国宝授建使负之以从,登大散岭
李昌符焚阁道丈馀,将摧折,王建扶掖上自烟焰中跃过
夜,宿板下,上枕建膝而寝,既觉,始进食,解御袍赐建曰:“以其有泪痕故也
”车驾才入散关,硃玫已围宝鸡
石鼻军溃,玫长驱攻散关,不克
嗣襄王煴,肃宗之玄孙也,有疾,从上不及,留遵涂驿,为玫所得,与俱还凤翔
庚戌,李克用还太原
二月,王重荣、硃政、李昌符复上表请诛田令孜
以前东都留守郑从谠为守太傅兼侍中
硃玫、李昌符使山南西道节度使石君涉栅绝险要,烧邮驿,上由它道以进
山谷崎岖,邠军迫其后,危殆者数四,仅得达山南
三月,壬午,石君涉弃镇逃归硃玫
癸未,凤翔百官萧遘等罪状田令孜及其党韦昭度,请诛之
初,昭度因供奉僧澈结宦官,得为相
澈师知玄鄙澈所为,昭度每与同列诣知玄,皆拜之,知玄揖使诣澈啜茶
山南西道监军冯翊严遵美迎上于西县,丙申,车驾至兴元
戊戌,以御史大夫孔纬、翰林学士承旨、兵部尚书杜让能并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保銮都将李鋋等败邠军于凤州
诏加王重荣应接粮料使,使调本道谷十五万斛以济国用
重荣表称令孜未诛,不奉诏
以尚书左丞卢渥为户部尚书,充山南西道留后
以严遵美为内枢密使,遣王建帅部兵戍三泉,晋晖及神策使张造帅四都兵屯黑水,修栈道以通往来
以建遥领壁州刺史
将帅遥领州镇自此始
陈敬瑄疑东川节度使高仁厚,欲去之
遂州刺史郑君立起兵攻陷汉州,进向成都
敬瑄遣其将李顺之逆战,君立败死
敬瑄又发维、茂羌军击仁厚,杀之
硃玫以田令孜在天子左右,终不可去,言于萧遘曰:“主上播迁六年,中原将士冒矢石,百姓供馈饷,战死饿死,什减七八,仅得复京城
天下方喜车驾还宫,主上更以勤王之功为敕使之荣,委以大权,使堕纲纪,骚扰籓镇,召乱生祸
玫昨奉尊命来迎大驾,不蒙信察,反类胁君
吾辈报国之心极矣,战贼之力殚矣,安能垂头弭耳,受制于阍寺之手哉!李氏孙尚多,相公盍改图以利社稷乎?”遘曰:“主上践阼十馀年,无大过恶
正以令孜专权肘腋,致坐不安席,上每言之,流涕不已
近日上初无行意,令孜陈兵帐前,迫胁以行,不容俟旦
罪皆在令孜,人谁不知!足下尽心王室,正有引兵还镇,拜表迎銮
废立重事,伊、霍所难,遘不敢闻命!”玫出,宣言曰:“我立李氏一王,敢异议者斩!”
夏,四月,壬子,玫逼凤翔百官奉襄王煴权监军国事,承制封拜指挥,仍遣大臣入蜀迎驾,盟百官于石鼻驿
玫使萧遘为册文,遘辞以文思荒落;乃使兵部侍郎判户部郑昌图为之
乙卯,煴受册,玫自兼左、右神策十军使,帅百官奉煴还京师;以郑昌图同平章事、判度支、盐铁、户部,各置副使,三司之事一以委焉
河中百官崔安潜等上襄王笺,贺受册
田令孜自知不为天下所容,乃荐枢密使使杨复恭为左神策中尉、观军容使,自除西川监军使,往依陈敬瑄
复恭斥令孜之党,出王建为利州刺史,晋晖为集州刺史,张造为万州刺史,李师泰为忠州刺史
五月,硃玫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萧遘为太子太保,自加侍中、诸道盐铁、转运等使;加裴澈判度支,郑昌图判户部;以淮南节度使高骈兼中书令,充江、淮盐铁、转运等使、诸道行营兵马都统;淮南右都押牙、和州刺史吕用之为岭南东道节度使;大行封拜以悦籓镇
遣吏部侍郎夏侯潭宣谕河北,户部侍郎杨陟宣谕江、淮,诸籓镇受其命者什六七,高骈仍奉笺劝进
吕用之建牙开幕,一与骈同;凡骈之腹心,及将校能任事者,皆逼以从己,诸所施为,不复咨禀
骈颇疑之,阴欲夺其权,而根蒂已固,无如之何
用之知之,甚惧,访于其党前度支巡官郑杞、前知庐州事董瑾,杞曰:“此固为晚矣!”用之问策安出,杞曰:“曹孟德有言:‘宁我负人,无人负我
’”明日,与瑾共为书一缄授用之,其语秘,人莫有知者
萧遘称疾归永乐
初,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与硃玫同谋立襄王,既而玫自为宰相专权,昌符怒,不受其官,更通表兴元
诏加昌符检校司徒
硃玫遣其将王行瑜将邠宁、河西兵五万追乘舆,感义节度使杨晟战数却,弃散关走,行瑜进屯凤州
是时,诸道贡赋多之长安,不之兴元,从官卫士皆乏食,上涕泣,不知为计
杜让能言于上曰:“杨复光与王重荣同破黄巢,复京城,相亲善;复恭其兄也
若遣重臣往谕以大义,且致复恭之意,宜有回虑归国之理
”上从之,遣右谏议大夫刘崇望使于河中,赍诏谕重荣,重荣既听命,遣使表献绢十万匹,且请讨硃玫以自赎
戊戌,襄王煴遣使至晋阳赐李克用诏,言:“上至半涂,六军变扰,苍黄晏驾,吾为籓镇所推,今已受册
”硃玫亦与克用书,克用闻其谋皆出于玫,大怒
大将盖寓说克用曰:“銮舆播迁,天下皆归咎于我,今不诛玫,黜李煴,无以自湔洗
”克用从之,燔诏书,囚使者,移檄邻道,称:“玫敢欺籓方,明言晏驾
当道已发蕃、汉三万兵进讨凶逆,当共立大功
”寓,蔚州人也
秦贤寇宋汴,硃全忠败之于尉氏南;癸巳,遣都将郭言将步骑三万击蔡州
六月,以扈跸都将杨守亮为金商节度、京畿制置使,将兵二万出金州,与王重荣、李克用共讨硃玫,守亮本姓訾,名亮,曹州人,与弟信皆为杨复光假子,更名守亮、守信
李克用遣使奉表称:“方发兵济河,除逆党,迎车驾,愿诏诸道与臣协力
”先是,山南之人皆言克用与硃玫合,人情忷惧;表至,上出示从官,并谕山南诸镇,由是帖然
然克用表犹以硃全忠为言,上使杨复恭以书谕之云:“俟三辅事宁,别有进止

衡州刺史周岳发兵攻潭州,钦化节度使闵勖招淮西将黄皓入城共守,皓遂杀勖
岳攻拔州城,擒皓,杀之
镇海节度使周宝遣牙将丁从实袭常州,逐张郁
郁奔海陵,依镇遏使南昌高霸
霸,高骈将也,镇海陵,有民五万户,兵三万人
秋,七月,秦宗权陷许州,杀节度使鹿晏弘
王行瑜进攻兴州,感义节度使杨晟弃镇走,据文州,诏保銮都将李鋋、扈跸都将李茂贞、陈佩屯大唐峰以拒之
茂贞,博野人,本姓宋,名文通,以功赐姓名
要命钦化军曰武安,以衡州刺史周岳为节度使
八月,卢龙节度使李忠薨,以其子匡威为留后
王潮拔泉州,杀廖彦若
潮闻福建观察陈岩威名,不敢犯福州境,遣使降之,岩表潮为泉州刺史
潮沈勇有智略,既得泉州,招怀离散,均赋缮兵,吏民悦服
幽王绪于别馆,绪惭,自杀
九月,硃玫将张行实攻大唐峰,李鋋等击却之
金吾将军满存与邠军战,破之,复取兴州,进守万仞寨
李克修攻孟方立,甲午,擒其将吕臻于焦冈,拔故镇、武安、临洺、邯郸、沙河,以大将安金俊为邢州刺史
长安百官太子太师裴璩等劝进于襄王煴
冬,十月,煴即皇帝位,改元建贞,遥尊上为太上元皇帝
董昌谓钱镠曰:“汝能取越州,吾以杭州授汝
”镠曰:“然,不取终为后患
”遂将兵自诸暨趋平水,凿山开道五百里,出曹娥埭,浙东将鲍君福帅众降之
镠与浙东军战,屡破之,进屯丰山
感化牙将张雄、冯弘鐸得罪于节度使时溥,聚众三百,走渡江,袭苏州,据之
雄自称刺史,稍聚兵至五万,战舰千馀,自号天成军
河阳节度使诸葛爽薨,大将刘经、张全义立爽子仲方为留后
全义,临濮人也
李克修攻邢州,不克而还
十一月,丙戌,钱镠克越州,刘汉宏奔台州
义成节度使安师儒委政于两厢都虞候夏侯晏、杜标,二人骄恣,军中忿之
小校张骁潜出,聚众二千攻州城,师儒斩晏、标首谕之,军中稍息
天平节度使硃瑄谋取滑州,遣濮州刺史硃裕将兵诱张骁,杀之
硃全忠先遣其将硃珍、李唐宾袭滑州,入境,遇大雪
珍等一夕驰至壁下,百梯并升,遂克之
虏师儒以归
全忠以牙将江陵胡真知义成留后
田令孜至成都请寻医,许之
十二月,戊寅,诸军拔凤州,以满存为凤州防御使
杨复恭传檄关中,称“得硃玫首者,以静难节度使赏之
”王行瑜战数败,恐获罪于玫,与其下谋曰:“今无功,归亦死;曷若与汝曹斩玫首,定京城,迎大驾,取邠宁节钺乎?”众从之
甲寅,行瑜自凤州擅兵引归京师,玫方视事,闻之,怒,召行谕,责之曰:“汝擅归,欲反邪?”行瑜曰:“吾不反,欲诛反者硃玫耳!”遂擒斩之,并杀其党数百人
诸军大乱,焚掠京城,士民无衣冻死者蔽地
裴澈、郑昌图帅百官二百馀人奉襄王奔河中,王重荣诈为迎奉,执煴,杀之,囚澈、昌图;百官死者殆半
台州刺史杜雄诱刘汉宏,执送董昌,斩之
昌徙镇越州,自称知浙东军府事,以钱镠知杭州事
王重荣函襄王煴首送行在,刑部请御兴元城南门献馘,百官毕贺
太常博士殷盈孙议,以为:“煴为贼臣所逼,正以不能死节罪耳
礼,公族罪在大辟,君为之素服不举
今煴已就诛,宜废为庶人,令所在葬其首
其献馘称贺之礼,请俟硃玫首至而行之
”从之
盈孙,侑之孙也
河阳大将刘经,畏李罕之难制,自引兵镇洛阳,袭罕之于渑池,为罕之所败,经弃洛阳走,罕之追杀殆尽
罕之军于巩,将渡河,经遣张全义将兵拒之
时诸葛仲方幼弱,政在刘经,诸将多不附
全义遂与罕之合兵攻河阳,为经所败,罕之、全义走保怀州
初,忠武决胜指挥使孙儒与龙骧指挥使朗山刘建锋戍蔡州,拒黄巢,扶沟马殷隶军中,以材勇闻
及秦宗权叛,儒等皆属焉
宗权遣儒将兵攻陷郑州,刺史李璠奔大梁
儒进陷河阳,留后诸葛仲方奔大梁
儒自称节度使,张全义据怀州,李罕之据泽州以拒之
初,长安人张佶为宣州幕僚,恶观察使秦彦之为人,弃官去,过蔡州,宗权留以为行军司马
佶谓刘建锋曰:“秦公刚鸷而猜忌,亡无日矣,吾属何以自免!”建锋方自危,遂与佶善
寿州刺史张翱遣其将魏虔将万人寇庐州,庐州刺史杨行愍遣其将田頵、李神福、张训拒之,败虔于褚城
滁州刺史许勍袭舒州,刺史陶雅奔庐州
高骈命行愍更名行密
是岁,天平牙将硃瑾逐泰宁节度使齐克让,自称留后
瑾将袭衮州,求婚于克让,乃自郓盛饰车服,私藏兵甲以赴之
亲迎之夕,甲士窃发,逐克让而代之
朝廷因以瑾为泰宁节度使
安陆贼帅周通攻鄂州,路审中亡去
岳州刺史杜洪乘虚入鄂,自称武昌留后,朝廷因以授之
湘阴贼帅邓进思复乘虚陷岳州
秦宗言围荆南二年,张环婴城自守,城中米斗直钱四十缗,食甲鼓皆尽,击门扉以警夜,死者相枕
宗言竟不能克而去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下之上光启三年(丁未,公元八八七年)
春,正月,以邠州都将王行瑜为静难军节度使,扈跸都头李茂贞领武定节度使,扈跸都头杨守宗为金商节度使,右卫大将军顾彦朗为东川节度使,金商节度使杨守亮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彦朗,丰县人也
辛巳,以董昌为浙东观察使,钱镠为杭州刺史
秦宗权自以兵力十倍于硃全忠,而数为全忠所败,耻之,欲悉力以攻汴州
全忠患兵少,二月,以诸军都指挥使硃珍为淄州刺史,募兵于东道,期以初夏而还
戊辰,削夺三川都监田令孜官爵,长流端州
然令孜依陈敬瑄,竟不行
代北节度使李国昌薨
三月,癸未,诏伪宰相萧遘、郑昌图、裴澈,于所在集众斩之,皆死于岐山
时朝士受煴官者甚众,法司皆处以极法
杜让能力争之,免者什七八
壬辰,车驾至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恐车驾还京虽不治前过,恩赏必疏,乃以宫室未完,固请驻骅府舍,从之
太傅兼侍中郑从谠罢为太子太保
镇海节度使周宝募亲军千人,号后楼兵,禀给倍于镇海军,镇海军皆怨,而后楼兵浸骄不可制
宝溺于声色,不亲政事,筑罗城二十馀里,建东第,人苦其役
宝与僚属宴后楼,有言镇海军怨望者,宝曰:“乱则杀之!”度支催勤使薛朗以其言告所善镇海军将刘浩,戒之使戢士卒,浩曰:“惟反可以免死耳!”是夕,宝醉,方寝,浩帅其党作乱,攻府舍而焚之
宝惊起,徒跣叩芙蓉门呼后楼兵,后楼兵亦反矣
宝帅家人步走出青阳门,遂奔常州,依刺史丁从实
浩杀诸僚佐,癸巳,迎薛朗入府,推为留后
宝先兼租庸副使,城中货财山积,是日,尽于乱兵之手
高骈闻宝败,列牙受贺,遣使馈以齑粉
宝怒,掷之地曰:“汝有吕用之在,他日未可知也!”扬州连岁饥,城中馁死者日数千人,坊巷为之寥落,妖异数见,骈悉以为周宝当之
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忌利州刺史王建骁勇,屡召之
建惧,不往
前龙州司仓周庠说建曰:“唐祚将终,籓镇互相吞噬,皆无雄才远略,不能戡济多难
公勇而有谋,得士卒心,立大功者非公而谁!然葭萌四战之地,难以久安
阆州地僻人富,杨茂实,陈、田之腹心,不修职贡,若表其罪,兴兵讨之,可一战而擒也
”建从之,召募溪洞酋豪,有众八千,沿嘉陵江而下,袭阆州,逐其刺史杨茂实而据之,自称防御使,招纳亡命,军势益盛,守亮不能制
部将张虔裕说建曰:“公乘天子微弱,专据方州,若唐室复兴,公无种矣
宜遣使奉表天子,杖大义以行师,蔑不济矣
”部将綦毋谏复说建养士爱民,以观天下之变,建皆从之
庠、虔裕、谏,皆许州人也
初,建与东川节度使顾彦朗俱在神策军,同讨贼
建既据阆州,彦朗畏其侵暴,数遣使问遗,馈以军食,建由是不犯东川
初,周宝闻淮南六合镇遏使徐约兵精,诱之使击苏州
起强圉协洽四月,尽著雍涒滩,凡一年有奇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下之下光启三年(丁未,公元八八七年)
夏,四月,甲辰朔,约逐苏州刺史张雄,帅其众逃入海
高骈闻秦宗权将寇淮南,遣左厢都知兵马使毕师鐸将百骑屯高邮
时吕用之用事,宿将多为所诛,师鐸自以黄巢降将,常自危
师鐸有美妾,用之欲见之,师鐸不许
用之因师鐸出,窃往见之
师鐸惭怒,出其妾,由是有隙
师鐸将如高邮,用之待之加厚,师鐸益疑惧,谓祸在旦夕
师鐸子娶高邮镇遏使张神剑女,师鐸密与之谋,神剑以为无是事
神剑名雄,人以其善用剑,故谓之“神剑”
时府中藉藉,亦以为师鐸且受诛,其母使人语之曰:“设有是事,汝自努力前去,勿以老母、弱子为累!”师鐸疑未决
会骈子四十三郎者素恶用之,欲使师鐸帅外镇将吏疏用之罪恶,闻于其父,密使人绐之曰:“用之比来频启令公,欲因此相图,已有委曲在张尚书所,宜备之!”师鐸问神剑曰:“昨夜使司有文书,翁胡不言?”神剑不寤,曰:“无之
”师鐸不自安,归营,谋于腹心,皆劝师鐸起兵诛用之
师鐸曰:“用之数年以来,人怨鬼怒,安知天不假手于我诛之邪!淮宁军使郑汉章,我乡人,昔归顺时副将也,素切齿于用之,闻吾谋,必喜
”乃夜与百骑潜诣汉章,汉章大喜,悉发镇兵及驱居民合千馀人从师鐸至高邮
师鐸诘张神剑以所得委曲,神剑惊曰:“无有
”师鐸声色浸厉,神剑奋曰:“公何见事之暗!用之奸恶,天地所不容
况近者重赂权贵得岭南节度,复不行,或云谋窃据此土,使其得志
吾辈岂能握刀头,事此妖物邪!要此数贼以谢淮海,何必多言!”汉章喜,遂命取酒,割臂血沥酒,共饮之
乙巳,众推师鐸为行营使,为文告天地,移书淮南境内,言诛用之及张守一、诸葛殷之意
以汉章为行营副使,神剑为都指挥使
神剑以师鐸成败未可知,请以所部留高邮,曰:“一则为公声援,二则供给粮饷
”师鐸不悦,汉章曰:“张尚书谋亦善,苟终始同心,事捷之日,子女玉帛相与共之,今日岂可复相违!”师鐸乃许之
戊申,师鐸、汉章发高邮
庚戌,诇骑以白高骈,吕用之匿之
硃珍至淄青旬日,应募者万馀人,又袭青州,获马千匹
辛亥,还,至大梁,硃全忠喜曰:“吾事济矣!”时蔡人方寇汴州,其将张晊屯北郊,秦贤屯板桥,各有众数万,列三十寨,连延二十馀里
全忠谓诸将曰:“彼蓄锐休兵,方来击我,未知硃珍之至,谓吾兵少,畏怯自守而已
宜出其不意,先击之
”乃自行兵攻秦贤寨,士卒踊跃争先
贤不为备,连拔四寨,斩万馀级,蔡人大惊,以为神
全忠又使牙将新野郭言募兵于河阳、陕、虢,得万馀人而还
毕师鐸兵奄至广陵城下,城中惊扰
壬子,吕用之引麾下劲兵,诱以重赏,出城力战
师鐸兵少却,用之始得断桥塞门为守备
是日,骈登延和阁,闻喧噪声,左右以师鐸之变告
骈惊,急召用之诘之,用之徐对曰:“师鐸之众思归,为门卫所遏,适已随宜区处,计寻退散,倘或不已,正烦玄女一力士耳,愿令公勿忧
”骈曰:“近者觉君之妄多矣,君善为之,勿使吾为周侍中
”言毕,惨沮久之,用之惭懅而退
师鐸退屯山光寺,以广陵城坚兵多,甚有悔色
癸丑,遣其属孙约与其子诣宣州,乞师于观使察秦彦,且许以克城之日迎彦为帅
会师鐸馆客毕慕颜自城中逃出,言“众心离散,用之忧窘,若坚守之,不日当溃
”师鐸乃悦
是日未明,骈召用之,问以事本末,用之始以实对,骈曰:“吾不欲复出兵相攻,君可选一温信大将,以我手札谕之
若其未从,当别处分
”用之退,念诸将皆仇敌,往必不利于己
甲寅,遣所部讨击副使许戡,赍骈委曲及用之誓状并酒淆出劳师鐸
师鐸始亦望骈旧将劳问,得以具陈用之奸恶,披泄积愤,见戡至,大骂曰:“梁缵、韩问何在,乃使此秽物来
”戡未及发言,已牵出斩之
乙卯,师鐸射书入城,用之不发,即焚之
丁巳,用之以甲士百人入见骈于延和阁下,骈大惊,匿于寝室,久而后出,曰:“节度使所居,无故以兵入,欲反邪!”命左右驱出
用之大惧,出子城南门,举策指之曰:“吾不可复入此!”自是高、吕始判矣
是夜,骈召其从子前左金吾卫将军杰密议军事
戊午,署杰都牢城使,泣而勉之,以亲信五百人给之
用之命诸将大索城中丁壮,无问朝士、书生,悉以白刃驱缚登城,令分立城上,自旦至暮,不得休息
又恐其与外寇通,数易其地,家人饷之,莫知所在
由是城中人亦恨师鐸入城之晚也
骈遣大将石锷以师鐸幼子及其母书并骈委曲至扬子谕师鐸,师鐸遽遣其子还,曰:“令公但斩吕、张以示师鐸,师鐸不敢负恩,愿以妻子为质
”骈恐用之屠其家,收师鐸母妻子置使院
辛酉,秦彦遣其将秦稠将兵三千至扬子助师鐸
壬戌,宣州军攻南门,不克
癸亥,又攻罗城东南隅,城几陷者数四
甲子,罗城西南隅守者焚战格以应师鐸,师鐸毁其城以内其众
用之帅其众千人力战于三桥北,师鐸垂败,会高杰以牢城兵自子城出,欲擒用之以授师鐸,用之乃开参佐门北走
骈召梁缵以昭义军百馀人保子城
乙丑,师鐸纵兵大掠
骈不得已,命彻备,与师鐸相见于延和阁下,交拜如宾主之仪,署师鐸节度副使、行军司马,仍承制加左仆射,郑汉章等各迁官有差
左莫邪都虞候申及,本徐州健将,入见骈,说之曰:“师鐸逆党不多,诸门尚未有守者,请令公及此选元从三十人,夜自教场门出,比师鐸觉之,迫不及矣
然后发诸镇兵,还取府城,此转祸为福也
若一二日事定,浸恐艰难,及亦不得在左右矣
”言之,且泣,骈犹豫不听
及恐语泄,遂窜匿
会张雄至东塘,及往归之
丙寅,师鐸果分兵守诸门,搜捕用之亲党,悉诛之
师鐸入居使院,秦稠以宣军千人分守使宅及诸仓库
丙寅,骈牒请解所任,以师鐸兼判府事
师鐸遣孙约至宣城,趣秦彦过江
或说师鐸曰:“仆射向者举兵,盖以用之辈奸邪暴横,高令公坐自聋瞽,不能区理,故顺众心为一方去害
今用之既败,军府廓然,仆射宜复奉高公而佐之,但总其兵权以号令,谁敢不服
用之乃淮南一叛将耳,移书所在,立可枭擒
如此,外有推奉之名,内得兼并之实,虽朝廷闻之,亦无亏臣节
使高公聪明,必知内愧;如其不悛,乃机上肉耳,奈何以此功业付之他人,岂惟受制于人,终恐自相鱼肉
前日秦稠先守仓库,其相疑已可见
且秦司空为节度使,庐州、寿州其肯为之下乎!仆见战攻之端未有穷已,岂惟淮南之人肝脑涂地,窃恐仆射功名成败未可知也!不若及今亟止秦司空勿使过江,彼若粗识安危,必不敢轻进
就使他日责我以负约,犹不失为高氏忠臣也
”师鐸大以为不然,明日,以告郑汉章,汉章曰:“此智士也!”散求之,其人畏祸,竟不复出
戊辰,骈迁家出居南第,师鐸以甲士百人为卫,其实囚之也
是日,宣军以所求未获,焚进奉两楼数十间,宝货悉为煨烬
己巳,师鐸于府厅视事,凡官吏非有兵权者皆如故,复迁骈于东第
自城陷,诸军大掠,昼夜不已
至是,师鐸始以先锋使唐宏为静街使,禁止之
骈先为盐铁使,积年不贡奉,货财在扬州者,填委如山
骈作郊天、御楼六军立仗仪服,及大殿元会、内署行幸供张器用,皆刻镂金玉、蟠龙蹙凤数十万事,悉为乱兵所掠,归于闾阎,张陈寝处其中
庚午,获诸葛殷,杖杀之,弃尸道旁,怨家抉其目,断其舌,众以瓦石投之,须臾成冢
吕用之之败也,其党郑杞首归师鐸,师鐸署杞知海陵监事
杞至海陵,阴记高霸得失,闻于师鐸
霸获其书,杖杞背,断手足,刳目截舌,然后斩之
蔡将卢瑭屯于万胜,夹汴水而军,以绝汴州运路,硃全忠乘雾袭之,掩杀殆尽
于是蔡兵皆徙就张晊,屯于赤冈,全忠复就击之,杀二万馀人
蔡人大惧,或军中自相惊,全忠乃还大梁,养兵休士
辛未,高骈密以金遗守者,毕师鐸闻之,壬午,复迎骈入道院,收高氏子弟甥侄十馀人同幽之
前苏州刺史张雄帅其众自海溯江,屯于东塘,遣其将赵晖入据上元
毕师鐸之攻广陵也,吕用之诈为高骈牒,署庐州刺史杨行密行军司马,追兵入援
庐江人袁袭说行密曰:“高公昏惑,用之奸邪,师鐸悖逆,凶德参会,而求兵于我,此天以淮南授明公也,趣赴之
”行密乃悉发庐州兵,复借兵于和州刺史孙端,合数千人赴之,五月,至天长
郑汉章之从师鐸也,留其妻守淮口,用之帅众攻之,旬日不克,汉章引兵救之
用之闻行密至天长,引兵归之
丙子,硃全忠出击张晊,大破之
秦宗权闻之,自郑州引精兵会之
张神剑求货于毕师鐸,师鐸报以俟秦司空之命,神剑怒,亦以其众归杨行密
及海陵镇遏使高霸、曲溪人刘金、盱胎人贾令威悉以其众属焉
行密众至万七千人,张神剑运高邮粮以给之
硃全忠求救于衮、郓,硃瑄、硃瑾皆引兵赴之,义成军亦至
辛巳,全忠以四镇兵攻秦宗权于边孝村,大破之,斩首二万馀级,宗权宵遁,全忠追之,至阳武桥而还
全忠深德硃瑄,兄事之
蔡人之守东都、河阳、许、汝、怀、郑、陕、虢者,闻宗权败,皆弃去
宗权发郑州,孙儒发河阳,皆屠灭其人,焚其庐舍而去,宗权之势自是稍衰
朝廷以扈驾都头杨守宗知许州事,硃全忠以其将孙从益知郑州事
钱镠遣东安都将杜稜、浙江都将阮结、静江都将成及将兵讨薛朗
甲午,秦彦将宣歙兵三万馀人,乘竹筏沿江而下,赵晖邀击于上元,杀溺殆半
丙申,彦入广陵,自称权知压淮南节度事,仍以毕师鐸为行军司马,补池州刺史赵锽为宣歙观察使
戊戌,杨行密帅诸军抵广陵城下,为八寨以守之,秦彦闭城自守
六月,戊申,天威都头杨守立与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争道,麾下相殴,帝命中使谕之,不止
是夕,宿卫皆严兵为备
己酉,昌符拥兵烧行宫,庚戌,复攻大安门
守立与昌符战于通衢,昌符兵败,帅麾下走保陇州
杜让能闻难,挺身步入侍
韦昭度质其家于军中,誓诛反贼,故军士力战而胜之
守立,复恭之假子也
壬子,以扈驾都将、武定节度使李茂贞为陇州招讨使,以讨昌符
甲寅,河中牙将常行儒杀节度使王重荣
重荣用法严,末年尤甚
行儒尝被罚,耻之,遂作乱
夜,攻府舍,重荣逃于别墅
明旦,行儒得而杀之
制以陕虢节度使王重盈为护国节度使,又以重盈子珙权知陕虢留后
重盈至河中,执行儒,杀之
戊午,秦彦遣毕师鐸、秦稠将兵八千出城,西击杨行密
稠败死,士卒死者什七八
城中乏食,樵采路绝,宣州军始食之
壬戌,亳州将谢殷逐其刺史宋兗
孙儒既去河阳,李罕之召张全义于泽州,与之收合馀众
罕之据河阳,全义据东都,共求援于河东
李克用以其将安金俊为泽州刺史,将骑助之,表罕之为河阳节度使,全义为河南尹
初东都经黄巢之乱,遗民聚为三城以相保,继以秦宗权、孙儒残暴,仅存坏垣而已
全义初至,白骨蔽地,荆棘弥望,居民不满百户,全义麾下才百馀人,相与保中州城,四野俱无耕者
全义乃于麾下选十八人材器可任者,人给一旗一榜,谓之屯将,使诣十八县故墟落中,植旗张榜,招怀流散,劝之树艺
惟杀人者死,馀但笞杖而已,无严刑,无租税,民归之者如市
又选壮者教之战陈,以御寇盗
数年之后,都城坊曲,渐复旧制,诸县户口,率皆归复,桑麻蔚然,野无旷土
其胜兵者,大县至七千人,小县不减二千人,乃奏置令佐以治之
全义明察,人不能欺,而为政宽简
出,见田畴美者,辄下马,与僚佐共观之,召田主,劳以酒食;有蚕麦善收者,或亲至其家,悉呼出老幼,赐以茶纟采衣物
民间言:“张公不喜声伎,见之未尝笑,独见佳麦良茧则笑耳
”有田荒秽者,则集众杖之;或诉以乏人牛,乃召其邻里责之曰:“彼诚乏人牛,何不助之!”众皆谢,乃释之
由是邻里有相助,故比户皆有蓄积,凶年不饥,遂成富庶焉
杜稜等败薛朗将李君暀于阳羡
秋,七月,癸未,淮南将吴苗帅其徒八千人逾城降杨行密
八月,壬寅朔,李茂贞奏陇州刺史薛知筹以城降,斩李昌符,灭其族
硃全忠引兵过亳州,遣其将霍存袭谢殷,斩之
丙子,以李茂贞同平章事、充凤翔节度使
以韦昭度守太保、兼侍中
硃全忠欲兼兗、郓,而以硃瑄兄弟有功于己,攻之无名,乃诬瑄招诱宣武军士,移书诮让
瑄复书不逊,全忠遣其将硃珍、葛从周袭曹州,壬子,拔之,杀刺史丘弘礼
又攻濮州,与兗、郓兵战于刘桥,杀数万人,硃瑄、硃瑾仅以身免
全忠与兗、郓始有隙
秦彦以张雄兵强,冀得其用,以仆射告身授雄,以尚书告身三通授裨将冯弘鐸等
广陵人竞以金玉珠缯诣雄军贸食,通犀带一,得米五升,锦衾一,得糠五升
雄军既富,不复肯战
未几,复助杨行密
丁卯,彦悉出城中兵万二千人,遣毕师鐸、郑汉章将之,陈于城西,延袤数里,军势甚盛
行密安卧帐中,曰:“贼近告我
”牙将李宗礼曰:“众寡不敌,宜坚壁自守,徐图还师
”李涛怒曰:“吾以顺讨逆,何论众寡!大军至此,去将安归!涛愿将所部为前锋,保为公破之!”涛,赵州人也
行密乃积金帛麰米于一寨,使羸弱守之,多伏精兵于其旁,自将十馀人冲其陈,兵始交,行密阳不胜而走,广陵兵追之,入空寨,争取金帛麰米,伏兵四起,广陵众乱
行密纵兵击之,俘斩殆尽,积尸十里,沟渎皆满,师鐸、汉章单骑仅免
自是秦彦不复言出师矣
九月,以户部侍郎、判度支张浚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高骈在道院,秦彦供给甚薄,左右无食,至然木像、煮革带食之,有相啖者
彦与毕师鐸出师屡败,疑骈为厌胜,外围益急,恐骈党有内应者
有妖尼王奉仙言于彦曰:“扬州分野极灾,必有一大人死,自此喜矣
”甲戌,命其将刘匡时杀骈,并其子弟甥侄无少长皆死,同坎瘗之
乙亥,杨行密闻之,帅士卒缟素向城大哭三日
硃珍攻濮州,硃瑄遣其弟罕将步骑万人救之
辛卯,硃全忠逆击罕于范,擒斩之
冬,十月,秦彦遣郑汉章将步骑五千出击张神剑、高霸寨,破之,神剑奔高邮,霸奔海陵
丁未,硃珍拔濮州,刺史硃裕奔郓,珍进兵攻郓
瑄使裕诈遗珍书,约为内应,珍夜引兵赴之,瑄开门纳汴军,闭而杀之,死者数千人,汴军乃退
瑄乘胜复取曹州,以其属郭词为刺史
甲寅,立皇子升为益王
杜稜等拔常州,丁从实奔海陵
钱镠奉周宝归杭州,属高鞬,具部将礼,郊迎之
杨行密围广陵且半年,秦彦、毕师鐸大小数十战,多不利
城中无食,米斗直钱五十缗,草根木实皆尽,以堇泥为饼食之,饿死者太半
宣军掠人诣肆卖之,驱缚屠割如羊豕,讫无一声,积骸流血,满于坊市
彦、师鐸无如之何,颦蹙而已
外围益急,彦、师鐸忧懑,殆无生意,相对抱膝,终日悄然
行密亦以城久不下,欲引还
己巳夜,大风雨,吕用之部将张审威帅麾下士三百,晨,伏于西壕,俟守者易代,潜登城,启关纳其众,守者皆不斗而溃
先是,彦、师鐸信重尼奉仙,虽战陈日时,赏罚轻重,皆取决焉
至是复咨于奉仙曰:“何以取济?”奉仙曰:“走为上策
”乃自开化门出奔东塘
行密帅诸军合万五千人入城,以梁缵不尽节于高氏,为秦、毕用,斩于戟门之外
韩问闻之,赴井死
以高骈从孙愈摄副使,使改殡骈及其族
城中遗民才数百家,饥羸非复人状,行密辇西寨米以赈之
行密自称淮南留后
秦宗权遣其弟宗衡将兵万人渡淮,与杨行密争扬州,以孙儒为副,张佶、刘建锋、马殷及宗权族弟彦晖皆从
十一月,辛未,抵广陵城西,据行密故寨,行密辎重之未入城者,为蔡人所得
秦彦、毕师鐸至东塘,张雄不纳,将渡江趣宣州
宗衡召之,乃引兵还,与宗衡合
未几,宗权召宗衡还蔡,拒硃全忠
孙儒知宗权势不能久,称疾不行
宗衡屡促之,儒怒,甲戌,与宗衡饮酒,座中手刃之,传首于全忠
宗衡将安仁义降于行密
仁义,本沙陀将也,行密悉以骑兵委之,列于田頵之上
儒分兵掠邻州,未几,众至数万,以城下乏食,与彦、师鐸袭高邮
初,宣武都指挥使硃珍与排陈斩斫使李唐宾,勇略、功名略相当,全忠每战,使二人偕,往无不捷,然二人素不相下
珍使人迎其妻于大梁,不白全忠,全忠怒,追还其妻,杀守门者,使亲吏蒋玄晖召珍,以汉宾代总其众
馆鐸巡官冯翊敬翔谏曰:“硃珍未易轻取,恐其猜惧生变
”全忠悔,使人追止之
珍果自疑,丙子夜,珍置酒召诸将
