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程昱献计曰:“云长有万人之敌,非智谋不能取之。
今可即差刘备手下投降之兵,入下邳,见关公,只说是逃回的,伏于城中为内应;却引关公出战,诈败佯输,诱入他处,以精兵截其归路,然后说之可也。
”操听其谋,即令徐州降兵数十,径投下邳来降关公。
关公以为旧兵,留而不疑。
次日,夏侯惇为先锋,领兵五千来搦战。
关公不出,惇即使人于城下辱骂。
关公大怒,引三千人马出城,与夏侯惇交战。
约战十馀合,惇拨回马走。
关公赶来,惇且战且走。
关公约赶二十里,恐下邳有失,提兵便回。
只听得一声炮响,左有徐晃,右有许褚,两队军截住去路,关公夺路而走,两边伏兵排下硬弩百张,箭如飞蝗。
关公不得过,勒兵再回,徐晃、许褚接住交战。
关公奋力杀退二人,引军欲回下邳,夏侯惇又截住厮杀。
公战至日晚,无路可归,只得到一座土山,引兵屯于山头,权且少歇。
曹兵团团将土山围住。
关公于山上遥望下邳城中火光冲天,却是那诈降兵卒偷开城门,曹操自提大军杀入城中,只教举火以惑关公之心。
关公见下邳火起,心中惊惶,连夜几番冲下山来,皆被乱箭射回。
捱到天晓,再欲整顿下山冲突,忽见一人跑马上山来,视之乃张辽也。
关公迎谓曰:“文远欲来相敌耶?”辽曰:“非也。
想故人旧日之情,特来相见。
”遂弃刀下马,与关公叙礼毕,坐于山顶。
公曰:“文远莫非说关某乎?”辽曰:“不然。
昔日蒙兄救弟,今日弟安得不救兄?”公曰:“然则文远将欲助我乎?”辽曰:“亦非也。
”公曰:“既不助我,来此何干?”辽曰:“玄德不知存亡,翼德未知生死。
昨夜曹公已破下邳,军民尽无伤害,差人护卫玄德家眷,不许惊忧。
如此相待,弟特来报兄。
”关公怒曰:“此言特说我也。
吾今虽处绝地,视死如归。
汝当速去,吾即下山迎战。
”张辽大笑曰:“兄此言岂不为天下笑乎?”公曰:“吾仗忠义而死,安得为天下笑?”辽曰:“兄今即死,其罪有三。
”公曰:“汝且说我那三罪?”辽曰:“当初刘使君与兄结义之时,誓同生死;今使君方败,而兄即战死,倘使君复出,欲求兄相助,而不可复得,岂不负当年之盟誓乎?其罪一也。
刘使君以家眷付托于兄,兄今战死,二夫人无所依赖,负却使君依托之重。
其罪二也。
兄武艺超群,兼通经史,不思共使君匡扶汉室,徒欲赴汤蹈火,以成匹夫之勇,安得为义?其罪三也。
兄有此三罪,弟不得不告。

公沉吟曰:“汝说我有三罪,欲我如何?”辽曰:“今四面皆曹公之兵,兄若不降,则必死;徒死无益,不若且降曹公;却打听刘使君音信,如知何处
曹操正慌走间,正南上一彪军到,乃夏侯惇引军来救援,截住吕布大战。
斗到黄昏时分,大雨如注,各自引军分散。
操回寨,重赏典韦,加为领军都尉。
却说吕布到寨,与陈宫商议。
宫曰:“濮阳城中有富户田氏,家僮千百,为一郡之巨室;可令彼密使人往操寨中下书,言‘吕温侯残暴不仁,民心大怨。
今欲移兵黎阳,止有高顺在城内。
可连夜进兵,我为内应’。
操若来,诱之入城,四门放火,外设伏兵。
曹操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到此安能得脱也?”吕布从其计,密谕田氏使人径到操寨。
