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旃蒙作噩十一月,尽柔兆阉茂三月,不满一年
庄宗光圣神闵孝皇帝下同光三年(乙酉,公元九二五年)
十一月,丙申,蜀主至成都,百官及后宫迎于七里亭
蜀主入妃嫔中作回鹘队入宫
丁酉,出见群臣于文明殿,泣下沾襟,君臣相视,竟无一言以救国患
戊戌,李绍琛至利州,修桔柏浮梁
昭武节度使林思谔先弃城奔阆州,遣使请降
甲辰,魏王继岌至剑州,蜀武信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宗寿以遂、合、渝、泸、昌五州降
王宗弼至成都,登大玄门,严兵自卫
蜀主及太后自往劳之,宗弼骄慢无复臣礼
乙巳,劫迁蜀主及太后后宫诸王于西宫,收其玺绶,使亲吏于义兴门邀取内库金帛,悉归其家
其子承涓杖剑入宫,取蜀主宠姬数人以归
丙午,宗弼自称权西川兵马留后
李绍琛进至绵州,仓库民居已为蜀兵所燔,又断绵江浮梁,水深,无舟楫可渡,绍琛谓李严曰:“吾悬军深入,利在速战
乘蜀人破胆之时,但得百骑过鹿头关,彼且迎降不暇;若俟修缮桥梁,必留数日,或教王衍坚闭近关,折吾兵势,倘延旬浃,则胜负未可知矣
”乃与严乘马浮渡江,从兵得济者仅千人,溺死者亦千馀人,遂入鹿关头;丁未,进据汉州;居三日,后军始至
王宗弼遣使以币马牛酒劳军,且以蜀主书遗李严曰:“公来吾即降
”或谓严:“公首建伐蜀之策,蜀人怨公深入骨髓,不可往
”严不从,欣然驰入成都,抚谕吏民,告以大军继至,蜀君臣后宫皆恸哭
蜀主引严见太后,以母妻为托
宗弼犹乘城为守备,严悉命撤去楼橹
己酉,魏王继岌至绵州,蜀主命翰林学士李昊草降表,又命中书待郎、同平章事王锴草降书,遣兵部侍郎欧阳彬奉之以迎继岌及郭崇韬
王宗弼称蜀君臣久欲归命,而内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宣徽使李周辂、欧阳晃荧惑蜀主;皆斩之,函首送继岌
又责文思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成都尹韩昭佞谀,枭于金马坊门
内外马步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徐延琼、果州团练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顾在珣及诸贵戚皆惶恐,倾其家金帛妓妾以赂宗弼,仅得免死
凡素所不快者,宗弼皆杀之
辛亥,继岌至德阳
宗弼遣使奉笺;称已迁蜀主于西第,安抚军城,以俟王师
又使其子承班以蜀主后宫及珍玩赂继岌及郭崇韬,求西川节度使,继岌曰:“此皆我家物,奚以献为!”留其物而遣之
李绍琛留汉州八日以俟都统,甲寅,继岌至汉州,王宗弼迎谒;乙卯,至成都
丙辰,李严引蜀主及百官仪卫出降于升迁桥,蜀主白衣、衔璧、牵羊,草绳萦首,百官衰绖、徒跣、舆榇,号哭俟命
继岌受璧,崇韬解缚,焚榇,承制释罪;君臣东北向拜谢
丁巳,大军入成都
崇韬禁军士侵掠,市不改肆
自出师至克蜀,凡七十日
得节度十,州六十四,县二百四十九,兵三万,铠仗、钱粮、金银、缯锦共以千万计
高季兴闻蜀亡,方食,失匕箸,曰:“是老夫之过也
”梁震曰:“不足忧也
唐主得蜀益骄,亡无日矣,安知其不为吾福!”楚王殷闻蜀亡,上表称:“臣已营衡麓之间为菟裘之地,愿上印绶以保馀龄
”上优诏慰谕之
平蜀之功,李绍琛为多,位在董璋上
而璋素与郭崇韬善,崇韬数召璋与议军事
绍琛心不平,谓璋曰:“吾有平蜀之功,公等朴樕相从,反呫嗫于郭公之门,谋相倾害
吾为都将,独不能以军法斩公邪!”璋诉于崇韬
十二月,崇韬表璋为东川节度使,解其军职
绍琛愈怒,曰:“吾冒白刃,陵险阻,定两川,璋乃坐有之邪!”乃见崇韬言:“东川重地,任尚书有文武才
宜表为帅
”崇韬怒曰:“绍琛反邪,何敢违吾节度!”绍琛惧而退
初,帝遣宦者李从袭等从魏王继岌伐蜀;继岌虽为都统,军中制置补署一出郭崇韬,崇韬终日决事,将吏宾客趋走盈庭,而都统府惟大将晨谒外,牙门索然,从袭等固耻之
及破蜀,蜀之贵臣大将争以宝货、妓乐遗崇韬及其子廷诲,魏王所得,不过匹马、束帛、唾壶、麈柄而已,从袭等益不平
王宗弼之自为西川留后也,赂崇韬求为节度使,崇韬阳许之
既而久未得,乃帅蜀人列状见继岌,请留崇韬镇蜀
从袭等因谓继岌曰:“郭公父子专横,今又使蜀人请己为帅,其志难测,王不可不为备
”继岌谓崇韬曰:“主上倚侍中如山岳,不可离庙堂,岂肯弃元臣于蛮夷之域乎!且此非余之所敢知也,请诸人诣阙自陈
”由是继岌与崇韬互相疑
会宋光葆自梓州来,诉王宗弼诬杀宋光嗣等
又,崇韬征犒军钱数万缗于宗弼,宗弼靳之,士卒怨怒,夜,纵火喧噪
崇韬欲诛宗弼以自明,己巳,白继岌收宗弼及王宗勋、王宗渥,皆数其不忠之罪,族诛之,籍没其家
蜀人争食宗弼之肉
辛未,闽忠懿王审知卒,子延翰自称威武留后
汀州民陈本聚众三万围汀州,延翰遣右军都监柳邕等将兵二万讨之
癸酉,王承休、王宗汭至成都,魏王继岌诘之曰:“居大镇,拥强兵,何以不拒战?”对曰:“畏大王神武
”曰:“然则何不降?”对曰:“王师不入境
”曰:“所俱入羌者几人?”对曰:“万二千人
”曰:“今归者几人?”对曰:“二千人
”曰:“可以偿万人之死矣
”皆斩之,并其子
丙子,以知北都留守事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促召赴洛阳
帝议选北都留守,枢密承旨段徊等恶鄴都留守张宪,不欲其在朝廷,皆曰:“北都非张宪不可
宪虽有宰相器,今国家新得中原,宰相在天子目前,事有得失,可以改更,比之此都独系一方安危,不为重也
”乃徙宪为太原尹,知北都留守事
以户部尚书王正言为兴唐尹,知鄴都留守事
正言昏耄,帝以武德使史彦琼为鄴都监军
彦琼,本伶人也,有宠于帝
魏、博等六州军旅金谷之政皆决于彦琼,威福自恣,陵忽将佐,自正言以下皆谄事之
初,帝得魏州银枪效节都近八千人,以为亲军,皆恿悍无敌
夹河之战,实赖其用,屡立殊功,常许以灭梁之日大加赏赉
既而河南平,虽赏赉非一,而士卒恃功,骄恣无厌,更成怨望
是岁大饥多流亡,租赋不充,道路涂潦,漕辇艰涩,东都仓廪空竭,无以给军士
租唐使孔谦日于上东门外望诸州漕运,至者随以给之
军士乏食,有雇妻鬻子者,老弱采蔬于野,百十为群,往往馁死,流言怨嗟,而帝游畋不息
己卯,猎于白沙,皇后,皇子、后宫毕从
庚辰,宿伊阙;辛巳,宿潭泊;壬午,宿龛涧;癸未,还宫
时大雪,吏座有僵仆于道路者
伊、汝间饥尤甚,卫兵所过,责其供饷,不得,则坏其什器,撤其室庐以为薪,甚于寇盗,县吏皆窜匿山谷
有白龙见于汉宫;汉主改元白龙,更名曰龚
长和骠信郑旻遣其布燮郑昭淳求婚于汉,汉主以女增城公主妻之
长和即唐之南诏也
成德节度使李嗣源入朝
闰月,己丑朔,孟知祥至洛阳,帝宠待甚厚
帝以军储不足,谋于群臣,豆卢革以下皆莫知为计
吏部尚书李琪上疏,以为:“古者量入以为出,计农而发兵,故虽有水旱之灾而无匮乏之忧
近代税农以养兵,未有农富给而兵不足,农捐瘠而兵丰饱者也
今纵未能蠲省租税,苟除折纳、纽配之法,农亦可以小休矣
”帝即敕有司如琪所言,然竟不能行
丁酉,诏蜀朝所署官四品以上降授有差,五品以下才地无取者悉纵归田里;其先降及有功者,委崇韬随事奖任
又赐王衍诏,略曰:“固当袭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险
三辰在上,一言不欺

庚子,彰武、保大节度使兼史书令高万兴卒,以其子保大留后允韬为彰武留后
帝以军储不充,欲如汴州,谏官上言:“不如节俭以足用,自古无就食天子
今杨氏未灭,不宜示以虚实
”乃止
辛亥,立皇弟存美为邕王,存霸为永王,存礼为薛王,存渥为申王,存又为睦王,存确为通王,存纪为雅王
郭崇韬素疾宦官,尝密谓魏王继岌曰:“大王他日得天下,騬马亦不可乘,况任宦官!宜尽去之,专用士人
”吕知柔窃听,闻之,由是宦官皆切齿
时成都虽下,而蜀中盗贼群起,布满山林
崇韬恐大军既去,更为后患,命任圜、张筠分道招讨,以是淹留未还
帝遣宦者向延嗣促之,崇韬不出郊迎,及见,礼节又倨,延嗣怒
李从袭谓延嗣曰:“魏王,太子也;主上万福,而郭公专权如是
郭廷诲拥徒出入,日与军中饶将、蜀土豪杰狎饮,指天画地,近闻白其父请表己为蜀帅;又言‘蜀地富饶,大人宜善自为谋
’今诸军将校皆郭氏之党,王寄身于虎狼之口,一委有变,吾属不知委骨何地矣
”因相向垂涕
延嗣归,具以语刘后
后泣诉于帝,请早救继岌之死
前此帝闻蜀人请崇韬为帅,已不平,至是闻延嗣之言,不能无疑
帝阅蜀府库之籍,曰:“人言蜀中珍货无算,何如是之微也?”延嗣曰:“臣闻蜀破,其珍货皆入于崇韬父子,崇韬有金万两,银四十万两,钱百万缗,名马千匹,他物称是,廷诲所取,复在其外;故县官所得不多耳
”帝遂怒形于色
及孟知祥将行,帝语之曰:“闻郭崇韬有异志,卿到,为朕诛之
”知祥曰:“崇韬,国之勋旧,不宜有此
俟臣至蜀察之,苟无他志则遣还
”帝许之
壬子,知祥发洛阳
帝寻复遣衣甲库使马彦珪驰诣成都观崇韬去就,如奉诏班师则已,若有迁延跋扈之状,则与继岌图之
彦珪见皇后,说之曰:“臣见向延嗣言蜀中事势忧在朝夕,今上当断不断,夫成败之机,间不容发,安能缓急禀命于三千里外乎!”皇后复言于帝,帝曰:“传闻之言,未知虚实,岂可遽尔果决?”皇后不得请,退,自为教与继岌,令杀崇韬
知祥行至石壕,彦珪夜叩门宣诏,促知祥赴镇,知祥窃叹曰:“乱将作矣!”乃昼夜兼行
初,楚王殷既得湖南,不征商旅,由是四方商旅辐氵奏
湖南地多铅铁,殷用军都判官高郁策,铸铅铁为钱,商旅出境,无所用之,皆易他货而去,故能以境内所馀之物易天下百货,国以富饶
湖南民不事桑蚕,郁命民输税者皆以帛代钱,未几,民间机杼大盛
吴越王镠遣使者沈瑫致书,以受玉册,封吴越国王告于吴
吴人以其国名与己同,不受书,遣瑫还
仍戒境上无得通吴越使者及商旅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上之上
庄宗光圣神闵孝皇帝下天成元年(丙戌,公元九二六年)
春,正月,庚申,魏王继岌遣李继严、李严部送王衍及其宗族百官数千人诣洛阳
河中节度使、尚书令李继麟自恃与帝故旧,且有功,帝待之厚,苦诸伶宦求丐无厌,遂拒不与
大军之征蜀也,继麟阅兵,遣其子令德将之以从
景进与宦官谮之曰:“继麟闻大军起,以为讨己,故惊惧,阅兵自卫
”又曰:“崇韬所以敢倔强于蜀者,与河中阴谋,内外相应故也
”继麟闻之惧,欲身入朝以自明,其所亲止之,继麟曰:“郭侍中功高于我
今事势将危,吾得见主上,面陈至诚,则谗人获罪矣
”癸亥,继麟入朝
魏王继岌将发成都,令任圜权知留事,以俟孟知祥
诸军部署已定,是日,马彦珪至,以皇后教示继岌,继岌曰:“大军垂发,彼无衅端,安可为此负心事!公辈勿复言
且主上无敕,独以皇后教杀招讨使,可乎?”李从袭等泣曰:“既有此迹,万一崇韬闻之,中涂为变,益不可救矣
”相与巧陈利害,继岌不得已从之
甲子旦,从袭以继岌之命召崇韬计事,继岌登楼避之
崇韬方升阶,继岌从者李环挝碎其首,并杀其子廷诲、廷信
外人犹未之知
都统推官饶阳李崧谓继岌曰:“今行军三千里外,初无敕旨,擅杀大将,大王奈何行此危事!独不能忍之至洛阳邪?”继岌曰:“公言是也,悔之无及
”崧乃召书吏数人,登楼去梯,矫为敕书,用蜡印宣之,军中粗定
崇韬左右皆窜匿,独掌书记滏阳张厉诣魏王府恸哭久之
继岌命任圜代崇韬总军政
魏王通谒李廷安献蜀乐工二百馀人,有严旭者,王衍用为蓬州刺史,帝问曰:“汝何以得刺史?”对曰:“以歌
”帝使歌而善之,许复故任
戊辰,孟知祥至成都
时新杀郭崇韬,人情未安,知祥慰抚吏民,犒赐将卒,去留帖然
闽人破陈本,斩之
契丹主击女真及勃海,恐唐乘虚袭之,戊寅,遣梅老鞋里来修好
马彦珪还洛阳,乃下诏暴郭崇韬之罪,并杀其子廷说、廷让、廷议,于是朝野骇惋,群议纷然,帝使宦者潜察之
保大节度使睦王存乂,崇韬之婿也;宦官欲尽去崇韬之党,言“存乂对诸将攘臂垂泣,为崇韬称冤,言辞怨望
”庚辰,幽存乂于第,寻杀之
景进言:“河中人有告变,言李继麟与郭崇韬谋反;崇韬死,又与存乂连谋
”宦官因共劝帝速除之,帝乃徙继麟为义成节度使,是夜,遣蕃汉马步使硃守殷以兵围其第,驱继麟出徽安门外杀之,复其姓名曰硃友谦
友谦二子,令德为武信节度使,令锡为忠武节度使;诏魏王继岌诛令德于遂州,郑州刺史王思同诛令锡于许州,河阳节度使李绍奇诛其家人于河中
绍奇至其家,友谦妻张氏帅家人二百馀口见绍奇曰:“硃氏宗族当死,愿无滥及平人
”乃别其婢仆百人,以其族百口就刑
张氏又取铁券以示绍奇曰:“此皇帝去年所赐也,我妇人,不识书,不知其何等语也
”绍奇亦为之惭
友谦旧将吏武等七人,时为刺史,皆坐族诛
时洛中诸军饥窘,妄为谣言,伶官采之以闻于帝,故郭崇韬、硃友谦皆及于祸
成都节度使兼中书令李嗣源亦为谣言所属,帝遣硃守殷察之;守殷私谓嗣源曰:“令公勋业振主,宜自图归籓以远祸
”嗣源曰:“吾心不负天地,祸福之来,无所可避,皆委之于命耳
”时伶宦用事,勋旧人不自保,嗣源危殆者数四,赖宣徽使李绍宏左右营护,以是得全
魏王继岌留马步都指挥使陈留李仁罕、马军都指挥使东光潘仁嗣、左厢都指挥使赵廷隐、右厢都指挥使浚仪张业、牙内指挥使文水武漳、骁锐指挥使平恩李廷厚戍成都
甲申,继岌发成都,命李绍琛帅万二千人为后军,行止常差中军一舍
二月,己丑朔,以宣徽南院使李绍宏为枢密使
魏博指挥使杨仁晸,将所部兵戍瓦桥,逾年代归,至贝州,以鄴都空虚,恐兵至为变,敕留屯贝州
时天下莫知郭崇韬之罪,民间讹言云:“崇韬杀继岌,自王于蜀,故族其家
”硃友谦子建徽为澶州刺史,帝密敕鄴都监军史彦琼杀之
门者白留守王正言曰:“史武德夜半驰马出城,不言何往
”又讹言云:“皇后以继岌之死归咎于帝,已弑帝矣,故急召彦琼计事
”人情愈骇
杨仁晸部兵皇甫晖与其徒夜博不胜,因人情不安,遂作乱,劫仁晸曰:“主上所以有天下者,吾魏军力也;魏军甲不去体,马不解鞍者十馀年,今天下已定,天子不念旧劳,更加猜忌
远戍逾年,方喜代归,去家咫尺,不使相见
今闻皇后弑逆,京师已乱,将士愿与公俱归,仍表闻朝廷
若天子万福,兴兵致讨,以吾魏博兵力足以拒之,安知不更为富贵之资乎?”仁晸不从,晖杀之;又劫小校,不从,又杀之
效节指挥使赵在礼闻乱,衣不及带,逾垣而走,晖追及,曳其足而下之,示以二首,在礼惧而从之
乱兵遂奉以为帅,焚掠贝州
晖,魏州人;在礼,涿州人也
诘旦,晖等拥在礼南趣临清、永济、馆陶,所过剽掠
壬辰晚,有自贝州来告军乱将犯鄴都者,都巡检使孙鐸等亟诣史彦琼,请授甲乘城为备
彦琼疑鐸等有异志,曰:“告者云今日贼至临清,计程须六日晚方至,为备未晚
”孙鐸曰:“贼既作乱,必乘吾未备,昼夜倍道,安肯计程而行!请仆射帅众乘城,鐸募劲兵千人伏于王莽河逆击之,贼既势挫,必当离散,然后可扑讨也
必俟其至城下,万一有奸人为内应,则事危矣
”彦琼曰:“但严兵守城,何必逆战!”是夜,贼前锋攻北门,弓弩乱发
时彦琼将部兵宿北门楼,闻贼呼声,即时掠溃
彦琼单骑奔洛阳
癸巳,贼入鄴都,孙鐸等拒战不胜,亡去
赵在礼据宫城,署皇甫晖及军校赵进为马步都指挥使,纵兵大掠
进,定州人也
王正言方据按召吏草奏,无至者,正言怒,其家人曰:“贼已入城,杀掠于市,吏皆逃散,公尚谁呼!”正言惊曰:“吾初不知也
”又索马,不能得,乃帅僚佐步出门谒在礼,再拜请罪
在礼亦拜,曰:“士座思归耳,尚书重德,勿自卑屈
”慰谕遣之
众推在礼为魏博留后,具奏其状
北京留守张宪家在鄴都,在礼厚抚之,遣使以书诱宪,宪不发封,斩其使以闻
甲午,以景进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兼御吏大夫、上柱国
丙申,史彦琼至洛阳
帝问可为大将者于枢密使李绍宏,绍宏复请用李绍钦,帝许之,令条上方略
绍钦所请偏裨,皆梁旧将,己所善者,帝疑之而止
皇后曰:“此小事,不足烦大将,绍荣可办也
”帝乃命归德节度使李绍荣将骑三千诣鄴都招抚,亦征诸道兵,备其不服
郭崇韬之死也,李绍琛谓董璋曰:“公复欲呫嗫谁门乎?”璋惧,谢罪
魏王继岌军还至武连,遇敕使,谕以硃友谦已伏诛,令董璋将兵之遂州诛硃令德
时绍琛将后军魏城,闻之,以帝不委己杀令德而委璋,大惊
俄而璋过绍琛军,不谒
绍琛怒,乘酒谓诸将曰:“国家南取大梁,西定巴、蜀,皆郭公之谋而吾之战功也;至于去逆效顺,与国家掎角以破梁,则硃公也
今硃、郭皆无罪族灭,归朝之后,行及我矣
冤哉,天乎!奈何!”绍琛所将多河中兵,河中将焦武等同号哭于军门曰:“西平王何罪,阖门屠脍!我属归则与史武等同诛,决不复东矣
”是日,魏王继岌至泥溪,绍琛至剑州遣人白继岌云:“河中将士号哭不止,欲为乱
”丁酉,绍琛自剑州拥兵西还,自称西川节度、三川制置等使,移檄成都,称奉诏代孟知祥,招谕蜀人,三日间众至五万
戊戌,李继严至凤翔,监军使柴重厚不以符印与之,促令诣阙
己亥,魏王继岌至利州,李绍琛遣人断桔柏津
继岌闻之,以任圜为副招讨使,将步骑七千,与都指挥使梁汉颙、监军李延安追讨之
庚子,邢州左右步直兵赵太等四百人据城自称安国留后;诏东北面招讨副使李绍真讨之
辛丑,任圜先令别将何建崇击剑门关,下之
李绍荣至鄴都,攻其南门,遣人以敕招谕之,赵在礼以羊酒犒师,拜于城上曰:“将士思家擅归,相公诚善为敷奏,得免于死,敢不自新!”遂以敕遍谕军士
史彦琼戟手大骂曰:“群死贼,城破万段!”皇甫晖胃其众曰:“观史武德之言,上不赦我矣
”因聚噪,掠敕书,手坏之,守陴拒战,绍荣攻之不利,以状闻,帝怒曰:“克城之日,勿遣噍类!”大发诸军讨之
壬寅,绍荣退屯澶州
甲辰夜,从马直军士王温等五人杀军使,谋作乱,擒斩之
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本优人也,优名郭门高
帝与梁相拒于得胜,募勇士挑战,从谦应募,俘斩而还,由是益有宠
帝选诸军骁勇者为亲军,分置四指挥,号从马直,从谦自军使积功至指挥使
郭崇韬方用事,从谦以叔父事之,睦王存乂以从谦为假子
及崇韬、存乂得罪,从谦数以私财飨从马直诸校,对之流涕,言崇韬之冤
及王温作乱,帝戏之曰:“汝既负我附崇韬、存乂,又教王温反,欲何为也?”从谦益惧
既退,阴谓诸校曰:“主上以王温之故,俟鄴都平定,尽坑若曹
家之所有宜尽市酒肉,勿为久计也
”由是亲军皆不自安
乙巳,王衍至长安,有诏止之
先是,帝诸弟虽领节度使,皆留京师,但食其俸
戊申,始命护国节度使永王存霸至河中
丁未,李绍荣以诸道兵再攻鄴都
庚戌,裨将杨重霸帅众数百登城,后无继者,重霸等皆死
贼知不赦,坚守无降意
朝廷患之,日发中使促魏王继岌东还
继岌以中军精兵皆从任圜讨李绍琛,留利州待之,未得还
李绍荣讨赵在礼久无功,赵太据邢州未下
沧州军乱,小校王景戡讨定之,因自为留后;河朔州县告乱者相继
帝欲自征鄴都,宰相、枢密使皆言京师根本,车驾不可轻动,帝曰:“诸将无可使者
”皆曰:“李嗣源最为勋旧
”帝心忌嗣源,曰:“吾惜嗣源,欲留宿卫
”皆曰:“他人无可者
”忠武节度使张全义亦言:“河朔多事,久则患深,宜令总管进讨;若倚绍荣辈,未见成功之期
”李绍宏亦屡言之,帝以内外所荐,久乃许之,甲寅,命嗣源将亲军讨鄴都
延州言绥、银军乱,剽州城
董璋将兵二万屯绵州,会任圜讨李绍琛
帝遣中使崔延琛至成都,遇绍琛军,绍之曰:“吾奉诏召孟郎,公若缓兵,自当得蜀
”既至成都,劝孟知祥为战守备
知祥浚壕树栅,遣马步都指挥使李仁罕将四万人,骁锐指挥使李延厚将二千人讨绍琛
延厚集其众询之曰:“有少壮勇锐,欲立功求富贵者东!衰疾畏懦,厌行陈者西!”得选兵七百人以行
是日,任圜军追及绍琛于汉州,绍琛出兵逆战;招讨掌书记张厉请伏精兵于后,以赢兵诱之,圜从之,使董璋以东川赢兵先战而却
绍琛轻圜书生,又见其兵赢,极力追之,伏兵发,大破之,斩首数千级
自是绍琛入汉州,闭城不出
三月,丁已朔,李绍真奏克刑州,擒赵太等
庚申,绍真引兵至鄴都,营于城西北,以太等徇于鄴都城下而杀之
辛酉,以威武节度副使王廷翰为威武节度使
壬戌,李嗣源至鄴都,营于城西南;甲子,嗣源下令军中,诘旦攻城
是夜,从马直军士张破败作乱,帅众大噪,杀都将,焚营舍
诘旦,乱兵逼中军,嗣源帅亲军拒战,不能敌,乱兵益炽
嗣源叱而问之曰:“尔曹欲何为?”对曰:“将士从主上十年,百战以得天下
今主上弃恩任威,贝州戍卒思归,主上不赦,云‘克城之后,当尽坑魏博之军’;近从马直数卒喧竞,遽欲尽诛其众
我辈初无叛心,但畏死耳
今众议欲与城中合势击退诸道之军,请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为军民之主
”嗣源泣谕之,不从
嗣源曰:“尔不用吾言,任尔所为,我自归京师
”乱兵拔白刃环之,曰:“此辈虎狼也,不识尊卑,令公去欲何之!”因拥嗣源及李绍真等入城,城中不受外兵,皇甫晖逆击张破败,斩之,外兵皆溃
赵在礼帅诸校迎拜嗣源,泣谢曰:“将士辈负令公,敢不惟命是听!”嗣源诡说在礼曰:“凡举大事,须藉兵力,今外兵流散无所归,我为公出收之
”在礼乃听嗣源、绍真俱出城,宿魏县,散兵稍有至者
汉州无城堑,树木为栅
乙丑,任圜进攻其栅,纵火焚之,李绍琛引兵出战于金雁桥,兵败,与十馀骑奔绵竹,追擒之
孟知祥自至汉州犒军,与任圜、董璋置酒高会,引李绍琛槛车至座中,知祥自酌大卮饮之,谓曰:“公已拥节旄,又有平蜀之功,何患不富贵,而求入此槛车邪!”绍琛曰:“郭侍中佐命功第一,兵不血刃取两川,一旦无罪族诛;如绍琛辈安保首领!以此不敢归朝耳
”魏王继岌既获绍琛,乃引兵倍道而东
孟知祥获陕虢都指挥使汝阴李肇、河中都指挥使千乘侯弘实,以肇为牙内马步都指挥使,弘实副之
蜀中群盗犹未息,知祥择廉吏使治州县,蠲除横赋,安集流散,下宽大之令,与民更始
遣左厢都指挥使赵廷隐、右厢都指挥使张业将兵分讨群盗,悉诛之
李嗣源之为乱兵所逼也,李绍荣有众万人,营于城南,嗣源遣牙将张虔钊、高行周等七人相继召之,欲与共诛乱者
绍荣疑嗣源之诈,留使者,闭壁不应
及嗣源入鄴都,遂引兵去
嗣源在魏县,众不满百,又无兵仗;李绍真所将镇兵五千,闻嗣源得出,相帅归之,由是嗣兵稍振
嗣源泣谓诸将曰:“吾明日当归籓,上章待罪,听主上所裁
”李绍真及中门使安重诲曰:“此策非宜
公为元帅,不幸为凶人所劫;李绍荣不战而退,归朝必以公藉口
公若归籓,则为据地邀君,适足以实谗慝之言耳
不若星行诣阙,面见天子,庶可自明
”嗣源曰:“善!”丁卯,自魏县南趣相州,遇马坊使康福,得马数千匹,始能成军
福,蔚州人也
平卢节度使符习将本军攻鄴都,闻李嗣源军溃,引兵归
至淄州,监军使杨希望遣兵逆击之,习惧,复引兵而西
青州指挥使王公俨攻希望,杀之,因据其城
时近侍为诸道监军者,皆恃恩与节度使争权,及鄴都军变,所在多杀之
安义监军杨继源谋杀节度使孔勍,勍先诱而杀之
武宁监军以李绍真从李嗣源,谋杀其元从,据城拒之;权知留后淳于晏帅诸将先杀之
晏,登州人也
戊辰,以军食不足,敕河南尹豫借夏秋税;民不聊生
忠武节度使、尚书令齐王张全义闻李嗣源入鄴都,忧惧不食,辛未,卒于洛阳
租庸使以仓储不足,颇朘刻军粮,军士流言益甚
宰相惧,帅百官上表言:“今租庸已竭,内库有馀,诸军室家不能相保,傥不赈救,惧有离心
俟过凶年,其财复集
”上即欲从之,刘后曰:“吾夫妇君临万国,虽藉武功,亦由天命
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宰相又于便殿论之,后属耳于屏风后,须臾,出妆具及三银盆、皇幼子三人于外曰:“人言宫中蓄积多,四方贡献随以给赐,所馀止此耳,请鬻以赡军!”宰相惶惧而退
李绍荣自鄴都退保卫州,奏李嗣源已叛,与贼合
嗣源遣使上章自理,一日数辈
嗣源长子从审为金枪指挥使,帝谓从审曰:“吾深知尔父忠厚,尔往谕朕意,勿使自疑
”从审至卫州,绍荣囚,欲杀之
从审曰:“公等既不亮吾父,吾亦不能至父所,请复还宿卫
”乃释之
帝怜从审,赐名继璟,待之如子
是后嗣源所奏,皆为绍荣所遏,不得通,嗣源由是疑惧
石敬瑭曰:“夫事成于果决而败于犹豫,安有上将与叛卒入贼城,而他日得保无恙乎!大梁,天下之要会也,愿假三百骑先往取之;若幸而得之,公宜引大军亟进,如此始可自全
”突骑都指挥使康义诚曰:“主上无道,军民怨怒,公从众则生,守节必死
”嗣源乃令安重诲移檄会兵
义诚,代北胡人也
时齐州防御使李绍虔、泰宁节度使李绍钦、贝州刺史李绍英屯瓦桥,北京右厢马军都指挥使安审通屯奉化军,嗣源皆遣使召之
绍英,瑕丘人,本姓房,名知温;审通,金全之侄也
嗣源家在真定,虞候将王建立先杀其监军,由是获全
建立,辽州人也
李从珂自横水将所部兵由盂县趣镇州,与王建立军合,倍道从嗣源
嗣源以李绍荣在卫州,谋自白皋济河,分三百骑使石敬瑭将之前驱,李从珂为殿,于是军势大盛
嗣源从子从璋自镇州引军而南,过邢州,邢人奉为留后
癸酉,诏怀远指挥使白从晖将骑兵扼河阳桥,帝乃出金帛给赐诸军,枢密宣徽使及供奉内使景进等皆献金帛以助给赐
军士负物而诟曰:“吾妻子已殍死,得此何为!”甲戌,李绍荣自卫州至洛阳,帝如鹞店劳之
绍荣曰:“鄴都乱兵已遣其党翟建白据博州,欲济河袭晖、汴,愿陛下幸关东招抚之
”帝从之
景进等言于帝曰:“魏王未至,康延孝初平,西南犹未安;王衍族党不少,闻车驾东征,恐其为变,不若除之
”帝乃遣中使向延嗣赍敕往诛之,敕曰:“王衍一行,并从杀戳
”已印画,枢密使张居翰覆视,就殿柱揩去“行”字,改为“家”字,由是蜀百官及衍仆役获免者千馀人
延嗣至长安,尽杀衍宗族于秦川驿
衍母徐氏且死,呼曰:“吾儿以一国迎降,不免族诛,信义俱弃,吾知汝行亦受祸矣!”
乙亥,帝发洛阳;丁丑,次汜水;戊寅,遣李绍荣将骑兵循河而东
李嗣源亲党从帝者多亡去;或劝李继璟宜早自脱,继璟终无行意
帝屡遣继璟诣嗣源,继璟固辞,愿死于帝前以明赤诚
帝闻嗣源在黎阳,强遣继璟渡河召之,道遇李绍荣,绍荣杀之
吴越王镠有疾,如衣锦军,命镇海、镇东节度使留后传瓘监国
吴徐温遣使来问疾,左右劝镠勿见,镠曰:“温阴狡,此名问疾,实使之觇我也
”强出见之
温果聚兵欲袭吴越,闻镠疾瘳而止
镠寻还钱塘
吴以右仆射、同平章事徐知诰为待中,右仆射严可求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庚辰,帝发汜水
辛已,李嗣源至白皋,遇山东上供绢数船,取以赏军
安重诲从者争舟,行营马步使陶斩以徇,由是军中肃然
,许州人也
嗣源济河,至滑洲,遣人招符习,习与嗣源会于胙城,安审通亦引兵来会
知汴州孔循遣使奉表西迎帝,亦遣使北输密款于嗣源,曰:“先至者得之
”先是,帝遣骑将满城西方鄴守汴州;石敬瑭使裨将李琼以劲兵突入封丘门,敬瑭踵其后,自西门入,遂据其城,西方鄴请降
敬瑭使人趣嗣源;壬午,嗣源入大梁
是日,帝至荥泽东,命龙骧指挥使姚彦温将三千骑为前军,曰:“汝曹汴人也,吾入汝境,不欲使它军前驱,恐扰汝室家
”厚赐而遣之
彦温即以其众叛归嗣源,谓嗣源曰:“京师危迫,主上为元行钦所惑,事势已离,不可复事矣
”嗣源曰:“汝自不忠,何言之悖也!”即夺其兵
指挥使潘环守王村寨,有刍粟数万,帝遣骑视之,环亦奔大梁
帝至万胜镇,闻嗣源已据大梁,诸军离叛,神色沮丧,登高叹曰:“吾不济矣!”即命旋师,是夜复至汜水
帝之出关也,扈从兵二万五千,及还,已失万馀人,乃留秦州都指挥使张唐以步骑三千守关
癸未,帝还过罂子谷,道狭,每遇卫士执兵仗者,辄以善言抚之曰:“适报魏王又进西川金银五十万,到京当尽给尔曹
”对曰:“陛下赐已晚矣,人亦不感圣恩!”帝流涕而已
又索袍带赐从官,内库使张容哥称颁给已尽,卫士叱容哥曰:“致吾君失社稷,皆此阉竖辈也
”抽刀逐之;或救之,获免
容哥谓同类曰:“皇后吝财致此,今乃归咎于吾辈;事若不测,吾辈万段,吾不忍待也!”因赴河死
甲申,帝至石桥西,置酒悲涕,谓李绍荣等诸将曰:“卿辈事吾以来,急难富贵靡不同之;今致吾至此,皆无一策以相救乎!”诸将百馀人,皆截发置地,誓以死报,因相与号泣
是日晚,入洛城
李嗣源命石敬瑭将前军趣汜水收抚散兵,嗣源继之;李绍虔、李绍英引兵来会
丙戌,宰相、枢密使共奉:“魏王西军将至,车驾宜且控扼汜水,收抚散兵以俟之
”帝从之,自出上东门阅骑兵,戒以诘旦东行
起柔兆阉茂四月,尽强圉大渊献六月,凡一年有奇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上之下天成元年(丙戌,公元九二六年)
夏,四月,丁亥朔,严办将发,骑兵陈于宣仁门外,步兵陈于五凤门外
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不知睦王存乂已死,欲奉之以作乱,帅所部兵自营中露刃大呼,与黄甲两军攻兴教门
帝方食,闻变,帅诸王及近卫骑兵击之,逐乱兵出门,时蕃汉马步使硃守殷将骑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与同击贼;守殷不至,引兵憩于北邙茂林之下
乱兵焚兴教门,缘城而入,近臣宿将皆释甲潜遁,独散员都指挥使李彦卿及宿卫军校何福进、王全斌等十馀人力战
俄而帝为流矢所中,鹰坊人善友扶帝自门楼下,至绛霄庑下,抽矢,渴懑求水,皇后不自省视,遣宦者进酪,须臾,帝殂
李彦卿等恸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敛庑下乐器覆帝尸而焚之
彦卿,存审之子;福进、全斌放皆太原人也
刘后囊金宝系马鞍,与申王存屋及李绍荣引七百骑,焚喜庆殿,自师子门出走
通王存确、雅王存纪奔南山
宫人多逃散,硃守殷入宫,选宫人三十馀人,各令自取乐器珍玩,内于其家
于是诸军大掠都城
是日,李嗣源至罂子谷,闻之,恸哭,谓诸将曰:“主上素得士心,正为群小蔽惑至此,今吾将安归乎!”戊子,硃守殷遣使驰白嗣源,以“京城大乱,诸军焚掠不已,愿亟来救之!”乙丑,嗣源入洛阳,止于私第,禁焚掠,拾庄宗骨于灰烬之中而殡之
嗣源之入鄴也,前直指挥使平遥侯益脱身归洛阳,庄宗抚之流涕
至是,益自缚请罪;嗣源曰:“乐为臣尽节,又何罪也!”使复其职
嗣源谓硃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
淑妃、德妃在宫,供给尤宜丰备
吾俟山陵毕,社稷有奉,则归籓为国家扞御北方耳
”是日,豆卢革帅百官上笺劝进,嗣源面谕之曰:“吾奉诏讨贼,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诉,又为绍荣所隔,披猖至此
吾本无他心,诸群遽尔见推,殊非相悉,愿勿言也!”革等固请,嗣源不许
李绍荣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从兵稍散;庚寅,至平陆,止馀数骑,为人所执,折足送洛阳
存霸亦帅众千人弃镇奔晋阳
辛卯,魏王继岌至兴平,闻洛阳乱,复引兵而西,谋保据凤翔
向延嗣至凤翔,以庄宗之命诛李绍琛
初,庄宗命吕、郑二内养在晋阳,一监兵,一监仓库,自留守张宪以以下皆承应不暇
及鄴都有变,又命汾州刺史李彦超为北都巡检
彦超,彦卿之兄也
庄宗既殂,推官河间张昭远劝张宪奉表劝进,宪曰:“吾一书生,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岂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远泣曰:“此古人所行,公能行之,忠义不朽矣
”有李存沼者,庄宗之近属,自洛阳奔晋阳,矫传庄宗之命,阴与二内养谋杀宪及彦超,据晋阳拒守
彦超知之,密告宪,欲先图之
宪曰:“仆受先帝厚恩,不忍为此
徇义而不免于祸,乃天也
”彦超谋未决,壬辰夜,军士共杀二内养及存沼于牙城,因大掠达旦
宪闻变,出奔欣州
会嗣源移书至,彦超号令士卒,城中始安,遂权知太原军府
百官三笺请嗣源监国,嗣源乃许之
甲午,入居兴圣宫,始受百官班见
下令称教,百官称之曰殿下
庄宗后宫存者犹千馀人,宣徽使选其美少者数百献于监国,监国曰:“奚用此为!”对曰:“宫中职掌不可阙也
”监国曰:“宫中职掌宜谙故事,此辈安知!”乃悉用老旧之人补之,其少年者皆出归其亲戚,无亲戚者任其所适
蜀中所送宫人亦准此
乙未,以中门使安重诲为枢密使,镇州别驾张延朗为副使
延朗,开封人也,仕梁为租庸吏,性纤巧,善事权要,以女妻重诲之子,故重诲引之
监国令所在访求诸王
通王存确、雅王存纪匿民间,或密告安重诲,重诲与李绍真谋曰:“今殿下既监国典丧,诸王宜早为之所,以壹人心
殿下性慈,不可以闻
”乃密遣人就田舍杀之
后月馀,监国乃闻之,切责重诲,伤惜久之
刘皇后与申王存渥奔晋阳,在道与存渥私通
存渥至晋阳,李彦超不纳,走至凤谷,为其下所杀
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晋阳,从兵逃散俱尽,存霸削发、僧服谒李彦超,“愿为山僧,幸垂庇护
”军士争欲杀之,彦超曰:“六相公来,当奏取进止
”军士不听,杀之于府门碑下
刘皇后为尼于晋阳,监国使人就杀之
薛王存礼及庄宗幼子继嵩、继潼、继蟾继峣,遭乱皆不知所终
惟邕王存美以病风偏枯得免,居于晋阳
徐温、高季兴闻庄宗遇弑,益重严可求、梁震
梁震荐前陵州判官贵平孙光宪于季兴,使掌书记
季兴大治战舰,欲攻楚,光宪谏曰:“荆南乱离之后,赖公休息士民,始有生意
若又与楚国交恶,他国乘吾之弊,良可忧也
”季兴乃止
戊戌,李绍荣至洛阳,监国责之曰:“吾何负于尔,而杀吾儿!”绍荣瞋目直视曰:“先帝何负于尔?”遂斩之,复其姓名曰元行钦
监国恐征蜀军还为变,以石敬瑭为陕州留后;己亥,以李从珂为河中留后
枢密使张居翰乞归田里,许之
李绍真屡荐孔循之才,庚子,以循为枢密副使
李强宏请复姓马
监国下教,数租庸使孔谦奸佞侵刻穷困军民之罪而斩之,凡谦所立苛敛之法皆罢之,因废租庸使及内勾司,依旧为盐铁、户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专判
又罢诸道监军使;以庄宗由宦官亡国,命诸道尽杀之
魏王继岌自兴平退至武功,宦者李从袭曰:“祸福未可知,退不如进,请王亟东行以救内难
”继岌从之
还,至渭水,权西都留守张篯已断浮梁;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心吕知柔等皆已窜匿
从袭谓继岌曰:“时事已去,王宜自图
”继岌徘徊流涕,乃自伏于床,命仆夫李环缢杀之
任圜代将其众而东
监国命石敬瑭慰抚之,军士皆无异言
先是,监国命所亲李氵中为华州都监,应接西师
氵中擅逼华州节度使史彦镕入朝;同州节度使李存敬过华州,氵中杀之,并屠其家;又杀西川行营都监李从袭
彦镕泣诉于安重诲,重诲遣彦镕还镇,召氵中归朝
自监国入洛,内外机事皆决于李绍真
绍真擅收威胜节度使李绍钦、太子少保李绍氵中下狱,欲杀之
安重诲谓绍真曰:“温、段罪恶皆在梁朝,今殿下新平内难,冀安万国,岂专为公报仇邪!”绍真由是稍沮
辛丑,监国教,李绍氵中、绍钦复姓名为温韬、段凝,并放归田里
壬寅,以孔循为枢密使
有司议即位礼
李绍真、孔循以为唐运已尽,宜自建国号
监国问左右:“何谓国号?”对曰:“先帝赐姓于唐,为唐复仇,继昭宗后,故称唐
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称唐耳
”监国曰:“吾年十三事献祖,献祖以吾宗属,视吾犹子
又事武皇垂三十年,先帝垂二十年,经纶攻战,未尝不预;武皇之基业则吾之基业也,先帝之天下则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异国乎!”令执政更议
吏部尚书李琪曰:“若改国号,则先帝遂为路人,梓宫安所托乎!不惟殿下忘三世旧君,吾曹为人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继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即位之礼
”众从之
丙午,监国自兴圣宫赴西宫,服斩衰,于柩前即皇帝位,百官缟素
既而御衮冕受册,百官吉服称贺
戊申,敕中外之臣毋得献鹰犬奇玩之类
有司劾奏太原尹张宪委城之罪;庚戌,赐宪死
任圜将征蜀兵二万六千人至洛阳,明宗慰抚之,各令还营
甲寅,大赦,改元
量留后宫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鹰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自馀任从所适
诸司使务有名无实者皆废之
分遣诸军就食近畿,以省馈运
除夏、秋税省耗
节度、防御等使,正、至、端午、降诞四节听贡奉,毋得敛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贡奉
选入先遭涂毁文书者,令三铨止除诈伪,馀复旧规
五月,丙辰朔,以太子宾客郑珏、工部尚书任圜并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圜仍判三司
圜忧公如家,简拔贤俊,杜绝侥幸,期年之间,府库充实,军民皆足,朝纲粗立
圜每以天下为己任,由是安重诲忌之
武宁节度使李绍真、忠武节度使李绍琼、贝州剌吏李绍英、齐州防御使李绍虔、河阳节度使李绍奇、洺州刺史李绍能,各请复旧姓名为霍彦威、苌从简、房知温、王晏球、夏鲁奇、米君立,许之
从简,陈州人也
晏球本王氏子,畜于杜氏,故请复姓王
丁已,初令百官正衙常朝外,五日一赴内殿起居
宦官数百人窜匿山林,或落发为僧,至晋阳者七十馀人,诏北都指挥使李从温悉诛之
从温,帝之侄也
帝以前相州刺史安金全有功于晋阳,壬戌,以金全为振武节度使、同平章事
丙寅,赵在礼请帝幸鄴都
戊辰,以在礼为义成节度使;辞以军情未听,不赴镇
李彦超入朝,帝曰:“河东无虞,尔之力也
”庚午,以为建雄留后
甲戌,加王延翰同平章事
帝目不知书,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诲读之,重诲亦不能尽通,乃奏称:“臣徒以忠实之心事陛下,得典枢机,今事粗能晓知,至于古事,非臣所及
愿仿前朝侍讲、侍读、近代直崇政、枢密院,选文学之臣与之共事,以备应对
”乃置端明殿学士,乙亥,以翰林学士冯道、赵凤为之
丙子,听郭崇韬归葬,复硃友谦宫爵;两家货财田宅,前籍没者皆归之
戊寅,以安重诲领山南东道节度使
重诲以襄阳要地,不可乏帅,无宜兼领,固辞;许之
诏发汴州控鹤指挥使张谏等三千人戍瓦桥
六月,丁酉,出城,复还,作乱,焚掠坊市,杀权知州、推官高逖
逼马步都指挥使、曹州刺史李彦饶为帅,彦饶曰:“汝欲吾为帅,当用吾命,禁止焚掠
”众从之
己亥旦,彦饶伏甲于室,诸将入贺,彦饶曰:“前日唱乱者数人而已
”遂执张谏等四人,斩之
其党张审琼帅众大噪于建国门,彦饶勒兵击之,尽诛其众四百人,军、州始定
即日,以军、州事牒节度推官韦俨权知,具以状闻
庚子,诏以枢密使孔循知汴州,收为乱者三千家,悉诛之
彦饶,彦超之弟也
蜀百官至洛阳,永平节度使兼侍中马全曰:“国亡至此,生不如死!”不食而卒
以平章事王锴等为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马,亦有复归蜀者
辛丑,滑州都指挥使于可洪等纵火作乱,攻魏博戍兵三指挥,逐出之
乙巳,敕:“朕二名,但不连称,皆无所避