唐宾疑其有异图,斩关奔大梁,珍亦弃军单骑继至
全忠两惜其才,皆不罪,遣还濮州,因引兵归
全忠多权数,将佐莫测其所为,惟敬翔能逆知之,往往助其所不及
全忠大悦,自恨得翔晚,凡军机、民政悉以咨之
辛巳,高邮镇遏使张神剑帅麾下二百人逃归扬州
丙戌,孙儒屠高邮
戊子,高邮残兵七百人溃围而至,杨行密虑其为变,分隶诸将,一夕尽坑之
明日,杀神剑于其第
杨行密恐孙儒乘胜取海陵,壬寅,命镇遏使高霸帅其兵民悉归府城,曰:“有违命者,族之!”于是数万户弃资产、焚庐舍、挈老幼迁于广陵
戊戌,霸与弟暀、部将余绕山、前常州刺史丁从实至广陵,行密出郭迎之,与霸、往约为兄弟,置其将卒于法云寺
己亥,秦宗权陷郑州
朝廷以淮南久乱,闰月,以硃全忠兼淮南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
陈敬瑄恶顾彦朗与王建相亲,恐其合兵图己,谋于田令孜,令孜曰:“建,吾子也,不为杨兴元所容,故作贼耳
今折简召之,可致麾下
”乃遣使以书召之,建大喜,诣梓州见彦朗曰:“十军阿父见召,当往省之
因见陈太师,求一大州,若得之,私愿足矣!”乃留其家于梓州,率麾精兵二千,与从子宗钅岁、假子宗瑶、宗弼、宗侃、宗弁俱西
宗瑶,燕人姜郅;宗弼,许人魏弘夫;宗侃,许人田师侃;宗弁,鹿弁也
建至鹿头关,西川参谋乂李谓敬瑄曰:“王建,虎也,奈何延之入室!彼安肯为公下乎!”敬瑄悔,亟遣人止之,且增修守备
建怒,破关而进,败汉州刺史张顼于绵竹,遂拔汉州,进军学射山,又败西川将句惟立于蚕北,又拔德阳
敬瑄遣使让之,对曰:“十军阿父召我来,乃门而拒之,重为顾公所疑,进退无归矣
”田令孜登楼慰谕之,建与诸将于清远桥上髡发罗拜,曰:“今既无归,且辞阿父作贼矣!”顾彦朗以其弟彦晖为汉州刺史,发兵助建,急攻成都,三日不克而退,还屯汉州
敬瑄告难于朝,诏遣中使和解之;又令节茂贞以书谕之,皆不从
杨行密欲遣高霸屯天长以拒孙儒,袁袭曰:“霸,高氏旧将,常挟两端,我胜则来,不胜则叛
今处之天长,是自绝其归路也,不如杀之
”己酉,行密伏甲执霸及丁从实、余绕山,皆杀之
又遣千骑掩杀其党于法云寺,死者数千人
是日,大雪,寺外数坊地皆赤
高暀出走,明日,获而杀之
吕用之在天长也,绐杨行密日:“用之有银五万铤,埋于所居,克城之日,愿备麾下一醉之资
”庚戌,行密阅士卒,顾用之曰:“仆射许此曹银,何食言邪!”因牵下械系,命田頵鞫之,云:“郑杞、董瑾谋因中元夜,邀高骈至其第建黄箓斋,乘其入静,缢杀之,声言上升
因令莫邪都帅诸军推用之为节度使
”是日,腰斩用之,怨家刳裂立尽,并诛其族党
军士发其中堂,得桐入,书骈姓名于胸,桎梏而钉之
袁袭言于行密曰:“广陵饥弊已甚,蔡贼复来,民必重困,不如避之
”甲寅,行密遣和州将延陵宗以其众二千人归和州,乙卯,又命指挥使蔡俦将兵千人,辎重数千两,归于庐州
赵晖据上元,会周宝败,浙西溃卒多归之,众至数万
晖遂自骄大,治南朝台城而居之,服用奢僭
张雄在东塘,晖不与通问
雄溯江而上,晖以兵塞其中流
雄怒,戊午,攻上元,拔之
晖奔当涂,未至,为其下所杀
馀众降,雄悉坑之
硃全忠遣内客将张延范致朝命于杨行密,以行密为淮南节度副使,又以宣武行军司马李璠为淮南留后,遣牙将郭言将兵千人送之
感化节度使时溥自以于全忠为先进,官为都统,顾不得领淮南,而全忠得之,意甚恨望
全忠以书假道于溥,溥不许
璠至泗州,溥以兵袭之,郭言力战得免而还,徐、汴始构怨
十二月,癸巳,秦宗权所署山南东道留后赵德諲陷荆南,杀节度使张瑰,留其将王建肇守城而去,遗民才数百家
饶州刺史陈儒陷衢州
上蔡贼帅冯敬章陷蕲州
乙未,周宝卒于杭州
钱镠以杜稜为常州制置使
命阮结等进攻润州,丙申,克之
刘浩走,擒薛朗以归
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下之下文德元年(戊申,公元八八八年)
春,正月,甲寅,孙儒杀秦彦、毕师鐸、郑汉章
彦等之归秦宗衡也,其众犹二千馀人,其后稍稍为儒所夺
裨将唐宏知其必及祸,恐并死,乃诬告彦等潜召汴军
儒杀彦等,以宏为马军使
张守一与吕用之同归杨行密,复为诸将合仙丹,又欲干军府之政,行密怒而杀之
蔡将石璠将万馀人寇陈、亳,硃全忠遣硃珍、葛从周将数千骑击擒之
癸亥,以全忠为蔡州四面行营都统,代时溥,诸镇兵皆受全忠节度
张廷范至广陵,杨行密厚礼之
及闻李璠来为留后,怒,有不受之色
廷范密使人白全忠,宜自以大军赴镇,全忠从之
至宋州,廷范自广陵逃来,曰:“行密未可图也
”甲子,李璠至,言徐军遮道,全忠乃止
丙寅,钱镠斩薛朗,剖其心以祭周宝,以阮结为润州制置使
二月,硃全忠奏以杨行密为淮南留后
乙亥,上不豫
壬午,发风翔
己丑,至长安
庚寅,赦天下,改元
以韦昭度兼中书令
魏博节度使乐彦祯,骄泰不法,发六州民筑罗城,方八十里,人苦其役
其子从训,尤凶险,既杀王鐸,魏人皆恶之
从训聚亡命五百馀人为亲兵,谓之子将
牙兵疑之,籍籍不安
从训惧,易服逃出,止于近县,彦祯因以为相州刺史
从训遣人至魏运甲兵、金帛,交错于路,牙兵益疑
彦祯惧,请避位,居龙兴寺为僧,从推都将赵文弁知留后事
从训引兵三万至城下,文弁不出战,众复杀之,推牙将贵乡罗弘信知留后事
先是,人有言“见白须翁,言弘信当为地主”者
文弁既死,众群聚呼曰:“谁欲为节度使者?”弘信出应曰:“白须翁已命我矣
”众环视曰:“可也
”遂立之
弘信引兵出,与从训战,败之
从训收馀众保内黄,魏人围之
先是,硃全忠将讨蔡州,遣押牙雷鄴以银万两请籴于魏
牙兵既逐彦祯,杀鄴于馆
从训既败,乃求救于全忠
初,河阳节度使李罕之与河南尹张全义刻臂为盟,相得欢甚
罕之勇而无谋,性复贪暴,意轻全义,闻其勤俭力穑,笑曰:“此田舍一夫耳!”全义闻之,不以为忤
罕之屡求谷帛,全义皆与之,而罕之征求无厌,河南不能给,小不如所欲,辄械河南注吏至河阳杖之,河南将佐皆愤怒
全义曰:“李太傅所求,奈何不与!”竭力奉之,状若畏之者,罕之益骄
罕之所部不耕稼,专以剽掠为资,啖人为粮,至是悉其众攻绛州,绛州刺史王友遇降之;进攻晋州,护国节度使王重盈密结全义以图之
全义潜发屯兵,夜乘虚袭河阳,黎明,入三城,罕之逾垣步走,全义悉俘其家,遂兼领河阳节度使
罕之奔泽州,求救于李克用
三月,戊戌朔,日有食之,既
己亥,上疾复作,壬寅,大渐
皇弟吉王保,长而贤,群臣属望
十军观军容使杨复恭请立其弟寿王杰
是日,下诏,立杰为皇太弟,监军国事
右军中尉刘季述遣兵迎杰于六王宅,入居少阳院,宰相以下就见之
癸卯,上崩于灵符殿
遗制,太弟杰更名敏,以韦昭度摄冢宰
昭宗即位,体貌明粹,有英气,喜文学,以僖宗威令不振,朝廷日卑,有恢复前烈之志,尊礼大臣,梦想贤豪,践阼之始,中外欣欣焉
硃全忠裹粮于宋州,将讨秦宗权,会乐从训来告急,乃移军屯滑州,遣都押牙李唐宾等将步骑三万攻蔡州,遣都指挥使硃珍等分兵救乐从训
自白马济河,下黎阳、临河、李固三镇,进至内黄,败魏军万馀人,获其将周儒等十人
李克用以其将康君立为南面招讨使,督李存孝、薛阿檀、史俨、安全俊、安休休五将、骑七千,助李罕之攻河阳
张全义婴城自守,城中食尽,求救于硃全忠,以妻子为质
王建攻彭州,陈敬瑄救之,乃去
建大掠西川,十二州皆被其患
夏,四月,庚午,追尊上母王氏曰恭宪皇后
壬午,孙儒袭扬州,克之
杨行密出走,儒自称淮南节度使
行密将奔海陵,袁袭劝归庐州,再为进取之计,从之
硃全忠遣其将丁会、葛从周,牛存节将兵数万救河阳
李存孝令李罕之以步兵攻城,自帅骑兵逆战于温,河东军败,安休休惧罪,奔蔡州
汴人分兵欲断太行路,康君立等惧,引兵还
全忠表丁会为河阳留后,复以张全义为河南尹
会,寿春人;存节,博昌人也
全义德全忠出己,由是尽心附之,全忠每出战,全义主给其粮仗无乏
李罕之为泽州刺史,领河阳节度使
罕之留其子颀事克用,身还泽州,专以寇钞为事,自怀、孟、晋、绛数百里间,州无刺史,县无令长,田无麦禾,邑无烟火者,殆将十年
河中、绛州之间有摩云山,绝高,民保聚其上,寇盗莫能近
罕之攻拔之,时人谓之“李摩云”
乐从训移军洹水,罗弘信遣其将程公信击从训,斩之,与父彦祯皆枭首军门
癸巳,遣使以厚币犒全忠军,请修好,全忠乃召军还
诏以罗弘信权知魏博留后
归州刺史郭禹击荆南,逐王建肇,建肇奔黔州
诏以禹为荆南留后
荆南兵荒之馀,止有一十七家,禹厉精为治,抚集凋残,通商务农,晚年殆及万户
时籓镇各务兵力相残,莫以养民为事,独华州刺史韩建招抚流散,劝课农桑,数年之间,民富军赡
时人谓之北韩南郭
秦宗权别将常厚据夔州,禹与其将汝阳许存攻夺之
久之,朝廷以禹为荆南节度使,建肇为武泰节度使
禹奏复姓名为成汭
加李克用兼侍中
五月,己亥,加硃全忠兼侍中
赵德諲既失荆南,且度秦宗权必败,壬寅,举山南东道来降,且自托于硃全忠
全忠表请以德諲自副,制以山南东道为忠义军,以德諲为节度使,充蔡州四面行营副都统
硃全忠既得洛、孟,无西顾之忧,乃大发兵击秦宗权,大破宗权于蔡州之南,克北关门
宗权屯守中州,全忠分诸将为二十八寨以环之
加凤翔节度使李茂贞检校侍中
陈敬瑄方与王建相攻,贡赋中绝
建以成都尚强,退无所掠,欲罢兵,周庠、綦毋谏以为不可,庠曰:“邛州城堑完固,食支数年,可据之以为根本
”建曰:“吾在军中久,观用兵者不倚天子之重,则众心易离
不若疏敬瑄之罪,表请朝廷,命大臣为帅而佐之,则功庶可成
”乃使庠草表,请讨敬瑄以赎罪,因求邛州
顾彦朗亦表请赦建罪,移敬瑄它镇以靖两川
初,黄巢之乱,上为寿王,从僖宗幸蜀
时事出仓猝,诸王多徒行至山谷中,寿王疲乏,不能前,卧磻石上
田令孜自后至,趣之行,王曰:“足痛,幸军容给一马
”令孜曰:“此深山,安得马!”以鞭抶王使前,王顾而不言,心衔之
及即位,遣人监西川军,令孜不奉诏
上言愤籓镇跋扈,欲以威制之
会得彦朗、建表,以令孜所恃者敬瑄耳,六月,以韦昭度兼中书令,充西川节度使,兼西川招抚制置等使,征敬瑄为龙武统军
王建军新都,时绵竹土豪何义阳、安仁费师懃等所在拥兵自保,众或万人,少者千人
建遣王宗瑶说之,皆帅众附于建,给其资粮,建军复振
置佑国军于河南府,以张全义为节度使
秋,七月,李罕之引河东兵寇河阳,丁会击却之
升凤州为节度府,割兴、利州隶之,以凤州防御使满存为节度使、同平章事
以权知魏博留后罗弘信为节度使
八月,戊辰,硃全忠拔蔡州南城
杨行密畏孙儒之逼,欲轻兵袭洪州,袁袭曰:“钟传定江西已久,兵强食足,未易图也
赵锽新得宣州,怙乱残暴,众心不附
公宜卑辞厚币,说和州孙端、上元张雄使自采石济江侵其境,彼必来逆战,公自铜官济江会之,破锽必矣
”行密从之,使蔡俦守庐州,帅诸将济自糁潭
孙端、张雄为赵锽所败,锽将苏塘、漆朗将兵二万屯曷山
袁袭曰:“公引兵急趋曷山,坚壁自守,彼求战不得,谓我畏怯,因其怠,可破也
”行密从之
塘等大败,遂围宣州
锽兄乾之自池州帅众救宣州,行密使其将陶雅击乾之于九华,破之
乾之奔江西,以雅为池州制置使
九月,硃全忠以馈运不继,且秦宗权残破不足忧,引兵还
丙申,遣硃珍将兵五千送楚州刺史刘瓚之官
钱镠遣其从弟銶将兵攻徐约于苏州
冬,十月,徐兵邀硃珍、刘瓚不听前,珍等击之,取沛、滕二县,斩获万计
孟方立遣其将奚忠信将兵三万袭辽州,李克修邀击,大破之,擒忠信送晋阳
辛卯,葬惠圣恭定孝皇帝于靖陵
庙号僖宗
陈敬瑄、田令孜闻韦昭度将至,治兵完城以拒之
十一月,时溥自将步骑七万屯吴康镇,硃珍与战,大破之
硃全忠又遣别将攻宿,刺史张友降之
丙申,秦宗权别将攻陷许州,执忠武留后王蕴,复取许州
十二月,蔡将申丛执宗权,折其足而囚之,降于全忠,全忠表丛为蔡州留后
初,感义节度使杨晟既失兴、凤,走据文、龙、成、茂四州
王建攻西川,田令孜以晟己之故将,假威戎军节度使,使守彭州
王建攻彭州,陈建瑄眉州刺史山行章将后兵五万壁新繁以救之
丁亥,以韦昭度为行营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副之,东川节度使顾彦朗为行军司马;割邛、蜀、黎、雅置永平军,以王建为节度使,治邛州,充行营诸军都指挥使
戊子,削陈敬瑄官爵
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厚陷夔州
起屠维作噩,尽重光大渊献,凡三年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上龙纪元年(己酉,公元八八九年)
春,正月,癸巳朔,赦天下,改元
以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刘崇望同平章事
汴将庞师古拔宿迁,军于吕梁
时溥逆战,大败,还保彭城
壬子,蔡将郭璠杀申丛,送秦宗权于汴,告硃全忠云:“丛谋复立宗权
”全忠以璠为淮西留后
戊申,王建大破山行章于新繁,杀获近万人,行章仅以身免
杨晟惧,徙屯三交,行章屯蒙阳,与建相持
二月,硃全忠送秦宗权至京师,斩于独柳
京兆尹孙揆监刑,宗权于槛车中引首谓揆曰:“尚书察宗权岂反者邪?但输忠不效耳
”观者皆笑
揆,逖之族孙也
三月,加硃全忠兼中书令,进爵东平郡王
全忠既克蔡州,军势益盛
加奉国节度使赵德諲中书令,加蔡州节度使赵犨同平章事,充忠武节度使,以陈州为治所
会犨有疾,悉以军府事授其弟昶,表乞骸骨,诏以昶代为忠武节度使
未几,犨薨
丙申,钱銶拔苏州,徐约亡入海而死
钱镠以海昌都将沈粲权知苏州
夏,四月,赐陕虢军号保义
五月,甲辰,润州制置使阮结卒,钱镠以静江都将成及代之
李克用大发兵,遣李罕之、李存孝攻孟方立,六月,拔磁、洺二州
方立遣大将马溉、袁奉韬将兵数万拒之,战于琉璃陂,方立兵大败,二将皆为所擒,克用乘胜进攻邢州
方立性猜忌,诸将多怨,至是皆不为方立用,方立惭惧,饮药死
弟摄洺州刺史迁,素得士心,众奉之为留后,求援于硃全忠
全忠假道于魏博,罗弘信不许
全忠乃遣大将王虔裕将精兵数百,间道入邢州共守
杨行密围宣州,城中食尽,人相啖,指挥使周进思据城困逐赵锽
锽将奔广陵
田頵追擒之
未几,城中执进思以降
行密入宣州,诸将争取金帛,徐温独据米囷,为粥以食饿者
温,朐山人也
锽将宿松周本,勇冠军中,行密获而释之,以为裨将
锽既败,左右皆散,惟李德诚从锽不去,行密以宗女妻之
德诚,西华人也
行密表言于朝,诏以行密为宣歙观察使
硃全忠与赵锽有旧,遣使求之
行密谋于袁袭,袭曰:“不若斩首以遗之
”行密从之
未几,袭卒,行密哭之曰:“天不欲成吾大功邪,何为折吾股肱也!吾好宽,而袭每劝我以杀,此其所以不寿与!”
孙儒遣兵攻庐州,蔡俦以州降之
硃珍拔萧县,据之,与时浦相拒,硃全忠欲自往临之
珍命诸军皆葺马厩,李唐宾部将严郊独惰慢,军吏责之,唐宾怒,见珍诉之
珍亦怒,以唐宾为无礼,拔剑斩之,遣骑白全忠,云唐宾谋叛
淮南左司马敬翔,恐全忠乘怒,仓猝处置违宜,故留使者,逮夜,然后从容白之,全忠果大惊
翔因为画策,诈收唐宾妻子系狱,遣骑往慰抚,全忠从之,军中始安
秋,七月,全忠如萧县,未至,珍出迎,命武士执之,责以专杀而诛之
诸将霍存等数十人叩头为之请,全忠怒,以床掷之,乃退
丁未,至萧县,以庞师古代珍为都指挥使
八月,丙子,全忠进攻时溥壁,会大雨,引兵还
冬,十月,平卢节度使王敬武薨
子师范,年十六,军中推为留后,棣州刺史张蟾不从
诏以太子少师崔安潜兼侍中,充平卢节度使
蟾迎安潜至州,与之共讨师范
以给事中杜孺休为苏州刺史,钱镠不悦,以知州事沈粲为制置指挥使
杨行密遣马步都虞候田頵等攻常州
十一月,上改名晔
上将祀圆丘
故事,中尉、枢密皆衤癸衫侍从
僖宗之世,已具襕笏
至是,又令有司制法服,孔纬及谏官、礼官皆以为不可,上出手札谕之曰:“卿等所论至当
事有从权,勿以小瑕,遂妨大礼
”于是宦官始服剑佩侍祠
己酉,祀圆丘,赦天下
上在籓邸,素疾宦官,及即位,杨复恭恃援立功,所为多不法,上意不平
政事多谋于宰相,孔纬、张浚劝上举大中故事,抑宦者权
复恭常乘肩舆至太极殿
他日,上与宰相言及四方反者,孔纬曰:“陛下左右有将反者,况四方乎!”上矍然问之,纬指复恭曰:“复恭陛下家奴,乃肩舆造前殿,多养壮士为假子,使典禁兵,或为方镇,非反而何!”复恭曰:“子壮士,欲以收士心,卫国家,岂反邪!”上曰:“卿欲卫国家,何不使姓李而姓杨乎?”复恭无以对
复恭假子天威军使杨守立,本姓胡,名弘立,勇冠六军,人皆畏之
上欲讨复恭,恐守立作乱,谓复恭:“朕欲得卿胡子在左右
”复恭见守立于上,上赐姓名李顺节,使掌六军管钥,不期年,擢至天武都头,领镇海节度使,俄加同平章事
及谢日,台吏申请班见百僚,孔纬判不集
顺节至中书,色不悦
他日,语微及之,纬曰:“宰相师长百僚,于意安乎?”顺节不敢复言
硃全忠求领盐铁,孔纬独执以为不可,谓进奏吏曰:“硃公须此职,非兴兵不可!”全忠乃止
田頵攻常州,为地道入城
中宵,旌旗甲兵出于制置使杜稜之寝室,遂虏之,以兵三万戍常州
硃全忠遣庞师古将兵自颍上趋淮南,击孙儒
十二月,甲子,王建败山行章及西川骑将宋行能于广都
行能夺还成都,行章退守眉州
壬申,行章请降于建
戊寅,孙儒自广陵引兵度江,壬午,逐田頵,取常州,以刘建锋守之
儒还广陵,建锋又逐成及,取润州
前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之在襄阳也,有申屠生教之烧药为黄金
田令孜之弟过襄阳,巨容出金示之
及寓居成都,令孜求其方,不与,恨之,是岁,令孜杀巨容,灭其族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上大顺元年(庚戌,公元八九零年)
春,正月,戊子朔,群臣上尊号曰圣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改元
李克用急攻邢州,孟迁食竭力尽,执王虔裕及汴兵以降
克用以安金俊为邢洺团练使
壬寅,王建攻邛州,陈敬瑄遣其大将彭城杨儒将兵三千,助刺史毛湘守之,湘出战,屡败
杨儒登城,见建兵盛,叹曰:“唐祚尽矣!王公治众,严而不残,殆可以庇民乎!”遂帅所部出降
建养以为子,更其姓名曰王宗儒
乙巳,建留永平节度判官张琳为邛南招安使,引兵还成都
琳,许州人也
陈敬瑄分兵布寨于犀浦、郫、导江等县,发城中民户一丁,昼则穿重壕,采竹木,运砖石;夜则登城,击柝巡警,无休息
韦昭度营于唐桥,王建营于东阊门外
建事昭度甚谨
辛亥,简州将杜有迁执刺史员虔嵩降于建,建以有迁知州事
汴将庞师古等众号十万
度淮,声言救杨行密,攻下天长;壬子,下高邮
二月,己未,资州将侯元绰执刺史杨戡降于王建,建以元绰知州事
乙丑,加硃全忠守中书令
庞师古引兵深入淮南,己巳,与孙儒战于陵亭,师古兵败而还
杨行密遣其将马敬言将兵五千,乘虚袭据润州
李友将兵二万屯青城,将攻常州
安仁义、刘威、田頵败刘锋于武进,敬言、仁义、威屯润州
友,合肥人;威,慎县人也
李克用将兵攻云州防御使赫连鐸,克其东城
鐸求救于卢龙节度使李匡威,匡威将兵三万赴之
丙子,邢洺团练使安金俊中流矢死,河东万胜军使申信叛降于鐸
会幽州军至,克用引还
时溥求救于河东,李克用遣其将石和将五百骑赴之
李克用巡潞州,以供具不厚,怒昭义节度使李克修,诟而笞之
克修惭愤成疾,三月,薨
克用表其弟决胜军使克恭为昭义留后
赐宣歙军号宁国,以杨行密为节度使
夏,四月,宿州将张筠逐刺史张绍光,附于时溥;硃全忠帅诸军讨之
溥出兵掠砀山,全忠遣牙内都指挥使硃友裕击之,杀三千馀人,擒石君和
友裕,全忠之子也
乙丑,陈敬瑄遣蜀州刺史任从海将兵二万救邛州,战败,欲以蜀州降王建
敬瑄杀之,以徐公鉥代为蜀州刺史
丙寅,嘉州刺史硃实举州降于建
丙子,僰道土豪文武坚执戎州刺史谢承恩降于建
赫连鐸、李匡威表请讨李克用
硃全忠亦上言:“克用终为国患,今因其败,臣请帅汴、滑、孟三军,与河北三镇共除之
乞朝廷命大臣为统帅

初,张浚因杨复恭以进,复恭中废,更附田令孜而薄复恭
及复恭再用事,深恨之
上知浚与复恭有隙,特亲倚之
浚亦以功名为己任,每自比谢安、裴度
克用之讨黄巢屯河中也,浚为都统判官
克用薄其为人,闻其作相,私谓诏使曰:“张公好虚谈而无实用,倾覆之士也
主上采其名而用之,他日交乱天下,必是人也
”浚闻而衔
上从容与浚论古今治乱,浚曰:“陛下英睿如此,而中外制于强臣,此臣日夜所痛心疾首也
”上问以当今所急,对曰:“莫若强兵以服天下
”上于是广募兵于京师,至十万人
及全忠等请讨克用,上命三省、御史台四品以上议之,以为不可者什六七,杜让能、刘崇望亦以为不可
浚欲倚外势以挤杨复恭,乃曰:“先帝再幸山南,沙陀所为也
臣常虑其与河朔相表里,致朝廷不能制
今两河籓镇共请讨之,此千载一时
但乞陛下付臣兵柄,旬月可平
失今不取,后悔无及
”孔纬曰:“浚言是也
”复恭曰:“先朝播迁,虽籓镇跋扈,亦由居中之臣措置未得其宜
今宗庙甫安,不宜更造兵端
”上曰:“克用有兴复大功,今乘其危而攻之,天下其谓我何?”纬曰:“陛下所言,一时之体也;张浚所言,万世之利也
昨计用兵、馈运、犒赏之费,一二年间未至匮乏,在陛下断志行之耳
”上以二相言叶,僶俯从之,曰:“兹事今付卿二人,无贻朕羞!”五月,诏削夺克用官爵、属籍,以浚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宜慰使,京兆尹孙揆副之,以镇国节度使韩建为都虞候兼供军粮料使,以硃全忠为南面招讨使,王镕为东面招讨使,李匡威为北面招讨使,赫连鐸副之
浚奏给事中牛徽为行营判官,徽曰:“国家以丧乱之馀,欲为英武之举,横挑强寇,离诸侯心,吾见其颠沛也!”遂以衰疾固辞
徽,僧孺之孙也
李克恭骄恣不晓军事
潞人素乐李克修之简俭,且死非其罪,潞人怜之,由是将士离心
初,潞人叛孟氏,牙将安居受等召河东兵以取潞州
及孟迁以邢、洺、磁州归李克用,克用宠任之,以迁为军城都虞候,群从皆补右职,居受等咸怨且惧
昭义有精兵,号“后院将”
克用既得三州,将图河朔,令李克恭选后院将尤骁勇者五百人送晋阳,潞人惜之
克恭遣牙将李元审及小校冯霸部送晋阳,至铜鞮,霸劫其众以叛,循山而南,至于沁水,众已三千人
李元审击之,为霸所伤,归于潞
庚子,克恭就元审所馆视之,安居受帅其党作乱,攻而焚之,克恭、元审皆死
众推居受为留后,附于硃全忠
居受使召冯霸,不至
居受惧,出走,为野人所杀
霸引兵入潞,自为留后
时朝廷方讨克用,闻克恭死,朝臣皆贺
全忠遣河阳留后硃崇节将兵入潞州,权知留后
克用遣康君立、李存孝将兵围之
壬子,张浚帅诸军五十二都及邠、宁、鄜、夏杂虏合五万人发京师,上御安喜楼饯之
浚屏左右言于上曰:“俟臣先除外忧,然后为陛下除内患
”杨复恭窃听,闻之
两军中尉饯浚于长乐坂,复恭属浚酒,浚辞以醉,复恭戏之曰:“相公杖钺专征,作态邪?”浚曰:“俟平贼还,方见作态耳!”复恭益忌之
癸丑,削夺李罕之官爵
六月,以孙揆为昭义节度使,充招讨副使
丁巳,茂州刺史李继昌帅众救成都,己未,王建击斩之
辛酉,资简都制置应援使谢从本杀雅州刺史张承简,举城降建
孙儒求好于硃全忠,全忠表为淮南节度使
未几,全忠杀其使者,遂复为仇敌
光启末,德州刺史卢彦威逐义昌节度使杨全玫,自称留后,求旌节,朝廷未许
至是,王熔、国弘信因张浚用兵,为之请,乃以彦威为义昌节度使
张浚会宣武、镇国、静难、凤翔、保大、定难诸军于晋州
更命义成军曰宣义
辛未,以硃全忠为宣武、宣义节度使
全忠以方有事徐、杨,征兵遣戍,殊为辽阔,乃辞宣义,请以胡真为节度使,从之
然后赋出入,皆制于全忠,一如巡属
及胡真入为统军,竟以全忠为两镇节度使,罢淮南不领焉
秋,七月,官军至阴地关,硃全忠遣骁将葛从周将千骑,潜自壶关夜抵潞州,犯围入城
又遣别将李谠、李重胤、邓季筠将兵攻李罕之于泽州,又遣张全义、硃友裕军于泽州之北,为从周应援
季筠,下邑人也
全忠奏:“臣已遣兵守潞州,请孙揆赴镇
”张浚亦恐昭义遂为汴人所据,分兵二千,使揆将之趣潞州
八月,乙丑,揆发晋州,李存孝闻之,以三百骑伏于长子西谷中
揆建牙杖节,褒衣大盖,拥众而行
存孝突出,擒揆及赐旌节中使韩归范、牙兵五百馀人,追击馀众于刁黄岭,尽杀之
存孝械揆及归范,纟斥以素练,徇于潞州城下曰:“朝廷以孙尚书为潞帅,命韩天使赐旌节,葛仆射可速归大梁,令尚书视事
”遂纟斥以献于克用
克用囚之,既而使人诱之,欲以为河东副使
揆曰:“吾天子大臣,兵败而死,分也,岂能伏事镇使邪!”克用怒,命以锯锯之,锯不能入
揆骂曰:“死狗奴!锯人当用板夹,汝岂知邪!”乃以板夹之,至死,骂不绝声
丙寅,孙儒攻润州
苏州刺史杜孺休到官,钱镠密使沈粲害之
会杨行密将李友拔苏州,粲归杭州
镠欲归罪于粲而杀之,粲奔孙儒
王建退屯汉州
陈敬瑄括富民财以供军,置征督院,逼以桎梏棰楚,使各自占
凡有财者如匿赃、虚占,急征,咸不聊生
李罕之告急于李克用,克用遣李存孝将五千骑救之
九月,壬寅,硃全忠军于河阳
汴军之初围泽州也,呼李罕之曰:“相公每恃河东,轻绝当道
今张相公围太原,葛仆射入潞府,旬日之间,沙陀无穴自藏,相公何路求生邪!”及李存孝至,选精骑五百,绕汴寨呼曰:“我,沙陀之求穴者也,欲得尔肉以饱士卒,可令肥者出斗!”汴将邓季筠,亦骁将也,引兵出战,存孝生擒之
是夕,李谠、李重胤收众遁去,存孝、罕之随而击之,至马牢山,大破之,斩获万计,追至怀州而还
存孝复引兵攻潞州,葛从周、硃崇节弃潞州而归
戊申,全忠庭责诸将桡之罪,斩李谠、李重胤而还
李克用以康君立为昭义留后,李存孝为汾州刺史
存孝自谓擒孙揆功大,当镇昭义,而君立得之,愤恚不食者数日,纵意刑杀,始有叛克用之志
李匡威攻蔚州,虏其刺史邢善益,赫连鐸引吐蕃、黠戛斯众数万攻遮虏平,杀其军使刘胡子
克用遣其将李存信击之,不胜;更命李嗣源为存信之副,遂破之
克用以大军继其后,匡威、鐸皆败走,获匡威之子武州刺史仁宗及鐸之婿,俘斩万计
李嗣源性谨重廉俭,诸将相会,各自诧勇略,嗣源独默然,徐曰:“诸君喜以口击贼,嗣源但以手击贼耳
”众惭而止
杨行密以其将张行周为常州制置使
闰月,孙儒遣刘建锋攻拔常州,杀行周,遂围苏州
邛州刺史毛湘,本田令孜亲吏,王建攻之急,食尽,救兵不至
壬戌,湘谓都知兵马使任可知曰:“吾不忍负田军容,吏民何罪!尔可持吾头归王建
”乃沐浴以俟刃
可知斩湘及二子降于建,士民皆泣
甲戌,建持永平旌节入邛州,以节度判官张琳知留后
缮完城隍,抚安夷獠,经营蜀、雅
冬,十月,癸未朔,建引兵还成都,蜀州将李行周逐徐公鉥,举城降建
乙酉,硃全忠自河阳如滑州视事,遣使者请粮马及假道于魏以伐河东,罗弘信不许,又请于镇,镇人亦不许
全忠乃自黎阳济河击魏
加邠宁节度使王行瑜侍中,佑国节度使张全义同平章事
官军出阴地关,游兵至于汾州
李克用遣薛志勤、李承嗣将骑三千营于洪洞,李存孝将兵五千营于赵城
镇国节度使韩建以壮士三百夜袭存孝营,存孝知之,设伏以待之
建兵不利,静难、凤翔之兵不战而走,禁军自溃
河东兵乘胜逐北,抵晋州西门
张浚出战,又败,官军死者近三千人
静难、凤翔、保大、定难之军先渡河西归,浚独有禁军及宣武军合万人,与韩建闭城拒守,自是不敢复出
存孝引兵攻绛州,十一月,刺史张行恭弃城走
存孝进攻晋州,三日,与其众谋曰:“张浚宰相,俘之无益;天子禁兵,不宜加害
”乃退五十里而军;浚、建自含口遁去
存孝取晋、绛二州,大掠慈、隰之境
先是,克用遣韩归范归朝,附表讼冤,言:“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庞勋,剪黄巢,黜襄王,存易定,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玺,未必非臣之力也
若以攻云州为臣罪,则拓跋思恭之取鄜延,硃全忠之侵徐、郓,何独不讨?赏彼诛此,臣岂无辞!且朝廷当阽危之时,则誉臣为韩、彭、伊、吕;及既安之后,则骂臣为戎、羯、胡、夷
今天下握兵立功之人,独不惧陛下它日之骂乎!况臣果有大罪,六师征之,自有典刑,何必幸臣之弱而后取之邪!今张浚既出帅,则固难束手,已集蕃、汉兵五十万,欲直抵蒲、潼,与浚格斗;若其不胜,甘从削夺
不然,方且轻骑叩阍,顿首丹陛,诉奸回于陛下之扆座,纳制敕于先帝之庙庭,然后自拘司败,恭俟鈇锧