操因新败,正在踌躇,忽报田氏人到,呈上密书云:“吕布已往黎阳,城中空虚。
万望速来,当为内应。
城上插白旗,大书‘义’字,便是暗号。
”操大喜曰:“天使吾得濮阳也!”重赏来人,一面收拾起兵。
刘晔曰:“布虽无谋,陈宫多计。
只恐其中有诈,不可不防。
明公欲去,当分三军为三队:两队伏城外接应,一队入城,方可。
”操从其言,分军三队,来至濮阳城下。
操先往观之,见城上遍竖旗幡,西门角上,有一“义”字白旗,心中暗喜。
是日午牌,城门开处,两员将引军出战:前军侯成,后军高顺。
操即使典韦出马,直取侯成。
侯成抵敌不过,回马望城中走。
韦赶到吊桥边,高顺亦拦挡不住,都退入城中去了。
数内有军人乘势混过阵来见操,说是田氏之使,呈上密书。
约云:“今夜初更时分,城上鸣锣为号,便可进兵。
某当献门。
”操拨夏侯惇引军在左,曹洪引军在右,自己引夏侯渊、李典、乐进、典韦四将,率兵入城。
李典曰:“主公且在城外,容某等先入城去。
”操喝曰:“我不自往,谁肯向前!”遂当先领兵直入。
时约初更,月光未上。
只听得西门上吹蠃壳声,喊声忽起,门上火把燎乱,城门大开,吊桥放落。
曹操争先拍马而入。
直到州衙,路上不见一人,操知是计,忙拨回马,大叫:“退兵!”州衙中一声炮响,四门烈火,轰天而起;金鼓齐鸣,喊声如江翻海沸。
东巷内转出张辽,西巷内转出臧霸,夹攻掩杀。
操走北门,道傍转出郝萌、曹性,又杀一阵。
操急走南门,高顺、侯成拦住。
典韦怒目咬牙,冲杀出去。
高顺、侯成倒走出城。
典韦杀到吊桥,回头不见了曹操,翻身复杀入城来,门下撞着李典。
典韦问:“主公何在?”典曰:“吾亦寻不见。
”韦曰:“汝在城外催救军,我入去寻主公。
”李典去了。
典韦杀入城中,寻觅不见;再杀出城壕边,撞着乐进。
进曰:“主公何在?”韦曰:“我往复两遭:寻觅不见。
”进曰:“同杀入去救主!”两人到门边,城上火炮滚下,乐进马不能入。
典韦冒烟突火,又杀入去
却说曹操大破吕布于定陶,布乃收集败残军马于海滨,众将皆来会集,欲再与曹操决战,陈宫曰:“今曹兵势大,未可与争。
先寻取安身之地,那时再来未迟。
”布曰:“吾欲再投袁绍,何如?”宫曰:“先使人往冀州探听消息,然后可去。
”布从之。
且说袁绍在冀州,闻知曹操与吕布相持,谋士审配进曰:“吕布,豺虎也:若得兖州,必图冀州。
不若助操攻之,方可无患。
”绍遂遣颜良将兵五万,往助曹操。
细作探知这个消息,飞报吕布。
布大惊,与陈宫商议。
宫曰:“闻刘玄德新领徐州,可往投之。
”布从其言,竟投徐州来。
有人报知玄德。
玄德曰:“布乃当今英勇之士,可出迎之。
”糜竺曰:“吕布乃虎狼之徒,不可收留;收则伤人矣。
”玄德曰:“前者非布袭兖州,怎解此郡之祸。
今彼穷而投我,岂有他心!”张飞曰:“哥哥心肠忒好。
虽然如此,也要准备。

玄德领众出城三十里,接着吕布,并马入城。
都到州衙厅上,讲礼毕,坐下。
布曰:“某自与王司徒计杀董卓之后,又遭傕、汜之变,飘零关东,诸侯多不能相容。
近因曹贼不仁,侵犯徐州,蒙使君力救陶谦,布因袭兖州以分其势;不料反堕奸计,败兵折将。