戊申,加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兼侍中
李继严至华州,闻洛中乱,复归凤翔;帝为之诛柴重厚
高季兴表求夔、忠、万三州为属郡,诏许之
安重诲恃恩骄横,殿直马延误冲前导,斩之于马前,御史大夫李琪以闻
秋,七月,重诲白帝下诏,称延陵突重臣,戒谕中外
于可洪与魏博戍将互相奏云作乱,帝遣使按验得实,辛酉,斩可洪于都市,其首谋滑州左崇牙全营族诛,助乱者右崇牙两长剑建平将校百人亦族诛
壬申,初令百官每五日起居,转对奏事
契丹主攻勃海,拔其夫馀城,更命曰东丹国
命其长子突欲镇东丹,号人皇王,以次子德光守西楼,号元帅太子
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于契丹
契丹主闻庄宗为乱兵所害,恸哭曰:“我朝定儿也
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致吾儿及此
”哭不已
虏言“朝定”,犹华言朋友也
又谓坤曰:“今天子闻洛阳有急,何不救?”对曰:“地远不能及
”曰:“何故自立?”坤为言帝所以即位之由,契丹主曰:“汉儿喜饰说,毋多谈!”突欲侍侧,曰:“牵牛以蹊人之田,而夺之牛,可乎?”坤曰:“中国无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亦由天皇王初有国,岂强取之乎!”契丹主曰:“理当然
”又曰:“闻吾儿专好声色游畋,不恤军民,宜其及此
我自闻之,举家不饮酒,散遣伶人,解纵鹰犬
若亦效吾儿所为,行自亡矣
”又曰:“吾儿与我虽世旧,然屡与我战急,于今天子则无怨,足以修好
若与我大河之北,吾不复南侵矣
”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专也
”契丹主怒,囚之,旬馀,复召之,曰:“河北恐难得,得镇、定、幽州亦可也
”给纸笔趣令为状,坤不可,欲杀之,韩延徽谏,乃复囚之
丙子,葬光圣神闵孝皇帝于雍陵,庙号庄宗
丁丑,镇州留后王建立奏涿州剌史刘殷肇不受代,谋作乱,已讨擒之
己卯,置彰国军于应州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豆卢革、韦说奏事帝前,或时礼貌不尽恭;百官俸钱皆折估,而革父子独受实钱;百官自五月给,而革父子自正月给;由是众论沸腾
说以孙为子,奏官;受选人王傪赂,除近官
中旨以库部郎中萧希甫为谏议大夫,革、说覆奏
希甫恨之,上疏言“革、说不忠前朝,阿庚取容”;因诬“革强夺民田,纵田客杀人;说夺邻家井,取宿藏物
”制贬革辰州刺史,说溆州剌史
庚辰,赐希甫金帛,擢为散骑常侍
辛巳,契丹主阿保机卒于夫馀城,述律后召诸将及酋长难制者之妻,谓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
”又集其夫泣问曰:“汝思先帝乎?”对曰:“受先帝恩,岂得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见之
”遂杀之
癸未,再贬豆卢革费州司户,韦说夷州司户
甲申,革流陵州,说流合州
孟知祥阴有据蜀之志,阅库中,得铠甲二十万,置左右牙等兵十六营,凡万六千人,营于牙城内外
八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丁亥,契丹述律后使少子安端少君守东丹,与长子突欲奉契丹主之丧,将其众发夫馀城
初,郭崇韬以蜀骑兵分左、右骁卫等六营,凡三千人;步兵分左、右宁远等二十营,凡二万四千人
庚寅,孟知祥增置左、右冲山等六营,凡六千人,营于罗城内外;又置义宁等二十营,凡万六千人,分戍管内州县就食;又置左、右牢城四营,凡四千人,分戍成都境内
王公俨既杀杨希望,欲邀节钺,扬言符习为治严急,军府众情不愿其还
习还,至齐州,公俨拒之,习不改前
公俨又令将士上表请己为帅,诏除登州剌史
公俨不时之官,托云军情所留,帝乃徙天平节度使霍彦威为平卢节度使,聚兵淄州,以图攻取,公俨惧,乙未,始之官
丁酉,彦威至青州,追擒之,并其族党悉斩之,支使北海韩叔嗣预焉
其子熙载将奔吴,密告其友汝阴进士李谷,谷送至正阳,痛饮而别
熙载谓谷曰:“吴若用吾为相,当长驱以定中原
”谷笑曰:“中原若用吾为相,取吴如囊中物耳

庚子,幽州言契丹寇边,命齐州防御使安审通将兵御之
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飞棹兵六营,凡六千人,分戍滨江诸州,习水战以备夔、峡
癸酉,卢龙节度使李绍斌请复姓赵,从之,仍赐名德钧
德钧养子延寿尚帝女兴平公主,故德钧成蒙亲任
延寿本蓚令刘邟之子也
加楚王殷守尚书令
契丹述律后爱中子德光,欲立之,至西楼,命与突欲俱乘马立帐前,谓诸奠长曰:“二子吾皆爱之,莫知所立,汝曹择可立者执其辔
”酋长知其意,争执德光辔欢跃曰:“愿事元帅太子
”后曰:“众之所欲,吾安敢违?”遂立之为天皇王,突欲愠,帅数百骑欲奔唐,为逻者所遏;述律后不罪,遣归东丹
天皇王尊述律后为太后,国事皆决焉
太后复纳其侄为天皇王后
天皇王性孝谨,母病不食亦不食,侍于母前应对或不称旨,母扬眉视之,辄惧而趋避,非复召不敢见也
以韩延徽为政事令
听姚坤归复命,遣其臣阿思没骨馁来告哀
壬午,赐李继严名从严
冬,十月,甲申朔,初赐文武官春冬衣
昭武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骄淫残暴,己丑,自称大闽国王
立宫殿,置百官,威仪文物皆仿天子之制,群下称之曰殿下
赦境内,追尊其父审知曰昭武王
静难节度使毛璋,骄僭不法,训卒缮兵,有跋扈之志,诏以颍州团练使李承约为节度副使以察之
壬辰,徙璋为昭义节度使
璋欲不奉诏,承约与观察判官长安边蔚从容说谕,久之,乃肯受代
庚子,幽州奏契丹卢龙节度使卢文时来奔
初,文进为契丹守平州,帝即位,遣间使说之,以易代之后,无复嫌怨
文进所部皆华人,思归,乃杀契丹戍平州者,帅其众十馀万、车帐八千乘来奔
初,魏王继岌、郭崇韬率蜀中富民输犒赏钱五百万缗,听以金银缯帛充,昼夜督责,有自杀者,给军之馀,犹二百万缗
至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富饶,遣盐铁判官、太仆卿赵季良为孟知祥官告国信兼三川都制置转运使
甲辰,季良至成都
蜀人欲皆不与,知祥曰:“府库他人所聚,输之可也
州县租税,以赡镇兵十万,决不可得
”季良但发库物,不敢复言制置转运职事矣
安重诲以知祥及东川节度使董璋皆据险要,拥强兵,恐久而难制;又知祥乃庄宗近姻,阴欲图之
客省使、泗州防御使李严自请为西川监军,必能制知祥;己酉,以严为西川都监,文思使太原硃弘昭为东川副使
李严母贤明,谓严曰:“汝前启灭蜀之谋,今日再往,必以死报蜀人矣

旧制,吏部给告身,先责其人输硃胶绫轴钱
丧乱以来,贫者但受敕牒,多不取告身
十一月,甲戌,吏部侍郎刘岳上言:“告身有褒贬训戒之辞,岂可使其人初不之睹!”敕文班丞、郎、给、谏,武班大将军以上,宜赐告身
其后执政议,以为硃胶绫轴,厥费无多,朝廷受以官禄,何惜小费!乃奏:“凡除官者更不输钱,皆赐告身
”当是时,所除正员官之外,其馀试衔、帖号止以宠激军中将校而已,及长兴以后,所除浸多,乃至军中卒伍,使、州、镇、戍胥史,皆得银青阶及宪官,岁赐告身以万数矣
闽王延翰蔑弃兄弟,袭位才逾月,出其弟延钧为泉州刺史
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后庭,采择不已
延钧上书极谏,延翰怒,由是有隙
父审知养子延禀为建州刺史,延翰与书使之采择,延禀复书不逊,亦有隙
十二月,延禀、延钧合兵袭福州
延禀顺流先至,福州指挥使陈陶帅众拒之,兵败,陶自杀
是夜,延禀帅壮士百馀人趣西门,梯城而入,执守门者,发库取兵仗
及寝门,延翰惊匿别室;辛卯旦,延禀执之,暴其罪恶,且称延翰与妻崔氏共弑先王,告谕吏民,斩于紫宸门外
是日,延钧至成南,延禀开门纳之,推延钧为威武留后
癸已,以卢文进为义成节度使、同平章事
庚子,以皇子从荣为天雄节度使、同平章事
赵季良等运蜀金帛十亿至洛阳,时朝迁方匮乏,赖此以济
是岁,吴越王镠以中国丧乱,朝命不通,改元宝正;其后复通中国,乃讳而不称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上之下天成二年(丁亥,公元九二七年)
春,正月,癸丑朔,帝更名亶
孟知祥闻李严来监其军,恶之;或请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吾有以待之
”遣吏至绵、剑迎候
会武信节度使李绍文卒,知祥自言尝受密诏许便宜从事,壬戌,以西川节度副使、内外马步军都指挥使李敬周为遂州留后,趣之上道,然后表闻
严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于严有旧恩,冀其惧而自回,乃盛陈甲兵以示之,严不以为意
安重诲以孔循少侍宫禁,谓其谙练故事,知朝士行能,多听其言
豆卢革、韦说既得罪,朝延议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荐郑珏,又荐太常卿崔协
任圜欲用御史大夫李琪;郑珏素恶琪,故循力沮之,谓重诲曰:“李琪非无文学,但不廉耳
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仪刑多士矣
”它日议于上前,上问谁可相者,重诲以协对
圜曰:“重诲未悉朝中人物,为人所卖
协虽名家,识字甚少
臣既以不学忝相位,奈何更益以协,为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辈更审议之
吾在河东时见冯书记多才博学,与物无竞,此可相矣
”既退,孔循不揖,拂衣径去,曰:“天下事一则任圜,二则任圜,圜何者!使崔协暴死则已,不死会须相之
”因称疾不朝者数日,上使重诲谕之,方入
重诲私谓圜曰:“今方乏人,协且备员,可乎?”圜曰:“明公舍李琪而相崔协,是犹弃苏合之丸,取蛣蜣之转也
”循与重诲共事,日短琪而誉协,癸亥,竟以端明殿学士冯道及崔协并为中书议郎、同平章事
协,邠之曾孙也
戊辰,王延禀还建州,王延钧送之,将别,谓延钧曰:“善守先人基业,勿烦老兄再下!”延钧逊谢甚恭而色变
庚午,初令天下长吏每旬亲引虑系囚
孟知祥礼遇李严甚厚,一日谒知祥,知祥谓曰:“公前奉使王衍,归而请兵伐蜀,庄宗用公言,遂致两国俱亡
今公复来,蜀人惧矣
且天下皆废监军,公独来监吾军,何也?”严惶怖求哀,知祥曰:“众怒不可遏也
”遂揖下,斩之
又召左厢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惧,知祥指严尸谓曰:“昔严奉使,汝为之副,然则故人也,为我瘗之
”因诬奏:“严诈宣口敕,云代臣赴阙,又擅许将士优赏,臣辄已诛之
”内八作使杨令芝以事入蜀,至鹿头关,闻严死,奔还
硃弘昭在东川,闻之,亦惧,谋归洛;会有军事,董璋使之入奏,弘照伪辞然后行,由是得免
癸酉,以皇子从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
从厚,从荣之母弟也
从荣闻之,不悦
己卯,加枢密使安重诲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吴马军都指挥使柴再用戎服入朝,御史弹之,再用恃功不服
侍中徐知诰阳于便殿误通起居,退而自劾,吴王优诏不问
知诰固请夺一月俸;由是中外肃然
契丹改元天显,葬其主阿保机于木叶山
述律太后左右有桀黠者,后辄谓曰:“为我达语于先帝!”至墓所则杀之,前后所杀以百数
最后,平州人赵思温当往,思温不行,后曰:“汝事先帝尝亲近,何为不行?”对曰:“亲近莫如后,后行,臣则继之
”后曰:“吾非不欲从先帝于地下也,顾嗣子幼弱,国家无主,不得往耳
”乃断一腕,令置墓中
思温亦得免
帝以冀州刺史乌震三将兵运粮入幽州,二月,戊子,以震为河北道副招讨,领宁国节度使,屯卢台军
代泰宁节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温归兗州
庚寅,以保义节度使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
丙申,以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为景州刺史,既至,遣使族诛之
高季兴既得三州,请朝廷不除刺史,自以子弟为之,不许
及夔州刺史潘炕罢官,季兴辄遣兵突入州城,杀戍兵而据之
朝廷除奉圣指挥使西方鄴为刺史,不受;又遣兵袭涪州,不克
魏王继岌遣押牙韩珙等部送蜀珍货金帛四十万,浮江而下,季兴杀珙等于峡口,尽掠取之
朝廷诘之,对曰:“珙等舟行下峡,涉数千里,欲知覆溺之故,自宜按问水神
”帝怒,壬寅,制削夺季兴官爵,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刘训为南面招讨使、知荆南行府事,忠武节度使夏鲁奇为副招讨使,将步骑四万讨之
东川节度使董璋充东南面招讨使,新夔州刺史西方鄴副之,将蜀兵下峡,仍会湖南军三面进攻
三月,甲寅,以李敬周为武信留后
丙辰,初置监牧,蕃息国马
初,庄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晖、张破败之乱亦由之
赵在礼之徙滑州,不之官,亦实为其下所制
在礼欲自谋脱祸,阴遣腹心诣阙求移镇,帝乃为之除皇甫晖陈州刺史,赵进贝州刺史,赵在礼为横海节度使;以皇子从荣镇鄴都,命宣徽北院使范延光将兵送之,且制置鄴都军事
乃出奉节等九指挥三千五百人,使军校龙晊部之,戍卢台军以备契丹,不给铠仗,但系帜于长竿以别队伍,由是皆俯首而去
中涂闻孟知祥杀李严,军中籍籍,已有讹言;既至,会朝延不次擢乌震为副招讨使,讹言益甚
房知温怨震骤来代己,震至,未交印
壬申,震召知温及诸道先锋马军都指挥使、齐州防御使安神博于东寨,知温诱龙晊所部兵杀震于席上,其众噪于营外,安审通脱身走,夺舟济河,将骑兵按甲不动
知温恐事不济,亦上马出门,军士揽其辔曰:“公当为士卒主,去欲何之?”知温给之曰:“骑兵皆在河西,不收取之,独有步兵,何能集事!”遂跃马登舟济河,与审通合谋击乱兵,乱兵遂南行
骑兵徐踵其后,部伍甚整
乱者相顾失色,列炬宵行,疲于荒泽,诘朝,骑兵四合击之,乱兵殆尽,馀众复趣故寨,审通已焚之,乱兵进退失据,遂溃
其匿于丛薄沟塍得免者什无一二
范延光还至淇门,闻卢台乱,发滑州兵复如鄴都,以备奔逸
帝遣客省使李仁矩如西川,传诏安谕孟知祥及吏民;甲戌,至成都
刘训兵至荆南,楚王殷遣都指挥使许德勋等将水军屯岳州
高秀兴坚壁不战,求救于吴,吴人遣水军援之
夏,四月,庚寅,敕卢台乱兵在营家属并全门处斩
敕至鄴都,阖九指挥之门,驱三千五百家凡万馀人于石灰窑,悉斩之,永济渠为之变赤
朝廷虽知房知温首乱,欲安反仄,癸巳,加知温兼侍中
先是,孟知祥遣牙内指挥使文水武漳迎其妻琼华长公主及子仁赞于晋阳,及凤翔,李从严闻知祥杀李严,止之,以闻,帝听其归蜀;丙申,至成都
盐铁判官赵季良与孟知祥有旧,知祥奏留季良为副使
朝廷不得已,丁酉,以季良为西川节度副使
李昊归蜀,知祥以为观察推官
江陵卑湿,复值久雨,粮道不继,将士疾疫,刘训亦寝疾;癸卯,帝遣枢密使孔循往视之,且审攻战之宜
五月,癸丑,以威武留后王延钧为本道节度使、守中书令、琅邪王
孔循至江陵,攻之不克,遣人入城说高季兴;季兴不逊
丙寅,遣使赐湖南行营夏衣万袭;丁卯,又遣使赐楚王殷鞍马玉带,督馈粮于行营,竟不能得
庚午,诏刘训等引兵还
楚王殷遣中军使史光宪入贡,帝赐之骏马十,美女二
过江陵,高季兴执光宪而夺之,且请举镇自附于吴
徐温曰:“为国者当务实效而去虚名
高氏事唐久矣,洛阳去江陵不远,唐人步骑袭之甚易,我以舟师溯流救之甚难
夫臣人而弗能救,使之危亡,能无愧乎!”乃受其贡物,辞其称臣,听其自附于唐
任圜性刚直,且恃与帝有旧,勇于敢为,权幸多疾之
旧制,馆券出于户部,安重诲请从内出,与圜争于上前,往复数四,声色俱厉
上退朝,宫人问上:“适与重诲论事为谁?”上曰:“宰相
”宫人曰:“妾在长安宫中,未尝见宰相、枢密奏事敢如是者,盖轻大家耳
”上愈不悦,卒从重诲议
圜因求罢三司,诏以枢密承旨孟鹄充三司副使权判
鹄,魏州人也
六月,庚辰,太子詹事温辇请立太子
丙戌,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罢守太子少保
己丑,以宣徽北院使张延朗判三司
壬辰,贬刘训为檀州刺史
丙申,封楚王殷为楚国王
西方鄴败荆南水于峡中,复取夔、忠、万三州
起强圉大渊献七月,尽屠维赤奋若,凡二年有奇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上天成二年(丁亥,公元九二七年)
秋,七月,以归德节度使王晏球为北面副招讨使
丙寅,升夔州为宁江军,以西方鄴为节度使
癸酉,以与高季兴夔、忠、万三州为豆卢革、韦说之罪,皆赐死
流段凝于辽州,温韬于德州,刘训于濮州
任圜请致仕居磁州,许之
八月,己卯朔,日有食之
册礼使至长沙,楚王殷始建国,立宫殿,置百官,皆如天子,或微更其名:翰林学士曰文苑学士,知制诰曰知辞制,枢密院曰左右机要司,群下称之曰殿下,令曰教
以姚彦章为左丞相,许德勋为右丞相,李鐸为司徒,崔颖为司空,拓跋恒为仆射,张彦瑶、张迎判机要司
然管内官属皆称摄,惟朗、桂节度使先除后请命
恒本姓元,避殷父讯改焉
九月,帝谓安重诲曰:“从荣左右有矫宣朕旨,令勿接儒生,恐弱人志气者
朕以从荣年少临大籓,故择名儒使辅导之,今奸人所言乃如此!”欲斩之;重诲请严戒而已
北都留守李彦超请复姓符,从之
丙寅,以枢密使孔循兼东都留守
壬申,契丹来请修好,遣使报之
冬,十月,乙酉,帝发洛阳,将如汴州;丁亥,至荥阳
民间讹言帝欲自击吴,又云欲制置东方诸侯
宣武节度使、检校侍中硃守殷疑惧,判官高密孙晨劝守殷反,守殷遂乘城拒守
帝遣宣徽使范延光往谕之,延光曰:“不早击之,则汴城坚矣;愿得五百骑与俱
”帝从之
延光暮发,未明行二百里,抵大梁城下,与汴人战,汴人大惊
戊子,帝至京水,遣御营使石敬瑭将亲兵倍道继之
或谓安重诲曰:“失职在外之人,乘贼未破,或能为患,不如除之
”重诲以为然,奏遣使赐任圜死
端明殿学士赵凤哭胃重诲曰:“任圜义士,安肯为逆!公滥刑如此,何以赞国!”使者至磁州,圜聚其族酣饮,然后死,神情不挠
己丑,帝至大梁,四面进攻,吏民缒城出降者甚众
守殷知事不济,尽杀其族,引颈命左右斩之
乘城者望见乘舆,相帅开门降
孙晟奔吴,徐知诰客之
戊戌,诏免三司逋负近二百万缗
辛丑,吴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诸道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兼中书令东海王徐温卒
初,温子行军司马、忠义节度使、同平章事知询以其兄知诰非徐氏子,数请代之执吴政,温曰:“汝曹皆不如也
”严可求及行军副使徐玠屡劝温以知询代知诰,温以知诰孝谨,不忍也
陈夫人曰:“知诰自我家贫贱时养之,奈何富贵而弃之!”可求等言之不已
温欲帅诸籓镇入朝,劝吴王称帝,将行,有疾,乃遣知询奉表劝进,因留代知诰执政
知诰草表欲求洪州节度使,俟旦上之,是夕,温凶问至,乃止
知询亟归金陵
吴主赠温齐王,谥曰忠武
山南西道节度使张筠久疾,将佐请见,不许
副使苻彦琳等疑其已死,恐左右有奸谋,请权交符印;筠怒,收彦琳及判官都指挥使下狱,诬以谋反
诏取彦琳等诣阙,按之无状,释之;徙筠为西都留守
癸卯,以保义节度使石敬瑭为宣武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马步都指挥使
十一月,庚戌,吴王即皇帝位,追尊孝武王曰武皇帝,景王曰景皇帝,宣王曰宣皇帝
安重诲议伐吴,帝不从
甲子,吴大赦,改元乾贞
丙子,吴主尊太妃王氏曰皇太后,以徐知询为诸道副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兼侍中,加徐知诰都督中外诸军事
十二月,戊寅朔,孟知祥发民丁二十万修成都城
吴主立兄庐江公蒙为常山王,弟鄱阳公澈为平原王,兄子南昌公珙为建安王
初,晋阳相者周玄豹尝言帝贵不可言,帝即位,欲召诣阙
赵凤曰:“玄豹言陛下当为天子,今已验矣,无所复询
若置之京师,则轻躁狂险之人必辐辏其门,争问吉凶
自古术士妄言,致人族灭者多矣,非所以靖国家也
”帝乃就除光禄卿致仕,厚赐金帛而已
中书舍人马缟请用汉光武故事,七庙之外别立亲庙;中书门下奏请如汉孝德、孝仁皇例,称皇不称帝
帝欲兼称帝,群臣乃引德明、玄元、兴圣皇帝例,皆立庙京师;帝令立于应州旧宅,自高祖考妣以下皆追谥曰皇帝、皇后,墓曰陵
汉主如康州
是岁,蔚、代缘边粟斗不过十钱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上天成三年(戊子,公元九二八年)
春,正月,丁巳,吴主立子琏为江都王,璘为江夏王,璆为宜春王,宣帝子庐陵公玢为南阳王
昭义节度使毛璋所为骄僭,时报赭袍,纵酒为戏,左右有谏者,剖其心而视之
帝闻之,征为右金吾卫上将军
契丹陷平州
二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帝将如鄴都,时扈驾诸军家属甫迁大梁,又闻将如鄴都,皆不悦,詾詾有流言
帝闻之,不果行
吴自庄宗灭梁以来,使者往来不绝
庚辰,吴使者至,安重诲以为杨敢与朝廷抗礼,遣使窥觇,拒而不受,自是遂与吴绝
张筠至长安,守兵闭门拒之;筠单骑入朝,以为左卫上将军
壬辰,宁江节度使西方鄴攻拔归州;未几,荆南复取之
枢密使、同平章事孔循,性狡佞,安重诲亲信之
帝欲为皇子娶重诲女,循谓重诲曰:“公职居近密,不宜复与皇子为婚
”重诲辞之
久之,或谓重诲曰:“循善离间人,不可置之密地
”循知之,阴遣人结王德妃,求纳其女;德妃请娶循女为从厚妇,帝许之
重诲大怒,乙未,以循同平章事,充忠武节度使兼东都留守
重诲性强愎
秦州节度使华温琪入朝,请留阙下,帝嘉之,除左骁卫上将军,月别赐钱谷
岁馀,帝谓重诲曰:“温琪旧人,宜择一重镇处之
”重诲对以无阙
他日,帝屡言之,重诲愠曰:“臣累奏无阙,惟枢密使可代耳
”帝曰:“亦可
”重诲无以对
温琪闻之惧,数月不出
重诲恶成德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建立,奏建立与王都交结,有异志
建立亦奏重诲专权,求入朝面言其状,帝召之
既至,言重诲与宣徽使判三司张延朗结婚,相表里,弄威福
三月,辛亥,帝见重诲,气色甚怒,谓曰:“今与卿一镇自休息,以王建立代卿,张延朗亦除外官
”重诲曰:“臣披荆棘事陛下数十年,值陛下龙飞,承乏机密,数年间天下幸无事
今一旦弃之外镇,臣愿闻其罪!”帝不怿而起,以语宣徽使硃弘昭,弘昭曰:“陛下平日待重诲如左右手,奈何以小忿弃之!愿垂三思
”帝寻召重诲慰抚之
明日,建立辞归镇,帝曰:“卿比奏欲入分朕忧,今复去何之!”会门下侍郎兼刑部尚书、同平章事郑珏请致仕;己未,以珏为左仆射致仕,癸亥,以建立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孟知祥屡与董璋争盐利,璋诱商旅贩东川盐入西川,知祥患之,乃于汉州置三场重征之,岁得钱七万缗,商旅不复之东川
楚王殷如岳州,遣六军使袁诠、副使王环、监军马希瞻将水军击荆南,高季兴以水军逆战
至刘郎洑,希瞻夜匿战舰数十艘于港中;诘旦,两军合战,希瞻出战舰横击之,季兴大败,俘斩以千数,进逼江陵
季兴请和,归史光宪于楚
军还,楚王殷让环不遂取荆南,环曰:“江陵在中朝及吴、蜀之间,四战之地也,宜存之以为吾扞蔽
”殷说
环每战,身先士卒,与从同甘苦;常置针药于座右,战罢,索伤者于帐前,自傅治之
士卒隶环麾下者相贺曰:“吾属得死所矣
”故所向有功
楚大举水军击汉,围封州
汉主以《周易》筮之,遇《大有》,于是大赦,改元大有;命左右街使苏章将神弩三千、战舰百艘救封州
章至贺江,沉铁纟亘于水,两岸作巨轮挽纟亘,筑长堤以隐之,伏壮士于堤中
章以轻舟逆战,阳不利,楚人逐之,入堤中;挽轮举縆,楚舰不能进退,以强弩夹水射之,楚兵大败,解围遁去
汉主以章为封州团练使
夏,四月,以鄴都留守从荣为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以客省使太原冯赟为副留守,夹马指挥使新平杨思权为步军都指挥使以佐之
戊寅,以宣武节度使石敬瑭为鄴都留守、天雄节度使,加同平章事;以枢密使范延光为成德节度使
丙戌,以枢密使安重诲兼河南尹,以河南尹从厚为宣武节度使,仍判六军诸卫事
吴右雄武军使苗璘、静江统军王彦章将水军万人攻楚岳州,至君山,楚王殷遣右丞相许德勋将战舰千艘御之
德勋曰:“吴人掩吾不备,见大军,必惧而走
”乃潜军角子湖,使王环夜帅战舰三百,屯杨林浦,绝吴归路
迟明,吴人进军荆江口,将会荆南兵攻岳州,丁亥,至道人矶
德勋命战棹都虞侯詹信以轻舟三百出吴军后,德勋以大军当其前,夹击之,吴军大败,虏璘及彦章以归
初,义武节度使兼中书令王都镇易定十馀年,自除刺史以下官,租赋皆赡本军
及安重诲用事,稍以法制裁之;帝亦以都篡父位,恶之
时契丹数犯塞,朝廷多屯兵于幽、易间,大将往来,都阴为之备,浸成猜阻
都恐朝迁移之它镇,腹心和昭训劝都为自全之计,都乃求婚于卢龙节度使赵德钧
又知成德节度使王建立与安重诲有隙,遣使结为兄弟,阴与之谋复河北故事,建立阳许而密奏之
都又以蜡书遗青、徐、潞、益、梓五帅,离间之
又遣人说北面副招讨使归德节度使王晏球,晏球不从;乃以金遗晏球帐下,使图之,不克;癸巳,晏球以都反状闻,诏宣徽使张延朗与北面诸将议讨之
戊戌,吴徙常山王蒙为临川王
庚子,诏削夺王都官爵
壬寅,以王晏球为北面讨使,权知定州行州事,以横海节度使安审通为副招讨使,以郑州防御使张虔钊为都监,发诸道兵会讨定州
是日,晏球攻定州,拔其北关城
都以重赂求救于奚酋秃馁,五月,秃馁以万骑突入定州,晏球退保曲阳,都与秃馁就攻之
晏球与战于嘉山下,大破之
秃馁以二千骑奔还定州
晏球追至城门,因进攻之,得其西关城
定州城坚,不可攻,晏球增修西关城以为行府,使三州民输税供军食而守之
辛酉,以天雄节度副使赵敬怡为枢密使
王晏球闻契丹发兵救定州,将大军趣望都,遣张延朗分兵退保新乐,延朗遂之真定,留赵州刺史硃建丰将兵修新乐城
契丹已自他道入定州,与王都夜袭新乐,破之,杀建丰
乙丑,王晏球、张延朗会于行唐,丙寅,至曲阳
王都乘胜,悉其众与契丹五千骑合万馀人,邀晏球等于曲阳,丁卯,战于城南
晏球集诸将校令之曰:“王都轻而骄,可一战擒也
今日,诸君报国之时也
悉去弓矢,以短兵击之,回顾者斩!”于是骑兵先进,奋,楇挥剑,直冲其陈,大破之,僵尸蔽野;契丹死者过半,馀众北走;都与秃馁得数骑,仅免
卢龙节度使赵德钧邀击契丹,北走者殆无孑遗
吴遣使求和于楚,请苗璘、王彦章;楚王殷归之,使许德勋饯之
德勋谓二人曰:“楚国虽小,旧臣宿将犹在,愿吴朝勿以措怀
必俟众驹争皁栈,然后可图也
”时殷多内宠,嫡庶无别,诸子骄奢,故德勋语及之
六月,辛巳,高季兴复请称籓于吴,吴进季兴爵秦王,帝诏楚王殷讨之
殷遣许德勋将兵攻荆南,以其子希范为监军,次沙头
季兴从子云猛指挥使从嗣单骑造楚壁,请与希范挑战决胜,副指挥使廖匡齐出与之斗,拉杀之
季兴惧,明日,请和,德勋还
匡齐,赣人也
王晏球知定州有备,未易急攻,硃弘昭、张虔钊宣言大将畏怯,有诏促令攻城
晏球不得已,乙未,攻之,杀伤将士三千人
先是,诏发西川兵戍夔州,孟知祥遣左肃边指挥使毛重威将三千人往
顷之,知祥奏“夔、忠、万三州已平,请召戍兵还,以省馈运
”帝不许
知祥阴使人诱之,重威帅其众鼓噪逃归
帝命按其罪,知祥请而免之
陕州行军司马王宗寿请葬故蜀主王衍,秋,七月,乙巳,赠衍顺正公,以诸侯礼葬之
北面招讨使安审通卒
东都民有犯私麹者,留守孔循族之
或请听民造麹,而于秋税亩收五钱;己未,敕从之
壬戌,契丹复遣其酋长惕隐将七千骑救定州,王晏球逆战于唐河北,大破之;甲子,追至易州,时久雨水涨,契丹为唐所俘斩及陷溺死者,不可胜数
戊辰,北威武节度使王延钧为闽王
契丹北走,道路泥泞,人马饥疲,入幽州境
八月,甲戌,赵德钧遣牙将武从谏将精骑邀击之,分兵扼险要,生擒惕隐等数百人;馀众散投村落,村民以白梃击之,其得脱归国者不过数十人
自是契丹沮气,不敢轻犯塞
初,庄宗徇地河北,获小儿,畜之宫中,及长,赐姓名曰李继陶;帝即位,纵遣之
王都得之,使衣黄袍坐堞间,谓王晏球曰:“此庄宗皇帝子也,已即帝位
公受先朝厚恩,曾不念乎!”晏球曰:“此公作小数竟何益!吾今教公二策,不悉众决战,则束手出降耳,自馀无以求生也