”表至,浚已败,朝廷震恐
浚与韩建逾王屋至河阳,撤民屋为筏以济河,师徒失亡殆尽
是役也,朝廷倚硃全忠及河朔三镇;及浚至晋州,全忠方连兵徐、郓,虽遣将攻泽州而身不至
行营乃求兵粮于镇、魏,镇、魏倚河东为扞蔽,皆不出兵;惟华、邠、凤翔、鄄、夏之兵会之
兵未交而孙揆被擒,幽、云俱败,杨复恭复从中沮之,故浚军望风自溃
十二月,己丑,孙儒拔苏州,杀李友
安仁义等闻之,焚润庐舍,夜遁
儒使沈粲守苏州,又遣其将归传道守润州
辛丑,汴将丁会、葛从周击魏,渡河,取黎阳、临河,庞师古、霍存下淇门、卫县,硃全忠自以大军继之
是岁,置升州于上元县,以张雄为刺史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上大顺二年(辛亥,公元八九一年)
春,正月,罗弘信军于内黄
丙辰,硃全忠击之,五战皆捷,到永定桥,斩首万馀级
弘信惧,遣使厚币请和
全忠命止焚掠,归其俘,还军河上
魏博自是服于汴
庚申,制以太保、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孔纬为荆南节度使,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浚为鄂岳观察使
以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崔昭纬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徐彦若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昭纬,慎由从子;彦若,商之子也
杨复恭使人劫孔纬于长乐坡,斩其旌节,资装俱尽,纬仅能自免
李克用复遣使上表曰:“张浚以陛下万代之业,邀自己一时之功,知臣与硃温深仇,私相连结
臣今身无官爵,名是罪人,不敢归陛下籓方,且欲于河中寄寓,进退行止,伏俟指麾
”诏再贬孔纬均州刺史,张浚连州刺史
赐克用诏,悉复其官爵,使归晋阳
孙儒尽举淮、蔡之兵济江,癸酉,自润州转战而南,田頵、安仁义屡败退,杨行密城戍皆望风奔溃
儒将李从立奄至宣州东溪,行密守备尚未固,众心危惧,夜,使其将合肥台蒙将五百人屯溪西;蒙使士卒传呼,往返数四,从立以为大众继至,遽引去
儒前军至溧水,行密使都指挥使李神福拒之
神福阳退以示怯,儒军不设备,神福夜帅精兵袭之,俘斩千人
二月,加李克用守中书令,复李罕之官爵;再贬张浚绣州司户
韦昭度将诸道兵十馀万讨陈敬瑄,三年不能克,馈运不继,朝议欲息兵
三月,乙亥,制复敬瑄官爵,令顾彦朗、王建各帅众归镇
王师范遣都指挥使卢弘击攻棣州刺史张蟾,弘引兵还攻师池,师范使人以重赂迎之,曰:“师范童騃,不堪重任,愿得避位,使保首领,公之仁也
”弘以师范年少,信之,不设备
师范密谓小校安丘刘鄩曰:“汝能杀弘,吾以汝为大将
”弘入城,师范伏甲而享之,鄩杀弘于座及其党数人
师范慰谕士卒,厚赏重誓,自将以攻棣州,执张蟾,斩之
崔安潜逃归京师
师范以鄩为马步副都指挥使
诏以师范为平卢节度使
师范和谨好学,每本县令到官,师范辄备仪卫往谒之;令不敢当,师范命客将挟持,令坐于听事,自称“百姓王师范”,拜之于庭
僚佐或谏,师范曰:“吾敬桑梓,所以教子孙不忘本也

张浚至蓝田,逃奔华州依韩建,与孔纬密求救于硃全忠
全忠上表为纬、浚讼冤,朝廷不得已,并听自便
纬至商州而还,亦寓居华州
邢洺节度使安知建潜通硃全忠,李克用表以李存孝代之
知建惧,奔青州,朝廷以知建为神武统军
知建帅麾下三千人将诣京师,过郓州
硃瑄与克用方睦,伏兵河上,斩之,传首晋阳
夏,四月,有彗星见于三台,东行入太微,长十丈馀
甲申,赦天下
成都城中乏食,弃儿满路
民有潜入行营贩米入城者,逻者得之,以白韦昭度,昭度曰:“满城饥甚,忍不救之!”释勿问
亦有白陈敬瑄者,敬瑄曰:“吾恨无术以救饿者,彼能如是,勿禁也
”由是贩者浸多,然所致不过斗升,截筒,径寸半,深五分,量米而鬻之,每筒百馀钱,饿殍狼籍
军民强弱相陵,将吏斩之不能禁;乃更为酷法,或断腰,或斜劈,死者相继而为者不止
人耳目既熟,不以为惧
吏民日窘,多谋出降,敬瑄悉捕其族党杀之,惨毒备至
内外都指挥使、眉州刺史成都徐耕,性仁恕,所全活数千人
田令孜曰:“公掌生杀而不刑一人,有异志邪?”耕惧,夜,取俘囚戮于市
王建见罢兵制书,曰:“大功垂成,奈何弃之!”谋于周庠,庠劝建请韦公还朝,独攻成都,克而有之
建表称:“陈敬瑄、田令孜罪不可赦,愿毕命以图成功
”昭度无如之何,由是未能东还
建说昭度曰:“今关东籓镇迭相吞噬,此腹心之疾也,相公宜早归庙堂,与天子谋之
敬瑄,疥癣耳,当以日月制之,责建,可办也!”昭度犹豫未决
庚子,建阴令东川将唐友通等擒昭度亲吏骆保于行府门,脔食之,云其盗军粮
昭度大惧,遽称疾,以印节授建,牒建知三使留后兼行营招讨使,即日东还
建送至新都,跪觞马前,泣拜而别
昭度甫出剑门,即以兵守之,不复内东军
昭度至京师,除东都留守
建急攻成都,环城烽堑亘五十里
有狗屠王鹞,请诈得罪亡入城说之,使上下离心,建遣之
鹞入见陈敬瑄、田令孜,则言“建兵疲食尽,将遁矣”,出则鬻茶于市,阴为吏民称建英武,兵势强盛;由是敬瑄等懈于守备而众心危惧
建又遣其将京兆郑渥诈降以觇之,敬瑄以为将,使乘城,既而复以诈得归
建由是悉知城中虚实,以渥为亲从都指挥使,更姓名曰王宗渥
以武安节度使周岳为岭南西道节度使
李克用大举击赫连鐸,败其兵于河上,进围云州
杨行密遣其将刘威、硃延寿将兵三万击孙儒于黄池,威等大败
延寿,舒城人也
孙儒军于黄池,五月,大水,诸营皆没,乃还扬州,使其将康暀据和州,安景思据滁州
丙午,立皇子祐为德王
杨行密遣其将李神福攻和、滁,康暀降,安景思走
秋,七月,李克用急攻云州,赫连鐸食尽,奔吐谷浑部,既而归于幽州
克用表大将石善友为大同防御使
硃全忠遣使与杨行密约共攻孙儒
儒恃其兵强,欲先灭行密,后敌全忠,移牒籓镇,数行密、全忠之罪,且曰:“俟平宣、汴,当引兵入朝,除君侧之恶
”于是悉焚扬州庐舍,尽驱丁壮及妇女渡江,杀老弱以充食
行密将张训、李德诚潜入扬州,灭馀火,得谷数十万斛以赈饥民
泗州刺史张谏贷数万斛以给军,训以行密之命馈之,谏由是德行密
邢洺节度使李存孝劝李克用攻镇州,克用从之
八月,克用南巡泽潞,遂涉怀孟之境
硃全忠遣其将丁会攻宿州,克其外城
乙未,孙儒自苏州出屯广德,杨行密引兵拒之
儒围其寨,行密将上蔡李简帅百馀人力战,破寨,拔行密出之
王建攻陈敬瑄益急,敬瑄出战辄败,巡内州县率为建所取
威戎节度使杨晟时馈之食,建以兵据新都,彭州道绝
敬瑄出,慰勉士卒,皆不应
辛丑,田令孜登城谓建曰:“老夫向于公甚厚,何见困如是?”建曰:“父子之恩岂敢忘!但朝廷命建讨不受代者,不得不然
倘太师改图,建复何求!”是夕,令孜自携西川印节诣建营授之,将士皆呼万岁
建泣谢,请复为父子如初
先是,建常诱其将士曰:“成都城中繁盛如花锦,一朝得之,金帛子女恣汝曹所取,节度使与汝曹迭日为之耳!”壬寅,敬瑄开城迎建
建署其将张勍为马步斩斫使,使先入城
乃谓将士曰:“吾与汝曹三年百战,今始得城,汝曹不忧不富忠,慎勿焚掠坊市
吾已委张勍护之矣,彼幸执而白我,我犹得赦之;若先斩而后白,吾亦不能救也!”既而士卒有犯令者,勍执百馀人,皆捶其胸而杀之,积尸于市,众莫敢犯
故时人谓勍为“张打胸”
癸卯,建入城,自称西川留后
小校韩武数于使厅上马,牙司止之,武怒曰:“司徒许我迭日为节度使;上马何为!”建密遣人刺杀之
初,陈敬瑄之拒朝命也,田信孜欲盗其军政,谓敬瑄曰:“三兄尊重,军务烦劳,不若尽以相付,日具记事咨呈,兄但高居自逸而已
”敬瑄素无智能,欣然许之
自是军事皆不由己,以至于亡
建表敬瑄子陶为雅州刺史,使随陶之官,明年,罢归,寓居新津,以一县租赋赡之
癸丑,建分遣士卒就食诸州,更文武坚姓名曰王完阮,谢从本曰王宗本
陈敬瑄将佐有器干者,建皆礼而用之
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左神策军中尉杨复恭总宿卫兵,专制朝政,诸假子皆为节度使、刺史,又养宦官子六百人,皆为监军
假子龙剑节度使守贞、武定节度使守忠不输贡赋,上表讪薄朝廷
上舅瑰求节度使,上访于复恭,复恭以为不可
瑰怒,诟之
瑰出入禁中,颇用事,复恭恶之,奏以为黔南节度使
至吉柏津,令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覆诸江中,宗族宾客皆死,以舟败闻
上知复恭所为,深恨之
李顺节既宠贵,与复恭争权,尽以复恭阴事告上,上乃出复恭为凤翔监军,复恭愠怼,不肯行,称疾,求致仕
九月,乙卯,以复恭为上将军致仕,赐以几杖
使者致诏命还,复恭潜遣腹心张绾刺杀之
加护国节度使王重盈兼中书令
东川节度使顾彦朗薨,军中推其弟彦晖知留后
冬,十月,壬午,宿州刺史张筠降于丁会
癸未,以永平节度使王建为西川节度使;甲申,废永平军
建既得西川,留心政事,容纳直言,好施乐士,用人各尽其才,谦恭俭素;然多忌好杀,诸将有功名者,多因事诛之
杨复恭居第近玉山营,假子守信为玉山军使,数往省之
或告复恭与守信谋反,乙酉,上御安喜门,陈兵自卫,命天威都将李顺节、神策军使李守节将兵攻其第
张绾帅家众拒战,守信引兵助之,顺节等不能克
丙戌,禁兵守含光门,俟其开,欲出掠两市,遇刘崇望,立马谕之曰:“天子亲在街东督战,汝曹皆宿卫之士,当于楼前杀贼立功,勿贪小利,自取恶名
”众皆曰:“诺
”遂从崇望而东
守信之众望见兵来,遂溃走
守信与复恭挈其族自通化门出,趣兴元,永安都头权安追之,擒张绾,斩之
复恭至兴元,杨守亮、杨守忠、杨守贞及绵州刺史杨守厚同举兵拒朝廷,以讨李顺节为名
守厚,亦复恭假子也
李克用攻王镕,大破镇兵于龙尾岗,斩获万计,遂拔临城,攻元氏、柏乡;李匡威引幽州兵救之
克用大掠而还,军于邢州
十一月,曹州都将郭铢杀刺史郭词,降于硃全忠
泰宁节度使硃瑾将万馀人攻单州
乙丑,时溥将刘知俊帅众二千降于硃全忠
知俊,沛人,徐之骁将也
溥军自是不振
全忠以知俊为左右开道指挥使
辛未,寿州将刘弘鄂恶孙儒残暴,举州降硃全忠
十二月,乙酉,汴将丁会、张归霸与硃瑾战于金乡,大破之,杀获殆尽,瑾单骑走免
天威都将李顺节恃恩骄横,出入常以兵自随
两军中尉刘景宣、西门君遂恶之,白上,恐其作乱
戊子,二人以诏召顺节,顺节入至银台门,二人邀顺节于仗舍坐语,供奉官似先知自后斩其首,从者大噪而出
于是天威、捧日、登封三都大掠永宁坊,至暮乃定,百官表贺
孙儒焚掠苏、常,引兵逼宣州,钱镠复遣兵据苏州
儒屡破杨行密之兵,旌旗辎重亘百馀里
行密求救于钱镠,镠以兵食助之
以顾彦晖为东川节度使,遣中使宋道弼赐旌节
杨守亮使杨守厚囚道弼,夺其旌节,发兵攻梓州
癸卯,彦晖求救于王建;甲辰,建遣其将华洪、李简、王宗侃、王宗弼救东川
建密谓诸将曰:“尔等破贼,彦晖必犒师,汝曹于行营报宴,因而执之,无烦再举
”宗侃破守厚七砦,守厚走归绵州
彦晖具犒礼,诸将报宴,宗弼以建谋告之,彦晖乃以疾辞
初,李茂贞养子继臻据金州,均州刺史冯行袭攻下之,诏以行袭为昭信防御使,治金州
杨守亮欲自金、商袭京师,行袭逆击,大破之
是岁,赐泾原军号曰彰义,增领渭、武二州
福建观察使陈岩疾病,遣使以书召泉州刺史王潮,欲授以军政,未至而岩卒
岩妻弟都将范晖讽将士推己为留后,发兵拒潮
起玄黓困敦,尽阏逢摄提格,凡三年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景福元年(壬子,公元八九二年)
春,正月,丙寅,赦天下,改元
凤翔李茂贞、静难王行瑜、镇国韩建、同州王行约、秦州李茂庄五节度使上言:杨守亮容匿叛臣复恭,请出军讨之,乞加茂贞山南西道诏讨使
朝议以茂贞得山南,不可复制,下诏和解之,皆不听
王镕、李匡威合兵十余万攻尧山,李克用遣其将李嗣勋击之,大破幽、镇兵,斩获三万
杨行密谓诸将曰:“孙儒之众十倍于我,吾战数不利,欲退保铜官,何如?”刘威、李神福曰:“儒扫地远来,利在速战
宜屯据险要,坚壁清野以老其师,时出轻骑抄其馈饷,夺其俘掠
彼前不得战,退无资粮,可坐擒也
”戴友规曰:“儒与我相持数年,胜负略相当
今悉众致死于我,我若望风弃城,正堕其计
淮南士民从公渡江及自儒来降者甚,公宜遣将先护送归淮南,使复生业,儒军闻淮南安堵,皆有思归之心,人心既摇,安得不败!”行密悦,从之
友规,庐州人也
威戎节度使杨晟与杨守亮等约攻王建,二月,丁丑,晟出兵掠新繁、汉州之境,使其将吕尧将兵二千会杨守厚攻梓州;建遣行营都指挥使李简击尧,斩之
戊寅,硃全忠出兵击硃瑄,遣其子友裕将兵前行,军于斗门
李茂贞、王行瑜擅举兵击兴元
茂贞表求招讨使不已,遗杜让能、西门君遂书,陵蔑朝廷
上意不能容,御延英,召宰相、谏官议之
时宦官有阴与二镇相表里者,宰相相顾不敢言,上不悦
给事中牛徽曰:“先朝多难,茂贞诚有翼卫之功;诸杨阻兵,亟出攻讨,其志亦在疾恶,但不当不俟诏命耳
比闻兵过山南,杀伤至多
陛下倘不以招讨使授之,使用国法约束,则山南之民尽矣
”上曰:“此言是也
”乃以茂贞为山南西道招讨使
甲申,硃全忠至卫南,硃瑄将步骑万人袭斗门,硃友裕弃营走,瑄据其营
全忠不知,乙酉,引兵趣斗门,至者皆为郓人所杀
全忠退军瓠河,丁亥,瑄击全忠,大破之,全忠走
张归厚于后力战,全忠仅免,副使李璠等皆死
硃全忠奏贬河阳节度使赵克裕,以佑国节度使张全义兼河阳节度使
孙儒围宣州
初,刘建锋为孙儒守常州,将兵从儒击杨行密,甘露镇使陈可言帅部兵千人据常州
行密将张训引兵奄至城下,可言仓猝出迎,训手刃杀之,遂取常州
行密别将又取润州
硃全忠连年攻时溥,涂、泗、濠三州民不得耕获,衮、兗、河东兵救之,皆无功,复值水灾,人死者什六七
溥困甚,请和于全忠,全忠曰:“必移镇乃可
”溥许之
全忠乃奏请移溥它镇,仍命大臣镇徐州
诏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刘崇望同平章事,充感化节度使,以溥为太子太师
溥恐全忠诈而杀之,据城不奉诏,崇望及华阴而还
忠义节度使赵德諲薨,子匡凝代之
范晖骄侈失众心,王潮以从弟彦复为都统,弟审知为都监,将兵攻福州
民自请输米饷军,平湖洞及滨海蛮夷皆以兵船助之
辛丑,王建遣族子嘉州刺史宗裕、雅州刺史王宗侃、威信都指挥使华洪、茂州刺史王宗瑶将兵五万攻彭州,杨晟逆战而败,宗裕等围之
杨守亮遣其将符昭救晟,径趋成都,营三学山
建亟召华洪还
洪疾驱而至,后军尚未集,以数百人夜去昭营数里,多击更鼓;昭以为蜀军大至,引兵宵遁
三月,以户部尚书郑延昌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延昌,从谠之从兄弟也
左神策勇胜三都都指挥使杨子实、子迁、子钊,皆守亮之假子也,自渠州引兵救杨晟,知守亮必败,壬子,帅其众二万降于王建
李克用、王处存合兵攻王镕,癸丑,拔天长镇
戊午,镕与战于新市,大破之,杀获三万馀人;辛酉,克用退屯栾城
诏和解河东及镇、定、幽四镇
杨晟遗杨守贞、杨守忠、杨守厚书,使攻东川以解彭州之围,守贞等从之
神策督将窦行实戍梓州,守厚密诱之为内应;守厚至涪城,行实事泄,顾彦晖斩之
守厚遁去
守贞、守忠军至,无所归,盘桓绵、剑间,王建遣其将吉谏袭守厚,破之
癸亥,西川将李简邀击守忠于钟阳,斩获三千馀人
夏,四月,简又破守厚于铜鉾,斩获三千馀人,降万五千人;守忠、守厚皆走
乙酉,置武胜军于杭州,以钱镠为防御使
天威军使贾德晟,以李顺节之死,颇怨愤,西门君遂恶之,奏而杀之
德晟麾下千馀骑奔凤翔,李茂贞由是益强
李匡威出兵侵云、代,壬寅,李克用始引兵还
时溥遣兵南侵,至楚州,杨行密将张训、李德诚败之于寿河,遂取楚州,执其刺史刘瓚
五月,加邠宁节度使王行瑜兼中书令
杨行密屡败孙儒兵,破其广德营,张训屯安吉,断其粮道
儒食尽,士卒大疫,遣其将刘建锋、马殷分兵掠诸县
六月,行密闻儒疾疟,戊寅,纵兵击之
会大雨、晦冥,儒军大败,安仁义破儒五十馀寨,田頵擒儒于陈,斩之,传首京师,儒众多降于行密
刘建锋、马殷收馀众七千,南走洪州,推建锋为帅,殷为先锋指挥使,以行军司马张佶为谋主,比至江西,众十馀万
丁酉,杨行密帅众归扬州;秋,七月,丙辰,至广陵,表田頵守宣州,安仁义守润州
先是,扬州富庶甲天下,时人称扬一、益二,及经秦、毕、孙、杨兵火之馀,江、淮之间,东西千里扫地尽矣
王建围彭州,久不下,民皆窜匿山谷;诸寨日出俘掠,谓之“淘虏”,都将先择其善者,馀则士卒分之,以是为常
有军士王先成者,新津人,本书生也,世乱,为兵,度诸将惟北寨王宗侃最贤,乃往说之曰:“彭州本西川之巡属也,陈、田召杨晟,割四州以授之,伪署观察使,与之共拒朝命
今陈、田已平而晟犹据之,州民皆知西川乃其大府而司徒乃其主也,故大军始至,民不入城而入同谷避之,以俟招安
今军至累月,未闻招安之命,军士复从而掠之,与盗贼无异,夺其资财,驱其畜产,分其老弱妇女以为奴婢,使父子兄弟流离愁怨;其在山中者暴露于暑雨,残伤于蛇虎,孤危饥渴,无所归诉
彼始以杨晟非其主而不从,今司徒不加存恤,彼更思杨氏矣
”宗侃恻然,不觉屡移其床前问之,先成曰:“又有甚于是者,今诸寨每旦出六七百人,入山淘虏,薄暮乃返,曾无守备之意,赖城中无人耳,万一有智者为之画策,使乘虚奔突,先伏精兵千人于门内,登城望淘虏者稍远,出弓弩手、砲手各百人,攻寨之一面,随以役卒五百,负薪土填壕为道,然后出精兵奋击,且焚其寨;又于三面城下各出耀兵,诸寨咸自备御,无暇相救,城中得以益兵继出,如此,能无败乎!”宗侃矍然曰:“此诚有之,将若之何?”
先成请条列为状以白王建,宗侃即命先成草之,大指言:“今所白之事,须四面通共,宗侃所司止于北面,或所白可从,乞以牙举施行
”事凡七条:“其一,乞招安山中百姓
其二,乞禁诸寨军士及子弟无得一人辄出淘虏,仍表诸寨之旁七里内听樵牧,敢越表者斩
其三,乞置招安寨,中容数千人,以处所招百姓,宗侃请选所部将校谨干者为招安将,使将三十人昼夜执兵巡卫
其四,招安之事须委一人总领,今榜帖既下,诸寨必各遣军士入山招安,百姓见之无不惊疑,如鼠见狸,谁肯来者!欲招之必有其术,愿降帖付宗侃专掌其事
其五,乞严勒四寨指挥使,悉索前日所虏彭州男女老幼集于营场,有父子、兄弟、夫妇自相认者即使相从,牒其人数,部送招安寨,有敢私匿一人者斩;仍乞勒府中诸营,亦令严索,有自军前先寄归者,量给资粮,悉部送归招安寨
其六,乞置九陇行县于招安寨中,以前南郑令王丕摄县令,设置曹局,抚理百姓,择其子弟之壮者,给帖使自入山招其亲戚;彼知司徒严禁侵掠,前日为军士所虏者,皆获安堵,必欢呼踊跃,相帅下山,如子归母,不日尽出
其七,彭州土地宜麻,百姓未入山时多沤藏者,宜令县令晓谕,各归田里,出所沤麻鬻之,以为资粮,必渐复业
”建得之大喜,即行之,悉如所申
明日,榜帖至,威令赫然,无敢犯者
三日,山中民竞出,赴招安寨如归市,寨不能容,斥而广之;浸有市井,又出麻鬻之
民见村落无抄暴之患,稍稍辞县令,复故业
月馀,招安寨皆空
己巳,李茂贞克凤州,感义节度使满存奔兴元
茂贞又取兴、洋二州,皆表其子弟镇之
八月,以杨行密为淮南节度使、同平章事,以田頵知宣州留后,安仁义为润州刺史
孙儒降兵多蔡人,行密选其尤勇健者五千人,厚其禀赐,以皁衣蒙甲,号“黑云都”,每战,使之先登陷陈,四邻畏之
行密以用度不足,欲以茶盐易民布帛,掌书记舒城高勖曰:“兵火之馀,十室九空,又渔利以困之,将复离叛
不若悉我所有易邻道所无,足以给军;进贤守令劝课农桑,数年之间,仓库自实
”行密从之
田頵闻之曰:“贤者之言,其利远哉!”行密驰射武伎,皆非所长,而宽简有智略,善抚御将士,与同甘苦,推心待物,无所猜忌
尝早出,从者断马鞧,取其金,行密知而不问,它日,复早出如故,人服其度量
淮南被兵六年,士民转徙几尽;行密初至,赐与将吏,帛不过数尺,钱不过数百,而能以勤俭足用,非公宴,未尝举乐
招抚流散,轻徭薄敛,未及数年,公私富庶,几复承平之旧
李克用北巡至天宁军,闻李匡威、赫连鐸将兵八万寇云州,遣其将李君庆发兵于晋阳
克用潜入新城,伏兵于神堆,擒吐谷浑逻骑三百;匡威等大惊
丙申,君庆以大军至,克用迁入云州
丁酉,出击匡威等,大破之
己亥,天威等烧营而遁;追至天成军,斩获不可胜计
辛丑,李茂贞攻拔兴元,杨复恭、杨守亮、杨守信、杨守贞、杨守忠、满存奔阆州
茂贞表其子继密权知兴元府事
九月,加荆南节度使成汭同平章事
时溥迫监军奏称将士留己,冬,十月,复以溥为侍中、感化节度
硃全忠奏请追溥新命;诏谕解之
初,邢、洺、磁州留后李存孝,与李存信俱为李克用假子,不相睦
存信有宠于克用,存孝在邢州,欲立大功以胜之,乃建议取镇冀;存信从中沮之,不时听许
及王镕围尧山,存孝救之,不克
克用以存信为蕃、马步都指挥使,与存孝共击之,二人互相猜忌,逗留不进;克用更遣李嗣勋等击破之
存信还,谮存孝无心击贼,疑与之有私约
存孝闻之,自以有功于克用,而信任顾不及存信,愤怨,且惧及祸,乃潜结王镕及硃全忠,上表以三州自归于朝廷,乞赐旌节及会诸道兵讨李克用;诏以存孝为邢、洺、磁节度使,不许会兵
十一月,时溥濠州刺史张璲、泗州刺史张谏以州附于硃全忠
乙未,硃全忠遣其子友裕将兵十万攻濮州,拔之,执其刺史邵伦,遂令友裕移兵击时溥
孙儒将王坛陷婺州,刺史蒋环奔赵州
庐州刺史蔡俦发杨行密祖父墓,与舒州刺史倪章连兵,遣使送印于硃全忠以求救
全忠恶其反覆,纳其印,不救,且牒报行密;行密谢之
行密遣行营都指挥使李神福将兵讨俦
《宣明历》浸差,太子少詹事边冈造新历成,十二月,上之
命曰《景福崇玄历》
壬午,王建遣其将华洪击杨守亮于阆州,破之
建遣节度押牙延陵郑顼使于硃全忠;全忠问剑阁,顼极言其险
全忠不信,顼曰:“苟不以闻,恐误公军机
”全忠大笑
是岁,明州刺史钟文季卒,其将黄晟自称刺史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景福二年(癸丑,公元八九三年)
春,正月,时溥遣兵攻宿州,刺史郭言战死
东川留后顾彦晖既与王建有隙,李茂贞欲抚之使从己,秦恢复更赐彦晖节;诏以彦晖为东川节度使,茂贞又奏遣知兴元府事李继密救梓州,未几,建遣兵败东川、凤翔之兵于利州,彦晖求和,请与茂贞绝
乃许之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自请镇兴元,诏以茂贞为山南西道兼武定节度使,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徐彦若同平章事,充凤翔节度使,又割果、阆二州隶武定军
茂贞欲兼得凤翔,不奉诏
二月,甲戌,加西川节度使王建同平章事
李克用引兵围邢州,王镕遣牙将王藏海致书解之,克用怒,斩藏海,进兵击镕,败镇兵于平山,辛巳,攻天长镇,旬日不下
镕出兵三万救之,克用逆战于叱日岭下,大破之,斩首万馀级,馀众溃去
河东军无食
脯其尸而啖之
时溥求救于硃瑾,硃全忠遣其将霍存将骑兵三千军曹州以备之
瑾将兵二万救徐州,存引兵赴之,与硃友裕合击徐、兗兵于石佛山下,大破之,瑾遁归兗州
辛卯,徐兵复出,存战死
李克用进下井陉,李存孝将兵救王镕,遂入镇州,与镕计事,镕又乞师于硃全忠,全忠方与时溥相攻,不能救,但遗克用书,言“鄴下有十万精兵,抑而未进
”克用复书:“倘实屯军鄴下,颙望降临;必欲真决雌雄,愿角逐于常山之尾
”甲午,李匡威引兵救镕,败河东兵于元氏,克用引还邢州
镕犒匡威于稾城,辇金帛二十万以酬之
硃友裕围彭城,时溥数出兵,友裕闭壁不战
硃瑾宵遁,友裕不追,都虞候硃友恭以书谮友裕于全忠
全忠怒,驿书下都指挥使庞师古,使代之将,且按其事
书误达于友裕,友裕大惧,以二千骑逃入山中,潜诣砀山,匿于伯父全昱之所
全忠夫人张氏闻之,使友裕单骑诣汴州见全忠,泣涕拜伏于庭;全忠命左右捽抑,将斩之,夫人趋就抱之,泣曰“汝舍兵众,束身归罪,无异志明矣
”全忠悟而舍之,使权知许州
友恭,寿春人李彦威也,幼为全忠家僮,全忠养以为子
张夫人,砀山人,多智略,全忠敬惮之,虽军府事,时与之谋议;或将兵出,中途,夫人以为不可,遣一介召之,全忠立为之返
庞师古攻佛山寨,拨之,自是徐兵不敢出
李匡威之救王镕也,将发幽州,家人会别,弟匡筹之妻美,匡威醉而淫之
二月,匡威自镇州还,至博野,匡筹据军府自称留后,以符追行营兵
匡威众溃归,但与亲近留深州,进退无所之,遣判官李抱真入奏,请归京师
京师屡更大乱,闻匡威来,坊市大恐,曰:“金头王来图社稷
”士民或窜匿山谷
王镕德其以己故致失地,迎归镇州,为筑第,父事之
以渝州刺史柳玭为泸州刺史,柳氏自化绰以来,世以孝悌礼法为士大夫所宗
玼御史大夫,上欲以为相
宦官恶之,故久谪于外
玼戒其子弟曰:“凡门地高,可畏不可恃也
立身行己,一事有失,是得罪重于他人,死无以见先人于地下,此其所以可畏也
门高则骄心易生,族盛则为人所嫉;懿行实才,人未之信,小有玼,众皆指之
此其所以不可恃也
故膏梁子弟,学宜加勤,行宜加励,仅得比他人耳!”
王建屡请杀陈敬瑄、田令孜、朝廷不许
夏,四月,乙亥,建使人告敬瑄谋作乱,杀之新津
又告令孜通凤翔书,下狱死
建使节度判官冯涓草表奏之曰:“开匣出虎,孔宣父不责他人;当路斩蛇,孙叔敖盖非利己
专杀不行于阃外,先机恐失于彀中
”涓,宿之孙也
汴军攻徐州,累月不克
通事官张涛以书白硃全忠云:“进军时日非良,故无功
”全忠以为然,敬翔曰:“今攻城累月,所费甚多,徐人已困,旦夕且下,使将士闻此言,则懈于攻取矣
”全忠乃焚其书
癸未,全忠自将如徐州;戊子,庞师古拨彭城,时溥举族登燕子楼自焚死
己丑,全忠入彭城,以宋州刺史张廷范知感化留后,奏乞朝廷除文臣为节度使
李匡威在镇州,为王镕完城堑,缮甲兵,训士卒,视之如子,匡威以镕年少,且乐真定土风,潜谋夺之
李抱真自京师还,为之画策,阴以恩施悦其将士
王氏在镇久,镇人爱之,不徇匡威
匡威忌日,镕就第吊之
匡威素服衷甲,伏兵劫之,镕趋抱匡威曰:“镕为晋人所困,几亡矣,赖公以有今日;公欲得四州,此固镕之愿也,不若与公共归府,以位让公,则将土莫之拒矣
”匡威不以为然,与镕骈马,陈兵入府,会大风雷雨,屋瓦皆振
匡威入东偏门,镇之亲军闭之,有屠者墨君和自缺垣跃出,拳殴匡威甲士,挟镕于马上,负之登屋
镇人既得镕,攻匡威,杀之,并其族党
镕时年十七,体疏瘦,为君和所挟,颈痛头偏者累日
李匡筹奏镕杀其兄,请举兵复冤;诏不许
幽州将刘仁恭将兵戍蔚州,过期未代,士卒思归
会李匡筹立,戍卒奉仁恭为帅,还攻幽州,至居庸关,为府兵所败
仁恭奔河东,李克用厚待之
李神福围庐州;甲午,杨行密自将诣庐州,田頵自宣州引兵会之
初,蔡人张颢以骁勇事秦宗权,后从孙儒,儒败,归行密,行密厚待之,使将兵戍庐州
蔡俦叛,颢更为之用
及围急,颢逾城来降,行密以隶银枪都使袁稹
稹以颢反复,白行密,请杀之,行密恐稹不能容,置之亲军
稹,陈州人也
王彦复、王审知攻福州,久不下
范晖求救于威胜节度使董昌,昌与陈岩婚姻,发温、台、婺州兵五千救之
彦复、审知以城坚,援兵且至,士卒死伤多,白王潮,欲罢兵更图后举,潮不许
请潮自临行营,潮报曰:“兵尽添兵,将尽添将,兵将俱尽,吾当自来
”彦复、审知惧,亲犯矢石急攻之
五月,城中食尽,晖知不能守,夜,以印授监军,弃城走,援兵亦还
庚子,彦复等入城
辛丑,晖亡抵沿海都,为将士所杀
潮入福州,自称留后,素服葬陈岩,以女妻其子延晦,厚抚其家
汀、建二州降,岭海间群盗二十馀辈皆降溃
闰月,以武胜防御使钱镠为苏杭观察使
又以扈跸都头曹诚为黔中节度使,耀德都头李鋋为镇海节度使,宣威都头孙惟晟为荆南节度使,六月,以捧日都头陈佩为岭南东道节度使,并同平章事
时李茂贞跋扈,上以武臣难制,欲用诸王代之,占攵城等四人皆加恩,解兵柄,令赴镇
李匡筹出兵攻王镕之乐寿、武强,以报杀匡威之耻
秋,七月,王镕遣兵救邢州;李克用败之于平山,壬申,进击镇州
镕惧,请以兵粮二十万助攻邢州,克用许之
克用治兵于栾城,合镕兵三万进屯任县,李存信屯琉璃陂
丁亥,杨行密克庐州,斩蔡俦
左右请发俦父母冢,行密曰:“俦以此得罪,吾何为效之!”