今投使君,共图大事,未审尊意如何?”玄德曰:“陶使君新逝,无人管领徐州,因令备权摄州事。
今幸将军至此,合当相让”遂将牌印送与吕布。
吕布却待要接,只见玄德背后关、张二公各有怒色。
布乃佯笑曰:“量吕布一勇夫,何能作州牧乎?”玄德又让。
陈宫曰:“强宾不压主,请使君勿疑。
”玄德方止。
遂设宴相待,收拾宅院安下。
次日,吕布回席请玄德,玄德乃与关、张同往。
饮酒至半酣,布请玄德入后堂,关、张随入。
布令妻女出拜玄德。
玄德再三谦让。
布曰:“贤弟不必推让。
”张飞听了,瞋目大叱曰:“我哥哥是金枝玉叶,你是何等人,敢称我哥哥为贤弟!你来!我和你斗三百合!”玄德连忙喝住,关公劝飞出。
玄德与吕布陪话曰:“劣弟酒后狂言,兄勿见责。
”布默然无语。
须臾席散。
布送玄德出门,张飞跃马横枪而来,大叫:“吕布!我和你并三百合!”玄德急令关公劝止。
次日,吕布来辞玄德曰:“蒙使君不弃,但恐令弟辈不能相容。
布当别投他处。
”玄德曰:“将军若去,某罪大矣。
劣弟冒犯,另日当令陪话。
近邑小沛,乃备昔日屯兵之处。
将军不嫌浅狭,权且歇马,如何?粮食军需,谨当应付。
”吕布谢了玄德,自引军投小沛安身去了。
玄德自去埋怨张飞不题。
却说曹操平了山东,表奏朝廷,加操为建德将军费亭侯。
其时李傕自为大司马,郭汜自为大将军,横行无忌,
却说袁术在淮南,地广粮多,又有孙策所质玉玺,遂思僭称帝号;大会群下议曰:“昔汉高祖不过泗上一亭长,而有天下;今历年四百,气数已尽,海内鼎沸。
吾家四世三公,百姓所归;吾效应天顺人,正位九五。
尔众人以为何如?”主簿阎象曰:“不可。
昔周后稷积德累功,至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以服事殷。
明公家世虽贵,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
此事决不可行。
”术怒曰:“吾袁姓出于陈。
陈乃大舜之后。
以土承火,正应其运。
又谶云:代汉者,当涂高也。
吾字公路,正应其谶。
又有传国玉玺。
若不为君,背天道也。
吾意已决,多言者斩!”遂建号仲氏,立台省等官,乘龙凤辇,祀南北郊,立冯方女为后,立子为东宫。
因命使催取吕布之女为东宫妃,却闻布已将韩胤解赴许都,为曹操所斩,乃大怒;遂拜张勋为大将军,统领大军二十余万,分七路征徐州:第一路大将张勋居中,第二路上将桥蕤居左,第三路上将陈纪居右,第四路副将雷薄居左,第五路副将陈兰居右,第六路降将韩暹居左,第七路降将杨奉居右。
各领部下健将,克日起行。
命兖州刺史金尚为太尉,监运七路钱粮。
尚不从,术杀之。
以纪灵为七路都救应使。
术自引军三万,使李丰、梁刚、乐就为催进使,接应七路之兵。
吕布使人探听得张勋一军从大路径取徐州,桥蕤一军取小沛,陈纪一军取沂都,雷薄一军取琅琊,陈兰一军取碣石,韩暹一军取下邳,杨奉一军取浚山:七路军马,日行五十里,于路劫掠将来。
乃急召众谋士商议,陈宫与陈珪父子俱至。
陈宫曰:“徐州之祸,乃陈珪父子所招,媚朝廷以求爵禄,今日移祸于将军。
可斩二人之头献袁术,其军自退。
”布听其言,即命擒下陈珪、陈登。