王建立以目不知书,请罢判三司,不许
乙未,吴大赦
吴越王镠欲立中子传瓘为嗣,谓诸子曰:“各言汝功,吾择多者而立之
”传瓘兄传璹、传瓘、传璟皆推传瓘,乃奏请以两镇授传瓘
闰月,丁未,诏以传瓘为镇海、镇东节度使
戊申,赵德钧献契丹俘惕隐等,诸将皆请诛之,帝曰:“此曹皆虏中之骁将,杀之则虏绝望,不若存之以纾边患
”乃赦惕隐等酋长五十人,置之亲卫,馀六百人悉斩之
契丹遣梅老季素等入贡
初,卢文进来降,契丹以籓汉都提举使张希崇代之为卢龙节度使,守平州,遣亲将以三百骑监之
希崇本书生,为幽州牙将,没于契丹,性和易,契丹将稍亲信之,因与其部曲谋南归
部曲泣曰:“归固寝食所不忘也,然虏众我寡,奈何?”希崇曰:“吾诱其将杀之,兵必溃去
此去虏帐千馀里,比其知而征兵,吾属去远矣
”众曰:“善!”乃先为阱,实以石灰,明日,召虏将饮,醉,并从者杀之,投诸阱中
其营在城北,亟发兵攻之,契丹众皆溃去
希崇悉举其所部二万馀口来奔,诏以为汝州刺史
吴王太后殂
九月,辛巳,荆南败楚兵于白田,执楚岳州刺史李廷规,归于吴
乙未,敕以温韬发诸陵,段凝反覆,令所在赐死
己亥,以武宁节度使房知温兼荆南行营招讨使,知荆南行府事;分遣中使发诸道兵赴襄阳,以讨高季兴
辛丑,徙庆州防御使窦廷琬为金州刺史;冬,十月,廷琬据庆州拒命
丙午,以横海节度使李从敏兼北面行营副招讨使
从敏,帝之从子也
戊申,诏静难节度使李敬周发兵讨窦廷琬
王都据定州,守备固,伺察严,诸将屡有谋翻城应官军者,皆不果
帝遣使者促王宴球攻城,晏球与使者联骑巡城,指之曰:“城高峻如此,借使主人听外兵登城,亦非梯冲所及
徒多杀精兵,无损于贼,如此何为!不若食三州之租,爱民养兵以俟之,彼必内溃
”帝从之
十一月,有司请为哀帝位庙,诏立庙于曹州
平卢节度使晋忠武公霍彦威卒
忠州刺史王雅取归州
庚寅,皇子从厚纳孔循女为妃,循因之得之大梁,厚结王德妃之党,乞留
安重诲具奏其事,力排之,礼毕,促令归镇
甲午,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建立同平章事,充平卢节度使
丙申,上问赵凤:“帝王赐人铁券,何也?”对曰:“与之立誓,令其子孙长享爵禄耳
”上曰:“先朝受此赐者让三人,崇韬、继麟寻皆族灭,朕得脱如毫厘耳
”因叹息久之
赵凤曰:“帝王心存大信,固不必刻之金石也

十二月,甲辰,李敬周奏拔庆州,族窦廷琬
荆南节度使高季兴寝疾,命其子行军司马、忠义节度使、同平章事从诲权知军府事;丙辰,季兴卒
吴主以从诲为荆南节度使兼侍中
史馆修撰张昭远上言:“臣窃见先朝时,皇弟、皇子皆喜俳优,入则饰姬妾,出则夸仆马;习尚如此,何道能贤!诸皇子宜精择师傅,令皇子屈身师事之,讲礼义之经,论安危之理
古者人君即位则建太子,所以明嫡庶之分,塞祸乱之源
今卜嗣建储,臣未敢轻议
至于恩泽赐与之间,婚姻省侍之际,嫡庶长幼,宜有所分,示以等威,绝其侥冀
”帝赏叹其言而不能用
闽王延钧度民二万为僧,由是闽中多僧
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从荣,年少骄很,不亲政务,帝遣左右素与从荣善者往与之处,使从容讽导之
其人私谓从荣曰:“河南相公恭谨好善,亲礼端士,有老成之风;相公齿长,宜自策励,勿令声问出河南之下
”从荣不悦,退,告步军都指挥使杨思权曰:“朝廷之人皆推从厚而短我,我其废乎!”思权曰:“相公手握强兵,且有思权在,何忧?”因劝从荣多募部曲,缮甲兵,阴为自固之备
又谓帝左右曰:“君每誉弟而抑其兄,我辈岂不能助之邪!”其人惧,以告副留守冯赟,赟密奏之
帝召思权诣阙,以从荣故,亦弗之罪也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上天成四年(己丑,公元九二九年)
春,正月,冯赟入为宣徽使,谓执政曰:“从荣刚僻而轻易,宜选重德辅之

王都、秃馁欲突围走,不得出
二月,癸丑,定州都指挥使马让能开门纳官军,都举族自焚,擒秃馁及契丹二千人
辛亥,以王晏球为天平节度使,与赵德钧并加兼侍中
秃馁至大梁,斩于市
枢密使赵敬怡卒
甲子,帝发大梁
丁卯,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协卒于须水
庚午,帝至洛阳
王宴球在定州城下,日以私财飨士,自始攻至克城未尝戮一卒
三月,辛巳,晏球入朝,帝美其功;晏球谢久烦馈运而已
皇子右卫大将军从璨性刚,安重诲用事,从璨不为之屈
帝东巡,以从璨为皇城使
从璨与客宴于会节园,酒酣,戏登御榻,重诲奏请诛之;丙戌,赐从璨死
横山蛮寇邵州
楚王殷命其子武安节度副使、判长沙府希声知政事,总录内外诸军事,自是国政先历希声,乃闻于殷
夏,四月,庚子朔,禁铁锡钱
时湖南专用锡钱,铜钱一直锡钱百,流入中国,法不能禁
丙午,楚六军副使王环败荆南兵于石首
初令缘边置场市党项马,不令诣阙
先是,党项皆诣阙,以贡马为名,国家约其直酬之,加以馆谷赐与,岁费五十馀万缗
有司苦其耗蠹,故止之
壬子,以皇子从荣为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从厚为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
契丹寇云州
甲寅,以端明殿学士、兵部侍郎赵凤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五月,乙酉,中书言:“太常改谥哀帝日昭宣光烈孝皇帝,庙号景宗
既称宗则应入太庙,在别庙则不应称宗
”乃去庙号
帝将祀南郊,遣客省使李仁矩以诏谕两川,今西川献钱一百万缗,东川五十万缗;皆辞以军用不足,西川献五十万缗,东川献十万缗
仁矩,帝在籓镇时客将也,为安重诲所厚,恃恩骄慢
至梓州,董璋置宴召之,日中不往,方拥妓酣饮
璋怒,从卒徒执兵入驿,立仁矩于阶下而诟之曰:“公但闻西川斩李客省,谓我独不能邪!”仁矩流涕拜请,仅而得免;既而厚赂仁矩以谢之
仁矩还,言璋不法
未几,帝复遣退事舍人李彦珣诣东川,入境,失小礼,璋拘其从者,彦珣奔还
高季兴之叛也,其子从诲节谏,不听
从诲既袭位,谓僚佐曰:“唐近而吴远,舍近臣远,非计也
”乃因楚王殷以谢罪于唐
又遗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元信书,求保奏,复修职贡
丙申,元信以从诲书闻,帝许之
契丹寇云州
六月,戊申,复以鄴都为魏州,留守、皇城使并停
庚申,高从诲自称前荆南行军司马、归州刺史,上表求内附
秋,七月,甲申,以从诲为荆南节度使兼侍中
己丑,罢荆南招讨使
八月,吴武昌节度使兼侍中李简以疾求还江都,癸丑,卒于采石
徐知询,简婿也,擅留简亲兵二千人于金陵,表荐简子彦忠代父镇鄂州,徐知诰以龙武统军柴再用为武昌节度使;知询怒曰:“刘崇俊,兄之亲,三世为濠州;彦忠吾妻族,独不得邪!”
初,楚王殷用都军判官高郁为谋主,国赖以富强,邻国皆疾之
庄宗入洛,殷贵其子希范入贡,庄宗爱其警敏,曰:“比闻马氏当为高郁所夺,今有子如此,郁安能得之!”高季兴亦以流言间郁于殷,殷不听;乃遣使遗节度副使、知政事希声书,盛称郁功名,愿为兄弟
使者言于希声曰:“高公常云‘马氏政事皆出高郁’,此子孙之忧也
”希声信之
行军司马杨昭遂,希声之妻族也,谋代郁任,日谮之于希声
希声屡言于殷,称郁奢僭,且外交邻籓,请诛之
殷曰:“成吾功业,皆郁力也;汝勿为此言!”希声固请罢其兵柄,乃左迁郁行军司马
郁谓所亲曰:“亟营西山,吾将归老
猘子渐大,能咋人矣
”希声闻之,益怒,明日,矫以殷命杀郁于府舍,榜谕中外,诬郁谋叛,并诛其族党
至暮,殷尚未知,是日,大雾,殷谓左右曰:“吾昔从孙儒渡淮,每杀不辜,多致兹异
马步院岂有冤死者乎?”明日,吏以郁死告,殷拊膺大恸曰:“吾老耄,政非己出,使我勋旧横罹冤酷!”既而顾左右曰:“吾亦何可久处此乎!”
九月,上与冯道从容语及年谷屡登,四方无事
道曰:“臣常记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历井陉之险,臣忧马蹶,执辔甚谨,幸而无失;逮至平路,放辔自逸,俄至颠陨
凡为天下者亦犹是也
”上深以为然
上又问道:“今岁虽丰,百姓赡足否?”道曰:“农家岁凶则死于流殍,岁丰则伤于谷贱,丰凶皆病者,惟农家为然
臣记进士聂夷中诗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
’语虽鄙俚,曲尽田家之情状
农于四人之中最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
”上悦,命左右录其诗,常讽诵之
鄜州兵戍东川者归本道,董璋擅留其壮者,选赢老归之,仍收其甲兵
癸巳,西川右都押牙孟容弟为资州税官,坐自盗抵死,观察判官冯璩、中门副使王处回为之请,孟知祥曰:“虽吾弟犯法,亦不可贷,况他人乎!”
吴越王镠居其国好自大,朝廷使者曲意奉之则赠遗丰厚,不然则礼遇疏薄
尝遗安重诲书,辞礼颇倨
帝遣供奉官乌昭遇、韩玫使吴越,昭遇与玫有隙,使还,玫奏:“昭遇见镠,称臣拜舞,谓镠为殿下,及私以国事告镠
”安重诲奏赐昭遇死
癸巳,制镠以太师致仕,自馀官爵皆削之,凡吴越进奏官、使者、纲吏,令所在系治之
镠令子传瓘等上表讼冤,皆不省
初,朔方节度使韩洙卒,弟澄为留后
未几,定远军使李匡宾聚党据保静镇作乱,朔方不安;冬,十月,丁酉,韩澄遣使赍绢表乞朝廷命帅
前磁州刺史康福,善胡语,上退朝,多召入便殿,访以时事,福以胡语对;安重诲恶之,常戒之曰:“康福,汝但妄奏事,会当斩汝!”福惧,求外补
重诲以灵州深入胡境,为帅者多遇害,戊戌,以福为朔方、河西节度使
福见上,涕泣辞之;上命重诲为福更他镇,重诲曰:“福自刺史无功建节,尚复何求!且成命已行,难以复改
”上不得已,谓福曰:“重诲不肯,非朕意也
”福辞行,上遣将军牛知柔、河中都指挥使卫审余等将兵万人卫送之
审余,徐州人也
辛亥,割阆、果二州置保宁军,壬子,以内客省使李仁矩为节度使
先是,西川常发刍粮馈峡路,孟知祥辞以本道兵自多,难以奉它镇,诏不许,屡督之;甲寅,知祥奏称财力乏,不奉诏
吴诸道副都统、镇海宁国节使兼侍中徐知询自以握兵据上流,意轻徐知诰,数与知诰争权,内相猜忌,知诰患之,内枢密使王令谋曰:“公辅政日久,挟天子以令境内,谁敢不从!知询年少,恩信未洽于人,无能为也
”知询待诸弟薄,诸弟皆怨之
徐玠知知询不可辅,反持其短以附知诰
吴越王镠遗知询金玉鞍勒、器皿,皆饰以龙凤;知询不以为嫌,乘用之
知询典客周廷望说知询曰:“公诚能捐宝华以结朝中勋旧,使皆归心于公,则彼谁与处!”知询从之,使廷望如江都谕意
廷望与知诰亲吏周宗善,密输款于知诰,亦以知诰阴谋告知询
知询召知诰诣金陵除父温丧,知诰称吴主之命不许,周宗谓廷望曰:“人言侍中有不臣七事,宜亟入谢!”廷望还,以告知询
十一月,知询入朝,知诰留知询为统军,领镇海节度使,遣右雄武都指挥使柯厚征金陵兵还江都,知诰自是始专吴政
知询责知诰曰:“先王违世,兄为人子,初不临丧,可乎?”知诰曰:“尔挺剑待我,我何敢往!尔为人臣,畜乘舆服御物,亦可乎!”知询又以廷望所言诰知诰,知诰曰:“以尔所为告我者,亦廷望也
”遂斩廷望
壬辰,吴主加尊号曰睿圣文明光孝皇帝,大赦,改元大和
康福行至方渠,羌胡出兵邀福,福击走之;至青刚峡,遇吐蕃野利、大虫二族数千帐,皆不觉唐兵至,福遣卫审余掩击,大破之,杀获殆尽
由是威声大振,遂进至灵州,自是朔方始受代
十二月,吴加徐知诰兼中书令,领宁国节度使
知诰召徐知询饮,以金钟酌酒赐之,曰:“愿弟寿千岁
”知询疑有毒,引他器均之,跽献知诰曰:“愿与兄各享五百岁
”知诰变色,左右顾,不肯受,知询捧酒不退
左右莫知所为,伶人申渐高径前为诙谐语,掠二酒合饮之,怀金钟趋出,知诰密遣人以良药解之,已脑溃而卒
奉国节度使、知建州王廷禀称疾退居里第,请以建州授其子继雄;庚子,诏以继雄为建州刺史
安重诲既以李仁矩镇阆州,使与绵州刺史武虔裕皆将兵赴治
虔裕,帝之故吏,重诲之外兄也
重诲使仁矩诇董璋反状,仁矩增饰而奏之
朝廷又使武信节度使夏鲁奇治遂州城隍,缮甲兵,益兵戍之
璋大惧
时道路传言,又将割绵、龙为节镇,孟知祥亦惧
璋素与知祥有隙,未尝通问,至是,璋遣使诣成都,请为其子娶知祥女;知祥许之,谋并力以拒朝廷
起上章摄提格,尽玄黓执徐六月,凡二年有奇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下长兴元年(庚寅,公元九三零年)
春,正月,董璋遣兵筑七寨于剑门
辛巳,孟知祥遣赵季良如梓州修好
鸿胪少卿郭在徽奏请铸当五千、三千、一千大钱;朝廷以其指虚为实,无识妄言,左迁卫尉少卿、同正
吴徙平原王澈为德化王
二月,乙未朔,赵季良还成都,谓孟知祥曰:“董公贪残好胜,志大谋短,终为西川之患
”都指挥使李仁罕、张业欲置宴召知祥;先二日,有尼告二将谋以宴日害知祥;知祥诘之,无状,丁酉,推始言者军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斩之
戊戌,就宴,尽去左右,独诣仁罕第;仁罕叩头流涕曰:“老兵惟尽死以报德
”由是诸将皆亲附而服之
壬子,孟知祥、董璋同上表言:“两川闻朝廷于阆中建节,绵、遂益兵,无不忧恐
”上以诏书慰谕之
乙卯,上祀圆丘,大赦,改元
凤翔节度使兼中书令李从严入朝陪祀,三月,壬申,制徙从严为宣武节度使
癸酉,吴主立江都王琏为太子
丙子,以宣徽使硃弘照为凤翔节度使
康福奏克保静镇,斩李匡宾
复以安义为昭义军
帝将立曹淑妃为后,淑妃谓王德妃曰:“吾素病中烦,倦于接对,妹代我为之
”德妃曰:“中宫敌偶至尊,谁敢干之!”庚寅,立淑妃为皇后
德妃事后恭谨,后亦怜之
初,王德妃因安重诲得进,常德之
帝性俭约,及在位久,宫中用度稍侈,重诲每规谏
妃取外库锦造地衣,重诲切谏,引刘后为戒;妃由是怨之
高从诲遣使奉表诣吴,告以坟墓在中国,恐为唐所讨,吴兵援之不及,谢绝之
吴遣兵击之,不克
董璋恐绵州刺史武虔裕窥其所为,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军司马,囚之府廷
宣武节度使符习,自恃宿将,论议多抗安重诲,重诲求其过失,奏之,丁酉,诏习以太子太师致仕
戊戌,加孟知祥兼中书令,夏鲁奇同平章事
初,帝在真定,李从珂与安重诲饮酒争言,从珂殴重诲,重诲走免;既醒,悔谢,重诲终衔之
至是,重诲用事,自皇子从荣、从厚皆敬事不暇
时从珂为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重诲屡短之于帝,帝不听
重诲乃矫以帝命谕河东牙内指挥使杨彦温使逐之
是日,从珂出城阅马,彦温勒兵闭门拒之,从珂使人扣门诘之曰:“吾将汝厚,何为如是?”对曰:“彦温非敢负恩,受枢密院宣耳
请公入朝
”从珂止于虞乡,遣使以状闻
使者至,壬寅,帝问重诲曰:“彦温安得此言?”对曰:“此奸人妄言耳,宜速讨之
”帝疑之,欲诱致彦温讯其事,除彦温绛州刺史
重诲固请发兵击之,乃命西都留守索自通、步军都指挥使药彦稠将兵讨之
帝令彦稠必生致彦温,吾欲面讯之
召从珂诣洛阳
从珂知为重诲所构,驰入自明
加安重诲兼中书令
李从珂至洛阳,上责之使归第,绝朝请
辛亥,索自通等拔河中,斩杨彦温,癸丑,传首来献
上怒药彦稠不生致,深责之
安重诲讽冯道、赵凤奏从珂失守,宜加罪
上曰:“吾儿为奸党所倾,未明曲直,公辈何为发此言,意不欲置之人间邪?此皆非公辈之意也
”二人惶恐而退
它日,赵凤又言之,上不应
明日,重诲自言之,上曰:“朕昔为小校,家贫,赖此小儿拾马粪自赡,以至今日为天子,曾不能庇之邪!卿欲如何处之于卿为便?”重诲曰:“陛下父子之间,臣何敢言!惟陛下裁之!”上曰:“使闲居私第亦可矣,何复言!”丙辰,以索自通为河中节度使
自通至镇,承重诲旨,籍军府甲仗数上之,以为从珂私造,赖王德妃居中保护,从珂由是得免
士大夫不敢与从珂往来;惟礼部郎中史馆修撰吕琦居相近,时往见之,从珂每月奏请,皆咨琦而后行
戊午,帝加尊号曰圣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
安重诲言昭义节度使王建立过魏州有摇众之语,五月,丙寅,制以太傅致仕
董璋阅集民兵,皆剪发黥面,复于剑门北置永定关,布列烽火
孟知祥累表请割云安等十三盐监隶西川,以盐直赡宁江屯兵,辛卯,许之
六月,癸已朔,日有食之
辛亥,敕防御、团练使、刺史、行军司马、节度副使,自今皆自朝廷除之,诸道无得奏荐
董璋遣兵掠遂、阆镇戍,秋,七月,戊辰,两川以朝廷继遣兵屯遂、阆,复有论奏,自是东北商旅少敢入蜀
八月,乙未,捧圣军使李行德、十将张俭引告密人边彦温告“安重诲发兵,云欲自讨淮南;又引占相者问命
”帝以问侍卫都指挥使安从进、药彦稠,二人曰:“此奸人欲离间陛下勋旧耳
重诲事陛下三十年,幸而富贵,何苦谋反!臣等请以宗族保之
”帝乃斩彦温,召重诲慰抚之,君臣相泣
以前忠武节度使张延朗行工部尚书,充三司使
三司使之名自此始
吴徐知诰以海州都指挥使王传拯有威名,得士心,值团练使陈宣罢归,知诰许以传拯代之;既而复遣宣还海州,征传拯还江都
传拯怒,以为宣毁之,己亥,帅麾下入辞宣
因斩宣,焚掠城郭,帅其众五千来奔
知诰曰:“是吾过也
”免其妻子
涟水制置使王岩将兵入海州,以岩为威卫大将军,知海州
传拯,绾之子也,其季父舆为光州刺史
传拯遣间使持书至光州,舆执之以闻,因求罢归;知诰以舆为控鹤都虞候
时政在徐氏,典兵宿卫者尤难其人,知诰以舆重厚慎密,故用之
壬寅,赵凤奏:“切闻近有奸人,诬陷大臣,摇国柱石,行之未尽
”帝乃收李行德、张俭,皆族之
立皇子从荣为秦王;丙辰,立从厚为宋王
董璋之子光业为宫苑使,在洛阳,璋与书曰:“朝廷割吾支郡为节镇,屯兵三千,是杀我必矣
汝见枢要为吾言:如朝廷更发一骑入斜谷,吾必反!与汝诀矣
”光业以书示枢密承旨李虔徽
未几,朝廷又遣别将荀咸乂将兵戍阆州,光业谓虔徽曰:“此兵未至,吾父必反
吾不敢自爱,恐烦朝廷调发,愿止此兵,吾父保无他
”虔徽以告安重诲,重诲不从
璋闻之,遂反
利、阆、遂三镇以闻,且言已聚兵将攻三镇
重诲曰:“臣久知其如此,陛下含容不讨耳
”帝曰:“我不负人,人负我则讨之!”
九月,癸亥,西川进奏官苏愿白孟知祥云:“朝廷欲大发兵讨两川
”知祥谋于副使赵季良,季良请以东川兵先取遂、阆,然后并兵守剑门,则大军虽来,吾无内顾之忧矣
知祥从之,遣使约董璋同举兵
璋移缴利、阆、遂三镇,数其离间朝廷,引兵击阆州
庚午,知祥以都指挥使李仁罕为行营都部署,汉州刺史赵廷隐副之,简州刺史张业为先锋指挥使,将兵三万攻遂州;别将牙内都指挥使侯弘实、先登指挥使孟思恭将兵四千会璋攻阆州
安重诲久专大权,中外恶之者众;王德妃及武德使孟汉琼浸用事,数短重诲于上
重诲内忧惧,表解机务,上曰:“朕无间于卿,诬罔者朕既诛之矣,卿何为尔?”甲戌,重诲复面奏曰:“臣以寒贱,致位至此,忽为人诬以反,非陛下至明,臣无种矣
由臣才薄任重,恐终不能镇浮言,愿赐一镇以全馀生
”上不许;重诲求之不已,上怒曰:“听卿去,朕不患无人!”前成德节度使范延光劝上留重诲,且曰:“重诲去,谁能代之?”上曰:“卿岂不可?”延光曰:“臣受驱策日浅,且才不逮重诲,何敢当此?”上遣孟汉琼诣中书议重诲事,冯道曰:“诸公果爱安令,宜解其枢务为便
”赵凤曰:“公失言
”乃奏大臣不可轻动
东川兵至阆州,诸将皆曰:“重璋久蓄反谋,以金帛啖其士卒,锐气不可当,宜深沟高垒以挫之,不过旬日,大军至,贼自走矣
”李仁矩曰:“蜀兵懦弱,安能当我精卒!”遂出战,兵未交而溃归
董璋昼夜攻之,庚辰,城陷,杀仁矩,灭其族
初,璋为梁将,指挥使姚洪尝隶麾下,至是,将兵千人戍阆州;璋密以书诱之,洪投诸厕
城陷,璋执洪而让之曰:“吾自行间奖拔汝,今日何相负?”洪曰:“老贼!汝昔为李氏奴,扫马粪,得脔炙,感恩无穷
今天子用汝为节度使,何负于汝而反邪?汝犹负天子,吾受汝何恩,而云相负哉!汝奴材,固无耻;吾义士,岂忍为汝所为乎!吾宁为天子死,不能与人奴并生!”璋怒,然镬于前,令壮士十人刲其肉自啖之,洪至死骂不绝声
帝置洪二子于近卫,厚给其家
甲申,以范延光为枢密使,安重诲如故
丙戌,下制削董璋官爵,兴兵讨之
丁亥,以孟知祥兼西南面供馈使
以天雄节度石敬瑭为东川行营都招讨使,以夏鲁奇为之副
璋使孟思恭分兵攻集州,思恭轻进,败归;璋怒,遣还成都,知祥免其官
戊子,以石敬瑭权知东川事
庚寅,以右武卫上将军王思同为西都留守兼行营马步都虞候,为伐蜀前锋
汉主遣其将梁克贞、李守鄜攻交州,拔之,执静海节度使曲承美以归,以其将李进守交州
冬,十月,癸巳,李仁罕围遂州,夏鲁奇婴城固守;孟知祥命都押牙高敬柔帅资州义军二万人筑长城环之
鲁奇遣马军都指挥使康文通出战,文通闻阆州陷,遂以其众降于仁罕
戊戌,董璋引兵趣利州,遇雨,粮运不继,还阆州
知祥闻之,惊曰:“比破阆中,正欲径取利州,其帅不武,必望风遁去
吾获其仓廪,据漫天之险,北军终不能西救武信
今董公僻处阆州,远弃剑阁,非计也
”欲遣兵三千助守剑门;璋固辞曰:“此已有备

钱镠因朝廷册闽王使都裴羽还,附表引咎;其子传瓘及将佐屡为镠上表自诉
癸卯,敕听两浙纲使自便
以宣徽北院使冯赟为左卫上将军、北都留守
丁未,族诛董光业
楚王殷寝疾,遣使诣阙,请传位于其子希声
朝廷疑殷已死,辛亥,以希声为起复武安节度使兼侍中
孟知祥以故蜀镇江节度使张武为峡路行营招收讨伐使,将水军趣夔州,以左飞棹指挥使袁彦超副之
癸丑,东川兵陷征、合、巴、蓬、果五州
丙辰,吴左仆射、同平章事严可求卒
徐知诰以其长子大将军景通为兵部尚书、参政事,知诰将出镇金陵故也
汉将梁克贞入占城,取其宝货以归
十一月,戊辰,张武至渝州,刺史张环降之,遂取泸州,遣先锋将硃偓分兵趣黔、涪
己巳,楚王殷卒,遗命诸子,兄弟相继;置剑于祠堂,曰;“违吾命者戮之!”诸将议遣兵守四境,然后发丧,兵部侍郎黄损曰:“吾丧君有君,何备之有!宜遣使诣邻道告终称嗣而已