加天雄节度使李茂庄同平章事
钱镠发民夫二十万及十三都军士筑杭州罗城,周七十里
升州刺史张雄卒,冯弘鐸代之为刺史
李茂贞恃功骄横,上表及遗杜让能书,辞语不逊
上怒,欲讨之,茂贞又上表,略曰:“陛下贵为万乘,不能庇元舅之一身;尊极九州,不能戮复恭之一竖
”又曰:“今朝廷但观强弱,不计是非
”又曰:“约衰残而行法,随盛壮以加恩;体物锱铢,看人衡纩
”又曰:“军情易变,戎马难羁,唯虑甸服生灵,因兹受祸,未审乘舆播越,自此何之!”上益怒,决讨茂贞,命杜让能专掌其事,让能谏曰:“陛下初临大宝,国步末夷,茂贞近在国门,臣愚以为未宜与之构怨,万一不克,悔之无及
”上曰:“王室日卑,号令不出国门,此乃志士愤痛之秋
药弗瞑眩,厥疾弗瘳
朕不能甘心为孱懦之主,愔愔度日,坐视陵夷
卿但为朕调兵食,朕自委诸王用兵,成败不以责卿!”让能曰:“陛下必欲行之,则中外大臣共宜协力以成圣志,不当独以任臣
”上曰:“卿位居元辅,与朕同休戚,无宜避事!”让能泣曰:“臣岂敢避事!况陛下所欲行者,宪宗之志也;顾时有所未可,势有所不能耳
但恐他日臣徒受晁错之诛,不能弭七国之祸也
敢不奉诏,以死继之!”上乃命让能留中书,计画调度,月馀不归
崔昭纬阴结邠、岐,为之耳目,让能朝发一言,二镇夕必知之
李茂贞使其党纠合市人数百千人,拥观军容使西门君遂马诉曰:“岐帅无罪,不宜致讨,使百姓涂炭
”君遂曰:“此宰相事,非吾所及
”市人又邀崔昭纬、郑延昌肩舆诉之,二相曰:“兹事主上专委杜太尉,吾曹不预知
”市人因乱投瓦石,二相下舆走匿民家,仅自免,丧堂印及朝服
上命捕其唱帅者诛之,用兵之意益坚
京师民或亡匿山谷,严刑所不能禁
八月,以嗣覃王嗣周为京西招讨使,神策大将军李钅岁副之
丙辰,杨行密遣田頵将宣州兵二万攻歙州;歙州刺史裴枢城守,久不下
时诸将为刺史者多贪暴,独池州团练使陶雅宽厚得民,歙人曰:“得陶雅为刺史,请听命
”行密即以雅为歙州刺史,歙人纳之
雅尽礼见枢,送之还朝
枢,遵庆之曾孙也
硃全忠命庞师古移兵攻兗州,与硃瑾战,屡破之
九月,丁卯,以钱镠为镇海节度使
李存孝夜犯李存信营,虏奉诚军使孙考老
李克用自引兵攻邢州,掘堑筑垒环之
存孝时出兵突击,堑垒不能成
河东牙将袁奉韬密使人谓存孝曰:“大王惟俟堑成即归晋阳,尚书所惮者独大王耳,诸将非尚书敌也
大王若归,咫尺之堑,安能沮尚书之锋锐邪!”存孝以为然,按兵不出
旬日,堑垒成,飞走不能越,存孝由是遂穷
汴将邓季筠从克用攻邢州,轻骑逃归
硃全忠大喜,使将亲军
乙亥,覃王嗣周帅禁军三万送凤翔节度使徐彦若赴镇,军于兴平
李茂贞、王行瑜合兵近六万,军于盩厔以拒之
禁军皆新募市井少年,茂贞、行瑜所将皆边兵百战之馀,壬午,茂贞等进逼兴平,禁军皆望风逃溃,茂贞等乘胜进攻三桥,京城大震,士民奔散,市人复守阙请诛首议用兵者
崔昭纬心害太尉、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杜让能,密遗茂贞书曰:“用兵非主上意,皆出于杜太尉耳
”甲申,茂贞陈于临皋驿,表让能罪,请诛之
让能言于上曰:“臣固先言之矣,请以臣为解
”上涕下不自禁,曰:“与卿诀矣!”是日,贬让能梧州刺史,制辞略曰:“弃卿士之臧谋,构籓垣之深衅,咨询之际,证执弥坚
”又流观军容使西门君遂于儋州,内枢密使李周潼于崖州,段诩于驩州
乙酉,上御安福门,斩君遂、周潼、诩,再贬让能雷州司户
遣使谓茂贞曰:“惑朕举兵者,三人也,非让能之罪
”以内侍骆全瓘、刘景宣为左右军中尉
壬辰,以东都留守韦昭度为司徒、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崔胤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胤,慎由之子也,外宽弘而内巧险,与崔昭纬深相结,故得为相
季父安潜谓所亲曰:“吾父兄刻苦以立门户,终为缁郎所坏!”缁郎,胤小字也
李茂贞勒兵不解,请诛杜让能然后还镇,崔昭纬复从而挤之
冬,十月,赐让能及其弟户部侍郎弘徽自尽
复下诏布告中外,称“让能举枉错直,爱憎系于一时;鬻狱卖官,聚敛逾于巨万
”自是朝廷动息皆禀于邠、岐,南、北司往往依附二镇以邀恩泽
有崔鋋、王超者,为二镇判官,凡天子有所可否,其不逞者,辄诉于鋋、超,二人则教茂贞、行瑜上章论之,朝廷少有依违,其辞语已不逊
制复以茂贞为凤翔节度使兼山南西道节度使、守中书令,于是茂贞尽有凤翔、兴元、洋、陇秦等十五州之地
以徐彦若为御史大夫
戊戌,以泉州刺史王潮为福建观察使
舒州刺史倪章弃城走,杨行密以李神福为舒州刺史
邠宁节度使、守侍中兼中书令王行瑜求为尚书令;韦昭度密奏:“太宗以尚书令执政,遂登大位,自是不以授人臣
惟郭子仪以大功拜尚书令,终身避让
行瑜安可轻议!”十一月,以行瑜为太师,赐号尚父,仍赐铁券
十二月,硃全忠请徙盐铁于汴州以便供军;崔昭纬为全忠新破徐、郓,兵力倍增,若更判盐铁,不可复制,乃赐诏开谕之
汴将葛从周攻齐州刺史硃威,硃瑄、硃瑾引兵救之
初,武安节度使周岳杀闵勖,据潭州,邵州刺史邓处讷闻而哭之,诸将入吊,处讷曰:“吾与公等咸受仆射大恩,今周岳无状杀之,吾欲与公等竭一州之力,为仆射报仇,可乎?”皆曰:“善!”于是训卒厉兵,八年,乃结朗州刺史雷满共攻潭州,克之,斩岳,自称留后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中乾宁元年(甲寅,公元八九四年)
春,正月,乙丑朔,赦天下,改元
李茂贞入朝,大陈兵自卫,数日归镇
以李匡筹为卢龙节度使
二月,硃全忠自将击硃瑄,军于鱼山
瑄与瑾合兵攻之,兗、郓兵大败,死者万馀人
以右散骑常侍郑綮为礼部侍郎、同平章事
綮好诙谐,多为歇后诗,讥嘲时事;上以为有所蕴,手注班簿,命以为相,闻者大惊
堂吏往告之,綮笑曰:“诸君大误,使天下更无人,未至郑綮!”史曰:“特出圣意
”綮曰:“果如是,奈人笑何!”既而贺客至,綮搔首言曰:“歇后郑五作宰相,时事可知矣!”累让不获,乃视事
以邵州刺史邓处讷为武安节度使
彰义节度使张钧薨,表其兄鐇为留后
三月,黄州刺史吴讨举州降杨行密
邢州城中食尽,甲申,李存孝登城谓李克用曰:“儿蒙王恩得富贵,苟非困于谗慝,安肯舍父子而从仇雠乎!愿一见王,死不恨!”克用使刘夫人视之
夫人引存孝出见克用,存孝泥首谢罪曰:“儿粗立微劳,存信逼儿,失图至此!”克用叱之曰:“汝遗硃全忠、王镕书,毁我万端,亦存信教汝乎!”囚之,归于晋阳,车裂于牙门
存孝骁勇,克用军中皆莫及;常将骑兵为先锋,所向无敌,身被重铠,腰弓髀槊,独舞铁楇陷陈,万人辟易
每以二马自随,马稍乏,就阵中易之,出入如飞
克用惜其才,意临刑诸将必为之请,因而释之
既而诸将疾其能,竟无一人言者
既死,克用为之不视事者旬日,私恨诸将,而于李存信竟无所谴
又有薛阿檀者,其勇与存孝相侔,诸将疾之,常不得志,密与存孝通;存孝诛,恐事泄,遂自杀
自是克用兵势浸弱,而硃全忠独盛矣
克用表马师素为邢洺节度使
硃全忠遣军将张从晦慰抚寿州
从晦陵侮刺史江彦温而与诸将夜饮;彦温疑其谋己,明日,尽杀在席诸将,以书谢全忠而自杀
军中推其子从顼知军州事,全忠为之腰斩从晦
五月,加镇海节度使钱镠同平章事
刘建锋、马殷引兵至澧陵,邓处讷遣邵州指挥使蒋勋、邓继崇将步骑三千守龙回关
殷先至关下,遣使诣勋,勋等以牛酒犒师
殷使说勋曰:“刘骧智勇兼人,术家言当兴翼、轸间
今将十万众,精锐无敌,而君以乡兵数千拒之,难矣
不如先下之,取富贵,还乡里,不亦善乎!”勋等然之,谓众曰:“东军许吾属还
”士卒皆欢呼,弃旗帜铠仗遁去
建锋令前锋衣其甲,张其旗,趋潭州
潭人以为邵州兵还,不为备
建锋入径入府,处讷方宴,擒斩之
戊辰,建锋潭州,自称留后
王建攻彭州,城中人相食,彭州内外都指挥使赵章出降
王先成请筑龙尾道,属于女墙
丙子,西川兵登城,杨晟犹帅众力战,刀子都虞候王茂权斩之
获彭州马步使安师建,建欲使为将,师建泣谢曰:“师建誓与杨司徒同生死,不忍复戴日月,惟速死为惠
”再三谕之,不从,乃杀之,礼葬而祭之
更赵章姓名曰王宗勉,王茂权名曰宗训,又更王钊名曰宗谨,李绾姓曰王宗勉,王茂权名曰宗训,又更王钊名曰宗谨,李绾姓名曰王宗绾
辛卯,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郑延昌罢为右仆射
硃瑄、硃瑾求救于河东,李克用遣骑将安福顺及弟福庆、福迁督精骑五百假道于魏,渡河应之
武昌节度使杜洪攻黄州,杨行密遣行营都指挥使硃延寿等救之
六月,甲午,以宋州刺史张廷范为武宁节度使,从硃全忠之请也
蕲州刺史冯敬章邀击淮南军,硃延寿攻蕲州,不克
戊午,以翰林学士承旨、礼部尚书李溪同平章事;方宣制,水部郎中知制诰刘崇鲁出班掠麻恸哭
上召崇鲁,问其故,对言:“溪奸邪,依附杨复恭、西门君遂,得在翰林,无相业,恐危社稷
”溪竟罢为太子少傅
溪,鄜之孙也
上师溪为文,崔昭纬恐溪为相,分己权,故使崇鲁沮之
溪十表自讼,丑诋崇鲁父符“受赃枉法,事觉自杀;弟崇望与杨复恭深交,崇鲁庭拜田令孜,为硃玫作劝进表,乃云臣交结内臣,何异抱赃唱贼!且故事,絁巾惨带,不入禁庭
臣果不才,崇鲁自应上章论列,岂于正殿恸哭!为国不祥,无人臣礼,乞正其罪
”诏停崇鲁见任
溪犹上表不已,乞行诛窜,表数千言,诟詈无所不至
李克用大破吐谷浑,杀赫连鐸,擒白义诚
秋,七月,李茂贞遣兵攻阆州,拨之,杨复恭、杨守亮、杨守信帅其族党犯围走
礼部侍郎、同平章事郑綮自以不合众望,累表避位,诏以太子少保致仕;以御史大夫徐彦若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
绵州刺史杨守厚卒,其将常再荣举城降王建
杨复恭、守亮、守信将自商山奔河东,至乾元,遇华州兵,获之
八月,韩建献于阙下,斩于独柳
李茂贞献复恭遗守亮书,诉致仕之由云:“承天门乃隋家旧业,大侄但积粟训兵,勿贡献
吾于荆榛中立寿王,才得尊位,废定策国老,有如此负心门生天子!”昭义节度使康君立诣晋阳谒李克用
己未,克用会诸将饮博,酒酣,克用语及李存孝,流涕不已
君立素与李存信善,一言忤旨
克用拨剑斫之,囚于马步司
九月,庚申朔,出之,君立已死
克用表云州刺史薛志诚为昭义留后
冬,十月,丁酉,封皇子祤为棣王,禊为虔王,禋为沂王,祎为遂王
刘仁恭数因盖寓献策于李克用,愿得兵万人取幽州
克用方攻邢州,分兵数千,欲纳仁恭于幽州,不克
李匡筹益骄,数侵河东之境
克用怒,十一月,大举兵攻匡筹,拨武州,进围新州
以泾原留后张鐇为彰义节度使
硃全忠遣使至泗州,使者陵慢刺史张谏,谏举州降杨行密
行密遣押牙唐令回持茶万馀斤如汴宋贸易,全忠执令回,尽取其茶
扬、汴始有隙
十二月,李匡筹遣大将将步骑数万救新州,李克用选精兵逆战于段庄,大破之,斩首万馀级,生擒将校三百人,以练纟斥之,徇于城下
是夕,新州降
辛亥,进攻妫州
壬子,匡筹复发兵出居庸关,克用使精骑当其前以疲之,遣步将李存审自他道出其背夹击之,幽州兵大败,杀获万计
甲寅,李匡筹挈其族奔沧州,义昌节度使卢彦威利其辎重、妓妾,遣兵攻之于景城,杀之,尽俘其众
存审本姓苻,宛丘人,克用养以为子
丙辰,克用进军幽州,其大将请降
匡筹素暗懦,初据军府,兄匡威闻之,谓诸将曰:“兄失弟得,不出吾家,亦复何恨!但惜匡筹才短,不能保守,得及二年,幸矣

加匡国节度使王行约检校待中
吴讨畏杜洪之逼,纳印请代于杨行密,行密以先锋指挥使瞿章权知黄州
是岁,黄连洞蛮二万围汀州,福建观察使王潮遣其将李承勋将万人击之;蛮解去,承勋追击之,至浆水口,破之
闽地略定
潮遣僚佐巡州县,劝农桑,定租税,交好邻道,保境息民,闽人安之
封州刺史刘廉卒,子隐居丧于贺江,士民百馀人谋乱,隐一夕尽诛之
岭南节度使刘崇龟召补右都押牙兼贺水镇使;未几,表为封州刺史
义胜节度使董昌为政苛虐,于常赋之外,加敛数倍,以充贡献及中外馈遗,每旬发一纲,金万两,银五千鋋,越绫万五千匹,他物称是,用卒五百人,或遇雨雪风水违程,则皆死
责奉为天下最,由是朝廷以为忠,宠命相继,官至司徒、同平章事,爵陇西郡王
是建生祠于越州,制度悉如禹庙,命民间祷赛者,无得之禹庙,皆之生祠
昌求为越王,朝廷未之许,昌不悦曰:“朝廷欲负我矣,我累年贡献无算而惜一越王邪!”有谄之者曰:“王为越王,曷若为越帝
”于是民间讹言时世将变,竞相帅填门喧噪,请昌为帝
昌大喜,遣人谢之曰:“天时未至,时至我自为之
”其僚佐吴瑶、都虞候李畅之等皆劝成之,吏民献谣谶符瑞者不可胜纪,其始赏之以钱数百缗,既而献者日多,稍减至五百、三百而已,昌曰:“谶云‘兔子上金床’,此谓我也
我生太岁在卯,明年复在卯,二月卯日卯时,吾称帝之秋也
起旃蒙单阏,尽柔兆执徐,凡二年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下乾宁二年(乙卯,公元八九五年)
春,正月,辛酉,幽州军民数万以麾盖歌鼓迎李克用入府舍;克用命李存审、刘仁恭将兵略定巡属
癸未,硃全忠遣其将硃友恭围兗州,硃瑄自郓以兵粮救之,友恭设伏,败之于高梧,尽夺其饷,擒河东将安福顺、安福庆
己已,以给事中陆希声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
希声,元方五世孙也
壬申,护国节度使王重盈薨,军中请以重荣子行军司马珂知留后事
珂,重盈兄重简之子也,重荣养以为子
杨行密表硃全忠罪恶,请会易定、兗、郓、河东兵讨之
董昌将称帝,集将佐议之
节度副使黄碣曰:“今唐室虽微,天人未厌
齐桓、晋文皆翼戴周室以成霸业
大王兴于畎亩,受朝廷厚恩,位至将相,富贵极矣,奈何一旦忽为族灭之计乎!碣宁死为忠臣,不生为叛逆!”昌怒,以为惑众,斩之,投其首于厕中,骂之曰:“奴贼负我!好圣明时三公不能待,而先求死也!”并杀其家八十口,同坎瘗之
又问会稽令吴镣,对曰:“大王不为真诸侯以传子孙,乃欲假天子以取灭亡邪!”昌亦族诛之
又谓山阴令张逊曰:“汝有能政,吾深知之,俟吾为帝,命汝知御史台
”逊曰:“大王起石镜镇,建节浙东,荣贵近二十年,何苦效李锜、刘辟之所为乎!浙东僻处海隅,巡属虽有六州,大王若称帝,彼必不从,徒守孤城,为天下笑耳!”昌又杀之,谓人曰:“无此三人者,则人莫我违矣!”二月,辛卯,昌被兗冕登子城门楼,即皇帝位
悉陈瑞物于庭以示众
先是,咸通末,吴、越间讹言山中有大鸟,四目三足,声云“罗平天册”,见者有殃,民间多画像以祀之
及昌僭号,曰:“此吾鸑鷟也
”乃自称大越罗平国,改元顺天,署城楼曰天册之楼,令群下谓己曰:“圣人”
以前杭州刺史李邈、前婺州刺史蒋瑰、两浙盐铁副使杜郢、前屯田郎中李瑜为相
又以吴瑶等皆为翰林学士、李畅之等皆为大将军
昌移书钱镠,告以权即罗平国位,以镠为两浙都指挥使
镠遗昌书曰:“与其闭门作天子,与九族、百姓俱陷涂炭,岂若开门作节度使,终身富贵邪!及今悛悔,尚可及也!”昌不听,镠乃将兵三万诣越州城下,至迎恩门见昌,再拜言曰:“大王位兼将相,奈何舍安就危!镠将兵此来,以俟大王改过耳
若天子命将出师,纵大王不自惜,乡里士民何罪,随大王族灭乎!”昌惧,致犒军钱二百万,执首谋者吴瑶及巫觋数人送于镠,且请待罪天子
镠引兵还,以状闻
王重盈之子保义节度使珙、晋州刺史瑶举兵击王珂,表言珂非王氏子
与硃全忠书,言“珂本吾家苍头,不应为嗣
”珂上表自陈,且求援于李克用
上遣中使谕解之
上重李溪文学,乙未,复以溪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
己酉,硃全忠军于单父,为硃友恭声援
李克用表刘仁恭为卢龙留后,留兵戍之;壬子,还晋阳
妫州人高思继兄弟,在武干,为燕人所服,克用皆以为都将,分掌幽州兵;部下士卒,皆山北之豪也,仁恭惮之
久之,河东兵戍幽州者暴横,思继兄弟以法裁之,所诛杀甚多
克用怒,以让仁恭,仁恭诉称高氏兄弟所为,克用俱杀之
仁恭欲收燕人心,复引其诸子置帐下,厚抚之
崔昭纬与李茂贞、王行瑜深相结,得天子过失,朝廷机事,悉以告之
邠宁节度副使崔鋋,昭纬之族也,李溪再入相,昭纬使鋋告行瑜曰:“向者尚书令之命已行矣,而韦昭度沮之,今又引李溪为同列,相与荧惑圣听,恐复有杜太慰之事
”行瑜乃与茂贞表称溪奸邪,昭度无相业,宜罢居散秩
上报曰:“军旅之事,联则与籓镇图之;至于命相,当出朕怀
”行瑜等论列不已,三月,溪复罢为太子少师
王珙、王瑶请朝廷命河中帅,诏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胤同平章事,充护国节度使;以户部侍郎、判户部王抟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王珂,李克用之婿也
克用表重荣有功于国,请赐其子珂节钺
王珙厚结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帅,更上表称珂非王氏子,请以珂为陕州、珙为河中
上谕以先已允克用之秦,不许
加王镕兼侍中
杨行密浮淮至泗州,防御使台蒙盛饰供帐,行密不悦
既行,蒙于卧内得补绽衣,驰使归之
行密笑曰:“吾少贫贱,不敢忘本
”蒙甚惭
行密攻濠州,拨之,执刺史张璲
行密军士掠得徐州人李氏之子,生八年矣,行密养以为子,行密长子渥憎之;行密谓其将徐温曰:“此儿质状性识,颇异于人,吾度渥必不能容,今赐汝为子
”温名之曰知诰
知诰事温,勤孝过于诸子
尝得罪于温,温笞而逐之;及归,知诰迎拜于门
温问:“何故犹在此?”知诰泣对曰:“人子舍父母将何之!父怒而归母,人情之常也
”温以是益爱之,使掌家事,家人无违言
及长,喜书善射,识度英伟
行密常谓温曰:“知诰俊杰,诸将子皆不及也
”丁亥,行密围寿州
上以郊畿多盗,至有逾垣入宫或侵犯陵寝者,欲令宗室诸王将兵巡警,又欲使之四方抚慰籓镇
南北司用事之臣恐其不利于己,交章论谏
上不得已,夏,四月,下诏悉罢之
朝廷以董昌有贡输之勤,今日所为,类得心疾,诏释其罪,纵归田里
户部侍郎、同平章事陆希声罢为太子少师
杨行密围寿州,不克,将还;庚寅,其将硃延寿请试往更攻,一鼓拨之,执剌史江从勖
行密以延寿权知寿州团练使
未几,汴兵数万攻寿州,州中兵少,吏民忷惧
延寿制,军中每旗二十五骑
命黑云队长李厚将十旗击汴兵,不胜;延寿将斩之,厚称众寡不敌,愿益兵更往,不胜则死
都押牙汝阳柴再用亦为之请,乃益以五旗
厚殊死战,再用助之,延寿悉众乘之,汴兵败走
厚,蔡州人也
行密又遣兵袭涟水,拨之
钱镠表董昌僭逆,不可赦,请以本道兵讨之
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韦昭度以太保致仕
戊戌,以刘建锋为武安节度使
建锋以马殷为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
杨行密遣使诣钱镠,言董昌已改过,宜释之;亦遣诣昌,使趣朝贡
河东遣其将史俨、李承嗣以万骑驰入于郓,硃友恭退归于汴
五月,诏削董昌官爵,委钱镠讨之
初,王行瑜求尚书令不获,由是怨朝廷
畿内有八镇兵,隶左右军
郃阳镇近华州,韩建求之;良原镇近邠州,王行瑜求之
宦官曰:“此天子禁军,何可得也!”王珂、王珙争河中,行瑜、建及李茂贞皆为珙请,不能得,耻之
珙使人语三帅曰:“珂不受代而与河东昏姻,必为诸公不利,请讨之
”行瑜使其弟匡国节度使行约攻河中,珂求救于李克用
行瑜乃与茂贞、建各将精兵数千入朝,甲子,至京师,坊市民皆窜匿
上御安福门以待之,三帅盛陈甲兵,拜伏舞蹈于门下
上临轩,亲诘之曰:“卿辈不奏请俟报,辄称兵入京城,其志欲何为乎?若不能事朕,今日请避贤路!”行瑜、茂贞流汗不能言,独韩建粗述入朝之由
上与三帅宴,三帅奏称:“南、北司互有朋党,堕紊朝政
韦昭度讨西川失策,李溪作相,不合众心,请诛之
”上未之许
是日,行瑜等杀昭度、溪于都亭驿,又杀枢密使康尚弼及宦官数人
又言:“王珂、王珙嫡庶不分,请除王珙河中,徙王行约于陕,王珂于同州
”上皆许之
始,三帅谋废上,立吉王保;至是,闻李克用已起兵于河东,行瑜、茂贞各留兵二千人宿卫京师,与建皆辞还镇
贬户部尚书杨堪为雅州刺史
堪,虞卿之子,昭度之舅也
初,崔胤除河中节度使,河东进奏官薛志勤扬言曰:“崔公虽重德,以之代王珂,不若光德刘公于我公厚也
”光德刘公者,太常卿刘崇望也
及三帅入朝,闻志勤之言,贬崇望昭州司马
李克用闻三镇兵犯阙,即日遣使十三辈发北部兵,期以来月渡河入关
六月,庚寅,以钱镠为浙东招讨使;镠复发兵击董昌
辛卯,以前均州刺史孔纬、绣州司户张浚并为太子宾客
壬辰,以纬为吏部尚书,复其阶爵;癸已,拜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以张浚为兵部尚书、诸道租庸使
时纬居华州,浚居长水,上以崔昭纬等外交籓镇,朋党相倾,思得骨鲠之士,故骤用纬、浚
纬以有疾,扶舆至京师,见上,涕泣固辞;上不许
李克用大举蕃、汉兵南下,上表称王行瑜、李茂贞、韩建称兵犯阙,贼害大臣,请讨之,又移檄三镇,行瑜等大惧
克用军至绛州,刺史王瑶闭城拒之;克用进攻,旬日,拔之
斩瑶于军门,杀城中违拒者千馀人
秋,七月,丙辰朔,克用至河中,王珂迎谒于路
匡国节度使王行约败于朝邑,戊午,行约弃同州走,己未,至京师
行约弟行实时为左军指挥使,帅众与行约大掠西市
行实奏称同华已没,沙陀将至,请车驾幸邠州
庚申,枢密使骆全瓘奏请车驾幸凤翔
上曰:“朕得克用表,尚驻军河中
就使沙陀至此,朕自有以枝梧,卿等但各抚本军,勿令摇动

右军指挥使李继鹏,茂贞假子也,本姓名阎珪,与骆全瓘谋劫上幸凤翔
中尉刘景宣与王行实知之,欲劫上幸邠州
孔纬面折景宣,以为不可轻离宫阙
向晚,继鹏连奏请车驾出幸,于是王行约引左军攻右军,于楼前侍卫
继鹏复纵火焚宫门,烟炎蔽天
时有盐州六都兵屯京师,素为两军所惮,上急召令入卫;既至,两军退走,各归邠州及凤翔
城中大乱,互相剽掠,上与诸王及亲近幸李筠营,护跸都头李居实帅众继至
或传王行瑜、李茂贞欲自来迎车驾,上惧为所迫,辛酉,以筠、居实两都兵自卫,出启夏门,趣南山,宿莎城镇
士民追从车驾者数十万人,比至谷口,暍死者三之一,夜,复为盗所掠,哭声震山谷
时百官多扈从不及,户部尚书、判度支及盐铁转运使薛王知柔独先至,上命权知中书事及置顿使
壬戌,李克用入同州
崔昭纬、徐彦若、王抟至莎城
甲子,上徙幸石门镇,命薛王知柔与知枢密院刘光裕还京城,制置守卫宫禁
丙寅,李克用遣节度判官王瑰奉表问起居
丁卯,上遣内侍郗廷昱赍诏诣李克用军,令与王珂各发万骑同赴新平
又诏彰义节度使张鐇以泾原兵控扼凤翔
李克用遣兵攻华州;韩建登城呼曰:“仆于李公未尝失礼,何为见攻?”克用使谓之曰:“公为人臣,逼逐天子,公为有礼,孰为无礼者乎!”会郗廷昱至,言李茂贞将兵三万至盩厔,王行瑜将兵至兴平,皆欲迎车驾,克用乃释华州之围,移兵营渭桥
以薛王知柔为清海节度使、同平章事,仍权知京兆尹、判度支,充盐铁转运使,俟反正日赴镇
上在南山旬馀,士民从车驾避乱者日相惊曰:“邠、岐兵至矣!”上遣延王戒丕诣河中,趣李克用令进兵
壬午,克用发河中
八月,上遣供奉官张承业诣克用军
承业,同州人,屡奉使于克用,因留监其军
己丑,克用进军渭桥,遣其将李存贞为前锋;辛卯,拨永寿,又遣史俨将三千骑诣石门侍卫
癸已,遣李存信、李存审会保大节度使李思孝攻王行瑜黎园寨,擒其将王令陶等,献于行在
思孝本姓拓跋,思恭之弟也
李茂贞惧,斩李继鹏,传首行在,上表请罪,且遣使求和于克用
上复遣延王戒丕、丹王允谕克用,令且赦茂贞,并力讨行瑜,俟其殄平,当更与卿议之
且命二王拜克用为兄
以前河中节度使崔胤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戊戌,削夺王行瑜官爵
癸卯,以李克用为邠宁四面行营都招讨使,保大节度使李思孝为北面招讨使,定难节度使李思谏为东面招讨使,彰义节度使张鐇为西面招讨使
克用遣其子存勖诣行在,年十一,上奇其状貌,抚之曰:“儿方为国之栋梁,它日宜尽忠于吾家
”克用表请上还京;上许之
令克用遣骑三千驻三桥为备御
辛亥,车驾还京师
壬子,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昭纬罢为右仆射
以护国留后王珂、卢龙留后刘仁恭各为本镇节度使
时宫室焚毁,未暇完葺,上寓居尚书省,百官往往无袍笏仆马
以李克用为行营都统
九月,癸亥,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孔纬薨
辛未,硃全忠自将击硃瑄,战于梁山;瑄败走还郓
李克用急攻梨园,王行瑜求救于李茂贞,茂贞遣兵万人屯龙泉镇,自将兵三万屯咸阳之旁
克用请诏茂贞归镇,仍削夺其官爵,欲分兵讨之
上以茂贞自诛继鹏,前已赦宥,不可复削夺诛讨,但诏归镇,仍令克用与之和解
以昭义节度使李罕之检校侍中,充邠宁四面行营副都统
史俨败邠宁兵于云阳,擒云阳镇使王令诲等,献之
王建遣简州刺史王宗瑶等将兵赴难;甲戌,军于绵州
董昌求救于杨行密,行密遣泗州防御使台蒙攻苏州以救之,且表昌引咎,愿修职贡,请复官爵
又遗钱镠书,称:“昌狂疾自立,已畏兵谏,执送同恶
不当复伐之

冬,十月,丙戌,河东将李存贞败邠宁军于梨园北,杀千馀人
自是梨园闭壁不敢出
贬右仆射崔昭纬为梧州司马
魏国夫人陈氏,才色冠后宫;戊子,上以赐李克用
克用令李罕之、李存信等急攻梨园;城中食尽,弃城走
罕之等邀击之,所杀万馀人,克梨园等三寨,获王行瑜子知进及大将李元福等;克用进屯梨园
庚寅,王行约、王行实烧宁州遁去
克用奏请以匡国节度使苏文建为静难节度使,趣令赴镇,且理宁州,招抚降人
上迁居大内
硃全忠遣都将葛从周击兗州,自以大军继之
癸卯,围兗州
杨行密遣宁国节度使田頵、润州团练使安仁义攻杭州镇戍以救董昌,昌使湖州将徐淑会淮南将魏约共围嘉兴
钱镠遣武勇都指挥使顾全武救嘉兴,破乌墩、光福二寨
淮南将柯厚破苏州水栅
全武,馀姚人也
义武节度使王处存薨,军中推其子节度副使郜为留后
以京兆尹武邑孙亻屋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王行瑜以精甲五千守龙泉寨,李克用攻之
李茂贞以兵五千救之,营于镇西
李罕之击凤翔兵,走之,十一月,丁巳,拨龙泉寨
行瑜走入邠州,遣使请降于克用
齐州刺史硃琼举州降于硃全忠
琼,瑾之从父兄也
衢州刺史陈儒卒,弟岌代之
李克用引兵逼邠州,王行瑜登城,号哭谓克用曰:“行瑜无罪,迫胁乘舆,皆李茂贞及李继鹏所为
请移兵问凤翔,行瑜愿束身归朝
”克用曰:“王尚父何恭之甚!仆受诏讨三贼臣,公预其一,束身归朝,非仆所得专也
”丁卯,行瑜挈族弃城走
克用入邠州,封府库,抚居人,命指挥使高爽权巡抚军城,奏趣苏文建赴镇
行瑜走至庆州境,部下斩行瑜,传首
硃瑄遣其将贺瑰、柳存及河东将何怀宝将兵万馀人袭曹州,以解兗州之围
瑰,濮阳人也
丁卯,全忠自中都引兵夜追之,比明,至巨野南,及之,屠杀殆尽,生擒瑰存、怀宝,俘士卒三千馀人,是日晡后,大风沙尘晦冥,全忠曰:“此杀人未足耳!”下令所得之俘尽杀之
庚午,缚瑰等徇于兗州城下,谓硃瑾曰:“卿兄已败,何不早降!”
