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久贫贱,轗轲长苦辛。
”可谓淫鄙之尤。
然无视为淫词、鄙词者,以其真也。
五代、北宋之大词人亦然。
非无淫词,读之者但觉其亲切动人。
非无鄙词,但觉其精力弥满。
可知淫词与鄙词之病,非淫与鄙之病,而游词之病也。
“岂不尔思,室是远而。
”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恶其游也。
稼轩中秋饮酒达旦,用《天问》体作《木兰花慢》以送月,曰:“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景东头。
”词人想象,直悟月轮绕地之理,与科学家密合,可谓神悟。
陆放翁跋《花间集》,谓:“唐季五代,诗愈卑,而倚声者辄简古可爱。
能此不能彼,未可以理推也。
”《提要》驳之,谓:“犹能举七十斤者,举百斤则蹶,举五十斤则运掉自如。
”其言甚辨。
然谓词必易于诗,余未敢信。
善乎陈卧子之言曰:“宋人不知诗而强作诗,故终宋之世无诗。
然其欢愉愁苦之致,动于中而不能抑者,类发于诗余,故其所造独工。
”五代词之所以独胜,亦以此也。
苏、辛词中之狂,白石犹不失为狷,若梦窗、梅溪、玉田、草窗、中麓辈,面目不同,同归于乡愿而已。
近体诗体制,以五七言绝句为最尊,律诗次之,排律最下。
盖此体于寄兴言情,两无所当,殆有韵之骈体文耳。
词中小令如绝句,长调似律诗,若长调之《百字令》、《沁园春》等,则近于排律矣。
诗人必有轻视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风月。
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故能与花草共忧乐。
周介存谓“梅溪词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
”刘融斋谓 “周旨荡而史意贪。
”此二语令人解颐。
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
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
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以《长恨歌》之壮采,而所隶之事,只“小玉双成”四字,才有余也。
梅村歌行,则非隶事不办。
白、吴优劣,即于此见。
不独作诗为然,填词家亦不可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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