石敬瑭入散关,阶州刺史王经贽、泸州刺史冯晖与前锋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军都指挥使赵在礼引兵出人头山后,过剑门之南,还袭剑门,壬申,克之,杀东川兵三千人,获都指挥使齐彦温,据而守之
晖,魏州人也
甲戌,弘贽等破剑州,而大军不继,乃焚其庐舍,取其资粮,还保剑门
乙亥,诏削孟知祥官爵
己卯,董璋遣使至成都告急
知祥闻剑门失守,大惧,曰:“董公果误我!”庚辰,遣牙内都指挥使李肇将兵五千赴之,戒之曰:“尔倍道兼行,先据剑州,北军无能为也
”又遣使诣遂州,令赵廷隐将万人会屯剑州
又遣故蜀永平节度使李筠将兵四千趣龙州,守要害
时天寒,士卒恐惧,观望不进,廷隐流涕谕之曰:“今北军势盛,汝曹不力战却敌,则妻子皆为人有矣
”众心乃奋
董璋自阆州将两川兵屯木马寨
先是,西川牙内指挥使太谷庞福诚、昭信指挥使谢锽屯来苏村,闻剑门失守,相谓曰:“使北军更得剑州,则二蜀势危矣
”遽引部兵千馀人间道趣剑州
始至,官军万馀人自北山大下,会日暮,二人谋曰:“众寡不敌,逮明则吾属无遗矣
”福诚夜引兵数百升北山,大噪于官军营后,锽帅馀众操短兵自其前急击之;官军大惊,空营遁去,复保剑门,十馀日不出
孟知祥闻之,喜曰:“吾始谓弘贽等克剑门,径据剑州,坚守其城,或引兵直趣梓州,董公必弃阆州奔还;我军失援,亦须解遂州之围
如此则内外受敌,两川震动,势可忧危;今乃焚毁剑州,运粮东归剑门,顿兵不进,吾事济矣
”官军分道趣文州,将袭龙州,为西川定远指挥使潘福超、义胜都头太原沙延祚所败
甲申,张武卒于渝州;知祥命袁彦超代将其兵
硃偓将至涪州,武泰节度使杨汉宾弃黔南,奔忠州;偓追至丰都,还取涪州
知祥以成都支使崔善权武泰留后
董璋遣前陵州刺史王晖将兵三千会李肇等分屯剑州南山
丙戌,马希声袭位,称遗命去建国之制,复籓镇之旧
契丹东丹王突欲自以失职,帅部曲四十人越海自登州来奔
十二月,壬辰,石敬瑭至剑门
乙未,进屯剑州北山;赵廷隐陈于牙城后山,李肇、王晖陈于河桥
敬瑭引步兵进击廷隐,廷隐择善射者五百人伏敬瑭归路,按甲待之,矛稍欲相及,乃扬旗鼓噪击之,北军退走,颠坠下山,俘斩百馀人
敬瑭又使骑兵冲河桥,李肇以强弩射之,骑兵不能进
薄暮,敬瑭引去,廷隐引兵蹑之,与伏兵合击,败之
敬瑭还屯剑门
癸卯,夔州奏复取开州
庚戌,以武安节度使马希声为武安、静江节度使,加兼中书令
石敬瑭征蜀未有功,使者自军前来,多言道险狭,进兵甚难,关右之人疲于转饷,往往窜匿山谷,聚为盗贼
上忧之,壬子,谓近臣曰:“谁能办吾事者!吾当自行耳
”安重诲曰:“臣职忝机密,军威不振,臣之罪也,臣请自往督战
”上许之
重诲即拜辞,癸丑,遂行,日驰数百里
西方籓镇闻之,无不惶骇
钱帛、刍粮昼夜辇运赴利州,人畜毙踣于山谷者不可胜纪
时上已疏重诲,石敬瑭本不欲西征,及重诲离上侧,乃敢累表奏论,以为蜀不可伐,上颇然之
西川兵先戍夔州者千五百人,上悉纵归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下长兴二年(辛卯,公元九三一年)
春,正月,壬戌,孟知祥奉表谢
庚午,李仁罕陷遂州,夏鲁奇自杀
癸酉,石敬瑭复引兵至剑州,屯于北山
孟知祥枭夏鲁奇首以示之
鲁奇二子从敬瑭在军中,泣请往取其首葬之,敬瑭曰:“知祥长者,必葬而父,岂不逾于身首异处乎!”既而知祥果收葬之
敬瑭与赵廷隐战不利,复还剑门
丙戌,加高从诲兼中书令
东川归合州于武信军
初,凤翔节度使硃弘昭谄事安重诲,连得大镇
重诲过凤翔,弘昭迎拜马首,馆于府舍,延入寝室,妻子罗拜,奉进酒食,礼甚谨
重诲为弘昭泣言:“谗人交构,几不免,赖主上明察,得保宗族
”重诲既去,弘昭即奏“重诲怨望,有恶言,不可令至行营,恐夺石敬瑭兵柄
”又遗敬瑭书,言“重诲举措孟浪,若至军前,恐将士疑骇,不战自溃,宜逆止之
”敬瑭大惧,即上言:重诲至,恐人情有变,宜急征还
”宣徽使孟汉琼自西方还,亦言重诲过恶,有诏召重诲还
二月,己丑朔,石敬瑭以遂、阆既陷,粮运不继,烧营北归
军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其书,谓赵季良曰:“北军渐进,奈何?”季良曰:“不过绵州,必遁
”知祥问其故,曰:“我逸彼劳,彼悬军千里,粮尽,能无遁乎!”知祥大笑,以书示之
安重诲至三泉,得诏亟归;过凤翔,硃弘昭不内,重诲惧,驰骑而东
两川兵追石敬瑭至利州,壬辰,昭武节度使李彦琦弃城走;甲午,两川兵入利州
孟知祥以赵廷隐为昭武留后,廷隐遣使密言于知祥曰:“董璋多诈,可与同忧,不可与共乐,他日必为公患
因其至剑州劳军,请图之,并两川之众,可以得志于天下
”知祥不许
璋入廷隐营,留宿而去
廷隐叹曰:“不从吾谋,祸难未已!”
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后李仁罕为峡路行营招讨使,使将水军东略地
辛丑,以枢密使兼中书令安重诲为护国节度使
赵凤言于上曰:“重诲陛下家臣,其心终不叛主,但以不能周防,为人所谗;陛下不察其心,重诲死无日矣
”上以为朋党,不悦
乙巳,赵廷隐、李肇自剑州引还,留兵五千戍利州
丙午,董璋亦还东川,留兵三千戍果、阆
丁巳,李仁罕陷忠州
吴徐知诰欲以中书侍郎、内枢使宋齐丘为相,齐丘自以资望素浅,欲以退让为高,谒归洪州葬父,因入九华山,止于应天寺,启求隐居;吴主下诏征之,知诰亦以书招之,皆不至
知诰遣其子景通自入山敦谕,齐丘始还朝,除右仆射致仕,更命应天寺曰征贤寺
三月,己未朔,李仁罕陷万州;庚申,陷云安监
辛酉,赐契丹东丹王突欲姓东丹,名慕华,以为怀化节度使,瑞、慎等州观察使;其部曲及先所俘契丹将惕隐等,皆赐姓名
惕隐姓狄,名怀惠
李仁罕至夔州,宁江节度使安崇阮弃镇,与杨汉宾自均、房逃归;壬戌,仁罕陷夔州
帝既解安重诲枢务,乃召李从珂,泣谓曰:“如重诲意,汝安得复见吾!”丙寅,以从珂为左卫大将军
壬申,横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孔循卒
乙酉,复以钱镠为天下兵马都元帅、尚父、吴越国王,遣监门上将军张篯往谕旨,以曏日致仕,安重诲矫制也
丁亥,以太常卿李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夏,四月,辛卯,以王德妃为淑妃
闽奉国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延禀闻闽王延钧有疾,以次子继升知建州留后,帅建州刺史继雄将水军袭福州
癸卯,延禀攻西门,继雄攻东门;延钧遣楼船指挥使王仁达将水军拒之
仁达伏甲舟中,伪立白帜请降,继雄喜,屏左右,登仁达舟慰抚之;仁达斩继雄,枭首于西门
延禀方纵火攻城,见之,恸哭,仁达因纵兵击之,众溃,左右以斛舁延禀而走,甲辰,追擒之
延钧见之曰:“果烦老史再下!”延禀惭不能对
延钧囚于别室,遣使者如建州招抚其党;其党杀使者,奉继升及弟继伦奔吴越
仁达,延钧从子也
以宣徽北院使赵延寿为枢密使
己酉,天雄节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
辛亥,以硃弘照为宣徽南院使
五月,闽王延钧斩王延禀于市,复其姓名曰周彦琛,遣其弟都教练使延政如建州抚慰吏民
丁卯,罢亩税麹钱,城中官造麹减旧半价,乡村听百姓自造;民甚便之
己卯,以孟汉琼知内侍省事,充宣徽北院使
汉琼,本赵王镕奴也
时范延光、赵延寿虽为枢密使,惩安重悔以刚愎得罪,每于政事不敢可否;独汉琼与王淑妃居中用事,人皆惮之
先是,宫中须索稍逾常度,重诲辄执奏,由是非分之求殆绝
至是,汉琼直以中宫之命取府库物,不复关由枢密院及三司,亦无语文书,所取不可胜纪
辛巳,以相州刺史孟鹄为左骁卫大将军,充三司使
昭武留后赵廷隐自成都赴利州,逾月,请兵进取兴元及秦、凤;孟知祥以兵疲民困,不许
护国节度使兼中书令安重诲内不自安,表请致仕;闰月,庚寅,制以太子太师致仕
是日,其子崇赞、崇绪逃奔河中
壬辰,以保义节度使李从璋为护国节度使;甲午,遣步军指挥使药彦稠将兵趣河中
安崇赞等至河中,重诲惊曰:“汝安得来?”既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为人所使耳
吾以死徇国,夫复何言!”乃执二子表送诣阙
明日,有中使至,见重诲,恸哭久之;重诲问其故,中使曰:“人言令公有异志,朝廷已遣药彦稠将兵至矣
”重诲曰:“吾受国怨,死不足报,敢有异志,更烦国家发兵,贻主上之忧,罪益重矣
”崇赞等至陕,有诏系狱
皇城使翟光鄴素恶重诲,帝遣诣河中察之,曰:“重诲果有异志则诛之
”光鄴至河中,李从璋以甲士围其第,自入见重诲,拜于庭下
重诲惊,降阶答拜,从璋奋挝击其首;妻张氏惊救,亦挝杀之
奏至,己亥,下诏,以重诲离间孟知祥、董璋、钱镠为重诲罪,又诬其欲自击淮南以图兵柄,遣元随窃二子归本道;并二子诛之
丙午,帝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各还本道,谕以安重诲专命,兴兵致讨,今已伏辜
六月,乙丑,复以李从珂同平章事,充西都留守
丙子,命诸道均民田税
闽王延钧好神仙之术,道士陈守元、巫者徐彦、兴盛韬共诱之作宝皇宫,极土木之盛,以守元为宫主
秋,九月,己亥,更赐东凡慕华姓名曰李赞华
吴镇南节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谏卒;以诸道副都统、镇海节度使、守中收令徐知询代之,赐爵东海郡王
徐知诰之召知询入朝也,知谏豫其谋
知询遇其丧于涂,抚棺泣曰:“弟用心如此,我亦无憾,然何面见先王于地下乎!”辛丑,加枢密使范延光同平章事
辛亥,敕解纵五坊鹰隼,内外无得更进
冯道曰:“陛下可谓仁及禽兽
”上曰:“不然
朕昔尝从武皇猎,时秋稼方熟,有兽逸入田中,遣骑取之,比及得兽,馀稼无几
以是思之,猎有损无益,故不为耳

冬,十月,丁卯,洋州指挥使李进唐攻通州,拔之
壬午,以王延政为建州刺史
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癸巳,苏愿至成都,孟知祥闻甥妷在朝廷者皆无恙,遣使告董璋,欲与之俱上表谢罪
璋怒曰:“孟公亲戚皆完,固宜归附;璋已族灭,尚何谢为!诏书皆在苏愿腹中,刘澄安得豫闻,璋岂不知邪!”由是复为怨敌
乙未,李仁罕自夔州引兵还成都
吴中书令徐知诰表称辅政岁久,请归老金陵;乃以知诰为镇海、宁国节度使,镇金陵,馀官如故,总录朝政如徐温故事
以其子兵部尚书、参政事景通为司徒、同平章事,知中外左右诸军事,留江都辅政;以内枢使、同平章事王令谋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以宋齐丘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并同平章事,兼内枢使,以佐景通
赐德胜节度使张崇爵清河王
崇在庐州贪暴,州人苦之,屡尝入朝,厚以货结权要,由是常得还镇,为庐州患者二十馀年
十二月,甲寅朔,初听百姓自铸农器并杂铁器,每田二亩,夏秋输农具三钱
武安、静江节度使马希声闻梁太祖嗜食鸡,慕之,既袭位,日杀五十鸡为膳;居丧无戚容
庚申,葬武穆王于衡阳,将发引,顿食鸡隺数盘,前吏部侍郎潘起讥之曰:“昔阮籍居丧食蒸豚;何代无贤!”
癸亥,徐知诰至金陵
昭武留后赵廷隐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堑已完,顷在剑州与牙内都指挥使李肇同功,愿以昭武让肇,知祥褒谕,不许;延隐三让,癸酉,知祥召廷隐还成都,以肇代之
闽陈守元等称宝皇之命,谓闽王延钧曰:“苟能避位受道,当为天子六十年
”延钧信之,丙子,命其子节度使使继鹏权军府事
延钧避位受箓,道名玄锡
爱州将杨廷艺养假子三千人,图复交州;汉交州守将李进知之,受其赂,不以闻
是岁,廷艺举兵围交州,汉主遣承旨程宝将兵救之,未至,城陷
进逃归,汉主杀之
宝围交州,廷艺出战,宝败死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中之下长兴三年(壬辰,公元九三二年)
春,正月,枢密使范延光言:“自灵州至邠州方渠镇,使臣及外国入贡者多为党项所掠,请发兵击之
”己丑,遣静难节度使药彦稠、前朔方节度使康福将步骑七千讨党项
乙未,孟知祥妻福庆长公主卒
孟知祥以朝廷恩意优厚,而董璋塞绵州路,不听遣使入谢,与节度副使赵季良等谋,欲发使自峡江上表,掌书记李昊曰:“公不与东川谋而独遣使,则异日负约之责在我矣
”乃复遣使语之,璋不从
二月,赵季良与诸将议遣昭武都监太原高彦俦将兵攻取壁州,以绝山南兵转入山后诸州者;孟知祥谋于僚佐,李昊曰:“朝廷遣苏愿等西归,未尝报谢,今遣兵侵轶,公若不顾坟墓、甥妷,则不若传檄举兵直取梁、洋,安用壁州乎!”知祥乃止
季良由是恶昊
辛未,初令国子监校定《九经》,雕印卖之
药彦稠等奏破党项十九族,俘二千七百人
赐高从诲爵勃海王
吴徐知诰作礼贤院于府舍,聚图书,延士大夫,与孙晟及海陵陈觉谈议时事
孟知祥三遣使说董璋,以主上加礼于两川,苟不奉表谢罪,恐复致讨;璋不从
三月,辛丑,遣李昊诣梓州,极论利害,璋见昊,诟怒,不许
昊还,言于知祥曰:“璋不通谋议,且有窥西川之志,公宜备之

甲辰,闽王延钧复位
吴越武肃王钱镠疾,谓将吏曰:“吾疾必不起,诸儿皆愚懦,谁可为帅者?”众泣曰:“两镇令公仁孝有功,孰不爱戴!”镠乃悉出印钥授传瓘,曰:“将吏推尔,宜善守之
”又曰:“子孙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
”庚戌卒,年八十一
传瓘与兄弟同幄行丧,内牙指挥使击仁章曰:“令公嗣先王霸业,将吏旦幕趋谒,当与诸公子异处
”乃命主者更设一幄,扶传瓘居之,告将吏曰:“自今惟谒令公,禁诸公子从者无得妄入
”昼夜警卫,未尝休息
镠末年左右皆附传瓘,独仁章数以事犯之
至是,传瓘劳之,仁章曰:“先王在位,仁章不知事令公,今日尽节,犹事先王也
”传瓘嘉叹久之
传瓘既袭位,更名元瓘,兄弟名“传”者皆更为“元”
以遗命去国仪,用籓镇法;除民田荒绝者租税
命处州刺史曹仲达权知政事
置择能院,掌选举殿最,以浙西营田副使沈崧领之
内牙指挥使富阳刘仁巳及陆仁章久事,仁章性刚,仁巳好毁短人,皆为众所恶
一日,诸将共诣府门请诛之;元瓘使从子仁俊谕之曰:“二将事先王久,吾方图其功,汝曹乃欲逞私憾而杀之,可乎,吾为汝王,汝当禀吾命;不然,吾当归临安以避贤路!”众惧而退
乃以仁章为衢州刺史,仁巳为湖州刺史
中外有上书告讦者,元瓘皆置不问,由是将吏辑睦
初,契丹舍利荝剌与惕隐皆为赵德钧所擒,契丹屡遣使请之
上谋于群臣,德钧等皆曰:“契丹所以数年不犯边,数求和者,以此辈在南故也,纵之则边患复生
”上以问冀州刺史杨檀,对曰:“荝剌,契丹之骁将,曏助王都谋危社稷,幸而擒之,陛下免其死,为赐已多
契丹失之如丧手足
彼在朝廷数年,知中国虚实,若得归,为患必深,彼才出塞,则南向发矢矣,恐悔之无及
”上乃止
檀,沙陀人也
上欲授李赞华以河南籓镇,群臣皆以为不可,上曰:“吾与其父约为昆弟,故赞华归我
吾老矣,后世继体之君,虽欲招之,其可致乎!”夏,四月,癸亥,以赞华为义成节度使,为选朝士为僚属辅之
赞华但优游自奉,不豫政事;上嘉之,虽时有不法亦不问,以庄宗后宫夏氏妻之
赞华好饮人血,姬妾多刺臂以吮之;婢仆小过,或抉目,或刀刲火灼;夏氏不忍其残,奏离婚为尼
乙丑,加宋王从厚兼中书令
东川节度使董璋会诸将谋袭成都,皆曰必克;前陵州刺史王晖曰:“剑南万里,成都为大,时方盛夏,师出无名,必无成功
”璋不从
孟知祥闻之,遣马军都指挥使潘仁嗣将三千人诣汉州诇之
璋入境,破白杨林镇,执戍将武弘礼,声势甚盛,知祥忧之
赵季良曰:“璋为人勇而无恩,士卒不附,城守则难克,野战则成擒矣
今不过巢穴,公之利也
璋用兵精锐皆在前锋,公宜以赢兵诱之,以劲兵待之,始虽小衄,后必大捷
璋素有威名,今举兵暴至,人心危惧
公当自出御之,以强众心
”赵廷隐以季良言为然,曰:“璋轻而无谋,举兵必败,当为公擒之
”辛巳,以廷隐为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将三万人拒之
五月,壬午朔,廷隐入辞
董璋檄书至,又有遗季良、廷隐及李肇书,诬之云,季良、廷隐与己通谋,召己令来
知祥以书授廷隐,廷隐不视,投之于地,曰:“不过为反间,欲令公杀副使与廷隐耳
”再拜而行
知祥曰:“事必济矣
”肇素不知书,视之,曰:“璋教我反耳
”囚其使者,然亦拥众为自全计
璋兵至汉州,潘仁嗣与战于赤水,大败,为璋所擒,璋遂克汉州
癸未,知祥留赵季良、高敬柔守成都,自将兵八千趣汉州,至弥牟镇,赵廷隐陈于镇北
甲申,迟明,廷隐陈于鸡踪桥,义胜定元都知兵马使张公鐸陈于其后
俄而璋望西川兵盛,退陈于武侯庙下,璋帐下骁卒大噪曰:“日中曝我辈何为,何不速战!”璋乃上马
前锋始交,东川右厢马步都指挥使张守进降于知祥,言“璋兵尽此,无复后继,当急击之
”知祥登高冢督战,左明义指挥使毛重威、左冲山指挥使李瑭守鸡踪桥,皆为东川兵所杀
赵廷隐三战不利,牙内都指挥副使侯弘实兵亦却,知祥惧,以马棰指后陈
张公鐸帅众大呼而进,东川兵大败,死者数千人,擒东川中都指挥使元璝、牙内副指挥使董光演等八十馀人
璋拊膺曰:“亲兵皆尽,吾何依乎!”与数骑遁去,馀众七千人降,复得潘仁嗣
知祥引兵追璋至五侯津,东川马步都指挥使元瑰降
西川兵入汉州府第,求璋不得,士卒争璋军资,故璋走得免
赵廷隐追至赤水,又降其卒三千人
是夕,知祥宿雒县,命李昊草榜谕东川吏民,及草书劳问璋,且言将如梓州询负约之由,请见伐之罪
乙酉,知祥会廷隐于赤水,遂西还,命廷隐将兵攻梓州
璋至梓州,肩舆而入,王晖迎问曰:“太尉全军出征,今还者无十人,何也?”璋涕泣不能对
至府第,方食,晖与璋从子牙内都虞侯延浩帅兵三百大嗓而入
璋引妻子登城,子光嗣自杀
璋至北门楼,呼指挥使潘稠使讨乱兵,稠引十卒登城,斩璋首,乃取光嗣首以授王晖,晖举城迎降
赵廷隐入梓州,封府库以待知祥
李肇闻璋败,始斩其使以闻
丙戌,知祥入成都,丁亥,复将兵八千如梓州,至新都
赵廷隐献董璋首
己丑,发玄武,赵廷隐帅东川将吏来迎
康福奏党项钞盗者已伏诛,馀皆降附
壬辰,孟知祥有疾,癸巳,疾甚,中门副使王处回侍左右,庖人进食,必空器而出,以安众心
李仁罕自遂州来,赵廷隐迎于板桥;仁罕不称东川之功,侵侮廷隐,廷隐大怒
乙未,知祥疾瘳;丁酉,入梓州
戊戌,犒赏将士,既罢,知祥谓李仁罕、赵廷隐曰:“二将谁当镇此?”仁罕曰:“令公再与蜀州,亦行耳
”廷隐不对
知祥愕然,退,命李昊草牒,俟二将有所推则命一人为留后,昊曰:“昔梁祖、庄宗皆兼领四镇,今二将不让,惟公自领之为便耳
公宜亟还府,更与赵仆射议之

己亥,契丹使者迭罗卿辞归国,上曰:“朕志在安边,不可不少副其求
”乃遣荝骨舍利与之俱归
契丹以不得荝剌,自是数寇云州及振武
孟知祥命李仁罕归遂州,留赵廷隐东川巡检,以李昊行梓州军府事
昊曰:“二虎方争,仆不敢受命,愿从公还
”乃以都押牙王彦铢为东川监押
癸卯,知祥至成都,赵廷隐寻亦引兵西还
知祥谓李昊曰:“吾得东川,为患益深
”昊请其故,知祥曰:“自吾发梓州,得仁罕七状,皆云‘公宜自领东川,不然诸将不服
’廷隐言‘本不敢当东川,因仁罕不让,遂有争心耳
’君为我晓廷隐,复以阆州为保宁军,益以果、蓬、渠、开四州,往镇之
吾自领东川,以绝仁罕之望
”廷隐犹不平,请与仁罕斗,胜者为东川;昊深解之,乃受命
六月,以廷隐为保宁留后
戊午,赵季良帅将吏请知祥兼镇东川,许之
季良等又请知祥称王,权行制书,赏功臣,不许
董璋之起兵攻知祥也,山南西道节度使王思同以闻,范延光言于上曰:“若两川并于一贼,抚众守险,则取之益难,宜及其交争,早图之
”上命思同以兴元之兵密规进取
未几,闻璋败死,延光曰:“知祥虽据全蜀,然士卒皆东方人,知祥恐其思归为变,亦欲倚朝廷之重以威其众
陛下不屈意抚之,彼则无从自新
”上曰:“知祥吾故人,为人离间至此,何屈意之有!”乃遣供奉官李存瑰赐知祥诏曰:“董璋狐狼,自贻族灭
卿丘园亲戚皆保安全,所宜成家世之美名,守君臣之大节
”存瑰,克宁之子,知祥之甥也
闽王廷钧谓陈守元曰:“为我问宝皇:既为六十年天子,后当何如?”明日,守元入曰:“昨夕奏章,得宝皇旨,当为大罗仙主
”徐彦等亦曰:“北庙崇顺王尝见宝皇,其言与守元同
”延钧益自负,始谋称帝
表朝廷云:“钱镠卒,请以臣为吴越王;马殷卒,请以臣为尚书令
”朝廷不报,自是职贡遂绝
起玄黓执徐七月,尽阏逢敦牂闰正月,凡一年有奇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下长兴三年(壬辰,公元九三二年)
秋,七月,辛巳,朔方奏夏州党项入寇,击败之,追至贺兰山
己丑,加镇海、镇东军节度使钱元瓘中书令
庚寅,李存瑰至成都,孟知祥拜泣受诏
武安、静江节度使马希声以湖南比年大旱,命闭南岳及境内诸神祠门,竟不雨
辛卯,希声卒,六军使袁诠、潘约等迎镇南节度使希范于朗州而立之
乙未,孟知祥遣李存瑰还,上表谢罪,且告福庆公主之丧
自是复称籓,然益骄倨矣
庚子,以西京留守、同平章事李从珂为凤翔节度使
废武兴军,复以凤、兴、文三州隶山南西道
丁未,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凤同平章事,充安国节度使
八月,庚申,马希范至长沙;辛酉,袭位
甲子,孟知祥令李昊为武泰赵季良等五留后草表,请以知祥为蜀王,行墨制,仍自求旌节,昊曰:“比者诸将攻取方镇,即有其地,今又自求朝廷节铖及明公封爵,然则轻重之权皆在群下矣;借使明公自请,岂不可邪!”知祥大悟,更令昊为己草表,请行墨制,补两川刺史已下;又表请以季良等五留后为节度使
初,安重诲欲图两川,自知祥杀李严,每除刺史,皆以东兵卫送之,小州不减五百人,夏鲁奇、李仁矩、武虔裕各数千人,皆以牙队为名
及知祥克遂、阆、利、夔、黔、梓六镇,得东兵无虑三万人,恐朝廷征还,表请其妻子
吴徐知诰广金陵城周围二十里
初,契丹既强,寇抄卢龙诸州皆遍,幽州城门之外,虏骑充斥
每自涿州运粮入幽州,虏多伏兵于阎沟,掠取之
及赵德钧为节度使,城阎沟而戍之,为良乡县,粮道稍通
幽州东十里之外,人不敢樵牧;德钧于州东五十里城潞县而戍之,近州之民始得稼穑
至是,又于州东北百馀里城三河县以通蓟州运路,虏骑来争,德钧击却之
九月,庚辰朔,奏城三河毕
边人赖之
壬午,以镇南节度使马希范为武安节度使,兼侍中
孟知祥命其子仁赞摄行军司马,兼都总辖两川牙内马步都军事
冬,十月,己酉朔,帝复遣李存瓘如成都,凡剑南自节度使、刺史以下官,听知祥差罢讫奏闻,朝廷更不除人;唯不遣戍兵妻子,然其兵亦不复征也
秦王从荣喜为诗,聚浮华之士高辇等于幕府,与相唱和,颇自矜伐
每置酒,辄令僚属赋诗,有不如意者面毁袭抵弃
壬子,从荣入谒,帝语之曰:“吾虽不知书,然喜闻儒生讲经义,开益人智思
吾见庄宗好为诗,将家子文非素习,徒取人窃笑,汝勿效也

丙辰,幽州奏契丹屯捺剌泊
前影义节度使李金全屡献马,上不受,曰:“卿在镇为治何如?勿但以献马为事!”金全,吐谷浑人也
壬申,大理少卿康澄上疏曰:“臣闻童谣非祸福之本,妖祥岂隆替之源!故雊雉升鼎而桑谷生朝,不能止殷宗之盛;神马长嘶而玉龟告兆,不能延晋祚之长
是知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有深可畏者六:阴阳不调不足惧,三辰失行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川涸不足惧,蟊贼伤稼不足惧;贤人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
不足惧者,愿陛下存而勿论;深可畏者,愿陛下修而靡忒
”优诏奖之
秦王从荣为人鹰视,轻佻峻急;既判六军诸卫事,复参朝政,多骄纵不法
初,安重诲为枢密使,上专属任之
从荣及宋王从厚自襁褓与之亲狎,虽典兵,常为重诲所制,畏事之
重诲死,王淑妃与宣徽使孟汉琼宣传帝命,范延光、赵延寿为枢密使,从荣皆轻侮之
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其妻永宁公主与从荣异母,素相憎疾
从荣以从厚声名出己右,尤忌之;从厚善以卑弱奉之,故嫌隙不外见
石敬瑭不欲与从荣共事,常思外补以避之
范延光、赵延寿亦虑及祸,屡辞机要,请与旧臣迭为之,上不许
会契丹欲入寇,上命择帅臣镇河东,延光、延寿皆曰:“当今帅臣可往者,独石敬瑭、康义诚耳
”敬瑭亦愿行,上即命除之
既受诏,不落六军副使,敬瑭复辞,上乃以宣徽使硃弘昭知山南东道,代义诚诣阙
十一月,辛巳,以三司使孟秸为忠武节度使,以忠武节度使冯赟充宣徽南院使,判三司
鹄本刀笔吏,与范延光乡里厚善,数年间引擢至节度使;上虽知其太速,然不能违也
乙酉,上以胡寇浸逼北边,命趣议河东帅;石敬瑭欲之,而范延光、赵延寿欲用康义诚,议久不决
枢密直学士李崧以为非石太尉不可
延光曰:“仆亦累奏用之,上欲留之宿卫耳
”会上遣中使趣之,众乃从崧议
丁亥,以石敬瑭为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兼大同、振武、彰国、威塞等军蕃汉马步总管,加兼侍中
己丑,加枢密使赵延寿同平章事
吴以诸道都统徐知诰为大丞相、太师,加领德胜节度使;知诰矢丞相、太师
大同节度使张敬达聚兵要害,契丹竟不敢南下而还
敬达,代州人也
蔚州刺史张彦超本沙陀人,尝为帝养子,与石敬瑭有隙;闻敬瑭为总管,举城附于契丹,契丹以为大同节度使
石敬瑭至晋阳,以部将刘知远、周瑰为都押衙,委以心腹;军事委知远,帑藏委瑰
瑰,晋阳人也
十二月,戊午,以康义诚为河阳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马步都指挥使;以硃弘昭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是岁,汉主立其子耀枢为雍正,龟图为康王,弘度为宾王,弘熙为晋王,弘昌为越王,弘弼为齐王,弘雅为韶王,弘泽为镇王,弘操为万王,弘杲为循王,弘为思王,弘邈为高王,弘简为同王,弘建为益王,弘济为辩王,弘道为贵王,弘昭为宜王,弘政为通王,弘益为定王;未几,徙弘度为秦王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下长兴四年(癸巳,公元九三三年)
春,正月,戊子,加秦王从荣守尚书令,兼侍中
庚寅,以端明殿学士归义刘昫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闽人有言真封宅龙见者,闽王延钧更命其宅曰龙跃宫
遂诣宝皇宫受册,备仪卫,入府,即皇帝位,国号大闽,大赦,改元龙启;更名璘
追尊父祖,立五庙
以其僚属李敏为左仆射、门下侍郎,其子节度使继鹏为右仆射、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以亲吏吴勖为枢密使
唐册礼使裴杰、程侃适至海门,闽主以杰为如京使;侃固求北还,不许
闽主自以国小地僻,常谨事四邻,由是境内差安
二月,戊申,孟知祥墨制以赵季良等为五镇节度使
凉州大将拓跋承谦及耆老上表,请以权知留后孙超为节度使
上问使者:“超为何人?”对曰:“张义潮在河西,朝廷以天平军二千五百人戍凉州
自黄巢之乱,凉州为党项所隔,郓人稍稍物故皆尽,超及城中之人皆其子孙也

乙卯,以马希范为武安、武平节度使,兼中书令
戊午,定难节度使李仁福卒;庚申,军中立其子彝超为留后
癸亥,以孟知祥为东西川节度使、蜀王
先是,河西诸镇皆言李仁福潜通契丹,朝廷恐其与契丹连兵,并吞河右,南侵关中,会仁福卒,三月,癸未,以其子彝超为彰武留后,徙彰武节度使安从进为定难留后,仍命静难节度使药彦稠将兵五万,以宫苑使安重益为监军,送从进赴镇
从进,索葛人也
乙酉,始下制除赵季良等为五镇节度使
丁亥,敕谕夏、银、绥、宥将士吏民,以“夏州穷边,李彝超年少,未能扞御,故徙之延安,从命则有李从严、高允韬富贵之福,违命则有王都、李匡宾覆族之祸
”夏,四月,彝超上言,为军士百姓拥留,未得赴镇,诏遣使趣之
言事者请为亲王置师傅,宰相畏秦王从荣,不敢除人,请令王自择
秦王府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荐兵部侍郎刘瓚于从荣,从荣表请之
癸丑,以瓚为秘书监、秦王傅,前襄州支使山阳鱼崇远为记室
瓚自以左迁,泣诉,不得免
王府参佐皆新进少年,轻脱谄谀,瓚独从容规讽,从荣不悦
瓚虽为傅,从荣一概以僚属待之,瓚有难色;从荣觉之,自是戒门者勿为通,月听一至府,或竟日不召,亦不得食
李彝超不奉诏,遣共兄阿啰王守青岭门,集境内党项诸胡以自救
药彦稠等进屯芦关,彝超遣党项抄粮运及攻具,官军自芦关退保金明
闽王璘立子继鹏为福王,充宝皇宫使
五月,戊寅,立皇子从珂为潞王,从益为许王,从子天平节度使从温为兗王,护国节度使从璋为洋王,成德节度使从敏为泾王
庚辰,闽地震,闽主璘避位修道,命福王继鹏权总万机
初,闽王审知性节俭,府舍皆庳陋;至是,大作宫殿,极土木之盛
甲申,帝暴得风疾;庚寅,小愈,见群臣于文明殿
壬辰夜,夏州城上举火,比明,杂虏数千骑救之,安从进遣先锋使宋温击走之
吴宋齐丘劝徐知诰徙吴主都金陵,知诰乃营宫城于金陵
帝旬日不见群臣,都人忷惧,或潜窜山野,或寓止军营
秋,七月,庚辰,帝力疾御广寿殿,人情始安
安从进攻夏州
州城赫连勃勃所筑,坚如铁石,斫凿不能入
又党项万馀骑徜徉四野,抄掠粮饷,官军无所刍牧
山路险狭,关中民输斗粟束稿费钱数缗,民间困竭不能供
李彝超兄弟登城谓从进曰:“夏州贫瘠,非有珍宝蓄积可以充朝廷贡赋也;但以祖父世守此土,不欲失之
蕞尔孤城,胜之不武,何足烦国家劳费如此!幸为表闻,若许其自新,或使之征伐,愿为众先
”上闻之,壬午,命从进引兵还
其后有知李仁福阴事者,云:“仁福畏朝廷除移,扬言结契丹为援,契丹实不与之通也;致朝廷误兴是役,无功而还
”自是夏州轻朝廷,每有叛臣,必阴与之连以邀赂遗
上疾久未平,征夏州无功,军士颇有流言,乙酉,赐在京诸军优给有差;既赏赉无名,士卒由是益骄
丁亥,赐钱元瓘爵吴王
元瓘于兄弟甚厚,其兄中吴、建武节度使元瓘自苏州入见,元瓘以家人礼事之,奉觞为寿,曰:“此兄之位也,而小子居之,兄之赐也
”元瓘曰:“先王择贤而立之,君臣位定,元瓘知忠顺而已
”因相与对泣
戊子,闽主璘复位
初,福建中军使薛文杰,性巧佞,璘喜奢侈,文杰以聚使用求媚,璘以为国计使,亲任之
文杰阴求富民之罪,籍没其财,被榜捶者胸背分受,仍以铜斗火熨之
建州土豪吴光入朝,文杰利其财,求其罪,将治之;光怨怒,帅其众且万人叛奔吴
帝以工部尚书卢文纪、礼部郎中吕琦为蜀王册礼使,并赐蜀王一品朝服
知祥自作九旒冕、九章衣,车服旌旗皆拟王者
八月,乙巳朔,文纪等至成都
戊申,知祥服痛冕,备仪卫诣驿,降阶北面受册,升玉辂
至府门,乘步辇而归
文纪,简求之孙也
戊申,群臣上尊号曰圣明神武广道法天文德恭孝皇帝,大赦
在京及诸道将士各等第优给
时一月之间再行优给,由是月度益窘
太仆少卿致仕何泽见上寝疾,秦王从荣权势方盛,冀己复进用,表请立从荣为太子
上览表泣下,私谓左右曰:“群臣请立太子,朕当归老太原旧第耳
”不得已,丙戌,诏宰相枢密使议之
丁卯,从荣见上,言曰:“窃闻有奸人请立臣为太子;臣幼小,且愿学治军民,不愿当此名
”上曰:“群臣所欲也
”从荣退,见范延光、赵延寿曰:“执政欲以吾为太子,是欲夺我兵柄,幽之东宫耳
”延光等知上意,且惧从荣之言,即具以白上;辛未,制以从荣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九月,甲戌朔,吴主立德妃王氏为皇后
戊寅,加范延光、赵延寿兼侍中
癸未,中书奏节度使见元帅仪,虽带平章事,亦以军礼廷参,从之
帝欲加宣徽使、判三司冯赟同平章事;赟父名章
执政误引故事,庚寅,加赟同中书门下二品,充三司使
秦王从荣请严卫、捧圣步骑两指挥为牙兵
每入朝,从数百骑,张弓挟矢,驰骋衢路;令文士试草《檄淮南书》,陈己将廓清海内之意
从荣不快于执政,私谓所亲曰:“吾一旦南面,必族之!”范延光、赵延寿惧,屡求外补以避之
以上为见己病而求去,甚怒,曰:“欲去自去,奚用表为!”齐国公主复为延寿言于禁中,云“延寿实有疾,不堪机务
”丙申,二人复言于上曰:“臣等非敢惮劳,愿与勋旧迭为之
亦不敢俱去,愿听一人先出
若新人不称职,复召臣,臣即至矣
”上乃许之
戊戌,以延寿为宣武节度使;以山南节道节度使硃弘昭为枢密使、同平章事
制下,弘昭复辞,上叱之曰:“汝辈皆不欲在吾侧,吾蓄养汝辈何为!”弘昭乃不敢言
吏部侍郎张文宝泛海使杭州,船坏,水工以小舟济之,风飘至天长;从者二百人,所存者五人
吴主厚礼之,资以从者仪服钱币数万,仍为之牒钱氏,使于境上迎侯
文宝独受饮食,馀皆辞之,曰:“本朝与吴久不通问,今既非君臣,又非宾主,若受兹物,何辞以谢!”吴主嘉之,竟达命于杭州而还
庚子,以前义成节度使李赞化为昭信节度使,留洛阳食其俸
辛丑,诏大元帅从荣位在宰相上
吴徐知诰以国中水火屡为灾,曰:“兵民困苦,吾安可独乐!”悉纵遣侍妓,取乐器焚之
闽内枢密使薛文杰说闽王抑挫诸宗室;从子继图不胜忿,谋反,坐诛,连坐者千馀人
冬,十月,乙卯,范延光、冯赟奏:“西北诸胡卖马者往来如织,日月绢无虑五千匹,计耗国用什之七,请委缘边镇戍择诸胡所卖马良者给券,具数以闻
”从之
戊午,以前武兴节度使孙岳为三司使
范延光屡因孟汉琼、王淑妃以求出
庚申,以延光为成德节度使,以冯赟为枢密使
帝以亲军都指挥使、同平章事康义诚为朴忠,亲任之
时要近之官多求出以避秦王之祸,义诚度不能自脱,乃令其子事秦王,务以恭顺持两端,冀得自全
权知夏州事李彝超上表谢罪,求昭雪;壬戌,以彝超为定难军节充使
十一月,甲戌,上饯范延光,酒罢,上曰:“卿今远去,事宜尽言
”对曰:“朝廷大事,愿陛下与内久辅臣参决,勿听群小之言
”遂相泣而别
时孟汉琼用事,附之者共为朋党以蔽惑上听,故延光言及之
庚辰,改慎州怀化军
置保顺军于洮州,领洮、鄯等州
戊子,帝疾复作,己丑,大渐,秦王从荣入问疾,帝俯首不能举
王淑妃曰:“从荣在此
”帝不应
从荣出,闻宫中皆哭,从荣意帝已殂,明旦,称疾不入
是夕,帝实小愈,而从荣不知
从荣自知不为时论所与,恐不得为嗣,与其党谋,欲以兵入侍,先制权臣
辛卯,从荣遣都押牙马处钧谓硃弘昭、冯赟曰:“吾欲帅牙兵入宫中侍疾,且备非常,当止于何所?”二人曰:“王自择之
”既而私于处钧曰:“主上万福,王宜竭心忠孝,不可妄信人浮言
”从荣怒,复遣处钧谓二人曰:“公辈殊不爱家族邪?何敢拒我!”二人患之,入告王淑妃及宣徽使孟汉琼,咸曰:“兹事不得康义诚不可济
”乃召义诚谋之,义诚竟无言,但曰:“义诚,将校耳,不敢预议,惟相公所使
”弘昭疑义诚不欲众中言之,夜,邀至私第问之,其对如初
壬辰,从荣自河南府常服将步骑千人陈于天津桥
是日黎明,从荣遣马处钧至冯赟第,语之曰:“吾今日决入,且居兴圣宫
公辈各有宗族,处事亦宜详允,祸福在须臾耳
”又遣处钧诣康义诚,义诚曰:“王为则奉迎
”赟驰入右掖门,见弘昭、义诚、汉琼及三司使孙岳方聚谋于中兴殿门外,赟具道处钧之言,因让义诚曰:“秦王言‘祸福在须臾,’其事可知,公勿以儿在秦府,左右顾望
主上拔擢吾辈,自布衣至将相,苟使秦王兵得入此门,置主上何地?吾辈尚有遗种乎?”义诚未及对,监门白秦王已将兵至端门外
汉琼指衣起曰:“今日之事,危及君父,公犹顾望择利邪?吾何爱馀生,当自帅兵拒之耳!”即入殿门,弘照、赟随之,义诚不得已,亦随之入
汉琼见帝曰:“从荣反,兵已攻端门,须臾入宫,则大乱矣!”宫中相顾号哭,帝曰:“从荣何苦乃尔!”问弘昭等:“有诸?”对曰:“有之,适已令门者阖门矣
”帝指天泣下,谓义诚曰:“卿自处置,勿惊百姓!”控鹤指挥使李重吉,从珂之子也,时侍侧,帝曰:“吾与尔父,冒矢石定天下,数脱吾于厄;从荣辈得何力,今乃为人所教,为此悖逆!我固知此曹不足付大事,当呼尔父授以兵柄耳
汝为我部闭诸门
”重吉即帅控鹤兵守宫门
孟汉琼被甲乘马,召马军都指挥使硃洪实,使将五百骑讨从荣
从荣方据胡床,坐桥上,遣左右召康义诚
端门已闭,叩左掖门,从门隙中窥之,见硃洪实引骑兵北来,走白从荣
从荣大惊,命取铁掩心擐之,坐调弓矢
俄而骑兵大至,从荣走归府,僚佐皆窜匿,牙兵掠嘉善坊溃去
从荣与妃刘氏匿床下,皇城使安从益就斩之,并杀其子,以其首献
初,孙岳颇得豫内廷密谋,冯、硃患从荣狼伉,岳尝为之极言祸福之归;康义诚恨之,至是,乘乱密遣骑士射杀之
帝闻从荣死,悲骇,几落御榻,绝而复苏者再,由是疾复剧
从荣一子尚幼,养宫中,诸将请除之,帝泣曰:“此何罪!”不得已,竟与之
癸巳,冯道帅群臣入见帝于雍和殿,帝雨泣呜咽,曰:“吾家事至此,惭见卿等!”
宋王从厚为天雄节度使;甲午,遣孟汉琼征从厚,且权知天雄军府事
丙申,追废从荣为庶人
执政共议从荣官属之罪,冯道曰:“从荣所亲者高辇、刘陟、王说而已,任赞到官才半月,王居敏、司徒诩在病告已半年,岂豫其谋!居敏尤为从荣所恶,昨举兵向阙之际,与辇、陟并辔而行,指日景曰:‘来日及今,已诛王詹事矣
’自非与之同谋者,岂得一切诛之乎!”硃弘昭曰:“使从荣得入光政门,赞等当如何任使,而吾辈犹有利乎!且首从差一等耳,今首已孥戮而从皆不问,主上能不以吾辈为庇奸人乎!”冯赟力争之,始议流贬
时咨议高辇已伏诛
丁酉,元帅府判官、兵部侍郎任赞、秘书监兼王傅刘瓚、友苏瓚、记室鱼崇远、河南少尹刘陟、判官司徒诩、推官王说等八人并长流,河南巡官李瀚、江文蔚等六人勒归田里,六军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推官郭晙并贬官
瀚,回之族曾孙也;诩,贝州人;文蔚,建安人也
文蔚奔吴,徐知诰厚礼之
初,从荣失道,六军判官、司谏郎中赵远谏曰:“大王地居上嗣,当勤修令德,奈何所为如是!勿谓父子至亲为可恃,独不见恭世子、戾太子乎!”从荣怒,出为泾州判官;及从荣败,远以是知名
远,字上交,幽州人也
戊戌,帝殂
帝性不猜忌,与物无竞,登极之年已逾六十,每夕于宫中焚香祝天曰:“某胡人,因乱为众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主
”在位年谷屡丰,兵革罕用,校于五代,粗为小康
辛丑,宋王至洛阳
闽主尊鲁国太夫人黄氏为皇太后
闽主好鬼神,巫盛韬等皆有宠
薛文杰言于闽主曰:“陛下左右多奸臣,非质诸鬼神,不能知也
盛韬善视鬼,宜使察之
”闽主从之
文杰恶枢密使吴勖,勖在疾,文杰省之,曰:“主上以公久疾,欲罢公近密,仆言公但小苦头痛耳,将愈矣
主上或遣使来问,慎勿以它疾对也
”勖许诺
明日,文杰使韬言于闽主曰:“适见北庙崇顺王讯吴勖谋反,以铜钉钉其脑,金椎击之
”闽主以告文杰,文杰曰:“未可信也,宜遣使问之
”果以头痛对,即收下狱,遣文杰及狱吏杂治之,勖自诬服,并其妻子诛之
由是国人益怒
吴光请兵于吴,吴信州刺史将延徽不俟朝命,引兵会光攻建州,闽主遣使求救于吴越
十二月,癸卯朔,始发明宗丧,宋王即皇帝位
秦王从荣既死,硃洪实妻入宫,司衣王氏与之语及秦王,王氏曰:“秦王为人子,不在左右侍疾,致人归祸,是其罪也;若云大逆,则厚诬矣
硃司徒最受王恩,当时不为之辨,惜哉!”洪实闻之,大惧,与康义诚以其语白闵帝,且言王氏私于从荣,为之诇宫中事,辛亥,赐王氏死
事连王淑妃,淑妃素厚于从荣,帝由是疑之
丙辰,以天雄左都押牙宋令询为磁州刺史
硃弘昭以诛秦王立帝为己功,欲专朝政;令询侍帝左右最久,雅为帝所亲信,弘昭不欲旧人在帝侧,故出之
帝不悦而无如之何
孟知祥闻明宗殂,谓僚佐曰:“宋王幼弱,为政者皆胥史小人,其乱可坐俟也