丁丑,雅州刺史王宗侃攻拨利州,执刺史李继颙,斩之
硃瑾伪遣使请降于硃全忠,全忠自就延寿门下与瑾语
瑾曰:“欲送符印,愿使兄琼来领之
”辛巳,全忠使琼往,瑾立马桥上,伏骁果董怀进于桥下,琼至,怀进突出,擒之以入,须臾,掷首城外
全忠乃引兵还,以琼弟玭为齐州防御使,杀柳存、何怀宝;闻贺瑰名,释而用之
李克用旋军渭北
加静难节度使苏文建同平章事
蒋勋求为邵州刺史,刘建锋不许,勋乃与邓继崇起兵,连飞山、梅山蛮寇湘潭,据邵州,使其将申德昌屯定胜镇以扼潭人
十二月,甲申,阆州防御使李继雍、蓬州刺史费存、渠州刺史陈璠各帅所部兵奔王建
乙酉,李克用军于云阳
王建奏:“东川节度使顾彦晖不发兵赴难,而掠夺辎重,遣泸州刺史马敬儒断峡路,请兴兵讨之
”戊子,华洪大破东川兵于楸林,俘斩数万,拔揪林寒
乙未,进李克用爵晋王,加李罕之兼侍中,以河东大将盖寓领容管观察使;自馀克用将佐、子孙并进官爵
克用性严急,左右小有过辄死,无敢违忤;惟盖寓敏慧,能揣其意,婉辞裨益,无不从者
克用或以非罪怒将吏,寓必阳助之怒,克用常释之;有所谏诤,必征近事为喻;由是克用爱信之,境内无不依附,权与克用侔
朝廷及邻道遣使至河东,其赏赐赂遗,先入克用,次及寓家
硃全忠数遣数人间之,及扬言云盖寓已代克用,而克用待之益厚
丙申,王建攻东川,别将王宗弼为东川兵所擒,顾彦晖畜以为子,戊戌,通州刺史李彦昭将所部兵二千降于建
李克用遣掌书记李袭吉入谢恩,密言于上曰:“比年以来,关辅不宁,乘此胜势,遂取凤翔,一劳永逸,时不可失
臣屯军渭北,专俟进止
”上谋于贵近,或曰:“茂贞复灭,则沙陀大盛,朝廷危矣!”上乃赐克用诏,褒其忠款,而言:“不臣之状,行瑜为甚
自朕出幸以来,茂贞、韩建自知其罪,不忘国恩,职贡相继,且当休兵息民
”克用奉诏而止
既而私于诏使曰:“观朝廷之意,似疑克用有异心也
然不去茂贞,关中无安宁之日
”又诏免克用入朝,将佐或言:“今密迩阙庭,岂可不入见天子,!”克用犹豫未决,盖寓言于克用曰:“向者王行瑜辈纵兵狂悖,致銮舆播越,百姓奔散
今天子还未安席,人心尚危,大王若引兵渡渭,窃恐复惊骇都邑
人臣尽忠,在于勤王,不在入觐,愿熟图之!”克用笑曰:“盖寓尚不欲吾入朝,况天下之人乎!”乃表称:“臣总帅大军,不敢径入朝觐,且惧部落士卒侵扰渭北居人
”辛亥,引兵东归
表至京师,上下始安
诏赐河东士卒钱三十万缗
克用既去,李茂贞骄横如故,河西州县多为茂贞所据,以其将胡敬璋为河西节度使
硃全忠之去兗州也,留葛从周将兵守之,硃瑾闭城不复出,从周将还,乃扬言“天平、河东救兵至,引兵西北邀之,”夜半,潜归故寨
瑾以从周精兵悉出,果出兵攻寨
从周突出奋击,杀千馀人,擒其都将孙汉筠而还
加镇海节度使钱镠兼侍中
彰义节度使张鐇薨,以其子琏权知留后
硃瑄、硃瑾屡为硃全忠所攻,民失耕稼,财力俱弊
告急于河东,李克用遣大将史俨、李承嗣将数千骑假道于魏以救之
安州防御使家晟与硃全忠亲吏蒋玄晖有隙,恐及祸,与指挥使刘士政、兵马监押陈可璠将兵三千袭桂州,杀经略使周元静而代之
晟醉侮可璠,可璠手刃之,推士政知军府事,可璠自为副使
诏即以士政为桂管经略使
玄晖,吴人也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上之下乾宁三年(丙辰,公元八九六年)
春,正月,西川将王宗夔攻拔龙州,杀刺史田昉
丁已,刘建锋遣都指挥使马殷将兵讨蒋勋,攻定胜寨,破之
辛未,安仁义以舟师至湖州,欲渡江应董昌,钱镠遣武勇都指挥使顾全武、都知兵马使许再思守西陵,仁义不能度
昌遣其将汤臼守石城,袁邠守馀姚
闰月,克用遣蕃、汉都指挥使李存信将万骑假道于魏以救兗、郓,军于莘县
硃全忠使人谓罗弘信曰:“克用志吞河朔,师还之日,贵道可忧
”存信戢众不严,侵暴魏人
弘信怒,发兵三万夜袭之
存信军溃退
保洺州,丧士卒什二三,委弃资粮兵械万楼;史俨、李承嗣之军隔绝不得还
弘信自是与河东绝,专志于汴
金忠方图兗、郓,畏弘信议其后,弘信每有赠遗,全忠必对使者北向拜授之,曰:“六兄于予,倍年以长,固非诸邻之比
”弘信信之,全忠以是得专意东方
丁亥,果州刺史张雄降于王建
二月,戊辰,顾全武、许再思败汤臼于石城
上用杨行密之请,赦董昌,复其官爵;钱镠不从
以通王滋判侍卫诸将事
硃全忠荐兵部尚书张浚,上欲复相之;李克用表请发兵击全忠,且言“浚朝为相,臣则夕至阙庭!”京师震惧,上下诏和解之
三月,以天雄留后李继徽为节度使
保大节度使李思孝表请致仁,荐弟思敬自代,诏以思孝为太师,致仕,思敬为保大留后
硃全忠遣庞师古将兵伐郓州,败郓兵于马颊,遂抵其城下
己酉,顾全武等攻馀姚,明州刺史黄晟遣兵助之;董昌遣其将徐章救馀姚,全武击擒之
夏,四月,辛酉,河涨,将毁滑州城,硃全忠命决为二河,夹滑城而东,为害滋甚
李克用击罗弘信,攻洹水,杀魏兵万馀,进攻魏州
武安节度使刘建锋既得志,嗜酒,不亲政事
长直兵陈赡妻美,建锋私之
赡袖铁挝击杀建锋;诸将杀赡,迎行军司马张佶为留后
佶将入府,马忽踶啮,伤左髀
时马殷攻邵州未下,佶谢诸将曰:“马公勇而有谋,宽厚乐善,吾所不及,真乃主也
”乃以牒召之
殷犹豫未行,听直军将汝南姚彦章说殷曰:“公与刘龙骧、张司马,一体人也,今龙骧遇祸,司马伤髀,天命人望,舍公尚谁属哉!”殷乃使亲从都指挥使李琼留攻邵州,径诣长沙
淮南兵与镇海兵战于皇天荡,镇海兵不利,杨行密遂围苏州
钱镠、钟传、杜洪畏杨行密之强,皆求援于硃全忠;全忠遣许州刺史硃友恭将兵万人渡淮,听以便宜从事
董昌使人觇钱镠兵,有言其强盛者辄怒,斩之;言兵疲食尽,则赏之
戊寅,袁邠以馀姚降于镠;顾全武、许再思进兵至越州城下
五月,昌出战而败,婴城自守,全武等围之
昌始惧,去帝号,复称节度使
马殷至长沙,张佶肩舆入府,坐受殷拜谒,已,乃命殷升听事,以留后让之,即趋下,帅将吏拜贺,复为行军司马,代殷将兵攻邵州
癸未,苏州常熟镇使陆郢以州城应杨行密,虏刺史成及
行密阅及家所蓄,惟图书、药物,贤之,归,署行军司马
及拜且泣曰:“及百口在钱公所
失苏州不能死,敢求富贵!愿以一身易百口之死!”引佩刀欲自刺
行密遽执其手,止之,馆于府舍
其室中亦有兵仗,行密每单衣诣之,与之共饮膳,无所疑
钱镠闻苏州陷,急召顾全武,使趋西陵备行密,全武曰:“越州贼之根本,奈何垂克而弃之!请先取越州,后复苏州
”镠从之
淮南将硃延寿奄至蕲州,围其城
大将贾公鐸方猎,不得还,伏兵林中,命勇士二人衣羊皮夜入延寿所掠羊群,潜入城,约夜半开门举火为应,复衣皮返命
公鐸如期引兵至城南,门中火举,力战,突围而入
延寿惊曰:“吾常恐其溃围而出,反溃围而入,如此,城安可猝拔!”乃白行密,求军中与公鐸有旧者持誓书金帛往说之,许以婚
寿州团练副使柴再用请行,临城与语,为陈利害
数日,公鐸及刺史冯敬章请降
以敬章为左都押牙,公鐸为右监门卫将军
延寿进拔光州,杀刺吏刘存
丙戌,上遣中使诣梓州和解两川,王建虽奉诏还成都,然犹连兵未解
崔昭纬复求救于硃全忠
戊子,遣中使赐昭纬死,行至荆南,追及,斩之,中外咸以为快
荆南节度使成汭与其将许存溯江略地,尽取滨江州县
武泰节度使王建肇弃黔州,收馀众保丰都
存又引兵西取谕、涪二州,汭以其将赵武为黔中留后,存为万州刺史
汭知存不得志,使人诇之,曰:“存不治州事,日出蹴鞠
”汭曰:“存将逃,先匀足力也
”遣兵袭之,存弃城走;其众稍稍归之,屯于茅坝
赵武数攻丰都,王建肇不能守,与存皆降于王建,建忌存勇略,欲杀之,掌书记高烛曰:“公方总揽英雄以图霸业,彼穷来归我,奈向杀之!”建使戍蜀州,阴使知蜀州王宗绾察之
宗绾密言存忠勇廉厚,有良将才,建乃舍之,更其姓名臼王宗播,而宗绾竟不使宗播知其免己也
宗播元从也目官柳修业,每劝宗播慎静以免祸
其后宗播为建将,遇强敌诸将所惮者,以身先之
及有功,辄称病,不自伐,由是得以功名终
甲午,夜,顾全武急攻越州,乙未旦,克其外郭,董昌犹据牙城拒之
戊戌,镠遣昌故将骆团绐昌云:“奉诏,令大王致仕归临安
”昌乃送牌印,出居清道坊
己亥,全武遣武勇都监使吴璋以舟载昌如杭州,至小江南,斩之,并其家三百馀人,宰相李邈、蒋瑰以下百馀人
昌在围城中,贪吝益甚,口率民间钱帛,减战士粮
及城破,库有金帛杂货五百间,仓有粮三百万斛
钱镠传昌首于京师,散金帛以赏将士,开仓以振贫乏
李克用攻魏博,侵掠遍六州
硃全忠召葛从周于郓州,使将兵营洹水以救魏博,留庞师古攻郓州,六月,克用引兵击从周,汴人多凿坎于陈前,战方酣,克用之子铁林指挥使落落马遇坎而踬,汴人生擒之;克用自往救之
马亦踬,几为汴人所获;克用顾射汴将一人,毙之,乃得免
克用请修好以赎落落,全忠不许,以与罗弘信,使杀之
克用引军还
葛从周自洹水引兵济河,屯于杨刘,复击郓,及兗、郓、河东之兵战于故乐亭,破之,兗、郓属城皆为汴人所据,屡求救于李克用,克用发兵赴之,为罗弘信所拒,不得前,兗、郓由是不振
初,李克用屯渭北,李茂贞、韩建惮之,事朝廷礼甚恭
克用去,二镇贡献渐疏,表章骄慢,上自石门还,于神策两军之外,更置军圣、捧宸、保宁、宣化等军,选补数万人,使诸王将之;嗣延王戒丕、嗣贾王嗣周又自募麾下数千人
茂贞以为欲讨己;语多怨望,嫌隙日构
茂贞亦勒兵扬言欲诣阙讼冤;京师士民争亡匿山谷
上命通王滋及嗣周、戒丕分将诸军以卫近畿,戒丕屯三桥
茂贞遂表言“延王无故称兵讨臣,臣今勒兵入朝请罪
”上遽遣使告急于河东
丙寅,茂贞引兵逼京畿,覃王与战于娄馆,官军败绩
秋,七月,茂贞进逼京师
延王戒丕曰:“今关中籓镇无可依者,不若自鄜州济河,幸太原,臣请先往告之
”辛卯,诏幸鄜州;壬辰,上出至渭北;韩建遣其子从允奉表请幸华州,上不许,以建为亦畿都指挥、安抚制置及开通四面道路、催促诸道纲运等使
而建奉表相继,上及从官亦惮远去,癸己,至富平,遣宣徽使元公讯召建,面议去留
甲午,建诣富平见上,顿首涕泣言:“方今籓臣跋扈者,非止茂贞
陛下若去宗庙园陵,远巡边鄙,臣恐车驾济河,无复还期
今华州兵力虽微,控带关辅,亦足自固
臣积聚训厉,十五年矣,西距长安不远,愿陛下临之,以图兴复
”上乃从之
乙未,宿下邽;丙申,至华州,以府署为行宫;建视事于龙兴寺
茂贞遂入长安,自中和以来所葺宫室、市肆,燔烧俱尽
乙己,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胤同平章事,充武安节弃使
上以胤,崔昭纬之党也,故出之
丙午,以翰林学士承旨、尚书左丞陆扆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
扆,陕人也
水部郎中何迎表荐国子《毛诗》博士襄阳硃朴,才如谢安,道士许岩士亦荐朴有经济才
上连日召对,朴有口辩,上悦之,曰:“朕虽非太宗,得卿如魏征矣
”赐以金帛,并赐何迎
以徐彦若为大明宫留守,兼京畿安抚制置等使
杨行密表请上迁都江淮,王建请上幸成都
宰相畏韩建,不敢专决政事
八月,丙辰,诏建关议朝政;建上表固辞,乃止
韩建移檄诸道,令共输资粮诣行在
李克用闻之,叹曰:“去岁从余言,岂有今日之患!”又曰:“韩建天下痴物,为贼臣弱帝室,是不为李茂贞所擒,则为硃全忠所虏耳!”因奏将与邻道发兵入援
加钱镠兼中书令
癸丑,以王建为凤翔西面行营招讨使
甲寅,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王抟同平章事,充威胜节度使
上愤天下之乱,思得奇杰之士不次用之
国子博士硃朴自言:“得为宰相,月馀可致太平
”上以为然
乙丑,以朴为左谏议大夫、同平章事
朴为人庸鄙迂僻,无它长
制出,中外大惊
丙寅,加韩建兼中书令
九月,庚辰,升福建为威武军,以观察使王潮节度使
以湖南留后马殷判湖南军府事
殷以高郁为谋主
郁,扬州人也
殷畏杨行密、成汭之强,议以金帛结之,高郁曰:“成汭不足畏也,行密公之仇
虽以万金赂之,安肯为吾援乎!不若上奉天子,下抚士民,训卒厉兵,以修霸业,则谁与为敌矣
”殷从之
崔胤出镇湖南,韩建之志也
胤密求援于硃全忠,且教之营东都宫阙,表迎车驾,且全忠与河南尹张全义表请上廷都洛阳,全忠仍请以兵二万迎车驾,且言崔胤忠臣,不宜出外
韩建惧,复奏召胤为相,遣使谕全忠以且宜安静,全忠乃止
乙未,复以胤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以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崔远同平章事
远,珙弟玙之孙也
丁酉,贬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陆扆为硖州刺史
崔胤恨扆代己,诬扆,云党于李茂贞而贬之
己亥,以硃朴兼判户部,凡军旅财赋之事,上一以委之
以孙偓为凤翔四面行营都统,又以前定难节度使李思谏为静难节度使,兼副都统
以保大留后李思敬为节度使
河东将李存信攻临清,败汴将葛从周于宗城北,乘胜至魏州北门
冬,十月,壬子,加孙偓行营节度、招讨、处置等使
丁已,以韩健权知京兆尹,兼把截使
戊午,李茂贞上表请罪,愿得自新,仍献助修宫室钱;韩建复佐佑之,竟不出师
钱镠令两浙吏民上表,请以镠兼领浙东;朝廷不得已,复以王抟为吏部尚书、同平章事,以镠为镇海、威胜两军度使
丙子,更名威胜曰镇东军
李克用自将攻魏州,败魏兵于白龙潭,追至观音门
硃全忠复遣葛从周救之,屯于洹水,全忠以大军继之
克用乃还
加河中节度使王珂同平章事
十一月,硃全忠还大梁,复遣葛从周东会庞师古,攻郓州
湖州刺史李师悦求旌节,诏置忠国军于湖州,以师悦为节度使
赐告身旌节者未入境,戊子,师悦卒
杨行密表师悦子前绵州刺史彦徽知州事
淮南将安仁义攻婺州
十二月,东川兵焚掠汉、眉、资简之境
清海节度使薛王知柔行至湖南,广州牙将卢琚、谭弘据境拒之,使弘守端州
弘结封州刺史刘隐,许妻以女
隐伪许之,托言亲迎,伏甲舟中,夜入端州,斩弘;遂袭广州,斩琚;具军容迎知柔入视事,知柔表隐为行军司马
起强圉大荒落,尽屠维协洽,凡三年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上乾宁四年(丁巳,公元八九七年)
春,正月,甲申,韩建奏:“防城将张行思等告睦、济、韶、通、彭、韩、仪、陈八王谋杀臣,劫车驾幸河中
”建恶诸王典兵,故使行思等告之
上大惊,召建谕之,建称疾不入
令诸王诣建自陈,建表称:“诸王忽诣臣理所,不测事端
臣详酌事体,不应与诸王相见
”又称:“诸王当自避嫌疑,不可轻为举措
陛下若以友爱含容,请依旧制,令归十六宅,妙选师傅,教以诗书,不令典兵预政
”且曰:“乞散彼乌合之兵,用光麟趾之化
”建虑上不从,仍引麾下精兵围行宫,表疏连上
上不得已,是夕,诏诸王所领军士并纵归田里,诸王勒归十六宅,其甲兵并委韩建收掌
建又奏:“陛下选贤任能,足清祸乱,何必别置殿后四军
纵有厚薄之恩,乖无偏无党之道
且所聚皆坊市无赖奸猾之徒,平居犹思祸变,临难必不为用,而使之张弓挟刃,密迩皇舆,臣窃寒心,乞皆罢
”遣诏亦从之
于是殿后四军二万馀人悉散,天子之亲军尽矣
捧日都头李筠,石门扈从功第一,建复奏斩于大云桥
建又奏:“玄宗之末,永王璘暂出江南,遽谋不轨
代宗时吐蕃入寇,光启中硃玫乱常,皆援立宗支以系人望
今诸王衔命四方者,乞皆召还
”又奏:“诸方士出入禁庭,眩惑圣听,宜皆禁止,无得入宫
”诏悉从之
建既幽诸王于别第,知上意不悦,乃奏请立德王为太子,欲以解之
丁亥,诏立德王祐为皇太子,仍更名裕
庞师古、葛从周并兵攻郓州,硃瑄兵少食尽,不复出战,但引水为深壕以自固
辛卯,师古等营于水西南,命为俘梁
登已,潜决濠水
丙申,浮梁成,师古夜以中军先济
瑄闻之,弃城奔中都,葛从周逐之,野人执瑄及妻子以献
己亥,罢孙亻屋凤翔四面行营节度等使,以副都统李思谏为宁塞节度使
钱镠使行军司马杜稜救婺州
安仁义移兵攻睦州,不克而还
硃全忠入郓州,以庞师古为天平留后
硃瑾留大将康怀贞守兗州
与河东将史俨、李承嗣掠徐州之境给军食
全忠闻之,遣嵩从周将兵袭兗州
怀贞闻郓州已失守,汴兵奄至,遂降
二月,戊申,从周入兗州,获瑾妻子
硃瑾还,无所归,帅其众趋沂州,刺史尹处宾不纳,走保海州,为汴兵所逼,与史俨、李承嗣拥州民度淮,奔杨行密
行密逆之于高邮,表瑾领武宁节度使
全忠纳瑾之妻,引兵还,张夫人逆于封丘,全忠以得瑾妻告之
夫人请见之,瑾妻拜,夫人答拜,且泣曰:“兗、郓与司空同姓,约为兄弟,以小故恨望,起兵相攻,使吾姒辱于此
他日汴州失守,吾亦如吾姒之今日乎!”全忠乃送瑾妻于佛寺为尼,斩硃宣于汴桥
于是郓、齐、曹、棣、兗、沂、密、徐、宿、陈、许、郑、滑、濮皆入于全忠
惟王师范保淄青一道,亦服于全忠
李存信在魏州,闻兗、郓皆陷,引兵还
淮南旧善水战,不知骑射,及得河东、兗、郓兵,军声大振
史俨、李承嗣皆河东骁将,李克用深惜之,遣使间道诣杨行密请之
行密许之,亦遣使诣克用修好
戊午,王建遣邛州刺史华洪、彭州刺史王宗祐将兵五万攻东川,以戎州刺史王宗谨为凤翔西面行营先锋使,败凤翔李继徽等于玄武
继徽本姓杨,名崇本,茂贞之假子也
己未,赦天下
上飨行庙
庚申,王建以决云都知兵马使王宗侃为应援开峡都指挥使,将兵八千趋渝州;决胜都知兵马使王宗阮为开江防送进奉使,将兵七千趋沪州
辛未,宗侃取渝州,降刺史牟崇厚;癸酉,宗阮拔泸州,斩刺史马敬儒,峡路始通
凤翔将李继昭救梓州,留偏将守剑门,西川将王宗播击擒之
乙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孙亻屋罢守本官,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硃朴罢为秘书监
朴既秉政,所言皆不效,外议沸腾
太子詹事马道殷以天文,将作监许岩士以医得幸于上,韩建诬二人以罪而杀之,且言亻屋、朴与二人交通,故罢相
诏以杨行密为江南诸道行营都统,以讨武昌节度使杜洪
张佶克邵州,擒蒋勋
三月,丙子,硃全忠表曹州刺史葛从周为泰宁留后,硃友裕为天平留后,庞师古为武宁留后
保义节度使王珙攻护国节度使王珂,珂求援于李克用,珙求援于硃全忠
宣武将张存敬、杨师厚败河中兵于猗氏南
河东将李嗣昭败陕兵于猗氏,又败之于张店,遂解河中之围
师厚,斤沟人;嗣昭,克用弟克柔之假子也
更名感义军曰昭武,治利州,以前静难节度使苏文建为节度使
夏,四月,以同州防御使李继瑭为匡国节度使
继瑭,茂贞之养子也
以右谏议大夫李洵为两川宣谕使,和解王建及顾彦晖
辛亥,钱镠遣顾全武等将兵三千自海道救嘉兴,己未,至城下,击淮南兵,大破之
杜洪为杨行密所攻,求救于硃全忠
全忠遣其将聂金掠泗州,硃友恭攻黄州
行密遣右黑云都指挥使马珣等救黄州
黄州刺史瞿章闻友恭至,弃城,拥众南保武昌寨
癸亥,两浙将顾全武等破淮南十八营,虏淮南将士魏约等三千人
淮南将田頵屯驿亭埭,两浙兵乘胜逐之
甲戌,頵自湖州奔还,两浙兵追败之,頵众死者千馀人
韩建恶刑部尚书张祎等数人,皆诬奏,贬之
五月,加奉国节度使崔洪同平章事
辛巳,硃友恭为浮梁于樊港,进攻武昌寨,壬午,拔之,执瞿章,遂取黄州
马珣等皆败走
丙戌,王建以节度副使张琳守成都,自将兵五万攻东川
更华洪姓名曰王宗涤
六月,己酉,钱镠如越州,受镇东节钺
李茂贞表:“王建攻东川,连兵累岁,不听诏命
”甲寅,贬建南州刺史
乙卯,加茂贞为西川节度使,以覃王嗣周为凤翔节度使
癸亥,王建克梓州南寨,执其将李继宁
丙寅,宣谕使李洵至梓州,己巳,见建于张杷砦,建指执旗者曰:“战士之情,不可夺也

覃王赴镇,李茂贞不受代,围覃王于奉天
置宁远军于容州,以李克用大将盖寓领节度使
秋,七月,加荆南节度使成汭兼侍中
韩建移书李茂贞,茂贞解奉天之围,覃王归华州
以天雄节度使李继徽为静难节度使
庚戌,钱镠还杭州,遣顾全武取苏州
乙未,拔松江
戊戌,拔无锡
辛丑,拔常熟、华亭
初,李克用取幽州,表刘仁恭为节度使,留戍兵及腹心将十人典其机要,租赋供军之外,悉输晋阳
及上幸华州,克用征兵于仁恭,又遣成德节度使王镕、义武节度使王郜书,欲与之共定关中,奉天子还长安
仁恭辞以契丹入寇,须兵扞御,请俟虏退,然后承命
克用屡趣之,使者相继,数月,兵不出
克用移书责之,仁恭抵书于地,慢骂,囚其使者,欲杀河东戍将,戍将遁逃获免
克用大怒,八月,自将击仁恭
上欲幸奉天亲讨李茂贞,令宰相议之
宰相切谏,乃止
延王戒丕还自晋阳,韩建奏:“自陛下即位以来,与近辅交恶,皆因诸王典兵,凶徒乐祸,致銮舆不安
比者臣奏罢兵权,实虑不测之变
今闻延王、覃王尚苞阴计,愿陛下圣断不疑,制于未乱,则社稷之福
”上曰:“何至于是!”数日不报
建乃与知枢密刘季述矫制发兵围十六宅
诸王被发,或缘垣,或登屋,或升木,呼曰:“宅家救儿!”建拥通、沂、睦、济、韶、彭、韩、陈、覃、延、丹十一王至石堤谷,尽杀之,以谋反闻
贬礼部尚书孙亻屋为南州司马
秘书监硃朴先贬夔州司马,再贬郴州司户
朴之为相,何迎骤迁至右谏议大夫,至是亦贬湖州司马
钟传欲讨吉州刺史襄阳周琲,琲帅其众奔广陵
王建与顾彦晖五十馀战,九月,癸酉朔,围梓州
蜀州刺史周德权言于建曰:“公与彦晖争东川三年,士卒疲于矢石,百姓困于输輓
东川群盗多据州县,彦晖懦而无谋,欲为偷安之计,皆啗以厚利,恃其救援,故坚守不下
今若遣人谕贼帅以祸福,来者赏之以官,不服者威之以兵,则彼之所恃,反为我用矣
”建从之,彦晖势益孤
德权,许州人也
丁丑,李克用至安塞军,辛巳,攻之
幽州将单可及引骑兵至,克用方饮酒,前锋曰:“贼至矣
”克用醉,曰:“仁恭何在?”对曰:“但见可及辈
”克用瞋目曰:“可及辈何足为敌!”亟命击之
是日大雾,不辨人物,幽州将杨师侃伏兵于木瓜涧,河东兵大败,失亡太半
会大风雨震电,幽州兵解去
克用醒而后知败,责大将李存信等曰:“吾以醉废事,汝曹何不力争!”
湖州刺史李彦徽欲以州附于杨行密,其众不从
彦徽奔广陵,都指挥使沈攸以州归钱镠
以彰义节度使张琏为凤翔西北行营招讨使,以讨李茂贞
复以王建为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
加义武节度使王郜同平章事
削夺新西川节度使李茂贞官爵,复姓名宋文通
硃全忠既得兗、郓,甲兵益盛,乃大举击杨行密,遣庞师古以徐、宿、宋、滑之兵七万壁清口,将趣扬州,葛从周以兗、郓、曹、濮之兵壁安丰,将趋寿州,全忠自将顿宿州
淮南震恐
匡国节度使李继瑭闻朝廷讨李茂贞而惧,韩建复从而摇之,继瑭奔凤翔
冬,十月,以建为镇国、匡国两军节度使
壬子,知遂州侯绍帅众二万,乙卯,知合州王仁威帅众千人,戊午,凤翔将李继溥以援兵二千,皆降于王建
建攻梓州益急
庚申,顾彦晖聚其宗族及假子共饮,遣王宗弼自归于建
酒酣,命其假子瑶杀己及同饮者,然后自杀
建入梓州,城中兵尚七万人,建命王宗绾分兵徇昌、普等州,以王宗涤为东川留后
刘仁恭奏称:“李克用无故称兵见讨,本道大破其党于木瓜涧,请自为统帅以讨克用
”诏不许
又遗硃全忠书
全忠奏加仁恭同平章事,朝廷从之
仁恭又遣使谢克用,陈去就不自安之意
克用复书略曰:“今公仗钅戊控兵,理民立法,擢士则欲其报德,选将则望彼酬恩
己尚不然,人何足信!仆料猜防出于骨肉,嫌忌生于屏帷,持干将而不敢授人,捧盟盘而何词著誓!”