陈登大笑曰:“何如是之懦也?吾观七路之兵,如七堆腐草,何足介意!”布曰:“汝若有计破敌、免汝死罪。
”陈登曰:“将军若用老夫之言,徐州可保无虞。
”布曰:“试言之。
”登曰:“术兵虽众,皆乌合之师,素不亲信;我以正兵守之,出奇兵胜之,无不成功。
更有一计,不止保安徐州,并可生擒袁术。
”布曰:“计将安出?”登曰:“韩暹、杨奉乃汉旧臣,因惧曹操而走,无家可依,暂归袁术;术必轻之,彼亦不乐为术用。
若凭尺书结为内应,更连刘备为外合,必擒袁术矣。
”布曰:“汝须亲到韩暹、杨奉处下书。
”陈登允诺。
布乃发表上许都,并致书与豫州,然后令陈登引数骑,先于下邳道上候韩暹。
暹退引兵至,下寨毕,登入见。
暹问曰:“汝乃吕布之人,来此何干?”登笑曰:“某为大汉公卿,何谓吕布之人?若将军者,
却说杨大将献计欲攻刘备。
袁术曰:“计将安出?”大将曰:“刘备军屯小沛,虽然易取,奈吕布虎踞徐州,前次许他金帛粮马,至今未与,恐其助备;今当令人送与粮食,以结其心,使其按兵不动,则刘备可擒。
先擒刘备,后图吕布,徐州可得也。
”术喜,便具粟二十万斛,令韩胤赍密书往见吕布。
吕布甚喜,重待韩胤。
胤回告袁术,术遂遣纪灵为大将,雷薄、陈兰为副将,统兵数万,进攻小沛。
玄德闻知此信,聚众商议。
张飞要出战。
孙乾曰:“今小沛粮寡兵微,如何抵敌?可修书告急于吕布。
”张飞曰:“那厮如何肯来!”玄德曰:“乾之言善。
”遂修书与吕布。
书略曰:“伏自将军垂念,令备于小沛容身,实拜云天之德。
今袁术欲报私仇,遣纪灵领兵到县,亡在旦夕,非将军莫能救。
望驱一旅之师,以救倒悬之急,不胜幸甚!”吕布看了书,与陈宫计议曰:“前者袁术送粮致书,盖欲使我不救玄德也。
今玄德又来求救。
吾想玄德屯军小沛,未必遂能为我害;若袁术并了玄德,则北连泰山诸将以图我,我不能安枕矣:不若救玄德。
”遂点兵起程。
却说纪灵起兵长驱大进,已到沛县东南,扎下营寨。
昼列旌旗,遮映山川;夜设火鼓,震明天地。
玄德县中,止有五千余人,也只得勉强出县,布阵安营。
忽报吕布引兵离县一里、西南上扎下营寨。
纪灵知吕布领兵来救刘备,急令人致书于吕布,责其无信。
布笑曰:“我有一计,使袁、刘两家都不怨我。
”乃发使往纪灵、刘备寨中,请二人饮宴。
玄德闻布相请,即便欲往。
关、张曰:“兄长不可去。
吕布必有异心。
”玄德曰:“我待彼不薄,彼必不害我。
”遂上马而行。
关、张随往,到吕布寨中,入见。
布曰:“吾今特解公之危。
异日得志,不可相忘!”玄德称谢。
布请玄德坐。
关、张按剑立于背后。
人报纪灵到,玄德大惊,欲避之。
布曰:“吾特请你二人来会议,勿得生疑。
”玄德未知其意,心下不安。
纪灵下马入寨,却见玄德在帐上坐,大惊,抽身便回。
左右留之不住。
吕布向前一把扯回,如提童稚。
灵曰:“将军欲杀纪灵耶?”布曰:“非也。
”灵曰:“莫非杀大耳儿乎?”布曰:“亦非也。
”灵曰:“然则为何?”布曰:“玄德与布乃兄弟也,今为将军所困,故来救之。
”灵曰:“若此则杀灵也?”布曰:“无有此理。
布平生不好斗,惟好解斗。
吾今为两家解之。
”灵曰:“请问解之之法?”布曰:“我有一法,从天所决。
”乃拉灵入帐与玄德相见。
二人各怀疑忌。
布乃居中坐,使灵居左,备居右,且教设宴行酒。