辛未,帝始御中兴殿
帝自终易月之制,即召学士读《贞观政要》、《太宗实录》,有致治之志;然不知其要,宽柔少断
李愚私谓同列曰:“吾君延访,鲜及吾辈,位高责重,事亦堪忧
”众惕息不敢应
顺化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明州钱元珦骄纵不法,每请事于王府不获,辄上书悖慢
尝怒一吏,置铁床炙之,臭满城郭
吴王元瓘遣牙将仰仁诠诣明州召之,仁诠左右虑元珦难制,劝为之备,仁诠不从,常服径造听事
元珦见仁诠至,股忄栗,遂还钱塘,幽于别第
仁诠,湖州人也
闽主改福州为长乐府
亲从都指挥使王仁达有擒王延禀之功,性慷慨,言事无所避
闽主恶之,尝私谓左右曰:“仁达智有馀,吾犹能御之,非少主臣也
”至是,竟诬以叛,族诛之
初,马希声、希范同日生
希声母曰袁德妃,希范母曰陈氏
希范怨希声先立不止,及嗣位,不礼于袁德妃
希声母弟希旺为亲从都指挥使,希范多谴责之
袁德妃请纳希旦官为道士,不许,解其军职,使居竹屋草门,不得预兄弟燕集
德妃卒,希旦忧愤而卒
潞王上
明宗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下清泰元年(甲午,公元九三四年)
春,正月,戊寅,闵帝大赦,改元应顺
壬午,加河阳节度使兼侍卫都指挥使康义诚兼侍中,判六军诸卫事
硃弘昭、冯赟忌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宁国节度使安彦威、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忠正节度使张从宾,甲申,出彦威为护国节度使,以捧圣马军都指挥使硃洪实代之;出从宾为彰义节度使,以严卫步军都指挥使皇甫遇代之
彦威,崞人;遇,真定人也
戊子,枢密使、同平章事硃弘昭、同中书门下二品冯赟、河东节度使兼侍中石敬瑭并兼中书令
赟以超迁太过,坚辞不受;己丑,改兼侍中
壬辰,以荆南节度使高从诲为南平王,武安、武平节度使马希范为楚王
甲午,以镇海、镇东节度使吴王元瓘为吴越王
吴徐知诰别治私第于金陵,乙未,迁居私第,虚府舍以待吴主
凤翔节度使兼侍中潞王从珂,与石敬瑭少从明帝征伐,有功名,得众心
硃弘昭、冯赟位望素出二人下远甚,一旦执朝政,皆忌之
明宗有疾,潞王屡遣其夫人入省侍;及明宗殂,潞王辞疾不来,使臣至凤翔者或自言伺得潞王阴事
时潞王长子重吉为控鹤都指挥使,硃、冯不欲其典禁兵,己亥,出为亳州团练使
潞王有女惠明为尼,在洛阳,亦召入禁中
潞王由是疑惧
吴蒋延徽败闽兵于浦城,遂围建州,闽主璘遣上军张彦柔、骠骑大将军王延宗将兵万人救建州
延宗军及中涂,士卒不进,曰:“不得薛文杰,不能讨贼
”延宗驰使以闻,国人震恐
太后及福王继鹏泣谓璘曰:“吾无如卿何,卿自为谋
”文杰出,继鹏伺之于启圣门外,以笏击之仆地,槛车送军前,市人争持瓦砾击之
文杰善术数,自云过三日则无患
部送者闻之,倍道兼行,二日而至,士卒见之踊跃,脔食之;闽主亟遣赦之,不及
初,文杰以为古制槛车疏阔,更为之,形如木匮,攒以铁铓,内向,动辄触之
车成,文杰首自入焉
并诛盛韬
蒋延徽攻建州垂克,徐知诰以延徽吴太祖之婿,与临川王蒙素善,恐其克建州奉蒙以图兴复,遣使召之
延徽亦闻闽兵及吴越兵将至,引兵归;闽人追击,败之,士卒死亡甚众,归罪于都虞侯张重进,斩之
知诰贬延徽为右威卫将军,遣使求好于闽
闰月,以左谏议大夫唐汭、膳部郎中、知制诰陈乂皆为给事中,充枢密直学士
汭以文学从帝,历三镇在幕府
及即位,将佐之有才者,硃、冯皆斥逐之
汭性过疏,硃、冯恐帝含怒有时而发,乃引汭于密近,以其党陈乂监之
丙午,尊皇后为皇太后
安远节度使符彦超奴王希全、任驾儿见朝廷多事,谋杀彦超,据安州附于吴,夜,叩门称有急递,彦超出至听事,二奴杀之,因以彦超之命召诸将,有不从己者辄杀之
己酉旦,副使李端帅州兵讨诛之,并其党
甲寅,以王淑妃为太妃
蜀将吏劝蜀王知祥称帝
己巳,知祥即皇帝位于成都
起阏逢敦牂二月,尽旃蒙协洽,凡一年有奇
潞王下清泰元年(甲午,公元九三四年)
二月,癸酉,蜀主以武泰节度使赵季良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领节度使如故
吴人多不欲迁都者,都押牙周宗言于徐知诰曰:“主上西迁,公复须东行,不惟劳费甚大,且违众心
”丙子,吴主遣宋齐丘如金陵,谕知诰罢迁都
先是,知诰久有传禅之志,以吴主无失德,恐众心不悦,欲待嗣君;宋齐丘亦以为然
一旦,知诰临镜镊白髭,叹曰:“国家安而吾老矣,奈何?”周宗知其意,请如江都,微以传禅讽吴主,且告齐丘
齐丘以宗先己,心疾之,遣使驰诣金陵,手书切谏,以为天时人事未可;知诰愕然
后数日,齐丘至,请斩宗以谢吴主,乃黜宗为池州副使
久之,节度副使李建勋、行军司马徐玠等屡陈知诰功业,宜早从民望,召宗复为都押牙
知诰由是疏齐丘
硃弘昭、冯赟不欲石敬瑭久在太原,且欲召孟汉琼,己卯,徙成德节度使范延光为天雄节度使,代汉琼;徙潞王从珂为河东节度使,兼北都留守;徙石敬瑭为成德节度使
皆不降制书,但各遣使臣持宣监送赴镇
吴主诏徐知诰还府舍
甲申,金陵大火;乙酉,又火
知诰疑有变,勒兵自卫
己丑,复入府舍
潞王既与朝廷猜阻,朝廷又命洋王从璋权知凤翔
从璋性粗率乐祸,前代安重诲镇河中,欲杀之;潞王闻其来,尤恶之,欲拒命则兵弱粮少,不知所为,谋于将佐,皆曰:“主上富于春秋,政事出于硃、冯,大王功名震主,离镇必无全理,不可受也
”王问观察判官滴河马胤孙曰:“今道过京师,当何向为便?”对曰:“君命召,不俟驾
临丧赴镇,又何疑焉!诸人凶谋,不可从也
”众哂之
王乃移檄邻道,言“硃弘昭等乘先帝疾亟,杀长立少,专制朝权,别疏骨肉,动摇籓垣,惧倾覆社稷
今从珂将入朝以清君侧之恶,而力不能独办,愿乞灵邻籓以济之
”潞王以西都留守王思同当东出之道,尤欲与之相结,遣推官赧诩、押牙硃廷乂等相继诣长安,说以利害,饵以美妓,不从则令就图之
思同谓将吏曰:“吾受明宗大恩,今与凤翔同反,借使事成而荣,犹为一时之叛臣,况事败而辱,流千古之丑迹乎!”遂执诩等,以状闻
时潞王使者多为邻道所执,不则依阿操两端,惟陇州防御使相里金倾心附之,遣判官薛文遇往来计事
金,并州人也
朝廷议讨凤翔
康义诚不欲出外,恐失军权,请以王思同为统帅,以羽林都指挥使侯益为行营马步军都虞侯
益知军情将变,辞疾不行
执政怒之,出为商州刺史
辛卯,以王思同为西面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前静难节度使药彦稠副之,前绛州刺吏苌从简为马步都虞候,严卫步军左厢指挥使尹晖、羽林指挥使杨思权等皆为偏裨
晖,魏州人也
蜀主以中门使王处回为枢密使
丁酉,加王思同同平章事,知凤翔行府;以护国节度使安彦威为西面行营都监
思同虽有忠义之志,而御军无法;潞王老于行阵,将士徼幸富贵者心皆向之
诏遣殿直楚匡祚执亳州团练使李重吉,幽于宋州
洋王从璋行至关西,闻凤翔拒命而还
三月,安彦威与山南西道张虔钊、武定孙汉韶、彰义张从宾、静难康福等五节度使奏合兵讨凤翔
汉韶,李存进之子也
乙卯,诸道兵大集于凤翔城下攻之,克东西关城,城中死者甚众
丙辰,复进攻城,期于必取
凤翔城堑卑浅,守备俱乏,众心危急,潞王登城泣谓外军曰:“吾未冠从先帝百战,出入生死,金创满身,以立今日之社稷;汝曹从我,目睹其事
今朝廷信任谗臣,猜忌骨肉,我何罪而受诛乎!”因恸哭
闻者哀之
张虔钊性褊急,主攻城西南,以白刃驱士卒登城,士卒怒,大诟,反攻之,虔钊跃马走免,杨思权因大呼曰:“大相公,吾主也
”遂帅诸军解甲投兵,请降于潞王,自西门入,以幅纸进潞王曰:“愿王克京城日,以臣为节度使,勿以为防、团
”潞王即书“思权可邠宁节度使”授之
王思同犹未之知,趣士卒登城,尹晖大呼曰:“城西军已入城受赏矣
”众争弃甲投兵而降,其声震地
日中,乱兵悉入,外军亦溃,思同等六节度使皆遁去
潞王悉敛城中将吏士民之财以犒军,至于鼎釜皆估直以给之
丁巳,王思同、药彦稠等走至长安,西京副留守刘遂雍闭门不内,乃趣潼关
遂雍,鄩之子也
潞王建大将旗鼓,整众而东,以孔目官虞城刘延朗为腹心
潞王始忧王思同等并力据长安拒守,至岐山,闻刘遂雍不内思同,甚喜,遣使慰抚之,遂雍悉出府库之财于外,军士前至者即给赏令过;比潞王到,前军赏遍,皆不入城
庚申,潞王至长安,遂雍迎谒,率民财以充赏
是日,西面步军都监王景从等自军前奔还,中外大骇
帝不知所为,谓康义诚等曰:“先帝弃万国,朕外守籓方,当是之时,为嗣者在诸公所取耳,朕实无心与人争国
既承大业,年在幼冲,国事皆委诸公
朕于兄弟间不至榛梗,诸公以社稷大计见告,朕何敢违!军兴之初,皆自夸大,以为寇不足平;今事至于此,何方可以转祸?朕欲自迎潞王,以大位让之,若不免于罪,亦所甘心
”硃弘昭、冯赟大惧,不敢对
义诚欲悉以宿卫兵迎降为己功,乃曰:“西师惊溃,盖主将失策耳
今侍卫诸军尚多,臣请自往扼其冲要,招集离散以图后效,幸陛下勿为过忧!”帝遣使召石敬瑭,欲令将兵拒之
义诚固请自行,帝乃召将士慰谕,空府库以劳之,许以平凤翔,人更赏二百缗,府库不足,当以宫中服玩继之
军士益骄,无所畏忌,负赐物,扬言于路曰:“至凤翔更请一分
”遣楚匡祚杀李重吉于宋州;匡祚榜棰重吉,责其家财
又杀尼惠明
初,马军都指挥使硃洪实为秦王从荣所厚,及硃弘昭为枢密使,洪实以宗史事之;从荣勒兵天津桥,洪实首为孟汉琼击从荣,康义诚由是恨之
辛酉,帝亲至左藏,给将士金帛
义诚、洪实共论用兵利害,洪实欲以禁军固守洛阳,曰:“如此,彼亦未敢径前,然后徐图进取,可以万全
”义诚怒曰:“洪实为此言,欲反邪!”洪实曰:“公自欲反,乃谓谁反!”其声渐厉
帝闻,召而讯之,二人讼于帝前,帝不能辨其是非,遂斩洪实,军士益愤怒
壬戌,潞王至昭应,闻前军获王思同,王曰:“思同虽失计,然尽心所奉,亦可嘉也
”癸亥,至灵口,前军执思同以至,王责让之,对曰:“思同起行间,先帝擢之,位至节将,常愧无功以报大恩
非不知附在王立得富贵,助朝廷自取祸殃,但恐死之日无面目见先帝于泉下耳
败而衅鼓,固其所也
请早就死!”王为之改容,曰:“公且休矣
”王欲宥之,而杨思权之徒耻见其面
王之过长安,尹晖尽取思同家资及妓妾,屡言于刘延朗曰:“若留思同,虑失士心
”属王醉,不待报,擅杀思同及其妻子
王醒,怒延朗,嗟惜者累日
癸亥,制以康义诚为凤翔行营都招讨使,以王思同副之
甲子,潞王至华州,获药彦稠,囚之
乙丑,至阌乡
朝廷前后所发诸军,遇西军皆迎降,无一人战者
丙寅,康义诚引侍卫兵发洛阳,诏以侍卫马军指挥使安从进为京城巡检;从进已受潞王书,潜布腹心矣
是日,潞王至灵宝,护国节度使安彦威、匡国节度使安重霸皆降,惟保义节度使康思立谋固守陕城以俟康义诚
先是,捧圣五百骑戍陕西,为潞王前锋,至城下,呼城上人曰:“禁军十万已奉新帝,尔辈数人奚为!徒累一城人涂地耳
”于是捧圣卒争出迎,思立不能禁,不得已亦出迎
丁卯,潞王至陕,僚佐说王曰:“今大王将及京畿,传闻乘舆已播迁,大王宜少留于此,先移书慰安京城士庶
”王从之,移书谕洛阳文武士庶,惟硃弘昭、冯赟两族不赦外,自馀勿有忧疑
康义诚军至新安,所部将士自相结,百什为群,弃甲兵,争先诣陕降,累累不绝
义诚至干壕,麾下才数十人;遇潞王侯骑十馀人,义诚解所佩弓剑为信,因侯骑请降于潞王
戊辰,闵帝闻潞王至陕,义诚军溃,忧骇不知所为,急遣中使召硃弘昭谋所向,弘昭曰:“急召我,欲罪之也
”赴井死
安从进闻弘昭死,杀冯赟于第,灭其族,传弘昭、赟首于潞王
帝欲奔魏州,召孟汉琼使诣魏州为先置;汉琼不应召,单骑奔陕
初,帝在籓镇,爱信牙将慕容迁,及即位,以为控鹤指挥使;帝将北渡河,密与之谋,使帅部兵守玄武门
是夕,帝以五十骑出玄武门,谓迁曰:朕且幸魏州,徐图兴复,汝帅有马控鹤从我
”迁曰:“生死从大家
”乃阳为团结;帝既出,即阖门不行
己巳,冯道等入朝,及端门,闻硃、冯死,帝已北走
道及刘昫欲归,李愚曰:“天子之出,吾辈不预谋
今太后在宫,吾辈当至中书,遣小黄门取太后进止,然后归第,人臣之义也
”道曰:“主上失守社稷,人臣惟君是奉,无君而入宫城,恐非所宜
潞王已处处张榜,不若归俟教令
”乃归
至天宫寺,安从进遣人语之曰:“潞王倍道而来,且至矣,相公宜帅百官至谷水奉迎
”乃止于寺中,召百官
中书舍人卢导至,冯道曰:“俟舍人久矣,所急者劝进文书,宜速具草
”导曰:“潞王入朝,百官班迎可也;设有废立,当俟太后教令,岂可遽议劝进乎?”道曰:“事当务实
”导曰:“安有天子在外,人臣遽以大位劝人者邪!若潞王守节北面,以大义见责,将何辞以对!公不如帅百官诣宫门,进名问安,取太后进止,则去就善矣
”道未及对,从进屡遣人趣之曰:“潞王至矣,太后、太妃已遣中使迎劳矣,安得百官无班!”道等即纷然而去
既而潞王未至,三相息于上阳门外,卢导过于前,道复召而语之,导对如初
李愚曰:“舍人之言是也
吾辈之罪,擢发不足数

康义诚至陕等罪,潞王责之曰:“先帝晏驾,立嗣在诸公;今上亮阴,政事出诸公,何为不能终始,陷吾弟至此乎?”义诚大惧,叩头请死
王素恶其为人,未欲遽诛,且宥之
马步都虞侯苌从简、左龙武统军王景戡皆为部下所执,降于潞王,东军尽降
潞王上笺于太后取进止,遂自陕而东
夏,四月,庚午朔,未明,闵帝至卫州东数里,遇石敬瑭;帝大喜,问以社稷大计,敬瑭曰:“闻康义诚西讨,何如?陛下何为至此?”帝曰:“义诚亦叛去矣
”敬瑭俯首长叹数四,曰:“卫州刺史王弘贽,宿将习事,请与图之
”乃往见弘贽问之,弘贽曰:“前代天子播迁多矣,然皆有将相、侍卫、府库、法物,使群下有所瞻仰;今皆无之,独以五十骑自随,虽有忠义之心,将若之何?”敬瑭还,见帝于卫州驿,以弘贽之言告
弓箭库使沙守荣、奔洪进前责敬瑭曰:“公明宗爱婿,富贵相与共之,忧患亦宜相恤
今天子播越,委计于公,冀图兴复,乃以此四者为辞,是直欲附贼卖天子耳!”守荣抽佩刀欲刺之,敬瑭亲将陈晖救之,守荣与晖斗死,洪进亦自刎
敬瑭牙内指挥使刘知远引兵入,尽杀帝左右及从骑,独置帝而去
敬瑭遂趣洛阳
是日,太后令内诸司至干壕迎潞王,王亟遣还洛阳
初,潞王罢河中,归私第,王淑妃数遣孟汉琼存抚之
汉琼自谓于王有旧恩,至渑池西,见王大哭,欲有所陈,王曰:“诸事不言可知
”仍自预从臣之列,王即命斩于路隅
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之讨凤翔也,留武定节度使孙汉韶守兴元
虔钊既败,奔归兴元,与汉韶举两镇之地降于蜀;蜀主命奉銮肃卫马步都指挥使、昭武节度使李肇将兵五千还利州,右匡圣马步都指挥使、宁江节度使张业将兵一万屯大漫天以迎之
壬申,潞王至蒋桥,百官班迎于路,传教以未拜梓宫,未可相见
冯道等皆上笺劝进
王入谒太后、太妃,诣西宫,伏梓宫恸哭,自陈诣阙之由
冯道帅百官班见,王答拜
道等复上笺劝进,王立谓道等曰:“予之此行,事非获已
俟皇帝归阙,园寝礼终,当还守籓服,群公遽言及此,甚无谓也!”
癸酉,太后下令废少帝为鄂王,以潞王知军国事,权以书诏印施行
百官诣至德宫门待罪,王命各复其位
甲戌,太后令潞王宜即皇帝位;乙亥,即位于柩前
帝之发凤翔也,许军士以入洛人赏钱百缗
既至,问三司使王玫以府库之实,对有数百万在
既而阅实,金、帛不过三万两、匹;而赏军之费计应用五十万缗
帝怒,玫请率京城民财以足之,数日,仅得数万缗,帝谓执政曰:“军不可不赏,人不可不恤,今将奈何?”执政请据屋为率,无问士庶自居及僦者,预借五月僦直,从之
王弘贽迁闵帝于州廨,帝遣弘贽之子殿直峦往鸩之
戊寅,峦至卫州谒见,闵帝问来故,不对
弘贽数进酒,闵帝知其有毒,不饮,峦缢杀之
闵帝性仁厚,于兄弟敦睦,虽遭秦王忌疾,闵帝坦怀待之,卒免于患
及嗣位,于潞王亦无嫌,而硃弘昭、孟汉琼之徒横生猜间,闵帝不能违,以致祸败焉
孔妃尚在宫中,王峦既还,潞王使人谓之曰:“重吉辈何在?”遂杀妃,并其四子
闵帝之在卫州也,惟磁州刺史宋令询遣使问起居,闻其遇害,恸哭半日,自经死
己卯,石敬瑭入朝
庚辰,以刘昫判三司
辛巳,蜀在赦,改元明德
帝之起凤翔也,召兴州刺史刘遂清,迟疑不至
闻帝入洛,乃悉集三泉、西县、金牛、桑林戍兵以归,自散关以南城镇悉弃之,皆为蜀人所有
癸未,入朝,帝欲治其罪,以其能自归,乃赦之
遂清
鄩之侄也
甲申,蜀将张业将兵入兴元、洋州
乙酉,改元,大赦
丁亥,以宣徽南院使郝琼权判枢密院,前三司使王玫为宣徽北院使,凤翔节度判官韩昭胤为左谏议大夫、充端明殿学士
戊子,斩河阳节度使、判六军诸卫兼侍中康义诚,灭其族
己丑,诛药彦稠
庚寅,释王景戡、苌长简
有司百方敛民财,仅得六万,帝怒,下军巡使狱,昼夜督责,囚系满狱,贫者至自经、赴井
而军士游市肆皆有骄色,市人聚诟之曰:“汝曹为主力战,立功良苦,反使我辈鞭胸杖背,出财为赏,汝曹犹扬扬自得,独不愧天地乎!”是时,竭左藏旧物及诸道贡献,乃至太后、太妃器服簪珥皆出之,才及二十万缗,帝患之,李专美夜直,帝让之曰:“卿名有才,不能为我谋此,留才安所施乎!”专美谢曰:“臣驽劣,陛下擢任过分,然军赏不给,非臣之责也
窃思自长兴之季,赏赉亟行,卒以是骄;继以山陵及出师,帑藏遂涸
虽有无穷之财,终不能满骄卒之心,故陛下拱手于危困之中而得天下
夫国之存亡,不专系于厚赏,亦在修法度,立纪纲
陛下苟不改覆车之辙,臣恐徒困百姓,存亡未可知也
今财力尽于此矣,宜据所有均给之,何必践初言乎!”帝以为然
壬辰,诏禁军在凤翔归命者,自杨思权、尹晖等各赐二马、一驼、钱七十缗,下至军人钱二十缗,其在京者各十缗
军士无厌,犹怨望,为谣言曰:“除去菩萨,扶立生铁
”以闵帝仁弱,帝刚严,有悔心故也
丙申,葬圣德和武钦孝皇帝于徽陵,庙号明宗
帝衰绖护从至陵所,宿焉
五月,丙午,以韩昭胤为枢密使,以庄宅使刘延朗为枢密副使,权知枢密院记房暠为宣徽北院使
暠,长安人也
帝与石敬瑭皆以勇力善斗,事明宗为左右;然心竞,素不相悦
帝即位,敬瑭不得已入朝,山陵既毕,不敢言归
时敬瑭久病赢瘠,太后及魏国公主屡为之言;而凤翔旧将佐多劝帝留之,惟韩昭胤、李专美以为赵延寿在汴,不宜猜忌敬瑭
帝亦见其骨立,不以为虞,乃曰:“石郎不惟密亲,兼自少与吾同艰难;今我为天子,非石郎尚谁托哉!”乃复以为河东节度使
戊午,以陇州防御使相里金为保义节度使
丁未,阶州刺史赵澄降蜀
戊申,以羽林军使杨思权为静难节度使
己酉,张虔钊、孙汉韶举族迁于成都
庚戌,以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冯道同平章事,充匡国节度使
以天雄节度使兼侍中范延光为枢密使
帝之起凤翔也,悉取天平节度使李从严家财甲兵以供军
将行,凤翔之民遮马请复以从严镇凤翔,帝许之,至是,徙从严为凤翔节度使
初,明宗为北面招讨使,平卢节度使房知温为副都部署,帝与别将事之,尝被酒忿争,拔刃相拟
及帝举兵入洛,知温密与行军司李冲谋拒之,冲请先奉表以观形势,还,言洛中已安定,知温惧,壬戌,入朝谢罪,帝优礼之
知温贡献甚厚
吴镇南节度使、守中书令东海康王徐知询卒
蜀人取成州
六月,甲戌,以皇子左卫上将军重美为成德节度使、同平章事,兼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
文州都指挥使成延龟举州附蜀
吴徐知诰将受禅,忌照武节度使兼中书令临川王蒙,遣人告蒙藏匿亡命,擅造兵器;丙子,降封历阳公,
幽于和州,命控鹤军使王宏将兵二百卫之
刘昫与冯道婚姻
蚼性苛察,李愚刚褊;道既出镇,二人论议多不合,事有应改者,愚谓昫曰:“此贤亲家所为,更之不亦便乎!”蚼恨之,由是动成忿争,至相诟骂,各欲非时求见,事多凝滞
帝患之,欲更命相,问所亲信以朝臣闻望宜为相者,皆以尚书左丞姚顗、太常卿卢文纪、秘书监崔居俭对;论其才行,互有优劣
帝不能决,乃置其名于琉璃瓶,夜焚香祝天,且以筋挟之,首得文纪,次得顗
秋,七月,辛亥,以文纪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居俭,荛之子也
帝欲杀楚匡祚,韩昭胤曰:“陛下为天下父,天下之人皆陛下子,用法宜存至公,匡祚受诏检校重吉家财,不得不尔
今族匡祚,无益死者,恐不厌众心
”乙卯,长流匡祚于登州
丁巳,立沛国夫人刘氏为皇后
回鹘入贡者多为河西杂虏所掠,诏将军牛知柔帅禁后卫送,与邠州兵共讨之
吴徐知诰召右仆谢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宋齐丘还金陵,以为诸道都统判官,加司空,于事皆无所关预,齐丘屡请退居,知诰以南园给之
护国节度使洋王从璋,归德节度使泾王从敏,皆罢镇居洛阳私第,帝待之甚薄;从敏在宋州预杀重吉,帝尤恶之
尝侍宴禁中,酒酣,顾二王曰:“尔等皆何物,辄据雄籓!”二王大惧,太后叱之曰:“帝醉矣,尔曹速去!”
蜀置永平军于雅州,以孙汉韶为节度使
复以张虔钊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虔钊固辞不行
蜀主得风疾逾年,至是增剧
甲子,立子东川节度使、同平章事、亲卫马步都指挥使仁赞为太子,仍监国
召司空、同平章事赵季良、武信节度使李仁罕、保宁节度使赵廷隐、枢密使王处回、捧圣控鹤都指挥使张公鐸、奉銮肃卫指挥副使侯弘实受遣诏辅政
是夕殂,秘不发丧
王处回夜启义兴门告赵季良,处回泣不已,季良正色曰:“今强将握兵,专伺时变,宜速立嗣君以绝觊觎,岂可但相泣邪!”处回收泪谢之
季良教处回见李什罕,审其词旨然后告之
处回至仁罕第,仁罕设备而出,遂不以实告
丙寅,宣遗制,命太子仁赞更名昶,丁卯,即皇帝位
初,帝以王玫对左藏见财失实,故以刘昫代判三司
昫命判官高延赏钩考穷核,皆积年逋欠之数,奸吏利其征责丐取,故存之
昫具奏其状,且请察其可征者急督之,必无可偿者悉蠲之,韩昭胤极言其便
八月,庚午,诏长兴以前户部及诸道逋租三百三十八万,虚烦簿籍,咸蠲免勿征
贫民大悦,而三司吏怨之
辛未,以姚顗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右龙武统军索自通,以河中之隙,心不自安,戊子,退朝过洛,自投于水而卒
帝闻之大惊,赠太尉
丙申,以前安国节度使、同平章事赵凤为太子太保
九月,癸卯,诏凤翔益兵守东安镇以备蜀
蜀卫圣诸军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李仁罕自恃宿将有功,复受顾托,求判六军,令进奏吏宋从会以意谕枢密院,又至学士院侦草麻
蜀主不得已,甲寅,加仁罕兼中书令,判六军事;以左匡圣都指挥使、保宁节度使赵廷隐兼侍中,为之副
己未,云州奏契丹入寇,北面招讨使石敬瑭奏自将兵屯百井以备契丹
辛酉,敬瑭奏振武节度使杨檀击契丹于境上,却之
蜀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昭武节度使兼侍中李肇闻蜀主即位,顾望,不时入朝,至汉州,留与亲戚燕饮逾旬;冬,十月,庚午,始至成都,称足疾,扶杖入朝见,见蜀主不拜
戊寅,左仆射、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愚罢守本官,吏部尚书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刘昫罢为右仆射
三司吏闻昫罢相,皆相驾,无一人从归第者
蜀捧圣控鹤都指挥使张公鐸与医官使韩继勋、丰德库使韩保贞、茶酒库使安思谦等皆事蜀主于籓邸,素凶李仁罕,共谮之云仁罕有异志;蜀主令继勋等与赵季良,赵廷隐谋,因仁罕入朝,命武士,执而杀之
癸未,下诏暴其罪,并其子继宏及宋从会等数人皆伏诛
是日,李肇释杖而拜
蜀渠州都押牙文景琛据城叛,果州刺史李延厚讨平之,蜀主左右以李肇倨慢,请诛之;戊子,以肇为太子少傅致仕,徙邛州
吴主加徐知诰大丞相、尚父、嗣齐王、九锡,辞不受
雄武节度使张延郎将兵围文州,阶州刺史郭知琼拔尖石寨
蜀李延厚将果州兵屯兴州,遣先登指挥使范延晖将兵救文州,延朗解围而归
兴州刺史冯晖自乾渠引戍兵归凤翔
十一月,徐知诰召其子司徒、同平章事景通还金陵,为镇海、宁国节度副大使、诸道副都统、判中外诸军事;以次子牙内马步都指挥使、海州团练使景迁为左右军都军使、左仆射、参政事,留江都辅政
十二月,己巳,以易州刺史安叔千为振武节度使,齐州防御使尹晖为彰国节度使
叔千,沙陀人也
壬申,石敬瑭奏契丹引去,罢兵归
乙亥,征雄武节度使张延郎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
辛巳,汉皇后马氏殂
甲申,蜀葬文武圣德英烈明孝皇帝于和陵,庙号高祖
乙酉,葬鄂王于徽陵城南,封才数尺;观者悲之
是岁秋、冬旱,民多流亡,同、华、蒲、绛尤甚
汉主命判六军秦王弘度募宿卫兵千人,皆市井无赖子弟,弘度昵之
同平章事杨洞潜谏曰:“秦王,国之冢嫡,宜亲端士
使之治军已过矣,况昵群小乎!”汉主曰:“小儿教以戎事,过烦公忧
”终不戒弘度
洞潜出,见卫士掠商人金帛,商人不敢诉,汉曰:“政乱如此,安用宰相!”因谢病归第;久之,不召,遂卒
潞王下清泰二年(乙未,公元九三五年)
春,正月,丙申朔,闽大赦
改元永和
二月,丙寅朔,蜀大赦
甲戌,以枢密使、天雄节度使兼侍中范延光为宣武节度使兼中书令
丁丑,夏州节度使李彝超上言疾病,以兄行军司马彝殷权知军州事;彝超寻卒
戊寅,蜀主尊母李氏为皇太后
太后,太原人,本庄宗后宫也,以赐蜀高祖
己丑,追尊帝母鲁国夫人魏氏曰宣宪皇太后
闽主立淑妃陈氏为皇后
初,闽主两娶刘氏,皆士族,美而无宠
陈后,本闽太祖侍婢金凤也,陋而淫,闽主嬖之,以其族人守恩、匡胜为殿使
三月,辛丑,以前宣武节度使兼侍中赵延寿为忠武节度使兼枢密使
以李彝殷为定难节度使
己酉,赠吴越王元瓘母陈氏为晋国太夫人
元瓘性孝,尊礼母党,厚加赐与,而未尝迁官,授以重任
壬戌,以彰圣都指挥使安审琦领顺化节度使
审琦,金全之子也
太常丞史在德,性狂狷,上书历诋内外文武之士,请遍加考试,黜陟能否
执政及朝士大怒,卢文纪及补阙刘涛、杨昭俭等皆请加罪
帝谓学士马胤孙曰:“朕新临天下,宜开言路;若朝士以言获罪,谁敢言者!卿为朕作诏书,宣朕意
”乃下诏,略曰:“昔魏征请赏皇甫德参,今涛等请黜史在德;事同言异,何其远哉!在德情在倾输,安可责也!”昭俭,嗣复之曾孙也
吴加徐景迁同平章事、知左右军事;徐知诰令尚书郎陈觉辅之,谓觉曰:“吾少时与宋子嵩论议,好相诘难,或吾舍子嵩还家,或子嵩拂衣而起
子嵩携衣笥望秦淮门欲去者数矣,吾常戒门者止之
吾今老矣,犹未遍达时事,况景迁年少当国,故屈吾子以诲之耳