甲子,立皇子祕为景王,祚为辉王,祺为祁王
加彰义节度使张琏同平章事
杨行密与硃瑾将兵三万拒汴军于楚州,别将张训自涟水引兵会之,行密以为前锋
庞师古营于清口,或曰:“营地汙下,不可久处
”不听
师古恃众轻敌,居常弈棋
硃瑾壅淮上流,欲灌之
或以告师古,师古以为惑众,斩之
十一月,癸酉,瑾与淮南将侯瓚将五千骑潜渡淮,用汴人旗帜,自北来趣其中军,张训逾栅而入
士卒苍黄拒战,淮水大至,汴军骇乱
行密引大军济淮,与瑾等夹攻之,汴军大败
斩师古及将士首万馀级,馀众皆溃
葛从周屯于寿州西北,寿州团练使硃延寿击破之,退屯濠州,闻师古败,奔还
行密、瑾、延寿乘胜追之,及于淠水
从周半济,淮南兵击之,杀溺殆尽,从周走免
遏后都指挥使牛存节弃马步斗,诸军稍得济淮,凡四日不食,会大雪,汴卒缘道冻馁死,还者不满千人
全忠闻败,亦奔还
行密遗全忠书曰:“庞师古、葛从周,非敌也,公宜来淮上决战
”行密大会诸将,谓行军副使李承嗣曰:“始吾欲先趣寿州,副使云不如先向清口
师古败,从周自走,今果如所料
”赏之钱万缗,表承嗣领镇海节度使
行密待承嗣及史俨甚厚,第舍、姬妾,咸选其尤者赐之,故二人为行密尽力,屡立功,竟卒于淮南
行密由是遂保据江、淮之间,全忠不能与之争
戊寅,立淑妃何氏为皇后
后,东川人,生德王、辉王
威武节度使王潮弟审知,为观察副使,有过,潮犹加捶挞,审知无怨色
潮寝疾,舍其子延兴、延虹、延丰、延休,命审知知军府事
十二月,丁未,潮薨
审知以让其兄泉州刺史审邽,审邽以审知有功,辞不受
审知自称福建留后,表于朝廷
壬戌,王建自梓州还
戊辰,至成都
是岁,南诏骠信舜化有上皇帝书函及督爽牒中书木夹,年号中兴
朝廷欲以诏书报之
王建上言:“南诏小夷,不足辱诏书
臣在西南,彼必不敢犯塞
”从之
黎、雅间有浅蛮曰刘王、郝王、杨王,各有部落,西川岁赐缯帛三千匹,使觇南诏,亦受南诏赂诇成都虚实
每节度使到官,三王帅酋长诣府,节度使自谓威德所致,表于朝廷
而三王阴与大将相表里,节度使或失大将心,则教诸蛮纷扰
先是节度使多文臣,不欲生事,故大将常籍此以邀姑息,而南诏亦凭之屡为边患
及王建镇西川,绝其旧赐,斩都押牙山行章以惩之
邛崃之南,不置鄣候,不戍一卒,蛮亦不敢侵盗
其后遣王宗播击南诏,三王漏泄军事,召而斩之
右拾遗张道古上疏,称:“国家有五危、二乱
昔汉文帝即位未几,明习国家事
今陛下登极已十年,而曾不知为君驭臣之道
太宗内安中原,外开四夷,海表之国,莫不入臣
今先朝封域,日蹙几尽
臣虽微贱,窃伤陛下朝廷社稷始为奸臣弄,终为贼臣所有也
”上怒,贬道古施州司户
仍下诏罪状道古,宣示谏官
道古,青州人也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上光化元年(戊午,公元八九八年)
春,正月,两浙、江西、武昌、淄青各遣使诣阙,请以硃全忠为都统,讨杨行密
诏不许
加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同平章事
以兵部尚书刘崇望同平章事,充东川节度使
以昭信防御使冯行袭为昭信节度使
上下诏罪己息兵,复李茂贞姓名官爵,应诸道讨凤翔兵皆罢之
壬辰,河中节度使王珂亲迎于晋阳,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守河中
李茂贞、韩建皆致书于李克用,言大驾出幸累年,乞修和好,同奖王室,兼乞丁匠助修宫室,克用许之
初,王建攻东川,顾彦晖求救于李茂贞,茂贞命将出兵救之,不暇东逼乘舆,诈称改过,与韩建共翼戴天子
及闻硃全忠营洛阳宫,累表迎车驾,茂贞、韩建惧,请修复宫阙,奉上归长安
诏以韩建为修宫阙使
诸道皆助钱及工材
建使都将蔡敬思督其役
既成,二月,建自往视之
钱镠请徙镇海军于杭州,从之
复以李茂贞为凤翔节度使
三月,己丑,以王审知充威武留后
硃全忠遣副使万年韦震入奏事,求兼镇天平,朝廷未之许,震力争之
朝廷不得已,以全忠为宣武、宣义、天平三镇节度使
全忠以震为天平留后,以前台州刺史李振为天平节度副使
振,抱真之曾孙也
淮南将周本救苏州,两浙将顾全武击破之
淮南将秦裴以兵三千人拔昆山而戍之
以潭州刺史、判湖南军府事马殷知武安留后
时湖南管内七州,贼帅杨师远据衡州,唐世旻据永州,蔡结据道州,陈彦谦据郴州,鲁景仁据连州,殷所得惟潭、邵而已
义昌节度使卢彦威,性残虐,又不礼于邻道
与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争盐利,仁恭遣其子守文将兵袭沧州,彦威弃城,挈家奔魏州
罗弘信不纳,乃奔汴州
仁恭遂取沧、景、德三州,以守文为义昌留后
仁恭兵势益盛,自谓得天助,有并吞河朔之志,为守文请旌节,朝廷未许
会中使至范阳,仁恭语之曰:“旌节吾自有之,但欲得长安本色耳,何为累章见拒,为吾言之!”其悖慢如此
硃全忠与刘仁恭修好,会魏博兵击李克用
夏,四月,丁未,全忠至巨鹿城下,败河东兵万馀人,遂北至青山口
以护国节度使王珂兼侍中
丁卯,硃全忠遣葛从周分兵攻洺州,戊辰,拔之,斩刺史邢善益
五月,己巳朔,赦天下
葛从周攻邢州,刺史马师素弃城走
辛未,磁州刺史袁奉滔自刭
全忠以从周为昭义留后,守邢、洺、磁三州而还
以武定节度使李继密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朝廷闻王建已用王宗涤为东川留后,乃召刘崇望还,为兵部尚书,仍以宗涤为留后
湖南将姚彦章言于马殷,请取衡、永、道、连、郴五州,仍荐李琼为将
殷以琼及秦彦晖为岭北七州游奕使,张图英、李唐副之,将兵攻衡州,斩杨师远,引兵趣永州,围之月馀,唐世旻走死
殷以李唐为永州刺史
六月,以濠州刺史赵珝为忠武节度使
珝,犨之弟也
秋,七月,加武贞节度使雷满同平章事,加镇南节度使钟传兼侍中
忠义节度使赵匡凝闻硃全忠有清口之败,阴附于杨行密
全忠遣宿州刺史尉氏氏叔琮将兵伐之,丙申,拔唐州,擒随州刺史赵匡璘,败襄州兵于邓城
八月,庚戌,改华州为兴德府
戊午,汴将康怀贞袭邓州,克之,擒刺史国湘
赵匡凝惧,遣使请服于硃全忠,全忠许之
己未,车驾发华州
壬戌,至长安
甲子,赦天下,改元
上欲籓镇相与辑睦,以太子宾客张有孚为河东、汴州宣慰使,赐李克用、硃全忠诏,又令宰相与之书,使之和解
克用欲奉诏,而耻于先自屈,乃致书王镕,使通于全忠
全忠不从
九月,乙亥,加韩建守太傅、兴德尹,加王镕兼中书令,罗弘信守侍中
己丑,东川留后王宗涤言于王建,以东川封疆五千里,文移往还,动逾数月,请分遂、合、泸、渝、昌五州别为一镇,建表言之
顾全武攻苏州,城中及援兵食皆尽
甲申,淮南所署苏州刺史台蒙弃城走,援兵亦遁
全武克苏州,追败周本等于望亭
独秦裴守昆山不下,全武帅万馀人攻之
裴屡出战,使病者被甲执矛,壮者彀弓弩,全武每为之却
全武檄裴令降
全武尝为僧,裴封函纳款,全武喜,召诸将发函,乃佛经一卷,全武大惭,曰:“裴不忧死,何暇戏予!”益兵攻城,引水灌之,城坏,食尽,裴乃降
钱镠设千人馔以待之,及出,羸兵不满百人
镠怒曰:“单弱如此,何敢久为旅拒!”对曰:“裴义不负杨公,今力屈而降耳,非心降也
”镠善其言
顾全武亦劝镠宥之,镠从之
时人称全武长者
魏博节度使罗弘信薨,军中推其子节度副使绍威知留后
汴将硃友恭将兵还自江、淮,过安州,或告刺史武瑜潜与淮南通,谋取汴军,冬,十月,己亥,友恭攻而杀之
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周德威将步骑二万出青山,将复山东三州
壬寅,进攻邢州,葛从周出战,大破之
嗣昭等引兵退入青山,从周追之,将扼其归路
步兵自溃,嗣昭不能制
会横冲都将李嗣源以所部兵至,谓嗣昭曰:“吾辈亦去,则势不可支矣,我试为公击之
”嗣昭曰:“善,我请从公后
”嗣源乃解鞍厉镞,乘高布阵,左右指画,邢队莫之测
嗣源直前奋击,嗣昭继之,从周乃退
德威,马邑人也
癸卯,以威武留后王审知为节度使
以罗绍威知魏博留后
丁巳,以东川留后王宗涤为节度使
加佑国节度使张全义兼侍中
王珙引汴兵寇河中,王珂告急于李克用
克用遣李嗣昭救之,败汴兵于胡壁,汴人走
前常州刺史王柷,性刚介,有时望
诏征之,时人以为且入相
过陕,王珙延奉甚至,请叙子侄之礼拜之,柷固辞不受
珙怒,使送者杀之,并其家人悉投诸河,掠其资装,以覆舟闻
朝廷不敢诘
闰月,钱镠以其将曹圭为苏州制置使,遣王球攻婺州
十一月,甲寅,立皇子祯为雅王,祥为琼王
以魏博留后罗绍威为节度使
衢州刺史陈岌请降于杨行密,钱镠使顾全武讨之
硃全忠以奉国节度使崔洪与杨行密交通,遣其将张存敬攻之
洪惧,请以弟都指挥使贤为质,且言:“将士顽悍,不受节制,请遣二千人诣麾下从征伐
”全忠许之,召存敬还
存敬,曹州人也
十二月,昭义节度使薛志勤薨
李克用之平王行瑜也,李罕之求邠宁于克用
克用曰:“行瑜恃功邀君,故吾与公讨而诛之
昨破贼之日,吾首奏趣苏文建赴镇
今才达天听,遽复二三,朝野之论,必喧然谓吾辈复如行瑜所为也
吾与公情如同体,固无所爱,俟还镇,当更为公论功赏所为也
吾与公情如同体,固无所爱,俟还镇,当更为公论功赏耳
”罕之不悦而退,私于盖寓曰:“罕之自河阳失守,依托大庇,岁月已深
比来衰老,倦于军旅,若蒙吾王与太傅哀愍,赐一小镇,使数年之间休兵养疾,然后归老闾阎,幸免
”寓为之言,克用不应
每籓镇缺,议不及罕之,罕之甚郁郁
寓恐其有它志,亟为之言,克用曰:“吾于罕之岂爱一镇,但罕之,鹰也,饥则为用,饱则背飞
”及志勤薨,旬日无帅,罕之擅引泽州兵夜入潞州,据之,以状白克用,曰:“薛铁山死,州民无主,虑不逞者为变,故罕之专命镇抚,取王裁旨
”克用怒,遣人让之
罕之遂遣其子颢请降于硃全忠,执河东将马溉等及沁州刺史傅瑶送汴州
克用遣李嗣昭将兵讨之,嗣昭先取泽州,收罕之家属送晋阳
杨行密遣成及等归两浙以易魏约等,钱镠许之
韶州刺史曾兗举兵攻广州,州将王璙帅战舰应之
清海行军司马刘隐一战破之
韶州将刘潼复据浈、浛,隐讨斩之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上光化二年(己未,公元八九九年)
春,正月,丁未,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崔胤罢守本官
以兵部尚书陆扆同平章事
硃全忠表李罕之为昭义节度使,又表权知河阳留后丁会、武宁留后王敬荛、彰义留后张珂并为节度使
杨行密与硃瑾将兵数万攻徐州,军于吕梁,硃全忠遣骑将张归厚救之
刘仁恭发幽、沧等十二州兵十万,欲兼河朔
攻贝州,拔之,城中万馀户,尽屠之,投尸清水
由是诸城各坚守不下
仁恭进攻魏州,营于城北
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求救于硃全忠
硃全忠遣崔贤还蔡州,发其兵二千诣大梁
二月,蔡将崔景思等杀贤,劫崔洪,悉驱兵民度淮奔杨行密
兵民稍稍遁归,至广陵者不满二千人
全忠命许州刺史硃友裕守蔡州
硃全忠自将救徐州,杨行密闻之,引兵去
汴人追及之于下邳,杀千馀人
全忠行至辉州,闻淮南兵已退,乃还
三月,硃全忠遣其将李思安、张存敬将兵救魏博,屯于内黄
癸卯,全忠以中军军于滑州
刘仁恭谓其子守文曰:“汝勇十倍于思安,当先虏鼠辈,后擒绍威耳!”乃遣守文及其妹婿单可及将精兵五万击思安于内黄
丁未,思安使其将袁象先伏兵于清水之右,思安逆战于繁阳,阳不胜而却,守文逐之
及内黄之北,思安勒兵还战,伏兵发,夹击之
幽州兵大败,斩可及,杀获三万人,守文仅以身免
可及,幽州骁将,号“单无敌”,燕军失之丧气
思安,陈留人也
时葛从周自邢州将精骑八百已入魏州
戊申,仁恭攻上水关、馆陶门
从周与宣义牙将贺德伦出战,顾门者曰:“前有大敌,不可返顾
”命阖其扉
从周等殊死战,仁恭复大败,擒其将薛突厥、王郐郎
明日,汴、魏乘胜合兵击仁恭,破其八寨,仁恭父子烧营而遁
汴、魏之人长驱追之,至临清,拥其众入永济渠,杀溺不可胜纪
镇人亦出兵邀击于东境,自魏至沧五百里间,僵尸相枕
仁恭自是不振,而全忠益横矣
德伦,河西胡人也,刘仁恭之攻魏州也,罗绍威遣使修好于河东,且求救
壬午,李克用遣李嗣昭将兵救之
会仁恭已为汴兵所败,绍威复与河东绝,嗣昭引还
葛从周乘破幽州之势,自土门攻河东,拔承天军
别将氏叔琮自马岭入,拔辽州乐平,进军榆次
李克用遣内牙军副周德威击之
叔琮有骁将陈章,号“陈夜叉”,为前锋,请于叔琮曰:“河东所恃者周杨五,请擒之,求一州为赏
”克用闻之,以戒德威,德威曰:“彼大言耳
?闭接诙次鞋德威微服往挑战,谓其属曰:“汝见陈夜叉即走
”章果逐之,德威奋铁楇击之坠马,生擒以献
因系叔琮,大破之,斩首三千级
叔琮弃营走,德威追之,出石会关,又斩千余级
后周亦引还
丁巳,硃全忠遣河阳节度使丁会攻泽州,下之
婺州刺史王檀为两浙所围,求救于宣歙观察使田頵
夏,四月,頵遣行营都指挥使康儒救之
五月,甲午,置武信军于遂州,以遂、合等五州隶之
李克用遣蕃、汉马步都指挥使李君庆将兵攻李罕之,己亥,围潞州
硃全忠出屯河阳,辛丑,遣其将张存敬救之,壬寅,又遣丁会将兵继之
大破河东兵,君庆解围去
克用诛君庆及其裨将伊审、李弘袭,以李嗣昭为蕃、汉马步都指挥使,代之攻潞州
庚戌,康儒等败两浙兵于龙丘,擒其将王球,遂取婺州
六月,乙丑,李罕之疾亟
丁卯,全忠表罕之为河阳节度使,以丁会为昭义节度使
未几,又以其将张归霸守邢州,遣葛从周代会守潞州
以西川大将王宗佶为武信节度使
宗佶,本姓甘,洪州人也
丁丑,李罕之薨于怀州
保义节度使王珙,性猜忍,虽妻子亲近,常不自保
至是军乱,为麾下所杀,推都将李璠为留后
秋,七月,硃全忠海州戍将陈海宾请降于杨行密
淮海游奕使张训以汉宾心未可知,与涟水防遏使庐江王绾将兵二千直趣海州,遂据其城
加荆南节度使成汭兼中书令
马殷遣其将李唐攻道州,蔡结聚群蛮,伏兵于隘以击之,大破唐兵
唐曰:“蛮所恃者,山林耳
若战平地,安能败我!”乃命因风燔林,火烛天地,群蛮惊遁,遂拔道州,擒结,斩之
硃全忠召葛从周于潞州,使贺德伦守之
八月,丙寅,李嗣昭引兵至潞州城下,分兵攻泽州
己巳,汴将刘弃泽州走,河东兵进拔天井关
以李孝璋为泽州刺史
贺德伦闭城不出,李嗣昭日以铁骑环其城,捕刍牧者,附城三十里禾黍皆刈之
乙酉,德伦等弃城宵遁,趣壶关,河东将李存审伏兵邀击之,杀获甚众
葛从周以援兵至,闻德伦等已败,乃还
九月,癸卯,以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为凤翔、彰义节度使
李克用表汾州刺史孟迁为昭义留后
淄青节度使王师范以沂、密内叛,乞师于杨行密
冬,十月,行密遣海州刺史台蒙、副使王绾将兵助之,拔密州,归于师范
将攻沂州,先使觇之,曰:“城中皆偃旗息鼓
”绾曰:“此必有备,而救兵近,不可击也
”诸将曰:“密已下矣,沂何能为!”绾不能止,乃伏兵林中以待之
诸将攻沂州不克,救兵至,引退
州兵乘之,绾发伏击败之
十一月,陕州都将硃简杀李璠,自称留后,附硃全忠,仍请更名友谦,预于子侄
加忠义节度使赵匡凝兼中书令
马殷遣其将李琼攻郴州,执陈彦谦,斩之;进攻连州,鲁景仁自杀,湖南皆平
十二月,加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同平章事
起上章涒滩,尽重光作噩,凡二年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中光化三年(庚申,公元九零零年)
春,正月,宣州将康儒攻睦州,钱镠使其从弟銶拒之
二月,庚申,以西川李度使王建兼中书令
壬申,加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同平章事
壬午,以吏部尚书崔胤同平章事,充清海节度使
李克用大发军民治晋阳城堑,押牙刘延业谏曰:“大王声振华、夷,宜扬兵以严四境,不宜近治城堑,损威望而启寇心
”克用谢之,赏以金帛
夏,四月,加定难军节度使李承庆同平章事
硃全忠遣葛从周帅兗、郓、滑、魏四镇兵十万击刘仁恭,五月,庚寅,拔德州,斩刺史傅公和
己亥,围刘守文于沧州
仁恭复遣使卑辞厚礼求救于河东,李克用遣周德威将五千骑出黄泽,攻邢、洺以救之
邕州军乱,逐节度使李钅岁
钅岁借兵邻道讨平之
六月,癸亥,加东川节度使王宗涤同平章事
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王抟,明达有度量,时称良相
上素疾宦官枢密使硃道弼、景务修专横,崔胤日与上谋去宦官,宦官知之
由是南、北司益相憎嫉,各结籓镇为援以相倾夺
抟恐其致乱,从容言于上曰:“人君当务明大体,无所偏私
宦官擅权之弊,谁不知之!顾其势未可猝除,宜俟多难渐平,以道消息
愿陛下言勿轻泄以速奸变
”胤闻之,谮抟于上曰:“王抟奸邪,已为道弼辈外应
”上疑之
及胤罢相,意抟排己,愈恨之
及出镇广州,遗硃全忠书,具道抟语,令全忠表论之
全忠上言:“胤不可离辅弼之地,抟与敕使相表里,同危社稷
”表连上不已
上虽察其情,迫于全忠,不得已,胤至湖南复召还
丁卯,以胤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抟罢为工部侍郎
以道弼监荆南军,务修监青州军
戊辰,贬抟溪州刺史;己巳,又贬崖州司户
道弼长流驩州,务修长流爱州
是日,皆赐自尽
抟死于蓝田驿,道弼、务修死于霸桥驿
于是胤专制朝政,势震中外,宦官皆侧目,不胜其愤
刘仁恭将幽州兵五万救沧州,营于乾宁军
葛从周留张存敬、氏叔琮守沧州寨,自将精兵逆战于老鸦堤,大破仁恭,斩首三万级,仁恭走保瓦桥
秋,七月,李克用复遣都指挥使李嗣昭将兵五万攻邢、洺以救仁恭,败汴军于内丘
镕遣使和解幽、汴,会久雨,硃全忠召从周还
庚戌,以昭义留后孟迁为节度使
甲寅,以西川节度使王建兼东川、信武军两道都指挥制置等使
八月,李嗣昭又败汴军于沙门河,进攻洺州
乙丑,硃全忠引兵救之,未至,嗣昭拔洺州,擒刺史硃绍宗
全忠命葛从周将兵击嗣昭
宣州将康儒食尽,自清溪遁归
九月,葛从周自鄴县渡漳水,营于黄龙镇
硃全忠自将中军三万涉洺水置营
李嗣昭弃城走,从周设伏于青山口,邀击,大破之
崔胤以太保、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徐彦若位在己上,恶之
彦若亦自求引去
时籓镇皆为强臣所据,惟嗣薛王知柔在广州,乃求代之
乙巳,以彦若同平章事,充清海节度使
初,荆南节度成汭以澧、朗本其巡属,为雷满所据,屡求割隶荆南
朝廷不许,汭颇怨望
及彦若过荆南,汭置酒,从容以为言
彦若曰:“令公位尊方面,自比桓、文,雷满小盗不能取,乃怨朝廷乎?”汭甚惭
丙午,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崔远罢守本官,以刑部尚书裴贽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贽,坦之弟子也
升桂管为静江军,以经略使刘士政为节度使
硃全忠以王镕与李克用交通,移兵伐之,下临城,逾滹沱,攻镇州南门,焚其关城
全忠自至元氏,镕惧,遣判官周式诣全忠请和
全忠盛怒,谓式曰:“仆屡以书谕王公,竟不之听!今兵已至此
期于无舍!”式曰:“镇州密迩太原,困于侵暴,四邻各自保,莫相救恤,王公与之连和,乃为百姓故也
今明公果能为人除害,则天下谁不听命,岂惟镇州!明公为唐桓、文,当崇礼义以成霸业
若但穷威武,则镇州虽小,城坚食足,明公虽有十万之众,未易攻也!况王氏秉旄五代,时推忠孝,人人欲为之死,庸可冀乎!”全忠笑揽式袂,延之帐中,曰:“与公戏耳!”乃遣客将开封刘捍入见镕,镕以其子节度副使昭祚及大将子弟为质,以文缯二十万犒军
全忠引还,以女妻昭祚
成德判官张泽言于王镕曰:“河东,勍敌也,今虽有硃氏之援,譬如火发于家,安能俟远水乎!彼幽、沧易定
犹附河东,不若说硃公乘胜兼服之,使河北诸镇合而为一,则可以制河东矣
”镕复遣周式往说全忠
全忠喜,遣张存敬会魏博兵击刘仁恭,甲寅,拔瀛州;冬,十月,丙辰,拔景州,执刺史刘仁霸;辛酉,拔莫州
静江节度使刘士政闻马殷悉平岭北,大惧,遣副使陈可璠屯全义岭以备之
殷遣使修好于士政,可璠拒之
殷遣其将秦彦晖、李琼等将兵七千击士政
湖南军至全义,士政又遣指挥使王建武屯秦城
可璠掠县民耕牛以犒军,县民怨之,请为湖南乡异,曰:“此西南有小径,距秦城才五十里,仅通单骑
”彦晖遣李琼将骑六十、步兵三百袭秦城,中宵,逾垣而入,擒王建武,比明,复还,纟斥之以练,造可璠壁下示之,可璠犹未之信
斩其首,投壁中,桂人震恐
琼因勒兵击之,擒可璠,降其将士二千,皆杀之
引兵趣桂州,自秦城以南二十馀壁皆望风奔溃,遂围桂州
数日,士政出降,桂、宜、岩、柳、象五州皆降于湖南
马殷以李琼为桂州刺史,未几,表为静江节度使
张存敬攻刘仁恭,下二十城,将自瓦桥趣幽州,道泞不能进,乃引兵西攻易定,辛巳,拔祁州,杀刺史杨约
癸未,以保义留后硃友谦为节度使
张存敬攻定州,义武节度使王郜遣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将兵数万拒之
处直请依城为栅,俟其师老而击之
孔目官梁汶曰:“昔幽、镇兵三十万攻我,于时我军不满五千,一战败之
今存敬兵不过三万,我军十倍于昔,奈何示怯,欲依城自固乎!”郜乃遣处直逆战于沙河,易定兵大败,死者过半,馀众拥处直奔还
甲申,王郜弃城奔晋阳,军中推处直为留后
存敬进围定州,丙申,硃全忠至城下,处直登城呼曰:“本道事朝廷尽忠,于公未尝相犯,何为见攻?”全忠曰:“何故附河东?”对曰:“吾兄与晋王同时立勋,封疆密迩,且婚姻也,修好往来,乃常理耳,请从兹改图
”全忠许之
乃归罪于梁汶而族之,以谢全忠,以缯帛十万犒师
全忠乃还,仍为处直表求节钺
处直,处存之母弟也
刘仁恭遣其子守光将兵救定州,军于易水之上
全忠遣张存敬袭之,杀六万馀人
由是河北诸镇皆服于全忠
先是王郜告急于河东,李克用遣李嗣昭将步骑三万下太行,攻怀州,拔之,进攻河阳
河阳留后侯言不意其至,狼狈失据,嗣昭坏其羊马城
会佑国军将阎宝引兵救之,力战于壕外,河东兵乃退
宝,郓州人也
初,崔胤与上密谋尽诛宦官,及宋道弼、景务修死,宦官益惧
上自华州还,忽忽不乐,多纵酒,喜怒不常,左右尤自危
于是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宫中尉王仲先、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等阴相与谋曰:“主上轻佻多变诈,难奉事;专听任南司,吾辈终罹其祸
不若奉太子立之,尊主上为太上皇,引岐、华兵为援,控制诸籓,谁能害我哉!”
十一月,上猎苑中,因置酒,夜,醉归,手杀黄门、侍女数人
明旦,日加辰巳,宫门不开
季述诣中书白崔胤曰:“宫中必有变,我内臣也,得以便宜从事,请入视之
”乃帅禁兵千人破门而入,访问,具得其状
出,谓胤曰:“主上所为如是,岂可理天下!废昏立明,自古有之,为社稷大计,非不顺也
”胤畏死,不敢违
庚寅,季述召百官,陈兵殿庭,作胤等连名状,请太子监国,以示之,使署名
胤及百官不得已皆署之
上在乞巧楼,季述、仲先伏将士千人于门外,与宣武进奏官程岩等十馀人入请对
季述、仲先甫登殿,将士大呼,突入宣化门,至思政殿前,逢宫人,辄杀之
上见兵入,惊堕床下,起,将走,季述、仲先掖之令坐
宫人走白皇后,后趋至,拜请曰:“军容勿惊宅家,有事取军容商量
”季述等乃出百官状白上,曰:“陛下厌倦大宝,中外群情,愿太子监国,请陛下保颐东宫
”上曰:“昨与卿曹乐饮,不觉太过,何至于是!”对曰:“此非臣等所为,皆南司众情,不可遏也
愿陛下且之东宫,待事小定,复迎归大内耳
”后曰:“宅家趣依军容语!”即取传国宝以授季述,宦官扶上与后同辇,嫔御侍从者才十馀人,适少阳院
季述以银楇画地数上曰:“某时某事,汝不从我言,其罪一也
”如此数十不止
乃手锁其门,熔铁锢之,遣左军副使李师虔将兵围之,上动静辄白季述,穴墙以通饮食,凡兵器针刀皆不得入,上求钱帛俱不得,求纸笔亦不与
时大寒,嫔御公主无衣衾,号哭闻于外
季述等矫诏令太子监国,迎太子入宫
辛卯,矫诏令太子嗣位,更名缜
以上为太上皇,皇后为太上皇后
甲午,太子即皇帝位,更名少阳院曰问安宫
季述加百官爵秩,与将士皆受优赏,欲以求媚于众
杀睦王倚,凡宫人、左右、方士、僧、道为上所宠信者,皆榜杀之
每夜杀人,昼以十车载尸出,一车或止一两尸,欲以立威
将杀司天监胡秀林,秀林曰:“军容幽囚君父,更欲多杀无辜乎!”季述惮其言正而止
季述等欲杀崔胤,而惮硃全忠,但解其度支监督铁转运使而已
崔胤密致书全忠,使兴兵图返正
左仆射致仕张浚在长水,见张全义于洛阳,劝之匡复,又与诸籓镇书劝之
进士无棣李愚客游华州,上韩建书,略曰:“仆每读书,见君臣父子之际,有伤教害义者,恨不得肆之市朝
明公居近关重镇,君父幽辱月馀,坐视凶逆而忘勤王之举,仆所未谕也
仆窃计中朝辅弼,虽有志而无权;外镇诸侯,虽有权而无志
惟明公忠义,社稷是依
往年车辂播迁,号泣奉迎,累岁供馈,再复庙、朝,义感人心,至今歌咏
此时事势,尤异前日,明公地处要冲,位兼将相
自宫闱变故,已涉旬时,若不号令率先以图反正,迟疑未决,一朝山东侯伯唱义连衡,彭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其可得乎!此必然之势也
不如驰檄四方,谕以逆顺,军声一振,则元凶破胆,旬浃之间,二竖之首传于天下,计无便于此者
”建虽不能用,厚待之,愚坚辞而去
硃全忠在定州行营,闻乱,丁未,南还
十二月,戊辰,至大梁
季述遣养子希度诣全忠,许以唐社稷输之;又遣供奉官李奉本以太上皇诰示全忠
全忠犹豫未决,会僚佐议之,或曰:“朝廷大事,非籓镇所宜预知
”天平节度副使李振独曰:“王室有难,此霸者之资也
今公为唐桓、文,安危所属
季述一宦竖耳,乃敢囚废天子,公不能讨,何以复令诸侯!且幼主位定,则天下之权尽归宦官矣,是以太阿之柄授人也
”全忠大悟,即囚希度、奉本,遣振如京师诇事
即还,又遣亲吏蒋玄晖如京师,与崔胤谋之;又召程岩赴大梁
清海节度使薛王知柔薨
是岁,加杨行密兼侍中
睦州刺史陈晟卒,弟询自称刺史
太子即位累旬,籓镇笺表多不至
王仲先性苛察,素知左、右军多积弊,及为中尉,钩校军中钱谷,得隐没为奸者,痛捶之,急征所负,将士颇不安
有盐州雄毅军使孙德昭为左神策指挥使,自刘季述等废立,常愤惋不平
崔胤闻之,遣判官石戬与之游
德昭每酒酣必泣,戬知其诚,乃密以胤意说之曰:“自上皇幽闭,中外大臣至于行间士卒,孰不切齿!今反者独季述、仲先耳,公诚能诛此二人,迎上皇复位,则富贵穷一时,忠义流千古;苟狐疑不决,则功落他人之手矣!”德昭谢曰:“德昭小校,国家大事,安敢专之!苟相公有命,不敢爱死!”戬以白胤
胤割衣带,手书以授之
德昭复结右军清远都将董彦弼、周承诲,谋以除夜伏兵安福门外以俟之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中天复元年(辛酉,公元九零一年)
春,正月,乙酉朔,王仲先入朝,至安福门,孙德昭擒斩之,驰诣少阳院,叩门呼曰:“逆贼已诛,请陛下出劳将士
”何后不信,曰:“果尔,以其首来!”德昭献其首,上乃与后毁扉而出
崔胤迎上御长乐门楼,帅百官称贺
周承诲擒刘季述、王彦范继至,方诘责,已为乱梃所毙
薛齐偓赴井死,出而斩之
灭四人之族,并诛其党二十馀人
宦官奉太子匿于左军,献传国宝
上曰:“裕幼弱,为凶竖所立,非其罪也
”命还东宫,黜为德王,复名裕
丙戌,以孙德昭同平章事,充静海节度使,赐姓名李继昭
丁亥,崔胤进位司徒,胤固辞
上宠待胤益厚
己丑,硃全忠闻刘季述等诛,折程岩足,械送京师,并刘希度、李奉本等皆斩于都市,由是益重李振
庚寅,以周承诲为岭南西道节度使,赐姓名李继诲,董彦弼为宁远节度,赐姓李,并同平章事;与李继昭俱留宿卫,十日乃出还家,赏赐倾府库,时人谓之“三使相”
癸巳,进硃全忠爵东平王
丙午,敕:“近年宰臣延英奏事,枢密使侍侧,争论纷然
既出,又称上旨未允,复有改易,桡权乱政
自今并依大中旧制,俟宰臣奏事毕,方得升殿承受公事
”赐两军副使李师虔、徐彦孙自尽,皆刘季述之党也
凤翔、彰义节度使李茂贞来朝;加茂贞守尚书令,兼侍中,进爵歧王
刘季述、王仲先既死,崔胤、陆扆上言:“祸乱之兴,皆由中官典兵
乞令胤主左军,扆主右军,则诸侯不敢侵陵,王室尊矣
”上犹豫两日未决
李茂贞闻之,怒曰:“崔胤夺军权未得,已欲剪灭诸侯!”上召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谋之,皆曰:“臣等累世在军中,未闻书生为军主;若属南司,必多所变更,不若归之北司为便
”上乃谓胤、扆曰:“将士意不欲属文臣,卿曹勿坚求
”于是以枢密使韩全诲、凤翔监军使张彦弘为左、右中尉
全诲亦前凤翔监军也
又征前枢密使致仕严遵美为两军中尉、观军容处置使
遵美曰:“一军犹不可为,况两军乎!”固辞不起
以袁易简、周敬容为枢密使
李茂贞辞还镇
崔胤以宦官典兵,终为肘腋之患,欲以外兵制之,讽茂贞留兵三千于京师,充宿卫,以茂贞假子继筠将之
左谏议大夫万年韩偓以为不可,胤曰:“兵自不肯去,非留之也
”偓曰:“始者何为召之邪?”胤无以应
偓曰:“留此兵则家国两危,不留则家国两安
”胤不从
硃全忠既服河北,欲先取河中以制河东
己亥,召诸将谓曰:“王珂驽材,恃太原自骄汰
吾今断长蛇之腰,诸君为我以一绳缚之
”庚子,遣张存敬将兵三万自汜水度河出舍山路以袭之,全忠以中军继其后
戊申,存敬至绛州
晋、绛不意其至,皆无守备,庚戌,绛州刺史陶建钊降之;壬子,晋州刺史张汉瑜降之
全忠遣其将侯言守晋州,何絪守绛州,屯兵二万以扼河东援兵之路
朝廷恐全忠西入关,急赐诏和解之;全忠不从
珂遣间使告急于李克用,道路相继,克用以汴人先据晋、绛,兵不得进
珂妻遗克用书曰:“儿旦暮为俘虏,大人何忍不救!”克用报曰:“今贼兵塞晋、绛,众寡不敌,进则与汝两亡,不若与王郎举族归朝
”珂又遗李茂贞书,言:“天子新返正,诏籓镇无得相攻,同奖王室
今诸公不顾诏命,首兴兵相加,其心可见
河中若亡,则同华、邠、岐俱不自保
天子神器拱手授人,其势必然矣
公宜亟帅关中诸镇兵,固守潼关,赴救河中
仆自知不武,愿于公西偏授一小镇,此地请公有之
关中安危,国祚修短,系公此举,愿审思之!”茂贞素无远图,不报