酒行数巡,布曰:“你两家看我面上,俱各罢兵。
话说曹操举剑欲杀张辽,玄德攀住臂膊,云长跪于面前。
玄德曰,“此等赤心之人,正当留用。
”云长曰:“关某素知文远忠义之士,愿以性命保之。
”操掷剑笑曰:“我亦知文远忠义,故戏之耳。
”乃亲释其缚,解衣衣之,延之上坐,辽感其意,遂降。
操拜辽为中郎将,赐爵关内侯,使招安臧霸。
霸闻吕布已死,张辽已降,遂亦引本部军投降。
操厚赏之。
臧霸又招安孙观、吴敦、尹礼来降;独昌豨未肯归顺。
操封臧霸为琅琊相。
孙观等亦各加官,令守青、徐沿海地面。
将吕布妻女载回许都。
大犒三军,拔寨班师。
路过徐州,百姓焚香遮道,请留刘使君为牧。
操曰:“刘使君功大,且待面君封爵,回来未迟。
”百姓叩谢。
操唤车骑将军车胄权领徐州。
操军回许昌,封赏出征人员,留玄德在相府左近宅院歇定。
次日,献帝设朝,操表奏玄德军功,引玄德见帝。
玄德具朝服拜于丹墀。
帝宣上殿,问曰:“卿祖何人?”玄德奏曰:“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也。
”帝教取宗族世谱检看,令宗正卿宣读曰:“孝景皇帝生十四子。
第七子乃中山靖王刘胜。
胜生陆城亭侯刘贞。
贞生沛侯刘昂。
昂生漳侯刘禄。
禄生沂水侯刘恋。
恋生钦阳侯刘英。
英生安国侯刘建。
建生广陵侯刘哀。
哀生胶水侯刘宪。
宪生祖邑侯刘舒。
舒生祁阳侯刘谊。
谊生原泽侯刘必。
必生颍川侯刘达。
达生丰灵侯刘不疑。
不疑生济川侯刘惠。
惠生东郡范令刘雄。
雄生刘弘。
弘不仕。
刘备乃刘弘之子也。
”帝排世谱,则玄德乃帝之叔也。
帝大喜,请入偏殿叙叔侄之礼。
帝暗思:“曹操弄权,国事都不由朕主,今得此英雄之叔,朕有助矣!”遂拜玄德为左将军、宜城亭侯。
设宴款待毕,玄德谢恩出朝。
自此人皆称为刘皇叔。
曹操回府,荀彧等一班谋士入见曰:“天子认刘备为叔,恐无益于明公。
”操曰:“彼既认为皇叔,吾以天子之诏令之,彼愈不敢不服矣。
况吾留彼在许都,名虽近君,实在吾掌握之内,吾何惧哉?吾所虑者,太尉杨彪系袁术亲戚,倘与二袁为内应,为害不浅。
当即除之。
”乃密使人诬告彪交通袁术,遂收彪下狱,命满宠按治之。
时北海太守孔融在许都,因谏操曰:“杨公四世清德,岂可因袁氏而罪之乎?”操曰:“此朝廷意也。
”融曰:“使成王杀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耶?”操不得已,乃免彪官,放归田里。
议郎赵彦愤操专横,上疏劾操不奉帝旨、擅收大臣之罪。
操大怒,即收赵彦杀之。
于是百官无不悚惧。
谋士程昱说操曰:“今明公威名日盛,何不乘此时行王霸之事?”操曰:“朝廷股肱尚多,未可轻动。
吾当
却说陈登献计于玄德曰:“曹操所惧者袁绍。
绍虎踞冀、青、幽、并诸郡,带甲百万,文官武将极多,今何不写书遣人到彼求救?”玄德曰:“绍向与我未通往来,今又新破其弟,安肯相助?”登曰:“此间有一人与袁绍三世通家,若得其一书致绍,绍必来相助。
”玄德问何人。
登曰:“此人乃公平日所折节敬礼者,何故忘之?”玄德猛省曰:“莫非郑康成先生乎?”登笑曰:“然也。