夏,四月,庚午,蜀以御史中丞龙门毋昭裔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癸未,加枢密使、刑部尚书韩昭胤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辛卯
以宣徽南院使刘延皓为刑部尚书,充枢密使
延皓,皇后之弟也
癸巳,以左领军卫大将军刘延郎为本卫上将军,充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
五月,丙申,契丹寇新州及振武
庚戌,赐振武节度使杨檀名光远
六月,吴德胜节度使兼中书令柴再用卒
先是,史官王振尝询其战功,再用曰:“鹰犬微效,皆社稷之灵,再用何功之有!”竟不报
契丹寇应州
河东节度使、北面总管石敬瑭既还镇,阴为自全之计
帝好咨访外事,常命端明殿学士李专美、翰林学士李崧、知制诰吕琦、薛文遇、翰林天文赵延乂等更直于中兴殿庭,与语或至夜分
时敬瑭二子为内使,曹太后则晋国长公主之母也
敬瑭赂太后左右,令伺帝之密谋,事无巨细皆知之
敬瑭多于宾客前自称赢瘠不堪为帅,冀朝廷不之忌
时契丹屡寇北边,禁军多在幽、并,敬瑭与赵德钧求益兵运粮,朝夕相继
甲申,诏借河东人有蓄积者菽粟
乙酉,诏镇州输绢五万匹于总管府,籴军粮,率镇冀人车千五百乘运粮于代州;又诏魏博市籴
时水旱民饥,敬瑭遣使督趣严急,山东之民流散,乱始兆矣
敬瑭将大军屯欣州,朝廷遣使赐军士夏衣,传诏抚谕,军士呼万岁者数四
敬瑭惧,幕僚河内段希尧请诛其唱首者,敬瑭命都押衙刘知远斩挟马都将李晖等三十六人以徇
希尧,怀州人也
帝闻之,益疑敬瑭
壬辰,诏:“窃盗不计赃多少,并纵火强盗,并行极法

闽福王继鹏私于宫人李春燕,继鹏请之于陈后,后白闽主而赐之
秋,七月,以枢密使刘延皓为天雄节度使
乙巳,以武宁节度使张敬达为北面行营副总管,将兵屯代州,以分石敬瑭之权
帝深以时事为忧,尝从容让卢文纪等以无所规赞
丁巳,文纪等上言:“臣等每五日起居,与两班旅见,暂获对扬,侍卫满前,虽有愚虑,不敢敷陈
窃见前朝自上元以来,置延英殿,或宰相欲有奏论,天子欲有咨度,皆非时召对,旁无侍卫,故人得尽言
望复此故事,惟听机要之臣侍侧
”诏以“旧制五日起居,百僚俱退,宰相独升,若常事自可敷奏
或事应严密,不以其日,或异日听于阁门奏榜子,当尽屏侍臣,于便殿相待,何必袭延英之名也!”
吴润州团练使徐知谔,狎昵小人,游燕废务,作列肆于牙城西,躬自贸易
徐知诰闻之怒,召知谔左右诘责;知谔惧
或谓知诰曰:“忠武王最爱知谔,而以后事传于公
往年知询失守,论议至今未息
借使知谔治有能名,训兵养民,于公何利?”知诰感悟,待之加厚
九月,丙申,吴大赦,改元天祚
己酉,已宣徽南院使房暠为刑部尚书,充枢密使;宣徽北院使刘延朗为南院使,仍兼枢密副使
于是延朗及枢密直学士薛文遇等居中用事,暠与赵延寿虽为使长,其听用之言什不三四
暠随势可否,不为事先;每幽、并遣使入奏,枢密诸人环坐议之,暠多俯首而寐,比觉,引颈振衣,则使者去矣
启奏除授,一归延朗
诸方镇、刺史自外入者,必先赂延朗,后议贡献
赂厚者先,得内地;赂薄者晚,得边陲
由是诸将帅皆怨愤,帝不能察
蜀金州防御使全师郁寇金州,拔水寨
城中兵才千人,都监陈知隐托它事将兵三百沿流遁去
防御使马全节罄私财以给军,出奇死战,蜀兵乃退
戊寅,诏斩知隐
初,闽主有幸臣曰归守明,出入卧内
闽主晚年得风疾,陈后与守明及百工院使李可殷私通,国人皆恶之,莫敢言
可殷尝谮皇城使李仿于闽主,后族陈匡胜无礼于福王继鹏,仿及继鹏皆恨之
闽主疾甚,继鹏有喜色
仿以闽主为必不起,冬,十月,己卯,使壮士数人持白梃击李可殷,杀之,中外震惊
庚辰,闽主疾少间,陈后诉之
闽主力疾视朝,诘可殷死状,仿惧而出,俄顷,引部兵鼓噪入宫
闽主闻变,匿于九龙帐下,乱兵刺之而出
闽主宛转未绝,宫人不忍其苦,为绝之
仿与继鹏杀陈后、陈守恩、陈匡胜、归守明及继鹏弟继韬;继韬素与继鹏相恶故也
辛巳,继鹏称皇太后令监国,是日,即皇帝位
更名昶
谥其父曰齐肃明孝皇帝,庙号惠宗
既而自称权知福建节度事,遣使奉表于唐,大赦境内;立李春燕为贤妃
初,闽惠宗娶汉主女清远公主,使宦者闽清林延遇置邸于番禺,专掌国信
汉主赐以大第,禀赐甚厚,数问以闽事
延遇不对,退,谓人曰:“去闽语闽,去越语越,处人宫禁,可如是乎!”汉主闻而贤之,以为内常侍,使钩校诸司事
延遇闻惠宗遇弑,求归,不许,素服向其国三日哭
荆南节度使高从诲,性明达,亲礼贤士,委任梁震,以兄事之
震常谓从诲为郎君
楚王希范好奢靡,游谈者共夸其盛,从诲谓僚佐曰:“如马王可谓大丈夫矣
”孙光宪对曰:“天子诸侯,礼有等差
彼乳臭子骄侈僭忲,取快一时,不为远虑,危亡无日,又足慕乎!”从诲久而悟,曰:“公言是也
”它日,谓梁震曰:“吾自念平生奉养,固已过矣
”乃捐去玩好,以经史自娱,省刑薄赋,境内以安
梁震曰:“先王待我如布衣交,以嗣王属我
今嗣王能自立,不坠其业,吾老矣,不复事人矣
”遂固请退居
从诲不能留,乃为之筑室于士洲
震披鹤氅,自称荆台隐士,每诣府,跨黄牛至听事
从诲时过其家,四时赐与甚厚
自是悉以政事属孙光宪
臣光曰:“孙光宪见微而能谏,高从诲闻善而能徙,梁震成功而能退,自古有国家者能如是,夫何亡国败家丧身之有

吴加中书令徐知诰尚父、太师、大丞相、大元帅,进封齐王,备殊礼,以升、润、宣、池、歙、常、江、饶、信、海十州为齐国;知诰辞尚父、丞相,殊礼不受
闽皇城使、判六军诸卫李亻放专制朝政,阴养死士,闽主昶与拱宸指挥使林延皓等图之
延皓等诈亲附亻放,亻放待之不疑
十一月,壬子,亻放入朝,延皓等伏卫士数百于内殿,执斩之,枭首朝门
亻放部兵千馀持白梃攻应天门,不克,焚启圣门,夺亻放首奔吴越
诏暴亻放弑君及杀继韬等罪,告谕中外
以建王继严权判六军诸卫,以六军判官永泰叶翘为内宣徽使、参政事
翘博学质直,闽惠宗擢为福王友,昶以师傅礼待之,多所裨益,宫中谓之“国翁”
昶既嗣位,骄纵,不与翘议国事
一旦,昶方视事,翘衣道士服过庭中趋出,昶召还,拜之,曰:“军国事殷,久不接对,孤之过也
”翘顿首曰:“老臣辅导无状,致陛下即位以来无一善可称,愿乞骸骨
”昶曰:“先帝以孤属公,政令不善,公当极言,奈何弃孤去!”厚赐金帛,慰谕令复位
昶元妃梁国夫人李氏,同平章事敏之女,昶嬖李春燕,待夫人甚薄
翘谏曰:“夫人先帝之甥,聘之以礼,奈何以新爱而弃之!”昶不说,由是疏之
未几,复上书言事,昶批其纸尾曰:“一叶随风落御沟
”遂放归永泰,以寿终
帝嘉马全节之功,召诣阙
刘延朗求赂,全节无以与之;延朗欲除全节绛州刺史,群议沸腾
帝闻之,乙卯,以全节为横海留后
十二月,壬申,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充枢密使韩昭胤同平章事,充护国节度使
乙酉,以前匡国节度使、同平章事冯道为司空
时久无正拜三公者,朝议疑其职事;卢文纪欲令掌祭祀扫除,道闻之曰:“司空扫除,职也,吾何惮焉
”既而文纪自知不可,乃止
闽主赐洞真先生陈守元号天师,信重之,乃至更易将相、刑罚、选举,皆与之议;守元受赂请托,言无不从,其门如市
柔兆涒滩,一年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上天福元年(丙申,公元九三六年)
春,正月,吴徐知诰始建大元帅府,以幕职分判吏、户、礼、兵、刑、工部及盐铁
丁未,唐主立子重美为雍王
癸丑,唐主以千春节置酒,晋国长公主上寿毕,辞归晋阳
帝醉,曰:“何不且留?遽归,欲与石郎反邪!”石敬瑭闻之,益惧
三月,丙午,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马胤孙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胤孙性谨儒,中书事多凝滞,又罕接宾客,时人目为“三不开”,谓口、印、门也
石敬瑭尽收其货之在洛阳及诸道者归晋阳,托言以助军费,人皆知其有异志
唐主夜与近臣从容语曰:“石郎于朕至亲,无可疑者;但流言不息,万一失欢,何以解之?”皆不对
端明殿学士、给事中李崧退谓同僚吕琦曰:“吾辈受恩深厚,岂得自同众人,一概观望邪!计将安出?”琦曰:“河东若有异谋,必结契丹为援
契丹母以赞华在中国,屡求和亲,但求荝剌等未获,故和未成耳
今诚归荝刺等与之和,岁以礼币约直十馀万缗遗之,彼必欢然承命
如此,则河东虽欲陆梁,无能为矣
”崧曰:“此吾志也
然钱谷皆出三司,宜更与张相谋之
”遂告张延朗,延朗曰:“如学士计,不惟可以制河东,亦省边费之什九,计无便于此者
若主上听从,但责办于老夫,请于军财之外捃拾以供之,他夕,二人密言于帝,帝大喜,称其忠,二人私草《遗契丹书》以俟命
久之,帝以其谋告枢密直学士薛文遇,文遇对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奉夷狄,不亦辱乎!又,虏若循故事求尚公主,何以拒之?”因诵戎昱《昭君诗》曰:“安危托妇人
”帝意遂变
一日,急召崧、琦至后楼,盛怒,责之曰:“卿辈皆知古今,欲佐人主致太平;今乃为谋如是!朕一女尚乳臭,卿欲弃之沙漠邪?且欲以养士之财输之虏庭,其意安在?”二人惧,汗流浃背,曰:“臣等志在竭愚以报国,非为虏计也,愿陛下察之
”拜谢无数,帝诟责不已
吕琦气竭,拜少止,帝曰:“吕琦强项,肯视朕为人主邪!”琦曰:“臣等为谋不臧,愿陛下治其罪,多拜可为!”帝怒稍解,止其拜,各赐卮酒罢之,自是群臣不敢复言和亲之策
丁巳,以琦为御史中丞,盖疏之也
吴徐知诰以其子副都统景通为太尉、副元帅,都统判官宋齐丘、行军司马徐玠为元帅府左、右司马
闽主昶改元通文,立贤妃李氏为皇后,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
静江节度使、同平章事马希杲有善政,监军裴仁照谮之于楚王希范,言其收众心,希范疑之
夏,四月,汉将孙德威侵蒙、桂二州,希范命其弟武安节度副使希广权知军府事,自将步骑五千如桂州
希杲惧,其母华夫人逆希范于全义岭,谢曰:“希杲为治无状,致寇戎入境,烦殿下亲涉险阻,皆妾之罪也
愿削封邑,洒扫夜庭,以赎希杲罪
”希范曰:“吾久不见希杲,闻其治行尤异,故来省之,无它也
”汉兵自蒙州引去,徙希杲知朗州
高从诲遣使奉笺于徐知诰,劝即帝位
初,石敬瑭欲尝唐王之意,累表自陈赢疾,乞解兵柄,移他镇
帝与执政议从其请,移镇郓州
房暠、李崧、吕琦等皆力谏,以为不可,帝犹豫久之
五月,庚寅夜,李崧请急在外,薛文遇独直,帝与之议河东事,文遇曰:“谚有之:‘当道筑室,三年不成
’兹事断自圣志;群臣各为身谋,安肯尽言!以臣观之,河东移亦反,不移亦反,在旦暮耳,不若先事图之
”先是,术者言国家今年应得贤佐,出奇谋,定天下
帝意文遇当之,闻其言,大喜,曰:“卿言殊豁吾意,成败吾决行之
”即为除目,付学士院使草制
辛卯,以敬瑭为天平节度使,以马军都指挥使、河阳节度使宋审虔为河东节度使
制出,两班闻呼敬瑭名,相顾失色
甲午,以建雄节使张敬达为西北蕃汉马步都部署,趣敬瑭之郓州
敬瑭疑惧,谋于将佐曰:“吾之再来河东也,主上面许终身不除代;今忽有是命,得非如今年千春节与公主所言乎?我不兴乱,朝廷发之,安能束手死于道路乎!今且发表称疾以观其意,若其宽我,我当事之;若加兵于我,我则改图耳
”幕僚段希尧极言拒之,敬瑭以其朴直,不责也
节度使判官华阴赵莹劝敬瑭赴郓州;观察判官平遥薛融曰:“融书生,不习军旅
”都押牙刘知远曰:“明公久将兵,得士卒心;今据形胜之地,士马精强,若称兵传檄,帝业可成,奈何以一纸制书自投虎口乎!”掌书记洛阳桑维翰曰:“主上初即位,明公入朝,主上岂不知蛟龙不可纵之深渊邪?然卒以河东复授公,引乃天意假公以利器
明宗遗爱在人,主上以庶孽代之,群情不附
公明宗之爱婿,今主上以反逆见待,此非首谢可免,但力为自全之计
契丹主素与明宗约为兄弟,今部落近在云、应,公诚能推心屈节事之,万一有急,朝呼夕至,何患无成
”敬瑭意遂决
先是,朝廷疑敬瑭,以羽林将军宝鼎杨彦询为北京副留守,敬瑭将举事,亦以情告之
彦询曰:“不知河东兵粮几何,能敌朝廷乎?”左右请杀彦询,敬瑭曰:“惟副使一人我自保之,汝辈勿言也

戊戌,昭义节度使皇甫立奏敬瑭反
敬瑭表:“帝,养子,不应承祀,请传位许王
”帝手裂其表抵地,以诏答之曰:“卿于鄂王固非疏远,卫州之事,天下皆知;许王之言,何人肯信!”壬寅,制削夺敬瑭官爵
乙巳,以张敬达兼太原四面排陈使,河阳节度使张彦琪为马步军都指挥使,以安国节度使安审琦为马军都指挥使,以保义节度使相里金为步军都指挥使,以右监门上将军武廷翰为壕寨使
丙午,以张敬达为太原四面兵马都部署,以义武节度使杨光远为副部署
丁未,又以张敬达知太原行府事,以前彰武节度使高行周为太原四面招抚、排陈等使
光远既行,定州军乱,牙将千乘方太讨平之
张敬达将后三万营于晋安乡,戊申,敬达奏西北先锋马军都指挥使安审信叛奔晋阳
审信,金全之弟子也,敬瑭与之有旧
先是,雄义都指挥使马邑安元信将所部六百馀人戍代州,代州刺史张朗善遇之,元信密说朗曰:“吾观石令公长者,举事必成;公何不潜遣人通意,可以自全
”朗不从,由是互相猜忌
元信谋杀朗,不克,帅其众奔审信,审信遂帅麾下数百骑与元信掠百井奔晋阳
敬瑭谓元信曰:“汝见何利害,舍强而归弱?”对曰:“元信非知星识气,顾以人事决之耳
夫帝王所以御天下,莫重于信
今主上失大信于令公,亲而贵者且不自保,况疏贱乎!其亡可翘足而待,何强之有!”敬瑭悦,委以军事
振武西北巡检使安重荣戍代北,帅步骑五百奔晋阳
重荣,朔州人也
以宋审虔为宁国节度使、充待卫马军都指挥使
天雄节度使刘延皓恃后族之势,骄纵,夺人财产,减将士给赐,宴饮无度
捧圣都虞候张令昭因众心怨怒,谋以魏博应河东,癸丑未明,帅众攻牙城,克之;延皓脱身走,乱兵大掠
令昭奏:“延皓失于抚御,以致军乱;臣以抚安士卒,权领军府,乞赐旌节!”延皓至洛阳,唐主怒,命远贬;皇后为之请,六月,庚申,止削延皓官爵,归私第
辛酉,吴太保、同平章事徐景迁以疾罢,以其弟景遂代为门下侍郎、参政事
癸亥,唐主以张令昭为右千牛卫将军、权知天雄军计事
令昭以调发未集,且受新命
寻有诏徙齐州防御使,令昭托以士卒所留,实俟河东之成败
唐主遣使谕之,令昭杀使者
甲戌,以宣武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为天雄四面行营招讨使、知魏博行府事,以张敬达充太原四面招讨使,以杨光远为副使
丙子,以西京留守李周为天雄军四面行营副招讨使
石敬瑭之子右卫上将军重殷、皇城副使重裔闻敬瑭举兵,匿于民间井中
弟沂州都指挥使敬德杀其妻女而逃,寻捕得,死狱中,从弟彰圣都指挥使敬威自杀
秋,七月,戊子,获重殷、重裔,诛之,并族所匿之家
庚寅,楚王希范自桂州北还
云州步军指挥使桑迁奏应州节度使尹晖逐云州节度使沙彦旬,收其兵应河东
丁酉,彦旬表迁谋叛应河东,引兵围子城
彦昫犯围走出西山,据雷公口,明日,收兵入城击乱兵,迁败走,军城复安
是日,尹晖执迁送洛阳,斩之
丁未,范延光拔魏州,斩张令昭
诏悉诛其党七指挥
张敬达发怀州彰圣军戍虎北口,其指挥使张万迪将五百骑奔河东,丙辰,诏尽诛其家
石敬瑭遣间使求救于契丹,令桑维翰草表称臣于契丹主,且请以父礼事之,约事捷之日,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与之
刘知远谏曰:“称臣可矣,以父事之太过
厚以金帛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许以土田,恐异日大为中国之患,悔之无及
”敬瑭不从
表至契丹,契丹主大喜,白其母曰:“儿比梦石郎遣使来,今果然,此天意也
”乃为复书,许俟仲秋倾国赴援
八月,己未,以范延光为天雄节度使,李周为宣武节度使、同平章事
癸亥,应州言契丹三千骑攻城
张敬达筑长围以攻晋阳
石敬瑭以刘知远为马步都指挥使,安重荣、张万迪降兵皆隶焉
知远用法无私,抚之如一,由是人无贰心
敬瑭亲乘城,坐卧矢石下,知远曰:“观敬达辈高垒深堑,欲为持久之计,无他奇策,不足虑也
愿明公四出间使,经略外事
守城至易,知远独能办之
”敬瑭执知远手,抚其背而赏之
戊寅,以成德节度使董温琪为东北面副招讨使,以佐卢龙节度使赵德钧
唐主使端明殿学士吕琦至河东行营犒军,杨光远谓琦曰:“愿附奏陛下,幸宽宵旰
贼若无援,旦夕当平;若引契丹,当纵之令入,可一战破也
”帝甚悦
帝闻契丹许石敬瑭以仲秋赴援,屡督张敬达急攻晋阳,不能下
每有营构,多值风雨,长围夏为水潦所坏,竟不能合,晋阳城中日窘,粮储浸乏
九月,契丹主将五万骑,号三十万,自扬武谷而南,旌旗不绝五十馀里
代州刺史张朗、欣州刺史丁审琦婴城自守,虏骑过城下,亦不诱胁
审琦,洺州人也
辛丑,契丹主至晋阳,陈于汾北之虎北口
先遣人谓敬瑭曰:“吾欲今日即破贼可乎?”敬瑭遣人驰告曰:“南军甚厚,不可轻,请俟明日议战未晚也
”使者未至,契丹已与唐骑将高行周、符彦卿合战,敬瑭乃遣刘知远出兵助之
张敬达、杨光远、安审琦以步兵陈于城西北山下,契丹遣轻骑三千,不被甲,直犯其陈
唐兵见其赢,争逐之,至汾曲,契丹涉水而去
唐兵循岸而进,契丹伏兵自东北起,冲唐兵断而为二,涉兵在北都多为契丹所杀,骑兵在南者引归晋陷寨
契丹纵兵乘之,唐兵大败,步兵死者近万人,骑兵独全
敬达等收馀众保晋安,契丹亦引兵归虎北口
敬瑭得唐降兵千馀人,刘知远劝敬瑭尽杀之
是夕,敬瑭出北门见契丹主,契丹主执敬瑭手,恨相见之晚
敬瑭问曰:“皇帝远来,士马疲倦,遽与唐战而大胜,何也?”契丹主曰:“始吾自北来,谓唐必断雁门诸路,伏兵险要,则吾不可得进矣
使人侦视,皆无之
吾是以长驱深入,知大事必济也
兵既相接,我气方锐,彼气方沮,若不乘此急击之,旷日持久,则胜负未可知矣
此吾所以亟战而胜,不可以劳逸常理论也
”敬瑭甚叹伏
壬寅,敬瑭引兵会契丹围晋安寨,置营于晋安之南,长百馀里,厚五十里,多设铃索吠犬,人跬步不能过
敬达等士卒犹五万人,马万匹,四顾无所之
甲辰,敬达遣使告败于唐,自是声问不复通
唐王大惧,遣彰圣都指挥使符彦饶将洛阳步骑兵屯河阳,诏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将魏州二万由青山趣榆次,卢龙节度使、东北面招讨使兼中书令北平王赵德钧将幽州兵由悄孤出契丹军后,耀州防御使潘环糺合西路戍兵由晋、绛两乳岭出慈、隰、共救晋安寨
契丹主移帐于柳林,游骑过石会关,不见唐兵
丁未,唐主下诏亲征
雍正重美曰:“陛下目疾未平,未可远涉风沙;臣虽童稚,愿代陛下北行
”帝意本不欲行,闻之颇悦
张延朗、刘延皓及宣徽南院使刘延朗皆劝帝行,帝不得已,戊申,发洛阳,谓卢文纪曰:“朕雅闻卿有相业,故排众议首用卿,今祸难如此,卿嘉谋皆安在乎?”文纪但拜谢,不能对
己酉,遣刘延朗监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军赴潞州,为大军后援
诸军自凤翔推戴以来,骄悍不为用,彦饶恐其为乱,不敢束之以法
帝至河阳,心惮北行,召宰相、枢密使议进取方略,卢文纪希帝旨,言“国家根本、太半在河南
胡兵倏来忽往,不能久留;晋安大寨甚固,况已发三道兵救之
河阳天下津要,车驾宜留此镇抚南北,且遣近臣往督战,苟不能解围,进亦未晚
”张延朗欲因事令赵延寿得解枢务,因曰:“文纪言是也
”帝访于馀人,无敢异言者
泽州刺史刘遂凝,鄩之子也,潜自通于石敬瑭,表称车驾不可逾太行
帝议近臣可使北行者,张延朗与翰林学士须昌和凝等诣曰:“赵延寿父德钧以卢龙兵来赴难,宜遣延寿会之
”庚戌,遣枢密使、忠武节度使、随驾诸军都部署、兼侍中赵延寿将兵二万如潞州
辛亥,帝如怀州
以右神武统军康思立为北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帅扈从骑兵赴团柏谷
思立,晋阳胡人也
帝以晋安为忧,问策于群臣,吏部侍郎永清龙敏请立李赞华为契丹主,令天雄、卢龙二镇分兵送之,自幽州趣西楼,朝廷露檄言之,契丹主必有内顾之忧,然后选募军中精锐以击之,此亦解围之一策也
”帝深以为然,而执政恐其无成,议竟不决
帝忧沮形于神色,但日夕酣饮悲歌
群臣或劝其北行,则曰:“卿勿言,石郎使我心胆堕地!”
冬,十月,壬戌,诏大括天下将吏及民间马,又发民为兵,每七户出征夫一人,自备铠仗,谓之“义军”,期以十一月俱集,命陈州刺史郎万金教以战陈,用张延朗之谋也
凡得马二千馀匹,征夫五千人,实无益于用,而民间大扰
初,赵德钧阴蓄异志,欲因乱取中原,自请救晋安寨;唐主命自飞狐踵契丹后,钞其部落,德钧请将银鞍契丹直三千骑,由土门路西入,帝许之
赵州刺史、北面行营都指挥使刘在明先将兵戍易州,德钧过易州,命在明以其众自随
在明,幽州人也
德钧至镇州,以董温琪领招讨副使,邀与偕行,又表称兵少,须合泽潞兵;乃自吴儿谷趣潞州,癸酉,至乱柳
时范延光受诏将部兵二万屯辽州,德钧又请与魏博军合;延光知德钧合诸军,志趣难测,表称魏博兵已入贼境,无容南行数百里与德钧合,乃止
汉主以宗正卿兼工部侍郎刘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浚,崇望之子也
十一月,戊子以赵德钧为诸道行营都统,依前东北面行营招讨使
以赵延寿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使,以翰林学士张厉为判官
庚寅,以范延光为河东道东南面行营招讨使,以宣牙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周副之
辛卯,以刘延郎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副使
赵延寿遇赵德钧于西汤,悉以兵属德钧
唐主遣吕琦赐钧敕告,且犒军
德钧志在并范延光军,逗留不进,诏书屡趣之,德钧乃引兵北屯团柏谷口
癸巳,吴主诏齐主徐知诰置百官,以金陵府为西都
前坊州刺史刘景岩,延州人也,多财而喜侠,交结豪杰,家有丁夫兵仗,人报其强,势倾州县
彰武节度使杨汉章无政,失夷、夏心,会括马及义军,汉章帅步骑数千人将赴军期,阅之于野
景岩潜使人挠之曰:“契丹强盛,汝曹有去无归
”众惧,杀汉章,奉景岩为留后
唐主不获已,丁酉,以景岩为彰武留后
契丹主谓石敬瑭曰:“吾三千里赴难,必有成功
观汝气貌识量,真中原之主也
吾欲立汝为天子
”敬瑭辞让数四,将吏复劝进,乃许之
契丹主作册书,命敬瑭为大晋皇帝,自解衣冠授之,筑坛于柳林
是日,即皇帝位
割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州以与契丹,仍许岁输帛三十万匹
己亥,制改长兴七年为天福元年,大赦;敕命法制,皆遵明宗之旧
以节度判官赵莹为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知河东军府事,掌书记桑维翰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权知枢密使事,观察判官薛融为侍御史知杂事,节度推官白水窦贞固为翰林学士,军城都巡检使刘知远为侍卫军都指挥使,客将景延广为步军都指挥使
延广,陕州人也
立晋国长公主为皇后
契丹主虽军柳林,其辎重老弱皆在虎北口,每日暝辄结束,以备仓猝遁逃,而赵德钧欲倚契丹取中国,至团柏逾月,按兵不战,去晋安才百里,声问不能相通
德钧累表为延寿求成德节度使,曰:“臣今远征,幽州势孤,欲使延寿在镇州,左右便于应接
”唐主曰:“延寿方击贼,何暇往镇州!俟贼平,当如所请
”德钧求之不已,唐主怒曰:“赵氏父子坚欲得镇州,何意也?苟能却胡寇,虽欲代吾位,吾亦甘心,若玩寇邀君,但恐犬兔俱毙耳
”德钧闻之,不悦
闰月,赵延寿献契丹主所赐诏及甲马弓剑,诈云德钧遣使致书于契丹主,为唐结好,说令引兵归国;其实别为密书,厚以金帛赂契丹主,云:“若立己为帝,请即以见兵南平洛阳,与契丹为兄弟之国;仍许石氏常镇河东
”契丹主自以深入敌境,晋安未下,德钧兵尚强,范延光在其东,又恐山北诸州邀其归路,欲许德钧之请
帝闻之,大惧,亟使桑维翰见契丹主,说之曰:“大国举义兵以救孤危,一战而唐兵瓦解,退守一栅,食尽力穷
赵北平父子不忠不信,畏大国之强,且素蓄异志,按兵观变,非以死徇国之人,何足可畏,而信其诞亡之辞,贪豪末之利,弃垂成之功乎!且使晋得天下,将竭中国之财以奉大国,岂此小利之比乎!”契丹主曰:“尔见捕鼠者乎,不备之,犹或啮伤其手,况大敌乎!”对曰:“今大国已扼其喉,安能啮人乎!”契丹主曰:“吾非有渝前约也,但兵家权谋不得不尔
”对曰:“皇帝以信义救人之急,四海之人俱属耳目,奈何一旦二三其命,使大义不终!臣窃为皇帝不取也
”跪于帐前,自旦至暮,涕泣争之
契丹主乃从之,指帐前石谓德钧使者曰:“我已许石郎,此石烂,可改矣!”
龙敏谓前郑州防御李懿曰:“君,国之近亲,今社稷之危,翘足可待,君独无忧乎?”懿为言赵德钧必能破敌之状
敏曰:“我燕人也,知德钧之为人,怯而无谋,但于守城差长耳
况今内蓄奸谋,岂可恃乎!仆有狂策,但恐朝廷不肯为耳
今从驾兵尚万馀人,马近五千匹,若选精骑一千,使仆与郎万金将之,自介休山路,夜冒虏骑入晋安寨,但使其半得入,则事济矣
张敬达等陷于重围,不知朝廷声问,若知大军近在团柏,虽有铁障可冲陷,况虏骑乎!”懿以白唐主,唐主曰:“龙敏之志极壮,用之晚矣

丹州义军作乱,逐刺史康承询,承询奔鄜州
晋安寨被围数月,高行周、符彦卿数引骑兵出战,众寡不敌,皆无功
刍粮俱竭,削淘粪以饲马,马相啖,尾鬣皆秃,死则将士分食之,援兵竟不至
张敬达性刚,时谓之“张生铁
”杨光远、安审琦,劝敬达降于契丹,敬达曰:“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为元帅而败军,其罪已大,况降敌乎!今援兵旦暮至,且当俟之
必若力尽势穷,则诸军斩我首,携之出降,自求多福,未为晚也
”光远目审琦欲杀敬达,审琦未忍
高行周知光远欲图敬达,常引壮骑尾而卫之,敬达不知其故,谓人曰:“行周每踵余后,何意也?”行周乃不敢随之
诸将每旦集于招讨使营,甲子,高行周、符彦卿未至,光远乘其无备,斩敬达首,帅诸将上表降于契丹
契丹主素闻诸将名,皆慰劳,赐以裘帽,因戏之曰:“汝辈亦大恶汉,不用盐酪啖战马万匹!”光远等大惭
契丹主嘉张敬达之忠,命收葬而祭之,谓其下及晋诸将曰:“汝曹为人臣,当效敬达也
”时晋安寨马犹近五千,铠仗五万,契丹悉取以归其国,悉以唐之将卒授帝,语之曰:“勉事而主
”马军都指挥使康思立愤惋而死
帝以晋安已降,遣使谕诸州
代州刺史张朗斩其使;吕琦奉唐主诏劳北军,至欣州,遇晋使,亦斩之,谓刺史丁审琦曰:“虏过城下而不顾,其心可见,还日必无全理,不若早帅兵民自五台奔镇州
”将行,审琦悔之,闭牙城不从
州兵欲攻之,琦曰:“家国如此,何为复相屠灭!”乃帅州兵趣镇州,审琦遂降契丹
契丹主谓帝曰:“桑维翰尽忠于汝,宜以为相
”丙寅,以赵莹为门下侍郎,桑维翰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维翰仍权知枢密使事
以杨光远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以刘知远为保义节度使、侍卫马步军都虞侯
帝与契丹主将引兵而南,欲留一子守河东,咨于契丹主,契丹主令帝尽出诸子,自择之
帝兄子重贵,父敬儒早卒,帝养以为子,貌类帝而短小,契丹主指之曰:“此大目者可也
”乃以重贵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东节度使
契丹以其将高谟翰为前锋,与降卒偕进
丁卯,至团柏,与唐兵战,赵德钧、赵延寿先循,符彦饶、张彦琦、刘延朗、刘在明继之,士卒大溃,相腾践死者万计
己巳,延朗、在明至怀州,唐主始知帝即位,杨光远降
众议以“天雄军府尚完,契丹秘惮山东,未敢南下,车驾宜幸魏州
”唐主以李崧素与范延光善,召崧谋之
薛文遇不知而继至,唐主怒,变色;崧蹑文遇足,文遇乃去
唐主曰:“我见此物肉颤,适几欲抽佩刀刺之
”崧曰:“文遇小人,浅谋国,刺之益丑
”崧因劝唐主南还,唐主从之
洛阳闻北军败,众心大震,居人四出,逃窜山谷
门者请禁之,河南尹雍王重美曰:“国家多难,未能为百姓主,又禁其求生,徒增恶名耳;不若听其自便,事宁自还
”乃出令任从所适,众心差安
壬申,唐主还至河阳,命诸将分守南、北城
张延朗请幸滑州,庶与魏博声势相接,唐主不能决
赵德钧、赵延寿南奔潞州,唐败兵稍稍从之,其将时赛帅卢龙轻骑东还渔阳
帝先遣昭义节度使高行周还具食,至城下,见德钧父子在城上,行周曰:“仆与大王乡曲,敢不忠告!城中无斗粟可宁,不若速迎车驾
”甲戌,帝与契丹主至潞州,德钧父子迎谒于高河,契丹主慰谕之,父子拜帝于马首,进曰:“别后安否?”帝不顾,亦不与之言
契丹主谓德钧曰:“汝在幽州所置银鞍契丹直何在?”德钧指示之,契丹主命尽杀之于西郊,凡三千人
遂琐德钧、延寿,送归其国
德钧见述律太后,悉以所赉宝货并籍其田宅献之,太后问曰:“汝近者何为往太原?”德钧曰:“奉唐主之命
”太后指天曰:“汝从吾儿求为天子,何亡语邪!”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
”又曰:“吾儿将行,吾戒之云:赵大王若引兵北向渝关,亟须引归,太原可救也
汝欲为天子,何不先击退吾儿,徐图亦未晚
汝为人臣,既负其主,不能击敌,又欲乘乱邀利,所为如此,何面目复求生乎?”德钧俯首不能对
又问:“器玩在此,田宅何在?”德钧曰:“在幽州
”太后曰:“幽州今属谁?”德钧曰:“属太后
”太后曰:“然则又何献焉?”德钧益惭
自是郁郁不多食,逾年而卒
张厉与延寿俱入契丹,契丹主复以为翰林学士
帝将发上党,契丹主举酒属帝曰:“余远来徇义,今大事已成,我若南向,河南之人必大惊核;汝宜自引汉兵南下,人必不甚惧
我令太相温将五千骑卫送汝至河梁,欲与之渡河者多少随意,余且留此,俟汝音闻,有急则下山救汝
若洛阳既定,吾即北返矣
”与帝执手相泣,久之不能别,解白貂裘以衣帝,赠良马二十匹,战马千二百匹,曰:“世世子孙勿相忘!”又曰:“刘知远、赵莹、桑维翰皆创业功臣,无大故,勿弃也

