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
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
入乎其內,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
美成能入而不能出,白石以降,於此二事皆未夢見。
介存謂夢窗詞之佳者,如“水光雲影,搖盪綠波,撫玩無極,迫尋已遠。
”餘覽《夢窗甲乙丙丁稿》中,實無足當此者。
有之,其“隔江人在雨聲中,晚風菰葉生秋怨”二語乎?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平沙。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此元人馬東籬《天淨沙》小令也。
寥寥數語,深得唐人絕句妙境。
有元一代詞家,皆不能辦此也。
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詞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
以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也。
詩詞皆然。
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可無大誤矣。
夢窗之詞,吾得取其詞中之一語以評之,曰:“映夢窗凌亂碧。
” 玉田之詞,餘得取其詞中之一語以評之,曰:“玉老田荒。
四言敝而有《楚辭》,《楚辭》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詩敝而有律絕,律絕敝而有詞。
蓋文體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習套。
豪傑之士,亦難於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體,以自解脫,一切文體所以始盛終衰者,皆由於此。
故謂文學後不如前,餘未敢信。
但就一體論,則此說固無以易也。
白仁甫《秋夜梧桐雨》劇,沉雄悲壯,爲元曲冠冕。
然所作《天籟詞》,粗淺之甚,不足爲稼軒奴隸。
豈創者易工而因者難巧歟?抑人各有能有不能也?讀者觀歐、秦之詩遠不如詞,足透此中消息。
賢對聖,是對非。
覺奧對參微。
魚書對雁字,草舍對柴扉。
雞曉唱,雉朝飛。
紅瘦對綠肥。
舉杯邀月飲,騎馬踏花歸。
黃蓋能成赤壁捷,陳平善解白登危。
太白書堂,瀑泉垂地三千尺;孔明祠廟,老柏參天四十圍。
戈對甲,幄對幃。
蕩蕩對巍巍。
嚴灘對邵圃,靖菊對夷薇。
佔鴻漸,採鳳飛。
虎榜對龍旂。
心中羅錦繡,口內吐珠璣。
寬宏豁達高皇量,叱吒喑啞霸主威。
滅項興劉,狡兔盡時走狗死;連吳拒魏,貔貅屯處臥龍歸。
衰對盛,密對稀。
祭服對朝衣。
雞窗對雁塔,秋榜對春闈。
烏衣巷,燕子磯。
久別對初歸。
天姿真窈窕,聖德實光輝。
蟠桃絳闕來金母,嶺荔紅塵進玉妃。
灞上軍營,亞父憤心撞玉斗;長安酒市,謫仙狂興典銀龜。
天對地,雨對風。
大陸對長空。
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
雷隱隱,霧濛濛,日下對天中。
風高秋月白,雨霽晚霞紅。
牛女二星河左右,參商兩曜鬥西東。
十月塞邊,颯颯寒霜驚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漁翁。
河對漢,綠對紅。
雨伯對雷公。
煙樓對雪洞,月殿對天宮。
雲靉靆,日曈曚。
蠟屐對漁篷。
過天星似箭,吐魄月如弓。
驛旅客逢梅子雨,池亭人挹藕花風。
茅店村前,皓月墜林雞唱韻;板橋路上,青霜鎖道馬行蹤。
山對海,華對嵩。
四嶽對三公。
宮花對禁柳,塞雁對江龍。
清暑殿,廣寒宮。
拾翠對題紅。
莊周夢化蝶,呂望兆飛熊。
北牖當風停夏扇,南檐曝日省冬烘。
鶴舞樓頭,玉笛弄殘仙子月;鳳翔臺上,紫簫吹斷美人風。

首頁 - 個人中心
Process Time: 0.36s
Copyright ©2025 中華詩詞網 ZHS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