”原来郑康成名玄,好学多才,尝受业于马融。
融每当讲学,必设绛帐,前聚生徒,后陈声妓,侍女环列左右。
玄听讲三年,目不邪视,融甚奇之。
及学成而归。
融叹曰:“得我学之秘者,惟郑玄一人耳!”玄家中侍婢俱通毛诗。
一婢尝忤玄意,玄命长跪阶前。
一婢戏谓之曰:“胡为乎泥中?”此婢应声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其风雅如此。
桓帝朝,玄官至尚书;后因十常侍之乱,弃官归田,居于徐州。
玄德在涿郡时,已曾师事之;及为徐州牧,时时造庐请教,敬礼特甚。
当下玄德想出此人,大喜,便同陈登亲至郑玄家中,求其作书。
玄慨然依允,写书一封,付与玄德。
玄德便差孙乾星夜赍往袁绍处投递。
绍览毕,自忖曰:“玄德攻灭吾弟,本不当相助;但重以郑尚书之命,不得不往救之。
”遂聚文武官,商议兴兵伐曹操。
谋士田丰曰:“兵起连年,百姓疲弊,仓廪无积,不可复兴大军。
宜先遣人献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称曹操隔我王路,然后提兵屯黎阳;更于河内增益舟楫,缮置军器,分遣精兵,屯扎边鄙。
三年之中,大事可定也。
”谋士审配曰:“不然。
以明公之神武,抚河朔之强盛,兴兵讨曹贼,易如反掌,何必迁延日月?”谋士沮授曰:“制胜之策,不在强盛。
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练,比公孙瓚坐受困者不同。
今弃献捷良策,而兴无名之兵,窃为明公不取。
”谋士郭图曰:“非也。
兵加曹操,岂曰无名?公正当及时早定大业。
愿从郑尚书之言,与刘备共仗大义,剿灭曹贼,上合天意,下合民情,实为幸甚!”四人争论未定,绍躇踌不决。
忽许攸、荀谌自外而入。
绍曰:“二人多有见识,且看如何主张。
”二人施礼毕,绍曰:“郑尚书有书来,令我起兵助刘备,攻曹操。
起兵是乎?不起兵是乎?”二人齐声应曰:“明公以众克寡,以强攻弱,讨汉贼以扶王室:起兵是也。
”绍曰:“二人所见,正合我心。
”便商议兴兵。
先令孙乾回授郑玄,并约玄德准备接应;一面令审配、逢纪为统军,田丰、荀谌、许攸为谋士,颜良、文丑为将军,起马军十五万,步兵十五万,共精兵三十万,望黎阳进发。
分拨已定,郭图进曰:“以明公大义伐操
却说李乐引军诈称李傕、郭汜,来追车驾,天子大惊。
杨奉曰:“此李乐也。
”遂令徐晃出迎之。
李乐亲自出战。
两马相交,只一合,被徐晃一斧砍于马下,杀散余党,保护车驾过箕关。
太守张杨具粟帛迎驾于轵道。
帝封张杨为大司马。
杨辞帝屯兵野王去了。
帝入洛阳,见宫室烧尽,街市荒芜,满目皆是蒿草,宫院中只有颓墙坏壁。
命杨奉且盖小宫居住。
百官朝贺,皆立于荆棘之中。
诏改兴平为建安元年。
是岁又大荒。
洛阳居民,仅有数百家,无可为食,尽出城去剥树皮、掘草根食之。
尚书郎以下,皆自出城樵采,多有死于颓墙坏壁之间者。
汉末气运之衰,无甚于此。
后人有诗叹之曰:
“血流芒砀白蛇亡,赤帜纵横游四方。
秦鹿逐翻兴社稷,楚骓推倒立封疆。
天子懦弱奸邪起,气色凋零盗贼狂。
看到两京遭难处,铁人无泪也凄惶!”