初,张敬达既出师,唐主遣左金吾大将军历山高汉筠守晋州
敬达死,建雄节度使田承肇帅众攻汉筠于府署,汉筠开门延承肇入,从容谓曰:“仆与公俱受朝寄,何相迫如此?”承肇曰:“欲奉公为节度使
”汉筠曰:“仆老矣,义不为乱首,死生惟公所处
”承肇目左右欲杀之,军士投刃于地曰:“高金吾累朝宿德,奈何害之!”承肇乃谢曰:“与公戏耳
”听汉筠归洛阳
帝遇诸涂,曰:“朕忧卿为乱兵所伤,今见卿甚喜

符彦饶、张彦琪至河阳,密言于唐主曰:“今胡兵大下,河水复浅,人心已离,此不可守
”丁丑,唐主命河阳节度使苌从简与赵州刺史刘在明守河阳南城,遂断浮梁,归洛阳
遣宦者秦继旻、皇城使李彦绅杀昭信节度使李赞华于其第
己卯,帝至河阳,苌从简迎降,舟楫已具
彰圣军执刘在明以降,帝释之,使复其所
唐主命马军都指挥使宋审虔、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河阳节度使张彦琪、宣徽南院使刘延朗将千馀骑至白马阪行战地,有五十馀骑渡河奔于北军
诸将谓审虔曰:“何地不可战,谁肯立于此?”乃还
庚辰,唐主又与四将议复向河阳,而将校皆已飞状迎帝
帝虑唐主西奔,遣契丹千骑扼渑池
辛巳,唐主与曹太后、刘皇后、雍王重美及宋审虔等携传国宝登玄武楼自焚,皇后积薪欲烧宫室,重美谏曰:“新天子至,必不露居,他日重劳民力;死而遗怨,将安用之!”乃止
王淑妃谓太后曰:“事急矣,宜且避匿,以俟姑夫
”太后曰:“吾子孙妇女一朝至此,何忍独生!妹自勉之
”淑妃乃与许王从益匿于球场,获免
是日晚,帝入洛阳,止于旧第
唐兵皆解甲待罪,帝慰而释之
帝命刘知远部署京城,知远分汉军使还营,馆契丹于天宫寺,城中肃然,无敢犯令
士民避乱窜匿者,数日皆还复业
初,帝在河东,为唐朝所忌,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张延朗不欲河东多蓄积,凡财赋应留使之外尽收取之,帝以是恨之
壬午,百官入见,独收延朗付御史台,馀皆谢恩
甲申,车驾入宫,大赦:“应中外官吏一切不问,惟贼臣张延朗、刘延皓、刘延朗奸邪贪猥,罪难容贷;中书侍郎、平章事马胤孙、枢密使房暠、宣徽使李专美、河中节度使韩昭胤等,虽居重位,不务诡随,并释罪除名;中外臣僚先归顺者,委中书门下别加任使
”刘延皓匿于成门,数日,自经死
刘延朗将奔南山,捕得,杀之
斩张延朗;既而选三司使,难其人,帝甚悔之
闽人闻唐主之亡,叹曰:“潞王之罪,天下未之闻也,将如吾君何!”
十二月,乙酉朔,帝如河阳,饯太相温及契丹兵归国
追废唐主为庶人
丁亥,以冯道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曹州刺史郑阮贪暴,指挥使石重立因乱杀之,族其家
辛卯,以唐中书侍郎姚顗为刑部尚书
初,朔方节度使张希崇为政有威信,民夷爱之,兴屯田以省漕运;在镇五年,求内徙,唐潞王以为静难节度使
帝与契丹修好,恐其复取灵武,癸巳,复以希崇为朔方节度使
初,成德节度使董温琪贪暴,积货巨万,以牙内都虞侯平山秘琼为腹心
温琪与赵德钧俱没于契丹,琼尽杀温琪家人,瘗于一坎,而取其货,自称留后,表称军乱
同州小校门鐸杀节度使杨汉宾,焚掠州城
诏赠李赞华燕王,遣使送其丧归国
张朗将其众入朝
庚子,以唐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文纪为吏部尚书
以皇城使晋阳周瑰为大将军、充三司使;瑰辞曰:“臣自知才不称职,宁以避事见弃,犹胜冒宠获辜
”帝许之
帝闻平卢节度使房知温卒,遣天平节度使王建立将兵巡抚青州
改兴唐府曰广晋府
安远节度使卢文进闻帝为契丹所立,自以本契丹叛将,辛丑,弃镇奔吴
所过镇戍,召其主将,告之故,皆拜辞而退
徐知诰以荆南节度使、太尉兼中书令李德诚、德胜节度使兼中书令周本位望隆重,欲使之帅众推戴,本曰:“我受先王大恩,自徐温父子用事,恨不能救杨氏之危,又使我为此,可乎!”其子弘祚强之,不得已与德诚帅诸将诣江都表吴主,陈知诰功德,请行册命;又诣金陵劝进
宋齐丘谓德诚之子建勋曰:“尊公,太祖元勋,今日扫地矣
”于是吴宫多妖,吴主曰:“吴祚其终乎!”左右曰:“此乃天意,非人事也
”高丽王建用兵击破新罗、百济,于是东夷诸国皆附之,有二京、六府、九节度、百二十郡
起强圉作噩,尽著雍阉茂,凡二年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下天福二年(丁酉,公元九三七年)
春,正月,乙卯,日有食之
诏以前北面招收指挥使安重荣为成德节度使,以秘琼为齐州防御使
遣引进使王景崇谕琼以利害
重荣与契丹将赵思温偕如镇州,琼不敢拒命
丙辰,重荣奏已视事
景崇,邢州人也
契丹以幽州为南京
李崧、吕琦逃匿于伊阙民间
帝以始镇河东,崧有力焉,德之;亦不责琦
乙丑,以琦为秘书监;丙寅,以崧为兵部侍郎、判户部
初,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微时,有术士张生语之云:“必为将相
”延光既贵,信重之
延光尝梦蛇自脐入腹,以问张生,张生曰:“蛇者龙也,帝王之兆
”延光由是有非望之志
唐潞王素与延光善,及赵德钧败,延光自辽州引兵还魏州,虽奉表请降,内不自安,以书潜结秘琼,欲与之为乱
琼受其书不报,延光恨之
琼将之齐,过魏境,延光欲灭口,且利其货,遣兵邀之于夏津,杀之
丁卯,延光奏称夏津捕盗兵误杀琼;帝不问
戊寅,以李崧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充枢密使,桑维翰兼枢密使
时晋新得天下,籓镇多未服从;或虽服从,反仄不安
兵火之馀,府库殚竭,民间困穷,而契丹征求无厌
维翰劝帝推诚弃怨以抚籓镇,卑辞厚礼以奉契丹,训卒缮兵以修武备,务农桑以实仓廪,通商贾以丰货财
数年之间,中国稍安
吴太子琏纳齐王知诰女为妃
知诰始建太庙、社稷,改金陵为江宁府,牙城曰宫城,厅堂曰殿;以左、右司马宋齐丘、徐玠为左、右丞相,马步判官周宗、内枢判官黟人周廷玉为内枢使
自馀百官皆如吴朝之制
置骑兵八军,步兵九军
二月,吴主以卢文进为宣武节度使,兼侍中
戊子,吴主使宜阳王璪如西都,册命齐王;王受册,赦境内
册王妃曰王后
吴越王元瓘之弟顺化节度使、同平章事元珦获罪于元瓘,废为庶人
契丹主自上党归,过云州,大同节度使沙彦旬出迎,契丹主留之,不使还镇
节度判官吴峦在城中,谓其众曰:“吾属礼义之俗,安可臣于夷狄乎!”众推峦领州事,闭城不受契丹之命,契丹攻之,不克
应州马军都指挥使金城郭崇威亦耻臣契丹,挺身南归
契丹主过新州,命威塞节度使翟璋敛犒军钱十万缗
初,契丹主阿保机强盛,室韦、奚、皆役属焉,奚王去诸苦契丹贪虐,帅其众西徙妫州,依刘仁恭父子,号西奚
去诸卒,子扫刺立
唐庄宗灭刘守光,赐扫刺姓李名绍威
绍威娶契丹逐不鲁之姊
逐不鲁获罪于契丹,奔绍威,绍威纳之;契丹怒,攻之,不克
绍威卒,子拽剌立
及契丹主德光自上党北还,拽剌迎降,时逐不鲁亦卒,契丹主曰:“汝诚无罪,扫剌、逐不鲁负我
”皆命发其骨,硙而扬之
诸奚畏契丹之虐,多逃叛
契丹主劳翟璋曰:“当为汝除代,令汝南归
”己亥,璋表乞征诣阙
既而契丹遣璋将兵讨叛奚、攻云州,有功,留不遣璋,璋郁郁而卒
张厉自契丹逃归,为追骑所获,契丹主责之曰:“何故舍我去?”对曰:“臣华人,饮食衣服皆不与此同,生不如死,愿早就戮
”契丹主顾通事高彦英曰:“吾常戒汝善遇此人,何故使之失所而亡去?若失之,安可复得邪!”笞彦英而谢厉
厉事契丹主甚忠直,遇事辄言,无所隐避,契丹主甚重之
初,吴越王镠少子元术数有军功,镠赐之兵仗
及吴越王元瓘立,元珪为土客马步军都指挥使、静江节度使,兼中书令,恃恩骄横,增置兵仗至数千,国人多附之
元瓘忌之,使人讽元珪请输兵仗,出判温州,元珪不从
铜官庙吏告元瓘遣亲信祷神,求主吴越江山;又为蜡丸从水窦出入,与兄元珦谋议
三月,戊午,元瓘遣使者召元术宴宫中,既至,左右称元珪有刃坠于怀袖,即格杀之;并杀元珦
元瓘欲按诸将吏与元珦、元珪交通者,其子仁俊谏曰:“昔光武克王郎,曹公破袁绍,皆焚其书疏以安反侧,今宜效之
”元瓘从之
或得唐潞王膂及髀骨献之,庚申,诏以王礼葬于徽陵南
帝遣使诣蜀告即位,且叙姻好;蜀主复书,用敌国礼
范延光聚卒缮兵,悉召巡内刺史集魏州,将作乱
会帝谋徙都大梁,桑维翰曰:“大梁北控燕、赵,南通江、淮,水陆都会,资用富饶
今延光反形已露,大梁距魏不过十驿,彼若有变,大军寻至,所谓疾雷不及掩耳也
”丙寅,下诏,托以洛阳漕运有阙,东巡汴州
吴徐知诰立子景通为王太子,固辞不受
追尊考忠武王温曰太祖武王,妣明德太妃李氏曰王太后
壬申,更名诰
庚辰,帝发洛阳,留前朔方节度使张从宾为东都巡检使
汉主以疾愈,大赦
交州将皎公羡杀安南节度使杨廷艺而代之
夏,四月,丙戌,帝至汴州;丁亥,大赦
吴越王元瓘复建国,如同光故事
丙申,赦境内,立其子弘僔为世子
以曹仲达、沈崧、皮光业为丞相,镇海节度判官林鼎掌教令
丁酉,加宣武节度使杨光远兼侍中
闽主作紫微宫,饰以水晶,土木之盛倍于宝皇宫
又遣使散诣诸州,伺人隐慝
五月,吴徐诰用宋齐丘策,欲结契丹以取中国,遣使以美女、珍玩泛海修好,契丹主亦遣使报之
丙辰,敕权署汴州牙城曰大宁宫
壬申,进范延光爵临清郡王,以安其意
追尊四代考妣为帝后
己卯,诏太社所藏唐室罪人首听亲旧收葬
初,武卫上将军娄继英尝事梁均王,为内诸司使,至是,请其首而葬之
六月,吴诸道副都统徐景迁卒
范延光素以军府之政委元随左都押牙孙锐,锐恃恩专横,符奏有不如意者,对延光手裂之
会延光病经旬,锐密召澶州刺史冯晖,与之合谋逼延光反;延光亦思张生之言,遂从之
甲午,六宅使张言奉使魏州还,言延光反状;义成节度使符彦饶奏延光遣兵渡河,焚草市;诏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昭信节度使白奉进将千五百骑屯白马津以备之
奉进,云州人也
丁酉,以东都巡检使张从宾为魏府西南面都部署
戊戌,遣侍卫都军使杨光远将步骑一万屯滑州
己亥,遣护圣都指挥使杜重威将兵屯卫州
重威,朔州人也,尚帝妹乐平长公主
范延光以冯晖为都部署,孙锐为兵马都监,将步骑二万循河西抵黎阳口
辛丑,杨光远奏引兵逾胡梁渡
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和凝为端明殿学士
凝署其门,不通宾客
前耀州团练推官襄邑张谊致书于凝,以为“切近之职为天子耳目,宜知四方利病,奈何拒绝宾客!虽安身为便,如负国何!”凝奇之,荐于桑维翰,未几,除左拾遗
谊上言:“北狄有援立之功,宜外敦信好,内谨边备,不可自逸,以启戎心
”帝深然之
契丹攻云州,半岁不能下
吴峦遣使间道奉表求救,帝为之致书契丹主请之,契丹主乃命翟璋解围去
帝召峦归,以为武宁节度副使
丁未,以侍卫使光远为魏府四面都部署,张从宾为副部署兼诸军都虞侯,昭义节度使高行周将本军屯相州,为魏府西面都部署
军士郭威旧隶刘知远,当从杨光远北征,白知远乞留
人问其故,威曰:“杨公有奸诈之才,无英雄之气,得我何用?能用我者其刘公乎!”
诏张从宾发河南兵数千人击范延光
延光使人诱从宾,从宾遂与之同反,杀皇子河阳节度使重信,使上将军张继祚知河阳留后
继祚,全义之子也
从宾又引兵入洛阳,杀皇子权东都留守重乂,以东都副留守、都巡检使张延播知河南府事
从宾取内库钱帛以赏部兵,留守判官李遐不与,兵众杀之
从宾引兵东扼汜水关,将逼汴州
诏奉国都指挥使侯益帅益兵五千会杜重威讨张从宾;又诏宣徽使刘处让自黎阳分兵讨之
时羽檄纵横,从官在大梁者无不恟惧,独桑维翰从容指画军事,神色自若,接对宾客,不改常度,众心差安
方士言于闽主,云有白龙夜见螺峰;闽主作白龙寺
时百役繁兴,用度不足,闽主谓吏部侍郎、判三司候官蔡守蒙曰:“闻有司除官皆受赂,有诸?”对曰:“浮言无足信也
”闽主曰:“朕知之久矣,今以委卿,择贤而授,不肖及罔冒者勿拒,第令纳赂,籍而献之
”守蒙素廉,以为不可;闽主怒,守蒙惧而从之
自是除官但以货多寡为差
闽主又以空名堂牒使医工陈究卖官于外,专务聚敛,无有盈厌
又诏民有隐年者杖背,隐口者死,逃亡者族
果菜鸡豚,皆重征之
秋,七月,张从宾攻汜水,杀巡检使宋廷浩
帝戎服,严轻骑,将奔晋阳以避之
桑维翰叩头苦谏曰:“贼锋虽盛,势不能久,请少待之,不可轻动
”帝乃止
范延光遣使以蜡丸招诱失职者,右武卫上将军娄继英、右卫大将军尹晖在大梁,温韬之子延浚、延沼、延衮居许州,皆应之
延光令延浚兄弟取许州,聚徒已及千人
继英、晖事泄,皆出走,壬子,敕以延光奸谋,诬污忠良,自今获延光谍人,赏获者,杀谍人,禁蜡书,勿以闻
晖将奔吴,为人所杀
继英奔许州,依温氏
忠武节度使苌从简盛为之备,延浚等不得发,欲杀继英以自明,延沼止之,遂同奔张从宾
继英知其谋,劝从宾执三温,皆斩之
白奉进在滑州,军士有夜掠者,捕之,获五人;其三隶奉进,其二隶符彦饶,奉进皆斩之;彦饶以其不先白己,甚怒
明日,奉进从数骑诣彦饶谢,彦饶曰:“军中各有部分,奈何取滑州军士并斩之,殊无客主之义乎!”奉进曰:“军士犯法,何有彼我!仆已引咎谢公,而公怒不解,岂非欲与延光同反邪!”拂衣而起,彦饶不留;帐下甲士大噪,擒奉进,杀之
从骑走出,大呼于外,诸军争擐甲操兵,喧噪不可禁止
奉国左厢都指挥使马万惶惑不知所为,帅步兵欲从乱,遇右厢都指挥使卢顺密帅部出营,厉声谓万曰:“符公擅杀白公,必与魏城通谋
此去行宫才二百里,吾辈及军士家属皆在大梁,奈何不思报国,乃欲助乱,自求族灭乎!今日当共擒符公,送天子,立大功
军士从命者赏,违命者诛,勿复疑也!”万部兵尚有呼跃者,顺密杀数人,众莫敢动
万不得已从之,与奉国都虞侯方太等共攻牙城,执彦饶,令太部送大梁
甲寅,敕斩彦饶于班荆馆,其兄弟皆不问
杨光远自白皋引兵趣滑州,士卒闻滑州乱,欲推光远为主
光远曰:“天子岂汝辈贩弄之物!晋阳之降出于穷迫,今若改图,真反贼也!”其下乃不敢言
时魏、孟、滑三镇继叛,人情大震,帝问计于刘知远,对曰:“帝者之兴,自有天命
陛下昔在晋阳,粮不支五日,俄成大业
今天下已定,内有劲兵,北结强虏,鼠辈何能为乎!愿陛下抚将相以恩,臣请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本根深固,则枝叶不伤矣
”知远乃严设科禁,宿卫诸军无敢犯者
有军士盗纸钱一幞,主者擒之,左右请释之,知远曰:“吾诛其情,不计其直
”竟杀之
由是众皆畏服
乙卯,以杨光远为魏府行营都招讨使、兼知行府事,以昭义节度使高行周为河南尹、东京留守,以杜重威为昭义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以侯益为河阳节度使
帝以渭州奏事皆马万为首,擢万为义成节度使
丙辰,以卢顺密为果州团练使,方太为赵州刺史;既而知皆顺密之功也,更以顺密为昭义留后
冯晖、孙锐引兵至六明镇,光远引之渡河,半渡而击之,晖、锐众大败,多溺死,斩首三千级,晖、锐走还魏
杜重威、侯益引兵至汜水,遇张从宾众万馀人,与战,俘斩殆尽,遂克汜水
从宾走,乘马渡河,溺死
获其党张延播、继祚、娄继英,送大梁,斩之,灭其族
史馆修撰李涛上言,张全义有再造洛邑之功,乞免其族,乃止诛继祚妻子
涛,回之族曾孙也
诏东都留守司百官悉赴行在
杨光远奏知博州张晖举城降
安州威和指挥使王晖闻范延光作乱,杀安远节度使周瑰,自领军府,欲俟延光胜则附之,败则渡江奔吴
帝遣右领军上将军李金全将千骑如安州巡检,许赦王晖以为唐州刺史
范延光知事不济,归罪于孙锐而族之,遣使奉表待罪,戊寅,杨光远以闻,帝不许
吴同平章事王令谋如金陵劝徐浩受禅,诰让不受
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恐王晖奔吴,遣行军司马张朏将兵会复州兵于要路邀之
晖大掠安州,将奔吴,部将胡进杀之
八月,癸巳,以状闻
李金全至安州,将士之预于乱者数百人,金全说谕,悉遣诣阙;既而闻指挥使武彦和等数十人挟贿甚多,伏兵于野,执而斩之
彦和且死,呼曰:“王晖首恶,天子犹赦之;我辈胁从,何罪乎!”帝虽知金全之情,掩而不问
吴历阳公蒙知吴将亡,甲午,杀守卫军使王宏
宏子勒兵攻蒙,蒙射杀之
以德胜节度使周本吴之勋旧,引二骑诣庐州,欲依之
本闻蒙至,将见之,其子弘祚固谏,本怒曰:“我家郎君来,何为不使我见!”弘祚合扉不听本出,使人执蒙于外,送江都
徐诰遣使称诏杀蒙于采石,追废为悖逆庶人,绝属籍
侍卫军使郭悰杀蒙妻子于和州,诰归罪于悰,贬池州
乙巳,赦张从宾、符彦饶、王晖之党,未伏诛者皆不问
梁、唐以来,士民奉使及俘掠在契丹者,悉遣使赎还其家
吴司徒、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内枢使、忠武节度使王令谋老病无齿,或劝之致仕,令谋曰:“齐王大事未毕,吾何敢自安!”疾亟,力劝徐诰受禅
是月,吴主下诏,禅位于齐
李德诚等复诣金陵帅百官劝进,宋齐丘不署表
九月,癸丑,令谋卒
甲寅,以李金全为安远节度使
娄继英未及葬梁均王而诛死,诏梁故臣右卫上将军安崇阮与王故妃郭氏葬之
丙寅,吴主命江夏王璘奉玺绶于齐
冬,十月,甲申,齐王诰即皇帝位于金陵,大赦,改元升元,国号唐
追尊太祖武王曰武皇帝
乙酉,遣右丞相玠奉册诣吴主,称受禅老臣诰谨拜稽首上皇帝尊号曰高尚思玄弘古让皇,宫室、乘舆、服御皆如故,宗庙、正朔、徽章、服色悉从吴制
丁亥,立徐知证为江王,徐知谔为饶王
以吴太子琏领平卢节度使、兼中书令,封弘农公
唐主宴群臣于天泉阁,李德诚曰:“陛下应天顺人,惟宋齐丘不乐
”因出齐丘止德诚劝进书,唐主执书不视,曰:“子嵩三十年旧交,必不相负
”齐丘顿首谢
己丑,唐主表让皇改东都宫殿名,皆取于仙经
让皇常服羽衣,习辟穀术
辛卯,吴宗室建安王珙等十二人皆降爵为公,而加官增邑
丙申,以吴同平章事张延翰及门下侍郎张居咏、中书侍郎李建勋并同平章事
让皇以唐主上表,致书辞之;唐主表谢而不改
丁酉,加宋齐丘大司徒
齐丘虽为左丞相,不预政事,心愠怼,闻制词云“布衣之交”,抗声曰:“臣为布衣时,陛下为刺史;今日为天子,可不用老臣矣
”还家请罪,唐主手诏谢之,亦不改命
久之,齐丘不知所出,乃更上书请迁让皇于它州,及斥远吴太琏,绝其婚;唐主不从
乙巳,立王后宋氏为皇后
戊申,以诸道都统、判元帅府事景通为诸道副元帅、判六军诸卫事、太尉、尚书令、吴王
闽主命其弟威武节度使继恭上表告嗣位于晋,且请置邸于都下
十一月,乙卯,唐吴王景通更名璟
唐主赐杨画家杨琏妃号永兴公主;妃闻人呼公主则流涕而辞
戊午,唐主立其子景遂为吉王,景达为寿阳公;以景遂为侍中、东都留守、江都尹,帅留司百官赴东都
戊辰,诏加吴越王元瓘天下兵马副元帅,进封吴越国王
安远节度使李金全以亲吏胡汉筠为中门使,军府事一以委之
汉筠贪滑残忍,聚敛无厌
帝闻之,以廉吏贾仁沼代之,且召汉筠,欲授以它职,庶保全功臣
汉筠大惧,始劝金全以异谋
乙亥,金全表汉筠病,未任行
金全故人庞令图屡谏曰:“仁沼忠义之士,以代汉筠,所益多矣
”汉筠夜遣壮士逾垣灭令图之族,又毒仁沼,舌烂而卒
汉筠与推官张纬相结,以谄惑金全,金全爱之弥笃
十二月戊申,蜀大赦,改明年元曰明德
诏加马希范江南诸道都统,制置武平、静江等军事
是岁,契丹改元会同,国号大辽,公卿庶官皆仿中国,参用中国人,以赵延寿为枢密使,寻兼政事令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下天福三年(戊戌,公元九三八年)
春,正月,己酉,日有食之
唐德胜节度使兼中书令西平恭烈王周本以不能存吴,愧恨而卒
丙寅,唐以侍中吉王景遂参判尚书都省
蜀主以武信节度使、同平章事张业为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武泰节度使王处回兼武信节度使、同平章事
二月,庚辰,左散骑常侍张允上《驳赦论》,以为:“帝王遇天灾多肆赦,谓之修德
借有二人坐狱遇赦,则曲者幸免,直者衔冤,冤气升闻,乃所以致灾,非所以弭灾也
”诏褒之
帝乐闻谠言,诏百官各上封事,命使部尚书梁文矩等十人置详定院以考之,无取者留中,可者行之
数月,应诏都无十人,乙未,复降御札趣之
三月,丁丑,敕禁民作铜器
初,唐世天下铸钱有三十六冶,丧乱以来,皆废绝,钱日益耗,民多销钱为铜器,故禁之
中书舍人李详上疏,以为“十年以来,赦令屡降,诸道职掌皆许推恩,而籓方荐论动逾数百,乃至藏典、书吏、优伶、奴仆,初命则至银青阶,被服皆紫袍象笏,名器僭滥,贵贱不分
请自今诸道主兵将校之外,节度州听奏硃记大将以上十人,他州止听奏都押牙、都虞候、孔目官,自馀但委本道量迁职名而已
”从之
夏,四月,甲申,唐宋齐丘自陈丞相不应不豫政事,唐主答以省署未备
吴让皇固辞旧宫,屡请徙居;李德诚等亦亟以为言
五月,戊午,唐主改润州牙城为丹杨宫,以李建勋为迎奉让皇使
杨光远自恃拥重兵,颇干预朝政,屡有抗奏,帝常屈意从之
庚申,以其子承祚为左威卫将军,尚帝女长安公主,次子承信亦拜美官,宠冠当时
壬戌,唐主以左宣威副统军王舆为镇海留后,客省使公孙圭为监军使,亲吏马思让为丹杨宫使,徙让皇居丹杨宫
宋齐丘复自陈为左右所间,唐主大怒;齐丘归第,白衣待罪
或曰:“齐丘旧臣,不宜以小过弃之
”唐主曰:“齐丘有才,不识大体
”乃命吴王璟持手诏召之
六月,壬午,或献毒酒方于唐主,唐主曰:“犯吾法者自有常刑,安用此为!”群臣争请改府寺州县名有吴及杨者,留守判官杨嗣请更姓羊,徐玠曰:“陛下自应天顺人,事非逆取,而谄邪之人专事改更,咸非急务,不可从也
”唐主然之
河南留守高行周奏修洛阳宫
丙戌,左谏议大夫薛融谏曰:“今宫室虽经焚毁,犹侈于帝尧之茅茨;所费虽寡,犹多于汉文之露台
况魏城未下,公私困窘,诚非陛下修宫馆之日;请俟海内平宁,营之未晚
”上纳其言,仍赐诏褒之
己丑,金部郎中经铸奏:“窃见乡村浮户,非不勤稼穑,非不乐安居,但以种木未盈十年,垦田未及三顷,似成生业,已为县司收供徭役,责之重赋,威以严刑,故不免捐功舍业,更思他适
乞自今民垦田及五顷以上,三年外乃听县司徭役
”从之
秋,七月,中书奏:“朝代虽殊,条制无异
请委官取明宗及清泰时敕,详定可久行者编次之
”己酉,诏左谏议大夫薛融等详定
辛酉,敕作受命宝,以“受天明命,惟德允昌”为文
八月,帝上尊号于契丹主及太后,戊寅,以冯道为太后册礼使,左仆射刘煦为契丹主册礼使,备卤薄、仪仗、车辂,诣契丹行礼;契丹主大悦
帝事契丹甚谨,奉表称臣,谓契丹主为“父皇帝”;每契丹使至,帝于别殿拜受诏敕
岁输金帛三十万之外,吉凶庆吊,岁时赠遗,玩好珍异,相继于道
乃至应天太后、元帅太子、伟王、南、北二王、韩延徽、赵延寿等诸大臣皆有赂遗
小不如意,辄来责让,帝常卑辞谢之
晋使者至契丹,契丹骄倨,多不逊语
使者还,以闻,朝野咸以为耻,而帝事之曾无倦意,以是终帝之世,与契丹无隙
然所输金帛不过数县租赋,往往托以民困,不能满数
其后契丹主屡止帝上表称臣,但令为书称“儿皇帝”,如家人礼
初,契丹主既得幽州,命曰南京,以唐降将赵思温为留守
思温子延照在晋,帝以为祁州刺史
思温密令延照言虏情终变,请以幽州内附;帝不许
契丹遣使诣唐,宋齐丘劝唐主厚贿之,俟至淮北,潜遣人杀之,欲以间晋
壬午,杨光远奏前澶州刺史冯晖自广晋城中出战,因来降,言范延光食尽穷困;己丑,以晖为义成节度使
杨光远攻广晋,岁馀不下,帝以师老民疲,遣内职硃宪入城谕范延光,许移大籓,曰:“若降而杀汝,白日在上,吾无以享国
”延光谓节度副使李式曰:“主上重信,云不死则不死矣
”乃撤守备,然犹迁延未决
宣徽南院使刘处让复入谕之,延光意乃决
九月,乙巳朔,杨光远送延光二子守图、守英诣大梁
己酉,延光遣牙将奉表待罪
壬子,诏书至广晋,延光帅其众素服于牙门,使者宣诏释之,硃宪,汴州人也
契丹遣使如洛阳,取赵延寿妻唐燕国长公主以归
壬戌,唐太府卿赵可封请唐主复姓李,立唐宗庙
庚午,杨光远表乞入朝;命刘处让权知天雄军府事
己巳,制以范延光为天平节度使,仍赐铁券,应广晋城中将吏军民今日以前罪皆释不问;其张从宾、符彦饶馀党及自官军逃叛入城者,亦释之
延光腹心将佐李式、孙汉威、薛霸皆除防御、团练使、刺史,牙兵皆升为侍卫亲军
初,河阳行军司马李彦珣,邢州人也,父母在乡里,未尝供馈
后与张从宾同反,从宾败,奔广晋,范延光以为步军都监,使登城拒守
杨光远访获其母,置城下以招之,彦王旬引弓射杀其母
延光既降,帝以彦珣为坊州刺史
近臣言彦珣杀母,杀母恶逆不可赦;帝曰:“赦令已行,不可改也
”乃遣之官
臣光曰:治国家者固不可无信
然彦旬之恶,三灵所不容,晋高祖赦其叛君之愆,治其杀母之罪,何损于信哉!
辛未,以杨光远为天雄节度使
冬,十月,戊寅,契丹遣使奉宝册,加帝尊号曰英武明义皇帝
帝以大梁舟车所会,便于漕运,丙辰,建东京于汴州,复以汴州为开封府,以东都为西京,以西都为晋昌军节度
帝遣兵部尚书王权使契丹谢尊号,权自以累世将相,耻之,谓人曰:“吾老矣,安能向穹庐屈膝!”乃辞以老疾
帝怒,戊子,权坐停官
初,郭崇韬既死,宰相罕有兼枢密使者
帝即位,桑维翰、李崧兼之,宣徽使刘处让及宦官皆不悦
杨光远围广晋,处让数以军事衔命往来,光远奏请多逾分,帝常依违,维翰独以法裁折之
光远对处让有不平语,处让曰:“是皆执政之意
”光远由是怨执政
范延光降,光远密表论执政过失;帝知其故而不得已,加维翰兵部尚书,崧工部尚书,皆罢其枢密使;以处让为枢密使
太常奏:“今建东京,而宗庙、社稷皆在西京,请迁置大梁
”敕旨:“且仍旧

戊戌,大赦
杨延艺故将吴权自爱州举兵攻皎公羡于交州,公羡遣使以赂求救于汉
汉主欲乘其乱而取之,以其子万王弘操为静海节度使,徙封交王,将兵救公羡,汉主自将屯于海门,为之声援
汉主问策于崇文使萧益,益曰:“今霖雨积旬,海道险远,吴权桀黠,未可轻也
大军当持重,多用乡导,然后可进
”不听
命弘操帅战舰自白藤江趣交州
权已杀公羡,据交州,引兵逆战,先于海口多植大弋,锐其首,冒之以铁,遣轻舟乘潮挑战而伪遁,弘操逐之,须臾潮落,汉舰皆碍铁杙不得返,汉兵大败,士卒覆溺者太半;弘操死,汉主恸哭,收馀众而还
先是,著作佐郎侯融劝汉主弭兵息民,至是以兵不振,追咎融,剖棺暴其尸
益,仿之孙也
楚顺贤夫人彭氏卒
彭夫人貌陋而治家有法,楚王希范惮之;既卒,希范始纵声色,为长夜之饮,内外无别
有商人妻美,希范杀其夫而夺之,妻誓不辱,自经死
河决郓州
十一月,范延光自郓州入朝
丙午,以闽主昶为闽国王,以左散骑常侍卢损为册礼使,赐昶赭袍
戊申,以威武节度使王继恭为临海郡王
闽主闻之,遣进奏官林恩白执政,以既袭帝号,辞册命及使者
闽谏议大夫黄讽以闽主淫暴,与妻子辞诀入谏,闽主欲杖之,讽曰:“臣若迷国不忠,死亦无怨;直谏被杖,臣不受也
”闽主怒,黜为民
帝患天雄节度使杨光远跋扈难制,桑维翰请分天雄之众,加光远太尉、西京留守兼河阳节度使
光远由是怨望,密以赂自诉于契丹,养部曲千馀人,常蓄异志
辛亥,建鄴都于广晋府,置彰德军于相州,以澶、卫隶之;置永清军于贝州,以博、冀隶之
澶州旧治顿丘,帝虑契丹为后世之患,遣前淄州刺史汲人刘继勋徙澶州跨德胜津,并顿丘徙焉
以河南尹高行周为广晋尹、鄴都留守,贝州防御使王廷胤为彰德节度使,右神武统军王周为永清节度使
廷胤,处存之孙;周,鄴都人也
范延光屡请致仕,甲寅,诏以太子太师致仕,居于大梁,每预宴会,与群臣无异
延光之反也,相州刺史掖人王景拒境不从,戊午,以景为耀州团练使
癸亥,敕听公私自铸铜钱,无得杂以铅铁,每十钱重一两,以“天福无宝”为文
仍令盐铁颁下模范,惟禁私作铜器
立右金吾卫上将军重贵为郑王,充开封尹
庚辰,敕先许公私铸钱,虑铜难得,听轻重从便,但勿令缺漏
辛丑,吴让皇卒
唐王废朝二十七日,追谥曰睿皇帝
是岁,唐主徙吴王璟为齐王
凤翔节度使李从严,厚文士而薄武人,爱农民而严士卒,由是将士怨之
会发兵戌西边,既出郊,作乱,突门入城,剽掠于市
从严发帐下兵击之,乱兵帐,东走,欲自诉于朝廷,至华州,镇国节度使太原张彦泽邀击,尽诛之
起屠维大渊献,尽重光赤奋若,凡三年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四年(己亥,公元九三九年)
春,正月,辛亥,以澶州防御使太原张从恩为枢密副使
朔方节度使张希崇卒,羌胡寇钞,无复畏惮
甲寅,以义成节度使冯晖为朔方节度使
党项酋长拓跋彦超最为强大,晖至,彦超入贺,晖厚遇之,因为于城中治第,丰其服玩,留之不遣,封内遂安
唐群臣江王知证等累表请唐主复姓李,立唐宗庙,乙丑,唐主许之
群臣又请上尊号,唐主曰:“尊号虚美,且非古
”遂不受
其后子孙皆踵其法,不受尊号,又不以外戚辅政,宦者不得预事,皆他国所不及也
二月,乙亥,改太祖庙号曰义祖
己卯,唐主为李氏考妣发哀,与皇后斩衰居庐,如初丧礼,朝夕临凡五十四日
江王知证、饶王知谔请亦服斩衰;不许
李建勋之妻广德长公主假衰绖,入哭尽哀,如父母之丧
辛巳,诏国事委齐王璟详决,惟军旅以闻
庚寅,唐主更名昪
诏百官议二祚合享礼
辛卯,宋齐丘等议以义祖居七室之东
唐主命居高祖于西室,太宗次之,义祖又次之,皆为不祧之主
群臣言:“义祖诸侯,不宜与高祖、太宗同享,请于太庙正殿后别建庙祀之
”帝曰:“吾自幼托身义祖,向非义祖有功于吴,朕安能启此中兴之业?”群臣乃不敢言
唐主欲祖吴王恪,或曰:“恪诛死,不若祖郑王无懿
”唐主命有司考二王苗裔,以吴王孙祎有功,祎子岘为宰相,遂祖吴王,云自岘五世至父荣
其名率皆有司所撰
唐主又以历十九帝、三百年,疑十世太少
有司曰:“三十年为世,陛下生于文德,已五十年矣
”遂从之
卢损至福州,闽主称疾不见,命弟继恭主之
遗其礼部员外郎郑元弼奉继恭表随损入贡
闽主不礼于损,有士人林省邹私谓损曰:“吾主不事其君,不爱其亲,不恤其民,不敬其神,不睦其邻,不礼其宾,其能久乎!余将僧服而北逃,会相见于上国耳