二月,甲寅朔,河东将李嗣昭攻泽州,拔之
乙卯,张存敬引兵发晋州;己未,至河中,遂围之
王珂势穷,将奔京师,而人心离贰,会浮梁坏,流澌塞河,舟行甚难,珂挈其族数百人欲夜登舟,亲谕守城者,皆不应
牙将刘训曰:“今人情扰扰,若夜出涉河,必争舟纷乱,一夫作难,事不可知
不若且送款存敬,徐图向背
”珂从之
壬戌,珂植白幡于城隅,遣使以牌印请降于存敬
存敬请开城,珂曰:“吾于硃公有家世事分,请公退舍,俟硃公至,吾自以城授之
”存敬从之,且使走白全忠
乙丑,全忠至洛阳,闻之喜,驰往赴之
戊辰,至虞乡,先哭于重荣之墓,尽哀;河中人皆悦
珂欲面缚牵羊出迎,全忠遽使止之曰:“太师舅之恩何可忘!若郎君如此,使仆异日何以见舅于九泉!”乃以常礼出迎,握手歔欷,联辔入城
全忠表张存敬为护国军留后,王珂举族迁于大梁
其后全忠遣珂入朝,遣人杀之于华州
全忠闻张夫人疾亟,遽自河中东归
李克用遣使以重币请修好于全忠;全忠虽遣使报之,而忿其书辞蹇傲,决欲攻之
以翰林学士、户部侍郎王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以吏部侍郎裴枢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
溥,正雅之从孙也,常在崔胤幕府,故胤引之
赠谥故睦王倚曰恭哀太子
加幽州节度使刘仁恭、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并兼侍中
三月,癸未朔,硃全忠至大梁
癸卯,遣氏叔琮等将兵五万攻李克用,入自太行,魏博都将张文恭入自磁州新口,葛从周以兗、郓兵会成德兵入自土门,洺州刺史张归厚入自马岭,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入自飞狐,权知晋州侯言以慈、隰、晋、绛兵入自阴地
叔琮入天井关,进军昂车
辛亥,沁州刺史蔡训以城降
河东都将盖璋诣侯言降,即令权知沁州
壬子,叔琮拔泽州,刺史李存璋弃城走
叔琮进攻潞州,昭义节度使孟迁降之
河东屯将李审建、王周将步军一万、骑二千诣督琮降
叔琮进趣晋阳
夏,四月,乙卯,叔琮出石会关,营于洞涡驿
张归厚引兵至辽州,丁巳,辽州刺史张鄂降
别将白奉国会成德兵自井陉入,己未,拔承天军,与叔琮烽火相应
甲戌,上谒太庙
丁丑,赦天下,改元
雪王涯等十七家
初,杨复恭为中尉,借度支卖曲之利一年以赡两军,自是不肯复归
至是,崔胤草赦,欲抑宦官,听酤者自造曲,但月输榷酤钱
两军先所造曲,趣令减价卖之,过七月无得复卖
东川节度使王宗涤以疾求代,王建表马步使王宗裕为留后
氏叔琮等引兵抵晋阳城下,数挑战,城中大恐
李克用登城备御,不遑饮食
时大雨积旬,城多颓坏,随加完补
河东将李嗣昭、李嗣源凿暗门,夜出攻汴垒,屡有杀获
李存进败汴军于洞涡
时汴军既众,刍粮不给,久雨,士卒疟利,全忠乃召兵还
五月,叔琮等自石会关归,诸道军亦退
河东将周德威、李嗣昭以精骑五千蹑之,杀获甚众
先是,汾州刺史李瑭举州附于汴军,克用遣其将李存审攻之,三日而拔,执瑭,斩之
氏叔琮过上党,孟迁挈族随之南徙
硃全忠遣丁会代守潞州
硃全忠奏乞除河中节度使,而讽吏民请己为帅
癸卯,以全忠为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四镇节度使
己酉,加镇海、镇东节度使钱镠守侍中
崔胤之罢两军卖麹也,并近镇亦禁之
李茂贞惜其利,表乞入朝论奏,韩全诲请许之
茂贞至京师,全诲深与相结
崔胤始惧,阴厚硃全忠益甚,与茂贞为仇敌矣
以佑国节度使张全义兼中书令
六月,癸亥,硃全忠如河中
上之返正也,中书舍人令狐涣、给事中韩偓皆预其谋,故擢为翰林学士,数召对,访以机密
涣,綯之子也
时上悉以军国事委崔胤,每奏事,上与之从容,或至然烛
宦官畏之侧目,事无大小,皆咨胤而后行
胤志欲尽除之,韩偓屡谏曰:“事禁太甚
此辈亦不可全无,恐其党迫切,更生他变
”胤不从
丁卯,上独召偓,问曰:“敕使中为恶者如林,何以处之?”对曰:“东内之难,敕使谁非同恶,处之当在正旦,今已失其时矣
”上曰:“当是时,卿何不为崔胤言之?”对曰:“臣见陛下诏书云,‘自刘季述等四家之外,其馀一无所问
’夫人主所重,莫大于信,既下此诏,则守之宜坚
若复戮一人,则人人惧死矣
然后来所去者已为不少,此其所以忷忷不安也
陛下不若择其尤无良者数人,明示其罪,置之于法,然后抚谕其余曰:‘吾恐尔曹谓吾心有所贮,自今可无疑矣
’乃择其忠厚者使为之长
其徒有善则奖之,有罪则惩之,咸自安矣
今此曹在公私者以万数,岂可尽诛邪!夫帝王之道,当以重厚镇之,公正御之,至于琐细机巧,此机生则彼机应矣,终不能成大功,所谓理丝而棼之者也
况今朝廷之权,散在四方
苟能先收此权,则事无不可为者矣
?鄙仙钜晕滑曰:“此事终以属卿

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周德威将兵出阴地关,攻隰州,刺史唐礼降之
进攻慈州,刺史张瑰降之
闰月,以河阳节度使丁会为昭义节度使,孟迁为河阳节度使,从硃全忠之请也
道士杜从法以妖妄妄诱昌、普、合三州民作乱,王建遣行营兵马使王宗黯将兵三万会东川、武信兵讨之
宗黯,即吉谏也
崔胤请上尽诛宦官,但以宫人掌内诸司事
宦官属耳,颇闻之,韩全诲等涕泣求哀于上,上乃令胤:“有事封疏以闻,勿口奏
”宦官求美女知书者数人,内之宫中,阴令诇察其事,尽得胤密谋,上不之觉也
全诲等大惧,每宴聚,流涕相诀别,日夜谋所以去胤之术
胤时领三司使,全诲等教禁军对上喧噪,诉胤减损冬衣
上不得已,解胤盐铁使
时硃全忠、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全忠欲上幸东都,茂贞欲上幸凤翔
胤知谋泄,事急,遗硃全忠书,称被密诏,令全忠以兵迎车驾,且言:“昨者返正,皆令公良图,而凤翔先入朝抄取其功
今不速来,必成罪人,岂惟功为他人所有,且见征讨矣!”全忠得书,秋,七月,甲寅,遽归大梁发兵
西川龙台镇使王宗侃等讨杜从法,平之
八月,甲申,上问韩偓曰:“闻陆扆不乐吾返正,正旦易服,乘小马出启夏门,有诸?”对曰:“返正之谋,独臣与崔胤辈数人知之,扆不知也
一旦忽闻宫中有变,人情能不惊骇!易服逃避,何妨有之!陛下责其为宰相无死难之志则可也,至于不乐返正,恐出于谗人之口,愿陛下察之
”上乃止
韩全诲等惧诛,谋以兵制上,乃与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李继筠深相结,继昭独不肯从
它日,上问韩偓:“外间何所闻?”对曰:“惟闻敕使忧惧,与功臣及继筠交结,将致不安,亦未知其果然不耳
”上曰:“是不虚矣
比日继诲、彦弼辈语渐倔强,令人难耐
令狐涣欲令朕召崔胤及全诲等于内殿,置酒和解之,何如?”对曰:“如此则彼凶悖益甚
”上曰:“为之奈何?”对曰:“独有显罪数人,速加窜逐,馀者许其自新,庶几可息
若一无所问,彼必知陛下心有所贮,益不自安,事终未了耳
”上曰:“善!”既而宦官自恃党援已成,稍不遵敕旨;上或出之使监军,或黜守诸陵,皆不行,上无如之何
或告杨行密云,钱镠为盗所杀
行密遣步军都指挥使李神福等将兵取杭州,两浙将顾全武等列八寨以拒之
九月,癸丑,上急召韩偓,谓曰:“闻全忠欲来除君侧之恶,大是尽忠,然须令与茂贞共其功
若两帅交争,则事危矣
卿为我语崔胤,速飞书两镇,使相与合谋,则善矣
?比尚绗上又谓偓曰:“继诲、彦弼辈骄横益甚,累日前与继筠同入,辄于殿东令小儿歌以侑酒,令人惊骇
”对曰:“臣必知其然,兹事失之于初
当正旦立功之时,但应以官爵、田宅、金帛酬之,不应听其恣出入禁中
此辈素无知识,数求入对,或妄论朝政,或僭易荐人,稍有不从,则生怨望
况惟知嗜利,为敕使以厚利雇之,令其如此耳
崔胤本留卫兵,欲以制敕使也,今敕使、卫兵相与为一,将若之何!汴兵若来,必与岐兵斗于阙下,臣窃寒心
”上但愀然忧沮而已
冬,十月,戊戌,硃全忠大举兵发大梁
李神福与顾全武相拒久之,神福?窈挤枿使出入卧内
神福谓诸将曰:“杭兵尚强,我师且当夜还
”杭俘走告全武,神福命勿追,暮遣羸兵先行,神福为殿,使行营都尉吕师造伏兵青山下
全武素轻神福,出兵追之
神福、师造夹击,大破之,斩首五千级,生擒全武
钱镠闻之,惊泣曰:“丧我良将!”神福进攻临安,两浙将秦昶帅众三千降之
韩全诲闻硃全忠将至,丁酉,令李继诲、李彦弼等勒兵劫上,请幸凤翔,宫禁诸门皆增兵防守,人及文书出入搜阅甚严
上遣人密赐崔胤御札,言皆凄怆,末云:“我为宗社大计,势须西行,卿等但东行也
惆怅!惆怅!”戊戌,上遣赵国夫人出语韩偓:“朝来彦弼辈无礼极甚,欲召卿对,其势未可
”且言:“上与皇后但涕泣相同
”自是,学士不复得对矣
癸卯,全诲等令上入阁召百官,迫寝正月丙午敕书,悉如咸通以来近例
是日,开延英,全诲等即侍侧,同议政事
丁未,神策都指挥使李继筠遣部兵掠内库宝货、帷帐、法物,韩全诲遣人密送诸王、宫人先之凤翔
戊申,硃全忠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京城大骇,士民亡窜山谷
是日,百官皆不入朝,阙前寂无人
十一月,己酉朔,李继筠等勒兵阙下,禁人出入,诸军大掠
士民衣纸及布襦者,满街极目
韩建以幕僚司马鄴知匡国留后
硃全忠引四镇兵七万趣同州,鄴迎降
韩全诲等以李继昭不与之同,遏绝不令见上
时崔胤居第在开化坊,继昭帅所部六十馀人及关东诸道兵在京师者共守卫之
百官及士民避乱者,皆往依之
庚戌,上遣供奉官张绍孙召百官,崔胤等皆表辞不至
壬子,韩全诲等陈兵殿前,言于上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师,欲劫天子幸洛阳,求传禅
臣等请奉陛下幸凤翔,收兵拒之
“上不许,杖剑登乞巧楼
全诲等逼上下楼,上行才及寿春殿,李彦弼已于御院纵火
是日冬至,上独坐思政殿,翘一足,一足踏栏干,庭无群臣,旁无侍者
顷之,不得已,与皇后、妃嫔、诸王百馀人皆上马,恸哭声不绝,出门,回顾禁中,火已赫然
是夕,宿鄠县
硃全忠遣司马鄴入华州,谓韩建曰:“公不早知过自归,又烦此军少留城下矣
”是日,全忠自故市引兵南渡渭,韩建遣节度副使李巨川请降,献银三万两助军,全忠乃西南趣赤水
癸丑,李茂贞迎车驾于田家硙,上下马慰接之
甲寅,车驾至盩厔;乙卯,留一日
硃全忠至零口西,闻车驾西幸,与僚佐议,复引兵还赤水
左仆射至仕张浚说全忠曰:“韩建,茂贞之党,不先取之,必为后患
?比椅沤擫斜砣疤熳有曳锵璎乃引兵逼其城
建单骑迎谒,全忠责之,对曰:“建目不知书,凡表章书檄,皆李巨川所为
”全忠以巨川常为建画策,斩之军门
谓建曰:“公许人,可即往衣锦
”丁巳,以建为忠武节度使,理陈州,以兵援送之;以前商州刺史李存权知华州,徙忠武节度使赵珝为匡国节度使
车驾之在华州也,商贾辐凑,韩建重征之,二年,得钱九百万缗
至是,全忠尽取之
是时京师无天子,行在无宰相,崔胤使太子太师卢渥等二百馀人列状请硃全忠西迎车驾,又使王溥至赤水见全忠计事
全忠复书曰:“进则惧胁君之谤,退则怀负国之惭,然不敢不勉
”戊午,全忠发赤水
辛酉,以兵部侍郎卢光启权句当中书事
车驾留岐山三日,壬戌,至凤翔
硃全忠至长安,宰相帅百官班迎于长乐坡
明日行,复班辞于临皋驿
全忠赏李继昭之功,初令权知匡国留后,复留为两街制置使,赐与甚厚,继昭尽献其兵八千人
全忠使判官李择、裴铸入奏事,称:“奉密诏及得崔胤书,令臣将兵入朝
”韩全诲等矫诏答以:“朕避灾至此,非宦官所劫,密诏皆崔胤诈为之,卿宜敛兵归保土宇
”茂贞遣其将符道昭屯武功以拒全忠,癸亥,全忠将康怀贞击破之
丁卯,以卢光启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机务
戊辰,硃全忠至凤翔,军于城东
李茂贞登城谓曰:“天子避灾,非臣下无礼,谗人误公至此
”全忠报曰:“韩全诲劫迁天子,今来问罪,迎扈还宫
岐王苟不预谋,何烦陈谕!”上屡诏全忠还镇,全忠乃拜表奉辞
辛未,移兵北趣邠州
甲戌,制: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胤责授工部尚书,户部侍郎、同平章事裴枢罢守本官
乙亥,硃全忠攻邠州
丁丑,静难节度使李继徽请降,复姓名杨崇本
全忠质其妻于河中,令崇本仍镇邠州
全忠之西入关也,韩全诲、李茂贞以诏命征兵河东,茂贞仍以书求援于李克用
克用遣李嗣昭将五千骑自沁州趣晋州,与汴兵战于平阳北,破之
乙亥,全忠发邠州
戊寅,次三原
十二月,癸未,崔胤至三原见全忠,趣之迎驾
乙丑,全忠遣硃友宁攻盩厔,不下
戊戌,全忠自往督战,盩厔降,屠之
全忠令崔胤帅百官及京城居民悉迁于华州
诏以裴贽充大明宫留守
清海节度使徐彦若薨,遗表荐行军司马刘隐权留后
李神福知钱镠定不死,而临安城坚,久攻不拔,欲归,恐为镠所邀,乃遣人守卫镠祖考丘垄,禁樵采,又使顾全武通家信
镠遣使谢之
神福于要路多张旗帜为虚寨,镠以为淮南兵大至,遂请和
神福受其犒赂而还
硃全忠之入关也,戎昭节度使冯行袭遣副使鲁崇矩听命于全忠
韩全诲遣中使二十馀人分道征江、淮兵屯金州,以胁全忠,行袭尽杀中使,收其诏敕送全忠
又遣中使征兵于王建,硃全忠亦遣使乞师于建
建外修好于全忠,罪状李茂贞,而阴劝茂贞坚守,许之救援
以武信节度使王宗佶、前东川节度使王宗涤等为扈驾指挥使,将兵五万,声言迎军驾,其实袭茂贞山南诸州
江西节度使钟传将兵围抚州刺史危全讽,天火烧其城,士民欢惊
诸将请急攻之,传曰:“乘人之危,非仁也
”乃祝曰:“全讽之罪,无为害民
”火寻止
全讽闻之,谢罪听命,以女妻传子匡时
传少时尝猎,醉遇虎,与斗,虎搏其肩,而传亦持虎腰不置
旁人共杀虎,乃得免
既贵,悔之,常戒诸子曰:“士处世贵智谋,勿效吾暴虎也

武贞节度使雷满薨,子彦威自称留后
起玄黓阉茂,尽昭阳大渊献正月,凡一年有奇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下天复二年(壬戌,公元九零二年)
春,正月,癸丑,硃全忠复屯三原,又移军武功
河东将李嗣昭、周德威攻慈、隰,以分全忠兵势
丁卯,以给事中韦贻范为工部侍郎、同平章事
丙子,以给事中严龟充岐、汴和协使,赐硃全忠姓李,与李茂贞为兄弟,全忠不从
时茂贞不出战
全忠闻有河东兵,二月,戊寅朔,旋军河中
李嗣昭等攻慈、隰,下之,进逼晋、绛
己丑,全忠遣兄子友宁将兵会晋州刺史氏叔琮击之
李嗣昭袭取绛州,汴将康怀英复取之
嗣昭等屯蒲县
乙未,汴军十万营于蒲南,叔琮夜帅众断其归路而攻其垒,破之,杀获万馀人
己亥,全忠自河中赴之,乙巳,至晋州
盗发简陵
西川兵至利州,昭武节度使李继忠弃镇奔凤翔
王建以剑州刺史王宗伟为利州制置使
三月,庚戌,上与李茂贞及宰相、学士、中尉、枢密宴,酒酣,茂贞及韩全诲亡去
上问韦贻范:“朕何以巡幸至此?”对曰:“臣在外不知
”固问之,不对
上曰:“卿何得于朕前妄语云不知?”又曰:“卿既以非道取宰相,当于公事如法,若有不可,必准故事
”怒目视之,微言曰:“此贼兼须杖之二十
”顾谓韩偓曰:“此辈亦称宰相!”贻范屡以大杯献上,上不即持,贻范举杯直及上颐
戊午,氏叔琮、硃友宁进攻李嗣昭、周德威营
时汴军横陈十里,而河东军不过数万,深入敌境,众心忷惧
德威出战而败,密令嗣昭以后军先去,德威寻引骑兵亦退
叔琮、友宁长驱乘之,河东军惊溃,禽克用子廷鸾,兵仗辎重委弃略尽
硃全忠令叔琮、友宁乘胜遂攻河东
李克用闻嗣昭等败,遣李存信以亲兵逆之,至清源,遇汴军,存信走还晋阳
汴军取慈、隰、汾三州
辛酉,汴军围晋阳,营于晋祠,攻其西门
周德威、李嗣昭收馀众依西山得还
城中兵未集,叔琮攻城甚急,每行围,褒衣博带,以示闲暇
克用昼夜乘城,不得寝食
召诸将议走保云州,李嗣昭、李嗣源、周德威曰:“儿辈在此,必能固守
王勿为此谋摇人心!”李存信曰:“关东、河北皆受制于硃温,我兵寡地蹙,守此孤城,彼筑垒穿堑环之,以积久制我,我飞走无路,坐待困毙耳
今事势已急,不若且入北虏,徐图进取
”嗣昭力争之,克用不能决
刘夫人言于克用曰:“存信,北川牧羊儿耳,安知远虑!王常笑王行瑜轻去其城,死于人手,今日反效之邪!且王昔居达靼,几不自免
赖朝廷多事,乃得复归
今一足出城,则祸变不测,塞外可得至邪!”克用乃止
居数日,溃兵复集,军府浸安
克用弟克宁为欣州刺史,闻汴寇至,中涂复还晋阳,曰:“此城吾死所也,去将何之!”众心乃定
壬戌,硃全忠还河中,遣硃友宁将兵西击李茂贞,军于兴平、武功之间
李嗣昭、李嗣源数将敢死士夜入氏叔琮营,斩首捕虏,汴军惊扰,备御不暇
会大疫,丁卯,叔琮引兵还
嗣昭与周德威将兵追之,及石会关,叔琮留数马及旌旗于高冈之巅
嗣昭等以为有伏兵,乃引去,复取慈、隰、汾三州
自是克用不敢与全忠争者累年
克用以使引咨幕府曰:“不贮军食,何以聚众?不置兵甲,何以克敌?不修城池,何以扞御?利害之间,请垂议度
”掌书记李袭吉献议,略曰:“国富不在仓储,兵强不由众寡,人归有德,神固害盈
聚敛宁有盗臣,苛政有如猛虎,所以鹿台将散,周武以兴;齐库既焚,晏婴入贺
”又曰:“伏以变法不若养人,改作何如旧贯!韩建蓄财无数,首事硃温;王珂变法如麻,一朝降贼;中山城非不峻,蔡上兵非不多;前事甚明,可以为戒
且霸国无贫主,强将无弱兵
伏愿大王崇德爱人,去奢省役,设险固境,训兵务农
定乱者选武臣,制理者选文吏,钱谷有句,刑法有律
诛赏由我,则下无威福之弊;近密多正,则人无谮谤之忧
顺天时而绝欺诬,敬鬼神而禁淫祀;则不求富而国富,不求安而自安
外破元凶,内康疲俗,名高五霸,道冠八元
至于率闾阎,定间架,增曲蘖,检田畴,开国建邦,恐未为切
”克用亲军皆沙陀杂虏,喜侵暴良民,河东甚苦之
其子存勖以为言,克用曰:“此辈从吾攻战数十年,比者帑藏空虚,诸军卖马以自给
今四方诸侯皆重赏以募士,我若急之,则彼皆散去矣,吾安与同保此乎!俟天下稍平,当更清治之耳
”存勖幼警敏,有勇略,克用为硃全忠所困,封疆日蹙,忧形于色
存勖进言曰:“物不极则不返,恶不极则不亡
硃氏恃其诈力,穷凶极暴,吞灭四邻,人怨神怒
今又攻逼乘舆,窥觎神器,此其极也,殆将毙矣!吾家代袭忠贞,势穷力屈,无所愧心
大人当遵养时晦以待其衰,奈何轻为沮丧,使群下失望乎!”克用悦,即命酒奏乐而罢
刘夫人无子,克用宠姬曹氏生存勖,刘夫人待曹氏加厚
克用以是益贤之,诸姬有子,辄命夫人母之
夫人教养,悉如所生
上以左金吾将军李俨为江、淮宣谕使,书御衣赐杨行密,拜行密东面行营都统、中书令、吴王,以讨硃全忠
以硃瑾为平卢节度使,冯弘鐸为武宁节度使,硃延寿为奉国节度使
加武安节度使马殷同平章事
?茨稀鴂邅系鹊懒楷听用都统牒承制迁补,然后表闻
俨,张浚之子也,赐姓李
夏,四月,丁酉,崔胤自华州诣河中,泣诉于硃全忠,恐李茂贞劫天子幸蜀,宜以时迎奉,势不可缓
全忠与之宴,胤亲执板,为全忠歌以侑酒
辛丑,回鹘遣使入贡,请发兵赴难,上命翰林学士承旨韩偓答书许之
乙巳,偓上言:“戎狄兽心,不可倚信
彼见国家人物华靡,而城邑荒残,甲兵雕弊,必有轻中国之心,启其贪婪
且自会昌以来,回鹘为中国所破,恐其乘危复怨
所赐可汗书,宜谕以小小寇窃,不须赴难,虚愧其意,实沮其谋
”从之
兵部侍郎参知机务卢光启罢为太子太保
杨行密遣顾全武归杭州以易秦裴,钱镠大喜,遣裴还
汴将康怀贞击凤翔将李继昭于莫谷,大破之
继昭,蔡州人也,本姓苻,名道昭
五月,庚戌,温州刺史硃褒卒,兄敖自称刺史
凤翔人闻硃全忠且来,皆惧,癸丑,城外居民皆迁入城
己未,全忠将精兵五万发河中,至东渭桥,遇霖雨,留旬日
庚午,工部侍郎、同平章事韦贻范遭母丧,宦官荐翰林学士姚洎为相
洎谋于韩偓,偓曰:“若图永久之利,则莫若未就为善;倘出上意,固无不可
且汴军旦夕合围,孤城难保,家族在东,可不虑乎!”洎乃移疾,上亦自不许
镇海、镇东节度使彭城王钱镠进爵越王
六月,丙子,以中书舍入苏检为工部侍郎、同平章事
时韦贻范在草土,荐检及姚洎于李茂贞
上既不用洎,茂贞及宦官恐上自用人,协力荐检,遂用之
丁丑,硃全忠军于虢县
武宁节度使冯弘鐸介居宣、杨之间,常不自安,然自恃楼船之强,不事两道
宁国节度使田頵欲图之,募弘鐸工人造战舰,工人曰:“冯公远求坚木,故其船堪久用,今此无之
”頵曰:“第为之,吾止须一用耳
”弘鐸将冯晖、颜建说弘鐸先击頵,弘鐸从之,帅众南上,声言攻洪州,实袭宣州也
杨行密使人止之,不从
辛巳,頵帅舟师逆击于葛山,大破之
甲申,李茂贞大出兵,自将之,与硃全忠战于虢县之北,大败而还,死者万馀人
丙戌,全忠遣其将孔勍出散关攻凤州,拔之
丁亥,全忠进军凤翔城下
全忠朝服向城而泣,曰:“臣但欲迎车驾还宫耳,不与岐王角胜也
”遂为五寨环之
冯弘鐸收馀众沿江将入海,杨行密恐其为后患,遣使犒军,且说之曰:“公徒众犹盛,胡为自弃沧海之外!吾府虽小,足以容公之众,使将吏各得其所,如何?”弘鐸左右皆恸哭听命
弘鐸至东塘,行密自乘轻舟迎之,从者十馀人,常服,不持兵,升弘鐸舟,慰谕之,举军感悦
署弘鐸淮南节度副使,馆给甚厚
初,弘鐸遣牙将丹徒尚公乃诣行密求润州,行密不许
公乃大言曰:“公不见听,但恐不敌楼船耳
”至是,行密谓公乃曰:“颇记求润州时否?”公乃谢曰:“将吏各为其主,但恨无成耳
”行密笑曰:“尔事杨叟如冯公,无忧矣!”行密以李神福为升州刺史
杨行密发兵讨硃全忠,以副使李承嗣权知淮南军府事
军吏欲以巨舰运粮,都知兵马使徐温曰:“运路久不行,葭苇堙塞,请用小艇,庶几易通
”军至宿州,会久雨,重载不能进,士有饥色,而小艇先至,行密由是奇温,始与议军事
行密攻宿州,久不克,竟以粮运不继引还
秋,七月,孔勍取成、陇二州,士卒无斗者
至秦州,州人城守,乃自故关归
韦贻范之为相也,多受人赂,许以官
既而以母丧罢去,日为债家所噪
亲吏刘延美,所负尤多,故汲汲于起复,日遣人诣两中尉、枢密及李茂贞求之
甲戌,命韩偓草贻范起复制,偓曰:“吾腕可断,此制不可草!”即上疏论贻范遭忧未数月,遽令起复,实骇物听,伤国体
学士院二中使怒曰:“学士勿以死为戏!”偓以疏授之,解衣而寝,二使不得已奏之
上即命罢草,仍赐敕褒赏之
八月,乙亥朔,班定,无白麻可宣
宦官喧言韩侍郎不肯草麻,闻者大骇
茂贞入见上曰:“陛下命相而学士不肯草麻,与反何异!”上曰:“卿辈荐贻范,朕不之违,学士不草麻,朕亦不之违
况彼所陈,事理明白,若之何不从!”茂贞不悦而出,至中书,见苏检曰:“奸邪朋党,宛然如旧
”扼腕者久之
贻范犹经营不已,茂贞语人曰:“我实不知书生礼数,为贻范所误,会当于邠州安置
”贻范乃止
刘延美赴井死
保大节度使李茂勋将兵屯三原,救李茂贞
硃全忠遣其将康怀英、孔勍击之,茂勋遁去
茂勋,茂贞之从弟也
初,孙儒死,其士卒多奔浙西,钱镠爱其骁悍,以为中军,号武勇都
行军司马杜稜谏曰:“狼子野心,他日必为深患,请以土人代之
”不从
镠如衣锦军,命武勇右都指挥使徐绾帅众治沟洫;镇海节度副使成及闻士卒怨言,白镠请罢役,不从
丙戌,镠临飨诸将,绾谋杀镠于座,不果,称疾先出
镠怪之,丁亥,命绾将所部先还杭州
及外城,纵兵焚掠
武勇左都指挥使许再思以迎侯兵与之合,进逼牙城
镠子传瑛与三城都指挥使马绰等闭门拒之,牙将潘长击绾,绾退屯龙兴寺
镠还,及龙泉,闻变,疾驱至城北,使成及建镠旗喜与绾战,镠微服乘小舟夜抵牙城东北隅,逾城而入
直更卒凭鼓而寐,镠亲斩之,城中始知镠至
武安都指挥使杜建徽自新城入援,徐绾聚木将焚北门,建徽悉焚之
建徽,稜之子也
湖州刺史高彦闻难,遣其子渭将兵入援,至灵隐山,绾伏兵击杀之
初,镠筑杭州罗城,谓僚佐曰:“十步一楼,可以为固矣
”掌书记馀杭罗隐曰:“楼不若皆内向
”至是人以隐言为验
庚戌,李茂贞出兵夜袭奉天,虏汴将倪章、邵棠以归
乙未,茂贞大出兵,与硃全忠战,不胜,暮归,汴兵追之,几入西门
己亥,再起复前户部侍郎、同平章事韦贻范,使姚洎草制
贻范不让,即表谢,明日,视事
西川兵请假道于兴元,山南西道节度使李继密遣兵戍三泉以拒之
辛丑,西川前锋将王宗播攻之,不克,退保山寨
亲吏柳修业谓宗播曰:“公举族归人,不为之死战,何以自保?”宗播令其众曰:“吾与汝曹决战取功名;不尔,死于此!”遂破金牛、黑水、西县、褒城四寨
军校秦承厚攻西县,矢贯左目,达于右目,镞不出
王建自舐其创,脓溃镞出
王宗播攻马盘寨,继密战败,奔还汉中
西川军乘胜至城下,王宗涤帅众先登,遂克之,继密请降,迁于成都
得兵三万,骑五千,宗涤入屯汉中
王建曰:“继密残贼三辅,以其降,不忍杀
”复其姓名曰王万弘,不时召见诸将陵易之
万弘终日纵酒,俳优辈亦加戏诮
万弘不胜忧愤,醉投池水而卒
诏以王宗涤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宗涤有勇略,得众心,王建忌之
建作府门,绘以硃丹,蜀人谓之“画红楼”,建以宗涤姓名应之,王宗佶等疾其功,复构以飞语
建召宗涤至成都,诘责之,宗涤曰:“三蜀略平,大王听谗,杀功臣可矣
”建命亲随马军都指挥使唐道袭夜饮之酒,缢杀之,成都为之罢市,连营涕泣,如丧亲戚
建以指挥使王宗贺权兴元留后
道袭,阆州人也,始以舞童事建,后浸预谋画
九月,乙巳,硃全忠以久雨,士卒病,召诸将议引兵归河中,亲从指挥使高季昌、左开道指挥使刘知俊曰:“天下英雄,窥此举一岁矣
今茂贞已困,奈何舍之去!”全忠患李茂贞坚壁不出,季昌请以谲计诱致之
募有能入城为谍者,骑士马景请行,曰:“此行必死,愿大王录其妻子
”全忠恻然止之,景不可
时全忠遣硃友伦发兵于大梁,明日将至,当出兵迓之
景请因此时给骏马杂众骑而出,全忠从之,命诸军皆秣马饱士
丁未旦,偃旗帜潜伏,无得妄出,营中寂如无人
景与众骑皆出,忽跃马西去,诈为逃亡,入城告茂贞曰:“全忠举军遁矣,独留伤病者近万人守营,今夕亦去矣,请速击之!”于是茂贞开门,悉众攻全忠营,全忠鼓于中军,百营俱出,纵兵击之,又遣数百骑据其城门,凤翔军进退失据,自蹈藉,杀伤殆尽
茂贞自是丧气,始议与全忠连和,奉车驾还京,不复以诏书勒全忠还镇矣
全忠表季昌为宋州团练使
季昌,硖石人,本硃友恭之仆夫也
戊申,武定节度使李思敬以洋州降王建
辛亥,李茂贞尽出骑兵于邻州就刍粮
壬子,硃全忠穿蚰蜒壕围凤翔,设大铺、铃架以绝内外
癸亥,以茂贞为凤翔、静难、武定、昭武四镇节度使
或劝钱镠渡江东保越州,以避徐、许之难
杜建微按剑叱之曰:“事或不济,同死于此,岂可复东度乎!”镠恐徐绾等据越州,遣大将顾全武将兵戍之
全武曰:“越州不足往,不若之广陵
镠曰:“何故?”对曰:“闻绾等谋诏田頵,田頵至,淮南助之,不可敌也
”建徽曰:“孙儒之难,王尝有德于杨公,今往告之,宜有以相报
”镠命全武告急于杨行密,全武曰:“徒往无益,请得王子为质
”镠命其子传璙微服为全武仆,与偕之广陵,且求婚于行密
过润州,团练使安仁义爱傅璙清丽,将以十仆易之
全武夜半赂阍者逃去
绾等果召田頵,頵引兵赴之,先遣亲吏何饶谓镠曰:“请大王东如越州,空府廨以相待,无为杀士卒!”镠报曰:“军中叛乱,何方无之!公为节帅,乃助贼为逆
战则亟战,又何大言!”頵筑垒绝往来之道
镠患之,募能夺其地者赏以州
衢州制置使陈璋将卒三百出城奋击,遂夺其地,镠即以为衢州刺史
顾全武至广陵,说杨行密曰:“使田頵得志,必为王患
王召頵还,钱王请以子传为质,且求婚
”行密许之,以女妻傅璙
冬,十月,李俨至杨州,杨行密始建制敕院,每有封拜,辄以告俨,于紫极宫玄宗像前陈制书,再拜然后下
王建攻拔兴州,以军使王宗浩为兴州刺史
戊寅夜,李茂贞假子彦询帅三团步兵奔于汴军
己卯,李彦韬继之
庚辰,硃全忠遣幕僚司马鄴奉表入城
甲申,又遣使献熊白,自是献食物、缯帛相继
上皆先以示李茂贞,使启视之,茂贞亦不敢启
丙戌,复遣使请与茂贞议连和,民出城樵采者皆不抄掠
丁亥,全忠表请修宫阙及迎车驾
己丑,遣国子司业薛昌祚、内使王延缋赍诏赐全忠
癸巳,茂贞复出兵击汴军城西寨,败还
全忠以绛袍衣降者,使招呼城中人,凤翔军夜缒去,及因樵采去不返者甚众
是后茂贞或遣兵出击汴军,多不为用,散还
茂贞疑上与全忠有密约,壬寅,更于御院北垣外增兵防卫
十一月,癸卯朔,保大节度使李茂勋帅其众万馀人救凤翔,屯于城北阪上,与城中举烽相应
甲辰,上使赵国夫人诇学士院二使皆不在,亟召韩偓、姚洎,窃见之于土门外,执手相泣
洎请上速还,恐为它人所见,上遽去
硃全忠遣其将孔勍、李晖将兵乘虚袭鄜、坊
壬子,拔坊州
甲寅,大雪,汴军冒之夕进,五鼓,抵庸阝州城下
鄜人不为备,汴军入城,城中兵尚八千人,格斗至午,鄜人始败,擒留守李继璙
就抚存李茂勋及将士之家,按堵无扰,命李晖权知军府事
茂勋闻之,引兵遁去
汴军每夜鸣鼓角,城中地如动
攻城者诟城上人云“劫天子贼”,乘城者诟城下人云“夺天子贼”
是冬,大雪,城中食尽,冻馁死者不可胜计,或卧未死,肉已为人所
市中卖人肉斤直钱百,犬肉值五百
茂贞储偫亦竭,以犬彘供御膳
上鬻御衣及小皇子衣于市以充用,削渍松梯以饲御马
丙子,户部侍郎、同平章事韦贻范薨
癸亥,硃全忠遣人薙城外草以困城中
甲子,李茂贞增兵守宫门,诸宦官自度不免,互相尤怨
苏检数为韩偓经营入相,言于茂贞及中尉、枢密,且遣亲吏告偓,偓怒曰:“公与韦公自贬所召归,旬月致位宰相,讫不能有所为
今朝夕不济,乃欲以此相污邪!”田頵急攻杭州,仍具舟将自西陵渡江
钱镠遣其将盛造、硃郁拒破之
十二月,李茂勋遣使请降于硃全忠,更名周彝
于是茂贞山南州镇皆入王建,关中州镇皆入全忠,坐守孤城
乃密谋诛宦官以自赎,遗全忠书曰:“祸乱之兴,皆由全诲
仆迎驾至此,以备他盗
公既志匡社稷,请公迎扈还宫,仆以弊甲雕兵,从公陈力
”全忠复书曰:“仆举兵至此,正以乘舆播迁;公能协力,固所愿也

杨行密使人召田頵曰:“不还,吾且使人代镇宣州
”庚辰,頵将还,征犒军钱二十万缗于钱镠,且求镠子为质,将妻以女
镠谓诸子:“孰能为田氏婿者?”莫对
镠欲遣幼子传球,传球不可
镠怒,将杀之
次子传瓘请行,吴夫人泣曰:“奈何置儿虎口!”传镠曰:“纾国家之难,安敢爱身!”再拜而出,镠泣送之
传瓘从数人缒北门而下
頵与徐绾、许再思同归宣州
镠夺传球内牙兵印
越州客军指挥使张洪以徐绾之党自疑,帅步兵三百奔衢州,刺史陈璋纳之
温州将丁章逐刺史硃敖,敖奔福州
章据温州,田頵遣使招之,道出衢州
陈璋听其往还,钱镠由是恨璋
丁酉,上召李茂贞、苏检、李继诲、李彦弼、李继岌、李继远、李继忠食,议与硃全忠和,上曰:“十六宅诸王以下,冻馁死者日有数人
在内诸王及公主、妃嫔,一日食粥,一日食汤饼,今亦竭矣
卿等意如何?”皆不对
上曰:“速当和解耳!”