太尉杨彪奏帝曰:“前蒙降诏,未曾发遣。
今曹操在山东,兵强将盛,可宣入朝,以辅王室。
”帝曰:“朕前既降诏。
卿何必再奏,今即差人前去便了。
”彪领旨,即差使命赴山东,宣召曹操。
却说曹操在山东,闻知车驾已还洛阳,聚谋士商议,荀彧进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服从;汉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
今天子蒙尘,将军诚因此时首倡义兵,奉天子以从众望,不世之略也。
若不早图,人将先我而为之矣。
”曹操大喜。
正要收拾起兵,忽报有天使赍诏宣召。
操接诏,克日兴师。
却说帝在洛阳,百事未备,城郭崩倒,欲修未能。
人报李傕、郭汜领兵将到。
帝大惊,问杨奉曰:“山东之使未回,李、郭之兵又至,为之奈何?”杨奉、韩暹曰:“臣愿与贼决死战,以保陛下!”董承曰:“城郭不坚,兵甲不多,战如不胜,当复如何?不若且奉驾往山东避之。
”帝从其言,即日起驾望山东进发。
百官无马,皆随驾步行。
出了洛阳,行无一箭之地,但见尘头蔽日,金鼓喧天,无限人马来到。
帝、后战栗不能言。
忽见一骑飞来,乃前差往山东之使命也,至车前拜启曰:“曹将军尽起山东之兵,应诏前来。
闻李傕、郭汜犯洛阳,先差夏侯惇为先锋,引上将十员,精兵五万,前来保驾。
”帝心方安。
少顷,夏侯惇引许褚、典韦等,至驾前面君,俱以军礼见。
帝慰谕方毕,忽报正东又有一路军到。
帝即命夏侯惇往探之,回奏曰:“乃曹操步军也。
”须臾,曹洪、李典、乐进来见驾。
通名毕,洪奏曰:“臣兄知贼兵至近,恐夏侯惇孤力难为,故又差臣等倍道而来协助。
”帝曰:“曹将军真社稷臣也!”遂命护驾前行。
探马来报:“李傕、郭汜领兵长驱而来。
”帝令夏侯惇分两路迎之。
惇乃与
却说阚泽字德润,会稽山阴人也;家贫好学,与人佣工,尝借人书来看,看过一遍,更不遗忘;口才辨给,少有胆气。
孙权召为参谋,与黄盖最相善。
盖知其能言有胆,故欲使献诈降书。
泽欣然应诺曰:“大丈夫处世,不能立功建业,不几与草木同腐乎!公既捐躯报主,泽又何惜微生!”黄盖滚下床来,拜而谢之。
泽曰:“事不可缓,即可便行。
”盖曰:“书已修下了。
”泽领了书,只就当夜扮作渔翁,驾小舟,望北岸而行。
是夜寒星满天。
三更时候,早到曹军水寨。
巡江军士拿住,连夜报知曹操。
操曰:“莫非是奸细么?”军士曰:“只一渔翁,自称是东吴参谋阚泽,有机密事来见。
”操便教引将入来。
军士引阚泽至,只见帐上灯烛辉煌,曹操凭几危坐,问曰:“汝既是东吴参谋,来此何干?”泽曰:“人言曹丞相求贤若渴,今观此问,甚不相合。
黄公覆,汝又错寻思了也!”操曰:“吾与东吴旦夕交兵,汝私行到此,如何不问?”泽曰:“黄公覆乃东吴三世旧臣,今被周瑜于众将之前,无端毒打,不胜忿恨。
因欲投降丞相,为报仇之计,特谋之于我。
我与公覆,情同骨肉,径来为献密书。
未知丞相肯容纳否?”操曰:“书在何处?”阚泽取书呈上。
操拆书,就灯下观看。
书略曰:“盖受孙氏厚恩,本不当怀二心。
然以今日事势论之:用江东六郡之卒,当中国百万之师,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
东吴将吏,无有智愚,皆知其不可。
周瑜小子,偏怀浅戆,自负其能,辄欲以卵敌石;兼之擅作威福,无罪受刑,有功不赏。
盖系旧臣,无端为所摧辱,心实恨之!伏闻丞相诚心待物,虚怀纳士,盖愿率众归降,以图建功雪耻。
粮草军仗,随船献纳。
泣血拜白,万勿见疑。
”曹操于几案上翻覆将书看了十余次,忽然拍案张目大怒曰:“黄盖用苦肉计,令汝下诈降书,就中取事,却敢来戏侮我耶!”便教左右推出斩之。
左右将阚泽簇下。
泽面不改容,仰天大笑。
操教牵回,叱曰:“吾已识破奸计,汝何故哂笑?”泽曰:“吾不笑你。
吾笑黄公覆不识人耳。
”操曰:“何不识人?”泽曰:“杀便杀,何必多问!”操曰:“吾自幼熟读兵书,深知奸伪之道。
汝这条计,只好瞒别人,如何瞒得我!”泽曰:“你且说书中那件事是奸计?”操曰:“我说出你那破绽,教你死而无怨:你既是真心献书投降,如何不明约几时?你今有何理说?”阚泽听罢,大笑曰:“亏汝不惶恐,敢自夸熟读兵书!还不及早收兵回去!倘若交战,必被周瑜擒矣!无学之辈!可惜吾屈死汝手!”操曰:“何谓我无学?”泽曰:“汝不识机谋,不明道理,岂非无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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