三月,庚戌,唐主追尊吴王恪为定宗孝静皇帝,自曾祖以下皆追尊庙号及谥
己未,诏归德节度使刘知远、忠武节度使杜重威并加同平章事
知远自以有佐命功,重威起于外戚,无大功,耻与之同制
制下数日,杜门四表辞不受
帝怒,谓赵莹曰:“重威,朕之妹夫,知远虽有功,何得坚拒制命!可落军权,令归私第!”莹拜请曰:“陛下昔在晋阳,兵不过五千,为唐兵十馀万所攻,危于朝露,非知远心如铁石,岂能成大业!奈何以小过弃之,窃恐此语外闻,非所以彰人君之大度也
”帝意乃解,命端明殿学士和凝诣知远第谕旨,知远惶恐,起受命
寻州戌将王彦忠据怀远城叛,上遣供奉官齐延祚往招谕之;彦忠降,延祚杀之
上怒曰:“朕践祚以来,未尝失信于人,彦忠已输仗出迎,延祚何得擅杀之!”除延祚名,重杖配流,议者犹以为延祚不应免死
辛酉,册回鹘可汗仁美为奉化可汗
夏,四月,唐江王徐知证等请亦姓李;不许
辛巳,唐主祀南郊;癸未,大赦
梁太祖以来,军国大政,天子多与崇政、枢密使议,宰相受成命,行制敕,讲典故,治文事而已
帝惩唐明宗之世安重诲专横,故即位之初,但命桑维翰兼枢密使
及刘处让为枢密使,奏对多不称旨,会处让遭母丧,甲申,废枢密院,以印付中书,院事皆委宰相分判
以副使张从恩为宣徽使,直学士、仓部郎中司徒诩、工部郎中颜衎并罢守本官
然勋臣近习不知大体,习于故事,每欲复之
帝以唐之大臣除名在两京者皆贫悴,复以李专美为赞善大夫,丙戌,以韩昭胤为兵部尚书,马胤孙为太子宾客,房暠为右骁卫大将军,并致仕
闽主忌其叔父前建州刺史延武、户部尚书延望才名,巫者林兴与延武有怨,托鬼神语云:“延武、延望将为变
”闽主不复诘,使兴帅壮士就第杀之,并其五子
闽主用陈守元言,作三清殿于禁中,以黄金数千斤铸宝皇大帝、天尊、老君像,昼夜作乐,焚香祷祀,求神丹
政无大小,皆林兴传宝皇命决之
戊申,加楚王希范天策上将军,赐印,听开府置官属
辛亥,唐徙吉王景遂为寿王,立寿阳公景达为宣城王
乙卯,唐镇海节度使兼中书令梁怀王徐知谔卒
唐人迁让皇之族于泰州,号永宁宫,防卫甚严
康化节度使兼中书令杨珙称疾,罢归永宁宫
乙丑,以平卢节度使兼中书令杨琏为康化节度使;琏固辞,请终丧,从之
唐主将立齐王璟为太子,固辞;乃以为诸道兵马大元帅、判六军诸卫、守太尉、录尚书事、升、扬二州牧
闽判六军诸卫建王继严得士心,闽主忌之,六月,罢其兵柄,更名继裕;以弟继镛判六军,去诸卫字
林兴诈觉,流泉州
望气者言宫中有灾,乙未,闽主徙居长春宫
秋,七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出于行伍,性粗率,恃勇骄暴,每谓人曰:“今世天子,兵强马壮则为之耳
”府廨有幡竿高数十尺,尝挟弓矢谓左右曰:“我能中竿上龙首者,必有天命
”一发中之,以是益自负
帝之遣重荣代秘琼也,戒之曰:“琼不受代,当别除汝一镇,勿以力取,恐为患滋深
”重荣由是以帝为怯,谓人曰:“秘琼匹夫耳,天子尚畏之,况我以将相之重,士马之众乎!”每所奏请多逾分,为执政所可否,意愤愤不快,乃聚亡命,市战马,有飞扬之志
帝知之,义武节度使皇甫遇与重荣姻家,甲辰,徙遇为昭义节度使
乙巳,闽北宫火,焚宫殿殆尽
戊申,薛融等上所定编敕,行之
丙辰,敕:“先令天下公私铸钱,今私钱多用铅锡,小弱缺薄,宜皆禁之,专令官司自铸

西京留守杨光远疏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桑维翰迁除不公及营邸肆于两都,与民争利;帝不得已,闰月,壬申,出维翰为彰德节度使兼侍中
初,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子威,避王都之难,亡在契丹,至是,义武缺帅,契丹主遣使来言,“请使威袭父土地,如我朝之法
”帝辞以“中国之法必自刺史、团练、防御序迁乃至节度使,请遣威至此,渐加进用
”契丹主怒,复遣使来言曰:“尔自节度使为天子,亦有阶级邪!”帝恐其滋蔓不已,厚赂契丹,且请以处直兄孙彰德节度使廷胤为义武节度使以厌其意
契丹怒稍解
初,闽惠宗以太祖元从为拱宸、按鹤都,及康宗立,更募壮士二千人为腹心,号宸卫都,禄赐皆厚于二都;或言二都怨望,将作乱,闽主欲分隶漳、泉二州,二都益怒
闽主好为长夜之饮,强群臣酒,醉则令左右伺其过失;从弟继隆醉失礼,斩之
屡以猜怒诛宗室,叔父左仆射、同平章事延羲阳为狂愚以避祸,闽主赐以道士服,置武夷山中;寻复召还,幽于私第
闽主数侮拱宸、控鹤军使永泰硃文进、光山连重遇,二人怨之
会北宫火,求贼不获;闽主命重遇将内外营兵扫除馀烬,日役万人,士卒甚苦之
又疑重遇知纵火之谋,欲诛之;内学士陈郯私告重遇
辛巳夜,重遇入直,帅二都兵焚长春宫以攻闽主,使人迎延羲于瓦砾中,呼万岁;复召外营兵共攻闽主;独宸卫都拒战,闽主乃与李后如宸卫都
比明,乱兵焚宸卫都,宸卫都战败,馀众千馀人奉闽主及李后出北关,至梧桐岭,众稍逃散
延羲使兄子前汀州剌史继业将兵追之,及于村舍;闽主素善射,引弓杀数人
俄而追兵云集,闽主知不免,投弓谓继业曰:“卿臣节安在!”继业曰:“君无君德,臣安有臣节!新君,叔父也,旧君,昆弟也,孰亲孰疏?”闽主不复言
继业与之俱还,至陀庄,饮以酒,醉而缢之,并李后及诸子、王继恭皆死
宸卫馀众奔吴越
延羲自称威武节度使、闽国王,更名曦,改元永隆,赦系囚,颁赉中外
以宸卫弑闽主赴于邻国;谥闽主曰圣神英睿文明广武应道大弘孝皇帝,庙号康宗
遣商人间道奉表称籓于晋;然其在国,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
以太子太傅致仕李真为司空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连重遇之攻康宗也,陈守元在宫中,易服将逃,兵人杀之
重遇执蔡守蒙,数以卖官之罪而斩之
闽王曦既立,遣使诛林兴于泉州
河决亳州
八月,辛丑,以冯道守司徒兼侍中
壬寅,诏中书知印止委上相,由是事无巨细,悉委于道
帝尝访以军谋,对曰:“征伐大事,在圣心独断
臣书生,惟知谨守历代成规而已
”帝以为然
道尝称疾求退,帝使郑王重贵诣第省之,曰:“来日不出,朕当亲往
”道乃出视事
当时宠遇,群臣无与为比
己酉,以吴越王元璟为天下兵马元帅
黔南巡内溪州刺史彭士愁引蒋、锦州蛮万馀人寇辰、澧州,焚掠镇戍,遣使乞师于蜀;蜀主以道远,不许
九月,辛未,楚王希范命左静江指挥使刘勍、决胜指挥使廖匡齐帅衡山兵五千讨之
癸未,以唐许王从益为郇国公,奉唐祀
从益尚幼,李后养从益于宫中,奉王淑妃如事母
冬,十月,庚戌,闽康宗所遣使者郑元弼至大梁
康宗遗执政书曰:“闽国一从兴运,久历年华,见北辰之帝座频移,致东海之风帆多阻
”又求用敌国礼致书往来
帝怒其不逊,壬子,诏却其贡物及福、建诸州纲运,并令元弼及进奏官林恩部送速归
兵部员外郎李知损上言:“王昶僭慢,宜执留使者,籍没其货
”乃下元弼、恩狱
吴越恭穆夫人马氏卒
夫人,雄武节度使绰之女也
初,武肃王镠禁中外畜声妓,文穆王元瓘年三十馀无子,夫人为之请于镠,镠喜曰:“吾家祭祀,汝实主之
”乃听元璟纳妾
鹿氏,生弘僔、弘倧;许氏,生弘佐;吴氏,生弘亻叔;众妾生弘偡,弘亿、弘仪、弘偓、弘仰、弘信;夫人抚视慈爱如一
常置银鹿于帐前,坐诸儿于上而弄之
十一月,戊子,契丹遣其臣遥折来使,遂如吴越
楚王希范始开天策府,置护军都尉、领军司马等官,以诸弟及将校为之
又以幕僚拓跋恒、李弘皋、廖匡图、徐仲雅等十八人为学士
刘勍等进攻溪州,彭士愁兵败,弃州走保山寨;石崖四绝,勍为梯栈上围之
廖匡齐战死,楚王希范遣吊其母,其母不哭,谓使者曰:“廖氏三百口受王温饱之赐,举族效死,未足以报,况一子乎!愿王无以为念
”王以其母为贤,厚恤其家
十二月,丙戌,禁剙造佛寺
闽王作新宫,徙居之
是岁,汉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光裔言于汉主曰:“自马后崩,未尝通使于楚,亲邻旧好,不可忘也
”因荐谏议大夫李纾可以将命,汉主从之;楚亦遣使报聘
光裔相汉二十馀年,府库充实,边境无虞
及卒,汉主复以其子翰林学士承旨、尚书左丞损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五年(庚子,公元九四零年)
春,正月,帝引见闽使郑元弼等
元弼曰:“王昶蛮夷之君,不知礼义,陛下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
臣将命无状,愿伏鈇锧以赎昶罪
”帝怜之,辛未,诏释元弼等
楚刘勍等因大风,以火箭焚彭士愁寨而攻之,士愁帅麾下逃入奖、锦深山,乙未,遣其子师暠帅诸酋长纳溪、锦、奖三州印,请降于楚
二月,庚戌,北都留守、同平章事安彦威入朝,上曰:“吾所重者信与义
昔契丹以义救我,我今以信报之;闻其征求不已,公能屈节奉之,深称朕意
”对曰:“陛下以苍生之故,犹卑辞厚币以事之,臣何屈节之有!”上悦
刘勍引兵还长沙
楚王希范徙溪州于便地,表彭士愁为溪州刺史,以刘勍为锦州刺史;自是群蛮服于楚
希范自谓伏波之后,以铜五千斤铸柱,高丈二尺,入地六尺,铭誓状于上,立之溪州
唐康化节度使兼中书令杨琏谒平陵还,一夕,大醉,卒于舟中,唐主追封谥曰弘农靖王
闽王曦既立,骄淫苛虐,猜忌宗族,多寻旧怨
其弟建州刺史延政数以书谏之,曦怒,复书骂之;遣亲吏业翘监建州军,教练使杜汉崇监南镇军,二人争捃延政阴事告于曦,由是兄弟积相猜恨
一日,翘与延政议事不叶,翘诃之曰:“公反邪!”延政怒,欲斩翘;翘奔南镇,延政发兵就攻之,败其戍兵
翘、汉崇奔福州,西鄙戍兵皆溃
二月,曦遣统军使潘师逵、吴行真将兵四万击延政
师逵军于建州城西,行真军于城南,皆阻水置营,焚城外庐舍
延政求救于吴越,壬戌,吴越王元瓘遣宁国节度使、同平章事仰仁诠、内都监使薛万忠将兵四万救之,丞相林鼎谏,不听
三月,戊辰,师逵分兵三千,遣都军使蔡弘裔将之出战,延政遣其将林汉彻等败之于茶山,斩首千馀级
安彦威、王建立皆请致仕;不许
辛未,以归德节度使、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同平章事刘知远为鄴都留守,徙彦威为归德节度使,加兼侍中
癸酉,徙建立为昭义节度使,进爵韩王;以建立辽州人,割辽、沁二州隶昭义
徙建雄节度使李德珫为北都留守
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安从进恃其险固,阴蓄异谋,擅邀取湖南贡物,招纳亡命,增广甲卒;元随都押牙王令谦、押牙潘知麟谏,皆杀之
及王建立徙潞州,帝使问之曰:“朕虚青州以待卿,卿有意则降制
”从进对曰:“若移青州置汉南,臣即赴镇
”帝亦不之责
丁丑,王延政募敢死士千馀人,夜涉水,潜入潘师逵垒,因风纵火,城上鼓噪以应之,战棹都头建安陈诲杀师逵,其众皆溃
戊寅,引兵欲攻吴行真寨,建人未涉水,行真及将士弃营走,死者万人
延政乘胜取永平、顺昌二城
自是建州之兵始盛
夏,四月,蜀太保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季良请与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毋昭裔,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业分判三司,癸卯,蜀主命季良判户部,昭裔判盐铁,业判度支
庚戌,以前横海节度使马全节为安远节度使
甲子,吴越孝献世子弘僔卒
吴越仰仁诠等兵至建州,王延政以福州兵已败去,奉牛酒犒之,请班师;仁诠等不从,营于城之西北
延政惧,复遣使乞师于闽王
闽王以泉州刺史王继业为行营都统,将兵二万救之;且移书责吴越,遣轻兵绝吴越粮道
会久雨,吴越军食尽,五月,延政遣兵出击,大破之,俘斩以万计
癸未,仁诠等诠遁
胡汉筠既违诏命不诣阙,又闻贾仁沼二子欲诉诸朝;及除马全节镇安州代李金全,汉筠绐金全曰:“进奏吏遣人倍道来言,朝廷俟公受代,即按贾仁沼死状,以为必有异图
”金全大惧
汉筠因说金全拒命,自归于唐;金全从之
丙戌,帝闻金全叛,命马全节以汴、洛、汝、郑、单、宋、陈、蔡、曹、濮、申、唐之兵讨之,以保大节度使安审晖为之副
审晖,审琦之兄也
李金全遣推官张纬奉表请降于唐,唐主遣鄂州屯营使李承裕、段处恭将兵三千逆之
唐主遣客省使尚全恭如闽,和闽王曦及王延政
六月,延政遣牙将及女奴持誓书及香炉至福州,与曦盟于宣陵
然兄弟相猜恨犹如故
癸卯,唐李承裕等引兵至安州
是夕,李金全将麾下数百人诣唐军,妓妾资财皆为承裕所夺,承裕入据安州
甲辰,马全节自应山进军大化镇,与承裕战于城南,大破之
承裕掠安州南走,全节入安州
丙午,安审晖追败唐兵于黄花谷,段处恭战死
丁未,审晖又败唐兵于云梦泽中,虏承裕及其众
唐将张建崇据云梦桥拒战,审晖乃还
马全节斩承裕及其众千五百人于城下,送监军杜光业等五百七人于大梁
上曰:“此曹何罪!”皆赐马及器服而归之
初,卢文进之奔吴也,唐主命祖全恩将兵逆之,戒无入安州城,陈于城外
俟文进出,殿之以归,无得剽惊
及李承裕逆李金全,戒之如全恩;承裕贪剽掠,与晋兵战而败,失亡四千人
唐主惋恨累日,自以戒敕之不熟也
杜光业等至唐,唐主以其违命而败,不受,复送于淮北,遗帝书曰:“边校贪功,乘便据垒
”又曰:“军法朝章,彼此不可
”帝复遣之归,使者将自桐墟济淮,唐主遣战舰拒之,乃还
帝悉授唐诸将官,以其士卒为显义都,命旧将刘康领之
巨光曰:违命者,将也,士卒从将之令者也,又何罪乎!受而戮其将以谢敌,吊士卒而抚之,斯可矣,何必弃民以资敌国乎!
唐主使宦者祭庐山,还,劳之曰:“卿此行甚精洁
”宦者曰:“臣自奉诏,蔬食至今
”唐主曰:“卿某处市鱼为羹,某日市肉为羹,何为蔬食?”宦者惭服
仓吏岁终献羡馀万馀石,唐主曰:“出纳有数,苟非掊民刻军,安得羡馀邪!”
秋,七月,闽主曦城福州西郭以备建人
又度民为僧,民避重赋多为僧,凡度万一千人
乙丑,帝赐郑元弼等帛,遣归
李金全之叛也,安州马步副都指挥使桑千、威和指挥使王万金、成彦温不从而死,马步都指挥使庞守荣诮其愚,以徇金全之意
己巳,诏赠贾仁沼及桑千等官,遣使诛守荣于安州
李金全至金陵,唐主待之甚薄
丁巳,唐主立齐王璟为太子,兼大元帅,录尚书事
太子太师致仕范延光请归河阳私第,帝许之
延光重载而行
西京留守杨光远兼领河阳,利其货,且虑为子孙之患,奏:“延光叛臣,不家汴、洛而就外籓,恐其逃逸入敌国,宜早除之!”帝不许
光远请敕延光居西京,从之
光远使其子承贵以甲士围其第,逼令自杀
延光曰:“天子在上,赐我铁券,许以不死,尔父子何得如此?”己未,承贵以白刃驱延光上马,至浮梁,挤于河
光远奏云自赴水死,帝知其故,惮光远之强,不敢诘;为延光辍朝,赠太师
唐齐王璟固辞太子;九月,乙丑,唐主许之,诏中外致笺如太子礼
丁卯,以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和凝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己巳,鄴都留守刘知远入朝
辛未,李崧奏:“诸州仓粮,于计帐之外所馀颇多
”上曰:“法外税民,罪同枉法
仓吏特贷其死,各痛惩之

翰林学士李澣,轻薄,多酒失,上恶之,丙子,罢翰林学士,并其职于中书舍人,澣,涛之弟也
杨光远入朝,帝欲徙之它镇,谓光远曰:“围魏之役,卿左右皆有功,尚未之赏,今当各除一州以荣之
”因以其将校数人为刺史
甲申,徙光远为平卢节度使,进爵东平王
冬,十月,丁酉,加吴越王元瓘天下兵马都元帅,尚书令
壬寅,唐大赦,诏中外奏章无得言“睿”、“圣”,犯者以不敬论
术士孙智永以四星聚斗,分野有灾,劝唐主巡东都,乙巳,唐主命齐王璟监国
光政副使、太仆少卿陈觉以私憾奏泰州刺史褚仁规贪残;丙午,罢仁规为扈驾都部置,觉始用事
庚戌,唐主发金陵;甲寅,至江都
闽王曦因商人奉表自理;十一月,甲申,以曦为威武节度使,兼中书令,封闽国王
唐主欲遂居江都,以水冻,漕运不给,乃还;十二月,丙申,至金陵
唐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延翰卒
是岁,汉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损卒;以宁远节度使南昌王定保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不逾年亦卒
初,帝割雁门之北以赂契丹,由是吐谷浑皆属契丹,苦其贪虐,思归中国;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复诱之,于是吐谷浑帅部落千馀帐自五台来奔
契丹大怒,遣使让帝以招纳叛人
高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六年(辛丑,公元九四一年)
春,正月,丙寅,帝遣供奉官张澄将兵二千索吐谷浑在并、镇、欣、代四州山谷者,逐之使还故土
王延政城建州,周二十里,请于闽王曦,欲以建州为威武军,自为节度使
曦以威武军福州也,乃以建州为镇安军,以延政为节度使,封富沙王;延政改镇安曰镇武而称之
二月,壬辰,作浮梁于德胜口
彰义节度使张彦泽欲杀其子,掌书记张式素为彦泽所厚,谏止之
彦泽怒,射之;左右素恶式,从而谗之,式惧,谢病去,彦泽遣兵追之,式至邠州,静难节度使李周以闻,帝以彦泽故,流式商州
彦泽遣行军司马郑元昭诣阙求之,且曰:“彦泽不得张式,恐致不测
”帝不得已,与之
癸未,式至泾州,彦泽命决口,剖心,断其四支
凉州军乱,留后李文谦闭门自焚死
蜀自建国以来,节度使多领禁兵,或以它职留成都,委僚佐知留务,专事聚敛,政事不治,民无所诉
蜀主知其弊,丙辰,加卫圣马步都指挥使、武德节度使兼中书令赵廷隐、枢密使、武信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处回、捧圣控鹤都指挥使、保宁节度使、同平章事张公鐸检校官,并罢其节度使
三月,甲戌,以翰林学士承旨李昊知武德军,散骑常侍刘英图知保宁军,谏议大夫崔銮知武信军,给事中谢从志知武泰军,将作监张讠赞知宁江军
夏,四月,闽王曦以其子亚澄同平章事、判六军诸卫
曦疑其弟汀州刺史延喜与延政通谋,遣将军许仁钦以兵三千如汀州,执延喜以归
唐主以陈觉及万年常梦锡为宣徽副使
辛巳,北京留守李德珫遣牙校以吐谷浑酋长白承福入朝
唐主遣通事舍人欧阳遇求假道以通契丹,帝不许
自黄巢犯长安以来,天下血战数十年,然后诸国各有分土,兵革稍息
及唐主即位,江、淮比年丰稔,兵食有馀,群臣争言“陛下中兴,今北方多难,宜出兵恢复旧疆
”唐主曰:“吾少长军旅,见兵之为民害深矣,不忍复言
使彼民安,则吾民亦安矣,又何求焉!”汉主遣使如唐,谋共取楚,分其地;唐主不许
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谋反,遣使奉表诣蜀,请出师金、商以为声援;丁亥,使者至成都
蜀主与群臣谋之,皆曰:“金、商险远,少出师则不足制敌,多则漕輓不继
”蜀主乃辞之
又求援于荆南,高从诲遗从进书,谕以祸福;从进怒,反诬奏从诲
荆南行军司马王保义劝从诲具奏其状,且请发兵助朝廷讨之;从诲从之
成德节度使安重荣耻臣契丹,见契丹使者,必箕踞慢骂,使过其境,或潜遣人杀之;契丹以让帝,帝为之逊谢
六月,戊午,重荣执契丹使拽剌,遣骑掠幽州南境,军于博野,上表称:“吐谷浑、两突厥、浑、契苾、沙陀各帅部从归附;党项等亦遣使纳契丹告身职牒,言为虏所陵暴,又言自二月以来,令各具精甲壮马,将以上秋南寇,恐天命不佑,与之俱灭,愿自备十万众,与晋共击契丹
又朔州节度副使赵崇已逐契丹节度使刘山,求归命朝廷
臣相继以闻
陛下屡敕臣承奉契丹,勿自起衅端;其如天道人心,难以违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诸节度使没于虏庭者,皆延颈企踵以待王师,良可哀闵
愿早决计
”表数千言,大抵斥帝父事契丹,竭中国以媚无厌之虏
又以此意为书遗朝贵及移籓镇,云已勒兵,必与契丹决战
帝以重荣方握强兵,不能制,甚患之
时鄴都留守、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刘知远在大梁;泰宁节度使桑维翰知重荣已蓄奸谋,又虑朝廷重违其意,密上疏曰:“陛下免于晋阳之难而有天下,皆契丹之功也,不可负之
今重荣恃勇轻敌,吐浑假手报仇,皆非国家之利,不可听也
臣窃观契丹数年以来,士马精强,吞噬四邻,战必胜,攻必取,割中国之土地,收中国之器械;其君智勇过人,其臣上下辑睦,牛马蕃息,国无天灾,此未可与为敌也
且中国新败,士气雕沮,以当契丹乘胜之威,其势相去甚远
又,和亲既绝,则当发兵守塞,兵少则不足以待寇,兵多则馈运无以继之
我出则彼归,我归则彼至,臣恐禁卫之士疲于奔命,镇、定之地无复遗民
今天下粗安,疮痍未复,府库虚竭,蒸民困弊,静而守之,犹惧不济,其可妄动乎!契丹与国家恩义非轻,信誓甚著,彼无间隙而自启衅端,就使克之,后患愈重;万一不克,大事去矣
议者以岁输缯帛谓之耗蠹,有所卑逊谓之屈辱,殊不知兵连而不休,祸结而不解,财力将匮,耗蠹孰甚焉!用兵则武吏功臣过求姑息,边籓远郡得以骄矜,下陵上替,屈辱孰大焉!臣愿陛下训农习战,养兵息民,俟国无内忧,民有馀力,然后观衅而动,则动必有成矣
又,鄴都富盛,国家籓屏,今主帅赴阙,军府无人,臣窃思慢藏诲盗之言,勇夫重闭之义,乞陛下略加巡幸,以杜奸谋
”帝谓使者曰:“朕比日以来,烦懑不决,今见卿奏,如醉醒矣,卿勿以为忧
”闽王曦闻王延政以书招泉州刺史王继业,召继业还,赐死于郊外,杀其子于泉州
初,继业为汀州刺史,司徒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沂丰为士曹参军,与之亲善
或告沂丰与继业通谋,沂丰方侍宴,即收下狱,明日斩之,夷其族
沂丰,涉之从弟也,时年八十馀,国人哀之,自是宗族勋旧相继被诛,人不自保,谏议大夫黄峻舁榇诣朝堂极谏,曦曰:“老物狂发矣!”贬漳州司户
曦淫侈无度,资用不给,谋于国计使国安陈匡范,匡范请日进万金;曦悦,加匡范礼部侍郎,匡范增算商贾数倍
曦宴群臣,举酒属匡范曰:“明珠美玉,求之可得;如匡范人中之宝,不可得也
”未几,商贾之算不能足日进,贷诸省务钱以足之,恐事觉,忧悸而卒,曦祭赠甚厚
诸省务以匡范贷贴闻,曦大怒,斫棺,断其尸弃水中,以连江人黄绍颇代为国计使
绍颇请“令欲仕者,自非廕补,皆听输钱即授之,以资望高下及州县房口多寡定其直,自百缗至千缗
”从之
唐主自以专权取吴,尤忌宰相权重,以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建勋执政岁久,欲罢之
会建勋上疏言事,意其留中,既而唐主下有司施行
建勋自知事挟爱憎,密取所奏改之;秋,七月,戊辰,罢建勋归私第
帝忧安重荣跋扈,己巳,以刘知远为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复以辽、沁隶河东;以北京留守李德珫为鄴都留守
知远微时,为晋阳李氏赘婿,尝牧马,犯僧田,僧执而笞之
知远至晋阳,首召其僧,命之坐,慰谕赠遗,众心大悦
吴越府署火,宫室府库几尽
吴越王元瓘惊惧,发狂疾,唐人争劝唐主乘弊取之,唐主曰:“奈何利人之灾!”遗使唁之,且赒其乏
闽主曦自称大闽皇,领威武节度使,与王延政治兵相攻,互有胜负,福、建之间,暴骨如莽
镇武节度判官晋江潘承祐屡请息兵修好,延政不从
闽主使者至,延政大陈甲卒以示之,对使者语甚悖慢;承祐长跪切谏,延政怒,顾左右曰:“判官之肉可食乎!”承祐不顾,声色愈厉,闽主曦恶泉州刺史王继严得众心,罢归,鸩杀之
八月,戊子朔,以开封尹郑王重贵为东京留守
冯道,李崧屡荐天平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马步副都指挥使、同平章事杜重威之能,以为都指挥使,充随驾御营使,代刘知远,知远由是恨二相,重威所至黩货,民多逃亡,尝出过市,谓左右曰:“人言我驱尽百姓,何市人之多也!”
壬辰,帝发大梁
己亥,至鄴都
壬寅,大赦
帝以诏谕安重荣曰:“尔身为大臣,家有老母,忿不思难,弃君与亲
吾因契丹得天下,尔因吾致富贵,吾不敢忘德,尔乃忘之,何邪?今吾以天下臣之,尔欲以一镇抗之,不亦难乎!宜审思之,无取后悔!”重荣得诏愈骄,闻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有异志,阴遣使与之通谋
吴越文穆王元瓘寝疾,察内都监章德安忠厚,能断大事,欲属以后事,语之曰:“弘佐尚少,当择宗人长者立之
”德安曰:“弘佐虽少,群下伏其英敏,愿王勿以为念!”王曰:“汝善辅之,吾无忧矣
”德安,处州人也
辛亥,元瓘卒
初,内牙指挥使戴恽,为元瓘所亲任,悉以军事委之
元瓘养子弘侑乳母,恽妻之亲也,或告恽谋立弘侑
德安秘不发丧,与诸将谋,伏甲士于幕下;壬子,恽入府,执而杀之,废弘侑为庶人,复姓孙,幽之明州
是日,将吏以元瓘遗命,承制以镇海、镇东副大使弘佐为节度使,时年十四
九月,庚申,弘佐即王位,命丞相曹仲达摄政
军中言赐与不均,举仗不受,诸将不能制;仲达亲谕之,皆释仗而拜
弘佐温恭,好书,礼士,躬勤政务,发擿奸伏,人不能欺
民有献嘉禾者,弘佐问仓吏:“今蓄积几何?”对曰:“十年
”王曰:“然则军食足矣,可以宽吾民”
乃命复其境内税三年
辛酉,滑州言河决
帝以安重荣杀契丹使者,恐其犯塞,乙亥,遣安国节度使杨彦询使于契丹
彦询至其帐,契丹主责以使者死状,彦询曰:“譬如人家有恶子,父母所不能制,将如之何?”契丹主怒乃解
闽主曦以其子琅邪王亚澄为威武节度使、兼中书令,改号长乐王
刘知远遣亲将郭威以诏旨说吐谷浑酋长白承福,令去安重荣归朝廷,许以节钺
威还,谓知远曰:“虏惟利是嗜,安铁胡止以袍袴赂之,今欲其来,莫若重赂乃可致耳
”知远从之,且使谓承福曰:“朝廷已割尔曹隶契丹,尔曹当自安部落;今乃南来助安重荣为逆,重荣已为天下所弃,朝夕败亡
尔曹宜早从化,勿俟临之以兵,南北无归,悔无及矣
”承福惧,冬,十月,帅其众归于知远
知远处之太原东山及岚、石之间,表承福领大同节度使,收其精骑以隶麾下
始,安重荣称檄诸道,云与吐谷浑、达靼,契苾同起兵,既而承福降知远,达靼、契苾亦莫之赴,重荣势大沮
闽主曦即皇帝位
王延政自称兵马元帅
闽同平章事李敏卒
帝之发大梁也,和凝请曰:“车驾已行,安从进若反,何以备之?”帝曰:“卿意如何?”凝请密留空名宣敕十数通,付留守郑王,闻变则书诸将名,遣击之;帝从之
十一月,从进举兵攻邓州,唐州刺史武延翰以闻
郑王遣宣徽南院使张从恩、武德使焦继勋、护圣都指挥使郭金海、作坊使陈思让将大梁兵就申州刺史李建崇兵于叶县以讨之
金海,本突厥;思让,幽州人也
丁丑,以西京留守高行周为南面军前都部署,前同州节度使宋彦筠副之,张从恩监焉;又以郭金海为先锋使,陈思让监焉
彦筠,滑州人也
庚辰,以鄴都留守李德珫权东京留守,召郑王重贵如鄴都
安从进攻邓州,威胜节度使安审晖据牙城拒之,从进不能克而退
癸未,从进至花山,遇张从恩兵,不意其至之速,合战,大败,从恩获其子牙内都指挥使弘义,从进以数十骑奔还襄州,婴城自守
唐主性节俭,常蹑蒲屦,盥颒用铁盎,暑则寝于青葛帷,左右使令惟老丑宫人,服饰粗略
死国事者虽士卒皆给禄三年
分遣使者按行民田,以肥瘠定其税,民间称其平允
自是江、淮调兵兴役及它赋敛,皆以税钱为率,至今用之
唐主勤于听政,以夜继昼,还自江都,不复宴乐;颇伤躁急,内侍王绍颜上书,以为“今春以来,群臣获罪者众,中外疑惧
”唐主手诏释其所以然,令绍颜告谕中外
十二月,丙戌朔,徙郑王重贵为齐王,充鄴都留守;以李德珫为东都留守
丁亥,以高行周知襄州行府事
诏荆南、湖南共讨襄州
高从诲遣都指挥使李端将水军数千至南津,楚王希范遣天策都军使张少敌将战舰百五十艘入汉江助行周,仍各运粮以馈之
少敌,佶之子也
安重荣闻安从进举兵反,谋遂决,大集境内饥民,众至数万,南向鄴都,声言不朝
初,重荣与深州人赵彦之俱为散指挥使,相得欢甚
重荣镇成德,彦之自关西归之,重荣待遇甚厚,使彦之招募党众;然心实忌之,及举兵,止用为排陈使,彦之恨之
帝闻重荣反,壬辰,遣护圣等马步三十九指挥击之
以天平节度使杜重威为招讨使,安国节度使马全节副之,前永清节度使王周为马步都虞候
安从进遣其弟从贵将兵逆均州刺史蔡行遇,焦继勋邀击,败之,获从贵,断其足而归之
戊戌,杜重威与安重荣遇于宗城西南,重荣为偃月陈,官军再击之,不动;重威惧,欲退
指挥使宛丘王重胤曰:“兵家忌退
镇之精兵尽在中军,请公分锐士击其左右翼,重胤为公以契丹直冲其中军,彼必狼狈
”重威从之
镇人陈稍却,赵彦之卷旗策马来降
彦之以银饰铠胄及鞍勒,官军杀而分之
重荣闻彦之叛,大惧,退匿于辎重中,官军从而乘之,镇人大溃,斩首万五千级
重荣收馀众,走保宗城,官军进攻,夜分,拔之
重荣以十馀骑走还镇州,婴城自守
会天寒,镇人战及冻死者二万馀人
契丹闻重荣反,乃听杨彦询还
庚子,冀州刺史张建武等取赵州
汉主寝疾,有胡僧谓汉主名龚不利;汉主自造“”字名之,义取“飞龙在天”,读若俨
庚戌,制以钱弘佐为镇海、镇东军节度使兼中书令、吴越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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