凤翔兵十馀人遮韩全诲于左银台门,喧骂曰:“阖境涂炭,阖城馁死,正为军容辈数人耳!”全诲叩头诉于茂贞,茂贞曰:“卒辈何知!”命酌酒两杯,对饮而罢
又诉于上,上亦谕解之
李继昭谓全诲曰:“昔杨军容破杨守亮一族,今军容亦破继昭一族邪!”慢骂之,遂出降于全忠,复姓苻,名道昭
是岁,虔州刺史卢光稠攻岭南,陷韶州,使其子延昌守之,进围潮州
清海留后刘隐发兵击走之,乘胜进攻韶州
隐弟陟以为延昌右虔州之援,未可遽取
隐下从,逐围韶州
会江涨,馈运不继,光稠自虔州引兵救之
其将谭全播伏精兵万人于山谷,以羸弱挑战,大破隐于城南,隐奔还
全播悉以功让诸将,光稠益贤之
岳州刺史邓进思卒,弟进忠自称刺史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下天复三年(癸亥,公元九零三年)
春,正月,甲辰,遣殿中侍御史崔构、供奉官郭遵诲诣硃全忠营
丙午,李茂贞亦遣牙将郭启期往议和解
平卢节度使王师范,颇好学,以忠义自许,为治有声迹
硃全忠围凤翔,韩全诲以诏书征籓镇兵入援乘舆,师范见之,泣下沾衿,曰:“吾属为帝室籓屏,岂得坐视天子困辱如此
各拥强兵,但自卫乎!”会张浚自长水亦遗之书,劝举义兵
师范曰:“张公言正会吾意,夫复何疑!虽力不足,当死生以之
”时关东兵多从全忠在凤翔,师范分遣诸将诈为贡献及商贩,包束兵仗,载以小车,入汴、徐、兗、郓、齐、沂、河南、孟、滑、河中、陕、虢、华等州,期以同日俱发,讨全忠
适诸州者多事泄被擒,独行军司马刘鄩取兗州
时泰宁节度使葛从周悉将其屯邢州,鄩先遣人为贩油者入城,诇其虚实及兵所从入
丙午,鄩将精兵五百夜自水窦入,比明,军城悉定,市人皆不知
鄩据府舍,拜从周母,每旦省竭;待其妻子,甚有恩礼;子弟职掌、供亿如故
是日,青州牙将张居厚帅壮士二百将小车至华州东城,知州事娄敬思疑其有异,剖视之
其徒大呼,杀敬思,攻西城
崔胤在华州,帅众拒之,不克,走至商州,追获之
全忠留节度判官裴迪守大梁,师范遣走卒赍书至大梁,迪问以东方事,走卒色动
迪察其有变,屏人问之,走卒具以实告
迪不暇白全忠,亟请马步都指挥使硃友宁将兵万馀人东巡兗、郓
友宁召葛从周于邢州,共攻师范
全忠闻变,亦分兵先归,使友宁并将之
戊申,李茂贞独见上,中尉韩全诲、张彦弘、枢密使袁易简、周敬容皆不得对
茂贞请诛全诲等,与硃全忠和解,奉车驾还京
上喜,即遣内养帅凤翔卒四十人收全诲等,斩之
以御食使弟五可范为左军中尉,宣徽南院使仇承坦为右军中尉,王知古为上院枢密使,杨虔朗为下院枢密使
是夕,又斩李继筠、李继诲、李彦弼及内诸司使韦处廷等十六人
己酉,遣韩偓及赵国夫人诣全忠营,又遣使囊全诲等二十馀人首以示全忠,曰:“曏来胁留车驾,惧罪离间,不欲协和,皆此曹也
今朕与茂贞决意诛之,卿可晓谕诸军,以豁众愤
”辛亥,全忠遣观察判官李振奉表入谢
全诲等已诛,而全忠围犹未解
茂贞疑崔胤教全忠欲必取凤翔,白上急召胤,令帅百官赴行在
凡四降诏,三赐硃书御札,言甚切至,悉复故官爵,胤竟称疾不至
茂贞惧,自致书于胤,辞甚卑逊
全忠亦以书召胤,且戏之曰:“吾未识天子,须公来辨其是非
”胤始来
甲寅,凤翔始启城门
丙辰,全忠巡诸寨,至城北,有凤翔兵自北山下,全忠疑其逼己,遣兵击之,擒其将李继钦
上遣赵国夫人、冯翊夫人诣全忠营诘其故,全忠遣亲吏蒋玄晖奉表入奏
李茂贞请以其子侃尚平原公主,又欲以苏检女为景王秘妃以自固
平原公主,何后之女也,后意难之
上曰:“且令我得出,何忧尔女!”后乃从之
壬戌,平原公主嫁宋侃
纳景王妃苏氏
时凤翔所诛宦官已七十二人,硃全忠又密令京兆搜捕致仕不从行者,诛九十人
甲子,车驾出凤翔,幸全忠营,全忠素服待罪
命客省使宣旨释罪,去三仗,止报平安,以公服入谢
全忠见上,顿首流涕
上命韩偓扶起之
上亦泣,曰:“宗庙社稷,赖卿再安;朕与宗族,赖卿再生
”亲解玉带以赐之
少休,即行
全忠单骑前导十许里,上辞之
全忠乃令硃友伦将兵扈从,自留部分后队,焚撤诸寨
友伦,存之子也
是夕,车驾宿岐山
丁卯,至兴平,崔胤始帅百官迎谒,复以胤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领三司如故
己巳,入长安
庚午,全忠、崔胤同对
胤奏:“国初承平之时,宦官不典兵预政
天宝以来,宦官浸盛
贞元之末,分羽林卫为左、右神策军以便卫从,始令宦官主之,以二千人为定制
自是参掌机密,夺百司权,上下弥缝,共为不法,大则构扇籓镇,倾危国家;小则卖官鬻狱,蠹害朝政
王室衰乱,职此之由,不剪其根,祸终不已
请悉罢内诸司使,其事务尽归之省寺,诸道监军俱召还阙下
”上从之
是日,全忠以兵驱宦官第五可范等数百人于内侍省,尽杀之,冤号之声,彻于内外
出使外方者,诏所在收捕诛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
又诏成德节度使王镕选进五十人充敕使,取其土风深厚、人性谨朴也
上愍可范等或无罪,为文祭之
自是宣传诏命,皆令宫人出入
其两军内外八镇兵悉属六军,以崔胤兼判六军十二卫事
臣光曰:宦官用权,为国家患,其来久矣
盖以出入宫禁,人主自幼及长,与之亲狎,非如三公六卿,进见有时,可严惮也
其间复有性识儇利,语言辩给,善伺候颜色,承迎志趣,受命则无违迁之忠,使令则有称惬之效
自非上智之主,烛知物情,虑患深远,侍奉之外,不任以事,则近者日亲,远者日疏,甘言悲辞之请有时而从,浸润肤受之诉有时而听
于是黜陟刑赏之政,潜移于近习而不自知,如饮醇酒,嗜其味而忘其醉也
黜陟刑赏之柄移而国家不危乱者,未之有也
东汉之衰,宦官最名骄横,然皆假人主之权,依凭城社,以浊乱天下,未有能劫胁天子如制婴儿,废置在手
东西出其意,使天子畏之若乘虎狼而挟蛇虺如唐世者也
所以然者非它,汉不握兵,唐握兵故也
太宗鉴前世之弊,深抑宦官无得过四品
明皇始隳旧章,是崇是长,晚节令高力士省决章奏,乃至进退将相,时与之议,自太子王公皆畏事之,宦官自此炽矣
及中原板荡,肃宗收兵灵武,李辅国以东宫旧隶参豫军谋,宠过而骄,不复能制,遂至爱子慈父皆不能庇,以忧悸终
代宗践阼,仍遵覆辙,程元振、鱼朝恩相继用事,窃弄刑赏,壅蔽聪明,视天子如委裘,陵宰相如奴虏,是以来瑱入朝,遇谗赐死
吐蕃深侵郊甸,匿不以闻,致狼狈幸陕
李光弼危疑愤郁,以损其生
郭子仪摈废家居,不保丘垄
仆固怀恩冤抑无诉,遂弃勋庸,更为叛乱
德宗初立,颇振纲纪,宦官稍绌
而返自兴元,猜忌诸将,以李晟、浑瑊为不可信,悉夺其兵,而以窦文场、霍仙鸣为中尉,使典宿卫,自是太阿之柄,落其掌握矣
宪宗末年,吐突承璀欲废嫡立庶,以成陈洪志之变
宝历狎昵群小,刘克明与苏佐明为逆,其后绛王及文、武、宣、懿、僖、昭六帝,皆为宦官所立,势益骄横
王守澄、仇士良、田令孜、杨复恭、刘季述、韩全诲为之魁杰
至自称“定策国老”,目天子为门生,根深蒂固,疾成膏肓,不可救药矣!文宗深愤其然,志欲除之,以宋申锡之贤,犹不能有所为,反受其殃
况李训、郑注反覆小人,欲以一朝谲诈之谋,剪累世胶固之党,遂至涉血禁涂,积尸省户,公卿大臣,连颈就诛,阖门屠灭,天子阳喑纵酒,饮泣吞气,自比赧、献,不亦悲乎!以宣宗之严毅明察,犹闭目摇首,自谓畏之
况懿、僖之骄侈,苟声色球猎足充其欲,则政事一以付之,呼之以父,固无怪矣
贼污宫阙,两幸梁、益,皆令孜所为也
昭宗不胜其耻,力欲清涤,而所任不得其人,所行不由其道
始则张浚覆军于平阳,增李克用跋扈之势;复恭亡命于山南,启宋文通不臣之心;终则兵交阙庭,矢及御衣,漂泊莎城,流寓华阴,幽辱东内,劫迁岐阳
崔昌遐无如之何,更召硃全忠以讨之
连兵围城,再罹寒暑,御膳不足于糗,王侯毙踣于饥寒,然后全诲就诛,乘舆东出,剪灭其党,靡有孑遗,而唐之庙社因以兵墟矣!然则宦者之祸,始于明皇,盛于肃、代,成于德宗,极于昭宗
《易》曰:“履霜坚冰至
”为国家者,防微杜渐,可不慎其始哉!此其为患,章章尤著者也
自馀伤贤害能,召乱致祸,卖官鬻狱,沮败师徒,蠹害烝民,不可遍举
夫寺人之官,自三王之世,载于诗、礼,所以谨闺闼之禁,通内外之言,安可无也
如巷伯之疾恶,寺人披之事君,郑众之辞赏,吕畺之直谏,曹日升之救患,马存亮之弭乱,杨复光之讨贼,严遵美之避权,张承业之竭忠,其中岂无贤才乎!顾人主不当与之谋议政事,进退士大夫,使有威福足以动人耳
果或有罪,小则刑之,大则诛之,无所宽赦
如此,虽使之专横,孰敢焉!岂可不察臧否,不择是非,欲草薙而禽狝之,能无乱乎!是以袁绍行之于前而董卓弱汉,崔昌遐袭之于后而硃氏篡唐,虽快一时之忿而国随以亡
是犹恶衣之垢而焚之,患木之蠹而伐之,其为害岂不益多哉!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斯之谓矣!王师范遣使以起兵告李克用,克用贻书褒赞之
河东监军张承业亦劝克用发兵救凤翔,克用攻晋州,闻车驾东归,乃罢
杨行密承制加硃瑾东面诸道行营副都统、同平章事,以升州刺史李神福为淮南行军司马、鄂岳行营招讨使,舒州团练使刘有副之,将兵击杜洪
洪将骆殷戍永兴,弃城走,县民方诏据城降
神福曰:“永兴大县,馈运所仰,已得鄂之半矣!”
起昭阳大渊献二月,尽阏逢困敦闰月,凡一年有奇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上天复三年(癸亥,公元九零三年)
二月,壬申朔,诏:“比在凤翔府所除官,一切停
”时宦官尽死,淮河东监军张承业、幽州监军张居翰、清海监军程匡柔、西川监军鱼全禋及致仕严遵美,为李克用、刘仁恭、杨行密、王建所匿得全,斩他囚以应诏
甲戌,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陆扆责授沂王傅、分司
车驾还京师,赐诸道诏书,独凤翔无之
扆曰:“茂贞罪虽大,然朝廷未与之绝,今独无诏书,示人不广
”崔胤怒,奏贬之
宫人宋柔等十一人皆韩全诲所献,及僧、道士与宦官亲厚者二十馀人,并送京兆杖杀
上谓韩偓曰:“崔胤虽尽忠,然比卿颇用机数
”对曰:“凡为天下者,万国皆属之耳目,安可以机数欺之!莫若推诚直致,虽日计之不足,而岁计之有馀也

丙子,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苏检,吏部侍郎卢光启,并赐自尽
丁丑,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溥为太子宾客、分司,皆崔胤所恶也
戊寅,赐硃全忠号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赐其僚佐敬翔等号迎銮协赞功臣,诸将硃友宁等号迎銮果毅功臣,都头以下号四镇静难功臣
上议褒崇全忠,欲以皇子为诸道兵马元帅,以全忠副之
崔胤请以辉王祚为之,上曰:“濮王长
”胤承全忠密旨,利祚冲幼,固请之
己卯,以祚为诸道兵马元帅
庚辰,加全忠守太尉,充副元帅,进爵梁王
以胤为司徒兼侍中
胤恃全忠之势,专权自恣,天子动静皆禀之
朝臣从上幸凤翔者,凡贬逐三十馀人
刑赏系其爱憎,中外畏之,重足一迹
以敬翔守太府卿,硃友宁领宁远节度使
全忠表苻道昭同平章事,充天雄节度使,遣兵援送之秦州,不得至而还
初,翰林学士承旨韩偓之登进士第也,御史大夫赵崇知贡举
上返自凤翔,欲用偓为相,偓荐崇及兵部侍郎王赞自代
上欲从之,崔胤恶其分己权,使硃全忠入争之
全忠见上曰:“赵崇轻薄之魁,王赞无才用,韩偓何得妄荐为相!”上见全忠怒甚,不得已,癸未,贬偓濮州司马
上密与偓泣别,偓曰:“吻人非复前来之比,臣得远贬及死乃幸耳,不忍见篡弑之辱!”
己丑,上令硃全忠与李茂贞书,取平原公主
茂贞不敢违,遽归之
壬辰,以硃友裕为镇国节度使
乙未,全忠奏留步骑万人于故两军,以硃友伦为左军宿卫都指挥使,又以汴将张廷范为宫苑使,王殷为皇城使,蒋玄晖充街使
于是全忠之党布列遍于禁卫及京辅
戊戌,全忠辞归镇,留宴寿春殿,又饯之于延喜楼
上临轩泣别,令于楼前上马
上又赐全忠诗,全忠亦和进;又赐《杨柳枝辞》五首
百官班辞于长乐驿
崔胤独送至霸桥,自置饯席,夜二鼓,胤始还入城
上复召对,问以全忠安否,置酒奏乐,至四鼓乃罢
以清海节度使裴枢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硃全忠荐之矣
李克用使者还晋阳,言崔胤之横,克用曰:“胤为人臣,外倚贼势,内胁其君,既执朝政,又握兵权
权重则怨多,势侔则衅生,破家亡国,在眼中矣
”硃全忠将行,奏:“克用于臣,本无大嫌,乞厚加宠泽,遣大臣抚慰;俾知臣意
”进奏吏以白克用,克用笑曰:“贼欲有事淄青,畏吾掎其后耳!”
三月,戊午,硃全忠至大梁
王师范弟师鲁围齐州,硃友宁引兵击走之
师范遣兵益刘鄩军,友宁击取之
由是兗州援绝,葛从周引兵围之
友宁进攻青州;戊辰,全忠引四镇及魏博兵十万继之
淮南将李神福围鄂州,望城中积荻,谓监军尹建峰曰:“今夕为公焚之
”建峰未之信
时杜洪求救于硃全忠,神福遣部将秦皋乘轻舟至滠口,举火炬于树杪
洪以为救兵至,果焚获以应之
夏,四月,己卯,以硃全忠判元帅府事
知温州事丁章为木工李彦所杀,其将张惠据温州
王师范求救于淮南,乙未,杨行密遣其将王茂章以步骑七千救之,又遣别将将兵数万攻宿州
全忠遣其将康怀英救宿州,淮南兵遁去
杨行密遣使诣马殷,言硃全忠跋扈,请殷绝之,约为兄弟
湖南大将许德勋曰:“全忠虽无道,然挟天子以令诸侯,明公素奉王室,不可轻绝也
”殷从之
杜洪求救于硃全忠,全忠遣其将韩勍将万人屯滠口,遣使语荆南节度使成汭、武安节度使马殷、武贞节度使雷彦威,令出兵救洪
汭畏全忠之强,且欲侵江、淮之地以自广,发舟师十万,沿江东下
汭作巨舰,三年而成,制度如府署,谓之“和州载”,其余谓之“齐山”、“截海”、“劈浪”之类甚众
掌书记李珽谏曰:“今每舰载甲士千人,稻米倍之,缓急不可动也
吴兵剽轻,难与角逐;武陵、长沙,皆吾仇也;岂得不为反顾之虑乎!不若遣骁将屯巴陵,大军与之对岸,坚壁勿战,不过一月,吴兵食尽自遁,鄂围解矣
”汭不听
珽,憕之五世孙也
王建出兵攻秦、陇,乘李茂贞之弱也,遣判官韦庄入贡,亦修好于硃全忠
全忠遣押牙王殷报聘,建与之宴
殷言:“蜀甲兵诚多,但乏马耳
”建作色曰:“当道江山险阻,骑兵无所施
然马亦不乏,押牙少留,当共阅之
”乃集诸州马,大阅于星宿山,官马八千,私马四千,部队甚整
殷叹服
建本骑将,故得蜀之后,于文、黎、维、茂州市胡马,十年之间,遂及兹数
五月,丁未,李克用云州都将王敬晖杀刺史刘再立,叛降刘仁恭
克用遣李嗣昭、李存审将兵讨之
仁恭遣将以兵五万救敬晖,嗣昭退保乐安,敬晖举众弃城而去
先是,振武将契苾让逐戍将石善友,据城叛
嗣昭等进攻之,让自燔死
复取振武城,杀吐谷浑叛者二千馀人
克用怒嗣昭、存审失王敬晖,皆杖之,削其官
成汭行未至鄂州,马殷遣大将许德勋将舟师万馀人,雷彦威遣其将欧阳思将舟师三千馀人会于荆江口,乘虚袭江陵,庚戌,陷之,尽掠其人及货财而去
将士亡其家,皆无斗志
李神福闻其将至,自乘轻舟前觇之,谓诸将曰:“彼战舰虽多而不相属,易制也,当急击之!”壬子,神福遣其将秦裴、杨戎将众数千逆击汭于君山,大破之,因风纵火,焚其舰,士卒皆溃,汭赴水死,获其战舰二百艘
韩勍闻之,亦引兵去
许德勋还过岳州,刺史邓进忠开门具牛酒犒军,德勋谕以祸福,进忠遂举族迁于长沙
马殷以德勋为岳州刺史,以进忠为衡州刺史
雷彦威狡狯残忍,有父风,常泛舟焚掠邻境,荆、鄂之间,殆至无人
李茂贞畏硃全忠,自以官为尚书令,在全忠上,累表乞解去
诏复以茂贞为中书令
崔胤奏:“左右龙武、羽林、神策等军名存实亡,侍卫单寡;请每军募步兵四将,每将二百五十人,骑兵一将百人,合六千六百人,选其壮健者,分番侍卫,”从之
令六军诸卫副使、京兆尹郑元规立格召募于市
硃全忠表颍州刺史硃友恭为武宁李度使
硃友宁攻博昌,月馀不拔
硃全忠怒,遣客将李捍往督之
捍至,友宁驱民丁十馀万,负木石,牵牛驴,诣城南筑土山,既成,并人畜木石排而筑之,冤号声闻数十里
俄而城陷,尽屠之
进拔临淄,抵青州城下,遣别将攻登、莱
淮南将王茂章会王师范弟莱州刺史师诲攻密州,拔之,斩其刺史刘康乂,以淮海都游奕使张训为刺史
六月,乙亥,汴兵拔登州
师范帅登、莱兵拒硃友宁于石楼,为两栅
丙子,夜,友宁击登州栅,栅中告急,师范趣茂章出战,茂章案兵不动
友宁破登州栅,进攻莱州栅
比明,茂章度其兵力已疲,乃与师范合兵出战,大破之
友宁旁自峻阜驰骑赴敌,马仆,青州将张士枭斩之,传首淮南
两镇兵逐北至米河,俘斩万计,魏博之兵殆尽
全忠闻友宁死,自将兵二十万昼夜兼行赴之
秋,七月,壬子,至临朐,命诸将攻青州
王师范出战,汴兵大破之
王茂章闭垒示怯,伺汴兵稍懈,毁栅而出,驱驰疾战,战酣退坐,召诸将饮酒,已而复战
全忠登高望见之,问降者,知为茂章,叹曰:“使吾得此人为将,天下不足平也!”至晡,汴兵乃退
茂章度众寡不敌,是夕,引军还
全忠遣曹州刺史杨师厚追之,及于辅唐
茂章命先锋指挥使李虔裕将五百骑为殿,虔裕殊死战,师厚擒而杀之
师厚,颍州人也
张训闻茂章去,谓诸将曰:“汴人将至,何以御之?”诸将请焚城大掠而归
训曰:“不可
”封府库,植旗帜于城上,遣羸弱居前,自以精兵殿其后而去
全忠遣左踏白指挥使王檀攻密州,既至,望旗帜,数日乃敢入城
见府库城邑皆完,遂不复追
训全军而还
全忠以檀为密州刺史
丁卯,以山南西道留后王宗贺为节度使
睦州刺史陈询叛钱镠,举兵攻兰溪,镠遣指挥使方永珍击之
武安都指挥使杜建徽与询连姻,镠疑之,建徽不言
会询亲吏来奔,得建徽与询书,皆劝戒之辞,镠乃悦
建徽从兄建思谮建徽私蓄兵仗,谋作乱
镠使人索之,建徽方食,使者直入卧内,建徽不顾,镠以是益亲重之
八月,戊辰朔,硃全忠留齐州刺史杨师厚攻青州,身归大梁
庚辰,加西川节度使西平王王建守司徒,进爵蜀王
前渝州刺史王宗本言于王建,请出兵取荆南
建从之,以宗本为开道都指挥使,将兵下峡
初,宁国节度使田頵破冯弘鐸,诣广陵谢杨行密,因求池、歙为巡属,行密不许
行密左右下及狱吏,皆救赂于頵,頵怒曰:“吏知吾将下狱邪!”及还,指广陵南门曰:“吾不可复入此矣!”頵兵强财富,好攻取
行密既定淮南,欲保境息民,每抑止之,頵不从
及解释钱镠,頵尤恨之,阴有叛志
李神福言于行密曰:“頵必反,宜早图之
”行密曰:“頵有大功,反状未露,今杀之,诸将人人自危矣!”頵有良将曰康儒,与頵谋议多不合,行密知之,擢儒为庐州刺史
頵以儒为贰于己,族之
儒曰:“吾死,田公亡无日矣!”頵遂与润州团练使安仁义同举兵,仁义悉焚东塘战舰
頵遣二使诈为商人,诣寿州约奉国节度使硃延寿,行密将尚公乃遇之,曰:“非商人也
”杀一人,得其书,以告行密
行密召李神福于鄂州,神福恐杜洪邀之,宣言奉命攻荆南,勒兵具舟楫
及暮,遂沿江东下,始告将士以讨田頵
己丑,安仁义袭常州,常州刺史李遇逆战,极口骂仁义,仁义曰:“彼敢辱我,必有备
”乃引去
壬辰,行密以王茂章为润州行营招讨使,击仁义,不克,使徐温将兵会之
温易其衣服旗帜,皆如茂章兵,仁义不知益兵,复出战,温奋击,破之
行密夫人,硃延寿之姊也
行密狎侮延寿,延寿怨怒,阴与田頵通谋
頵遣前进士杜荀鹤至寿州,与延寿相结,又遣至大梁告硃全忠,全忠大喜,遣兵屯宿州以应之
荀鹤,池州人也
杨师厚屯临朐,声言将之密州,留辎重于临朐
九月,癸卯,王师范出兵攻临朐,师厚伏兵奋击,大破之,杀万馀人,获师范弟师克
明日,莱州兵五千救青州
师厚邀击之,杀获殆尽,遂徙寨抵其城下
硃延寿谋颇泄,杨行密诈为目疾,对延寿使者多错乱所见,或触柱仆地
谓夫人曰:“吾不幸失明,诸子皆幼,军府事当悉以授三舅
”夫人屡以书报延寿,行密又自遣召之,阴令徐温为之备
延寿至广陵,行密迎及寝门,执而杀之
部兵惊扰,徐温谕之,皆听命,遂斩延寿兄弟,黜硃夫人
初,延寿赴召,其妻王氏谓曰:“君此行吉凶未可知,愿日发一使以安我!”一日,使不至,王氏曰:“事可知矣!”部分僮仆,授兵阖门,捕骑至,乃集家人,聚宝货,发百燎焚府舍,曰:“妾誓不以皎然之躯为仇人所辱
”赴火而死
延寿用法严,好以寡击众,尝遣二百人与汴兵战,有一人应留者,请行,延寿以违命,立斩之
田頵袭升州,得李神福妻子,善遇之
神福自鄂州东下,頵遣使谓之曰:“公见机,与公分地而王;不然,妻子无遗!”神福曰:“吾以卒伍事吴王,今为上将,义不以妻子易其志
頵有老母,不顾而反,三纲且不知,乌足与言乎!”斩使者而进,士卒皆感励
頵遣其将王檀、汪建将水军逆战
丁未,神福至吉阳矶,与坛、建遇
坛、建执其子承鼎示之,神福命左右射之
神福谓诸将曰:“彼众我寡,当以奇取胜
”及暮,合战,神福阳败,引舟溯流而上
坛、建追之,神福复还,顺流击之
坛、建楼船大列火炬,神福令军中曰:“望火炬则击之
”坛、建军皆灭火,旗帜交杂,神福因风纵火,焚其舰,坛、建大败,士卒焚溺死者甚众
戊申,又战于皖口,坛、建仅以身免
获徐绾,行密以槛车载之,遗钱镠
镠剖其心以祭高渭
頵闻坛、建败,自将水军逆战,神福曰:“贼弃城而来,此天亡也!”临江坚壁不战,遣行告行密,请发步兵断其归路
行密遣涟水制置使台蒙将兵应之
王茂章攻润州,久未下,行密命茂章引兵会蒙击頵
辛亥,汴将刘重霸拔棣州,执刺史邵播,杀之
甲寅,硃全忠如洛阳,遇疾,复还大梁
戊午,王师范遣副使李嗣业及弟师悦请降于杨师厚,曰:“师范非敢背德,韩全诲、李茂贞以硃书御札使之举兵,师范不敢违
”仍请以其弟师鲁为质
时硃全忠闻李茂贞、杨崇本将起兵逼京畿,恐其复劫天子西去,欲迎车驾都洛阳,乃受师范降,选诸将使守登、莱、淄、棣等州,即以师范权淄青留后
师范仍言先遣行军司马刘鄩将兵五千据兗州,非其自专,愿释其罪
亦遣使语鄩
田頵闻台蒙将至,自将步骑逆战,留其将郭行頵以精兵二万及王坛、汪建水军屯芜湖,以拒李神福
觇者言:“蒙营寨褊小,才容二千人
”頵易之,不召外兵
蒙入頵境,番陈而进,军中笑其怯,蒙曰:“頵宿将多谋,不可不备
”冬,十月,戊辰,与頵遇于广德
蒙先以杨行密书遍赐頵将,皆下马拜受
蒙因其挫伏,纵兵击之,頵兵遂败
又战于黄池,兵交,蒙伪走,頵追之,遇伏,大败,奔还宣州城守,蒙引兵围之
頵亟召芜湖兵还,不得入
郭行悰、王坛、汪建及当涂、广德诸戍皆帅其众降
行密以台蒙已破田悰,命王茂章复引兵攻润州
初,夔州刺史侯矩从成汭救鄂州,汭死,矩奔还
会王宗本兵至,甲戌,矩以州降之,宗本遂定夔、忠、万、施四州
王建复以矩为夔州刺史,更其姓名曰王宗矩
宗矩,易州人也
蜀之议者,以瞿唐,蜀之险要,乃弃归、峡,屯军夔州
建以宗本为武泰留后
武泰军旧治黔州,宗本以其地多瘴疠,清徙治涪州,建许之
葛从周急攻兗州,刘鄩使从周母乘板舆登城,谓从周曰:“刘将军事我不异于汝,新妇辈皆安居,人各为其主,汝可察之
”从周歔欷而退,攻城为之缓
鄩悉简妇人及民之老疾不足当敌者出之,独与少壮者同辛苦,分衣食,坚守以扞敌
号令整肃,兵不为暴,民皆安堵,久之,外援既绝,节度副使王彦温逾城出降,城上卒多从之,不可遏
鄩遣人从容语彦温曰:“军士非素遣者,勿多与之俱
”又遣人徇于城上曰:“军士非素遣从副使而敢擅往者,族之!”士卒皆惶惑不敢出
敌人果疑彦温,斩之城下,由是众心益固
及王师范力屈,从周以祸福谕之,鄩曰:“受王公命守此城,一旦见王公失势,不俟其命而降,非所以事上也
”及师范使者至,丁丑,始出降
从周为具赍装,送鄩诣大梁
鄩曰:“降将未受梁王宽释之命,安敢乘马衣裘乎!”乃素服乘驴至大梁
全忠赐之冠带,辞;请囚服入见,不许
全忠慰劳,饮之酒,辞以量小
全忠曰:“取兗州,量何大邪!”以为元从都押牙
是时四镇将吏皆功臣、旧人,鄩一旦以降将居其上,诸将具军礼拜于廷,鄩坐受自如,全忠益奇之
未几,表为保大留后
葛从周久病,全忠以康怀英为泰宁节度使代之
辛巳,宿卫都指挥使硃友伦与客击球于左军,坠马而卒
全忠悲怒,疑崔胤故为之,凡与同戏者十馀人尽杀之,遣其兄子友谅代典宿卫
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遣兵袭荆南,朗人弃城走,匡凝表其弟匡明为荆南留后
时天子微弱,诸道财赋多不上供,惟匡凝兄弟委输不绝
杨行密求兵于钱镠,镠遣方永珍屯润州,从弟镒屯宣州
又遣指挥使杨习攻睦州
凤翔、邠州屡出兵近京畿,硃全忠疑其复有劫迁之谋,十一月,发骑兵屯河中
十二月,乙亥,田頵帅死士数百出战,台蒙阳退以示弱
頵兵逾濠而斗,蒙急击之
頵不胜,还走城,桥陷坠马,斩之,其众犹战,以頵首示之,乃溃,蒙遂克宣州
初,行密与頵闾里,少相善,约为兄弟,及頵首至广陵,行密视之泣下,赦其母殷氏,行密与诸子皆以子孙礼事之
行密以李神福为宁国节度使,神福以杜洪未平,固让不拜
宣州长史合肥骆知祥善治金谷,观察牙推沈文昌为文精敏,尝为頵草檄骂行密,行密以知祥为淮南支计官,文昌为节度分推
文昌湖州人也
初,頵每战不胜,辄欲杀钱传瓘,其母及宣州都虞候郭师从常保护之
师从,合肥人,頵之妇弟也
頵败,传瓘归杭州,钱镠以师从为镇东都虞候
辛巳,以礼部尚书独孤损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损,及之从曾孙也
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同平章事裴贽罢为左仆射
左仆射致仕张浚居长水,王师范之举兵,浚豫其谋
硃全忠将谋篡夺,恐浚扇动籓镇,讽张全义使图之
丙申,全义遣牙将杨麟将兵诈为劫盗,围其墅而杀之
永宁县吏叶彦素为浚所厚,知麟将至,密告浚子格曰:“相公祸不可免,郎君宜自为谋
”谓格曰:“汝留则俱死,去则遗种
”格哭拜而去,叶彦帅义士三十人送之渡汉而还,格遂自荆南入蜀
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习知契丹情伪,常选将练兵,乘秋深入,逾摘星岭击之,契丹畏之
每霜降,仁恭辄遣人焚塞下野草,契丹马多饥死,常以良马赂仁恭买牧地
契丹王邪律阿保机遣其妻兄述律阿钵将万骑寇渝关,仁恭遣其子守光戍平州,守光伪与之和,设幄犒飨于城外,酒酣,伏兵执之以入
虏众大哭,契丹以重赂请于仁恭,然后归之
初,崔胤假硃全忠兵力以诛宦官,全忠既破李茂贞,并吞关中,威震天下,遂有篡夺之志
胤惧,与全忠外虽亲厚,私心渐异,乃谓全忠曰:“长安密迩茂贞,不可不为守御之备
六军十二卫,但有空名,请召募以实之,使公无西顾之忧
”全忠知其意,曲从之,阴使麾下壮士应募以察其变
胤不之知,与郑元规等缮治兵仗,日夜不息
及硃友伦死,全忠益疑胤,且欲迁天子都洛,恐胤立异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下之上天祐元年(甲子,公元九零四年)
春,正月,全忠密表司徒兼侍中、判六军十二卫事、充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崔胤专权乱国,离间君臣,并其党刑部尚书兼京兆尹、六军诸卫副使郑元规、威远军使陈班等,皆请诛之
乙巳,诏责授胤太子少傅、分司,贬元规循州司户,班凑州司户
丙午,下诏罪状胤等
以裴枢判左三军事、充盐铁运使,独孤捐判右三军事、兼判度支
胤所募兵并纵遣之
以兵部尚书崔远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左拾遗柳璨为右谏议大夫,并同平章事
璨,公绰之从孙也
戊申,硃全忠密令宿卫都指挥使硃友谅以兵围崔胤第,杀胤及郑元规、陈班并胤所亲厚者数人
初,上在华州,硃全忠屡表请上迁都洛阳,上虽不许,全忠常令东都留守佑国军节度使张全义缮修宫室
全忠之克邠州也,质静难军节度使杨崇本妻子于河中
崇本妻美,全忠私焉,既而归之
崇本怒,使谓李茂贞曰:“唐室将灭,父何忍坐视之乎!”遂相与连兵侵逼京畿,复姓名为李继徽
己酉,全忠引兵屯河中
丁巳,上御延喜楼,硃全忠遣牙将寇彦卿奉表,称邠、歧兵逼畿甸,请上迁都洛阳
及下楼,裴枢已得全忠移书,促百官东行
戊午,驱徙士民,号哭满路,骂曰:“贼臣崔胤召硃温来倾覆社稷,使我曹流离至此!”老幼繦属,月馀不绝
壬戌,车驾发长安,全忠以其将张廷范为御营使,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材,浮渭河而下,长安自此遂丘墟矣
全忠发河南、北诸镇丁匠数万,令张全义治东都宫室,江、浙、湖、岭诸镇附全忠者,皆输货财以助之
甲子,车驾至华州,民夹道呼万岁,上泣谓曰:“勿呼万岁,朕不复为汝主矣!”馆于兴德宫,谓侍臣曰:“鄙语云:‘纥干山头冻杀雀,何不飞去生处乐
”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因泣下沾襟,左右莫能仰视,二月,乙亥,车驾至陕,以东都宫室未成,驻留于陕
丙子,全忠自河中来朝,上延全忠入寝室见何后,后泣曰:“自今大家夫妇委身全忠矣!”
甲申,立皇子祯为端王,祁为丰王,福为和王,禧为登王,祐为嘉王
上遣间使以御札告难于王建,建以邛州剌史王宗祐为北路行营指挥使,将兵会凤翔兵迎车驾,至兴平,遇汴兵,不得进而还
建始自用墨制除官,云“俟车驾还长安表闻

三月,丁未,以硃全忠兼判左、右神策及六军诸卫事
癸丑,全忠置酒私第,邀上临幸
乙卯,全忠辞上,先赴洛阳督修宫室
上与之宴群臣,既罢,上独留全忠及忠武节度使韩建饮,皇后出,自捧玉卮以饮全忠,晋国夫人可证附上耳语
建蹑全忠足,全忠以为图己,不饮,阳醉而出
全忠奏以长安为佑国军,以韩建为佑国节度使,以郑州刺史刘知俊为匡国节度使
丁巳,上复遣间使以绢诏告急于王建、杨行密、李克用等,令纠帅籓镇以图匡复,曰:“朕至洛阳,则为所幽闭,诏敕皆出其手,朕意不复得通矣!”
杨行密遣钱传撩及其妇并顾全武归钱塘
以淮南行军司马李神福为鄂岳招讨使,复将兵击杜洪
硃全忠遣使诣行密,请舍鄂岳,复修旧好
行密报曰:“俟天子还长安,然后罢兵修好

夏,四月,辛巳,硃全忠奏洛阳宫室已成,请车驾早发,表章相继
上屡遣宫人谕以皇后新产,未任就路,请俟十月东行
全忠疑上徘徊俟变,怒甚,谓牙将寇彦卿曰:“汝速至陕,即日促官家发来
”闰月,丁酉,车驾发陕
壬寅,全忠逆于新安
上之在陕也,司天监奏:“星气有变,期在今秋,不利东行
”故上欲以十月幸洛
至是,全忠令医官许昭远告医官使阎祐之、司天监王墀、内都知韦周、晋国夫人可证等谋害元帅,悉收杀之
癸卯,上憩于谷水
自崔胤之死,六军散亡俱尽,所馀击球供奉、内园小儿共二百馀人,从上而东
全忠犹忌之,为设食于幄,尽缢杀之
豫选二百馀人大小相类者,衣其衣服,代之侍卫
上初不觉,累日乃寤
自是上之左右职掌使令皆全忠之人矣
甲辰,车驾发谷水,入宫,御正殿,受朝贺
乙巳,御光政门,赦天下,改元
更命陕州曰兴唐府
诏讨李茂贞、杨崇本
戊申,敕内诸司惟留宣徽等九使外,馀皆停废,仍不以内夫人充使
以蒋玄晖为宣徽南院使兼枢密使,王殷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张廷范为金吾将军、充街使,以韦震为河南尹兼六军诸卫副使,又征武宁留后硃友恭为左龙武统军,保大节度使氏叔琮为右龙武统军,典宿卫,皆全忠之腹心也
癸丑,以张全义为天平节度使
乙卯,以全忠为护国、宣武,宣义、忠武四镇节度使
镇海、镇东节度使越王钱镠求封吴越王,朝廷不许
硃全忠为之言于执政,乃更封吴王
更命魏博曰天雄军
癸亥,进天雄节度使长沙郡王罗绍威爵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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