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色原無色,空空亦非空。
靜喧語默本來同,夢裏何勞說夢。
有用用中無用,無功功裏施功。
還如果熟自然紅,莫問如何修種。
話表唐僧師衆,使法力,阻住那布金寺僧。
僧見黑風過處,不見他師徒,以爲活佛臨凡,磕頭而回不題。
他師徒們西行,正是春盡夏初時節——
清和天氣爽,池沼芰荷生。
梅逐雨餘熟,麥隨風裏成。
草香花落處,鶯老柳枝輕。
江燕攜雛習,山雞哺子鳴。
斗南當日永,萬物顯光明。
說不盡那朝餐暮宿,轉澗尋坡。
在那平安路上,行經半月,前邊又見一城垣相近。
三藏問道:“徒弟,此又是什麼去處!”行者道:“不知,不知。
”八戒笑道:“這路是你行過的,怎說不知!卻是又有些兒蹺蹊。
故意推不認得,捉弄我們哩。
”行者道:“這呆子全不察理!這路雖是走過幾遍,那時只在九霄空裏,駕雲而來,駕雲而去,何曾落在此地?事不關心,查他做甚,此所以不知。
卻有甚蹺蹊,又捉弄你也?”
說話間,不覺已至邊前,三藏下馬,過吊橋,徑入門裏。
長街上,只見廊下坐着兩個老兒敘話。
三藏叫:“徒弟,你們在那街心裏站住,低着頭,不要放肆,等我去那廊下問個地方。
”行者等果依言立住,長老近前合掌叫聲“老施主,貧僧問訊了。
”那二老正在那裏閒講閒論,說什麼興衰得失,誰聖誰賢,當時的英雄事業,而今安在,誠可謂大嘆息。
忽聽得道聲問訊,隨答禮道:“長老有何話說?”三藏道:“貧僧乃遠方來拜佛祖的,適到寶方,不知是甚地名,那裏有向善的人家,化齋一頓?”老者道:“我敝處是銅臺府,府後有一縣叫做地靈縣。
長老若要吃齋,不須募化,過此牌坊,南北街,坐西向東者,有一個虎坐門樓,乃是寇員外家,他門前有個萬僧不阻之牌。
似你這遠方僧,盡着受用。
去,去,去!莫打斷我們的話頭。
”三藏謝了,轉身對行者道:“此處乃銅臺府地靈縣。
那二老道:‘過此牌坊,南北街,向東虎坐門樓,有個寇員外家,他門前有個萬僧不阻之牌。
’教我到他家去吃齋哩。
”沙僧道:“西方乃佛家之地,真個有齋僧的。
此間既是府縣,不必照驗關文,我們去化些齋吃了,就好走路。
長老與三人緩步長街,又惹得那市口裏人,都驚驚恐恐,猜猜疑疑的。
圍繞爭看他們相貌。
長老吩咐閉口,只教“莫放肆,莫放肆!”三人果低着頭,不敢仰視。
轉過拐角,果見一條南北大街。
正行時,見一個虎坐門樓,門裏邊影壁上掛着一面大牌,書着“萬僧不阻”四字。
三藏道:“西方佛地,賢者愚者俱無詐僞。
那二老說時,我猶不信,至此果如其言。
”八戒村野,就要進去。
行者道
起念斷然有愛,留情必定生災。
靈明何事辨三臺?行滿自歸元海。
不論成仙成佛,須從個裏安排。
清清淨淨絕塵埃,果正飛昇上界。
卻說寺僧,天明不見了三藏師徒,都道:“不曾留得,不曾別得,不曾求告得,清清的把個活菩薩放得走了!”正說處,只見南關廂有幾個大戶來請,衆僧撲掌道:“昨晚不曾防禦,今夜都駕雲去了。
”衆人齊望空拜謝。
此言一講,滿城中官員人等,盡皆知之,叫此大戶人家,俱治辦五牲花果,往生祠祭獻酬恩不題。
卻說唐僧四衆,餐風宿水,一路平寧,行有半個多月。
忽一日,見座高山,唐僧又悚懼道:“徒弟,那前面山嶺峻峭,是必小心!”行者笑道:“這邊路上將近佛地,斷乎無甚妖邪,師父放懷勿慮。
”唐僧道:“徒弟,雖然佛地不遠。
但前日那寺僧說,到天竺國都下有二千里,還不知是有多少路哩。
”行者道:“師父,你好是又把烏巢禪師《心經》忘記了也?”三藏道:“《般若心經》是我隨身衣鉢。
自那烏巢禪師教後,那一日不念,那一時得忘?顛倒也念得來,怎會忘得!”行者道:“師父只是念得,不曾求那師父解得。
”三藏說:“猴頭!怎又說我不曾解得!你解得麼?”行者道:“我解得,我解得。
”自此,三藏、行者再不作聲。
旁邊笑倒一個八戒,喜壞一個沙僧,說道:“嘴臉!替我一般的做妖精出身,又不是那裏禪和子,聽過講經,那裏應佛僧,也曾見過說法?弄虛頭,找架子,說什麼曉得,解得!怎麼就不作聲?聽講!請解!”沙僧說:“二哥,你也信他。
大哥扯長話,哄師父走路。
他曉得弄棒罷了,他那裏曉得講經!”三藏道:“悟能悟淨,休要亂說,悟空解得是無言語文字,乃是真解。
”他師徒們正說話間,卻倒也走過許多路程,離了幾個山岡,路旁早見一座大寺。
三藏道:“悟空,前面是座寺啊,你看那寺,倒也——
不小不大,卻也是琉璃碧瓦;半新半舊,卻也是八字紅牆。
隱隱見蒼松偃蓋,也不知是幾千百年間故物到於今;潺潺聽流水鳴弦,也不道是那朝代時分開山留得在。
山門上,大書着‘布金禪寺’;懸扁上,留題着‘上古遺蹟’。

行者看得是“布金禪寺”,八戒也道是“布金禪寺”。
三藏在馬上沉思道:“布金,布金,這莫不是舍衛國界了麼?”八戒道:“師父,奇啊!我跟師父幾年,再不曾見識得路,今日也識得路了。
”三藏說道:“不是,我常看經誦典,說是佛在舍衛城祗樹給孤園。
這園說是給孤獨長者問太子買了,請佛講經。
太子說:‘我這園不賣。
他若要買我的時,除非黃金滿布園地。
’給孤獨長者聽說,隨以黃金爲磚,佈滿園地,纔
話表寇員外既得回生,復整理了幢繚鼓樂,僧道親友,依舊送行不題。
卻說唐僧四衆,上了大路,果然西方佛地,與他處不同。
見了些琪花、瑤草、古柏、蒼松,所過地方,家家向善,戶戶齋僧,每逢山下人修行,又見林間客誦經。
師徒們夜宿曉行,又經有六七日,忽見一帶高樓,幾層傑閣。
真個是——
沖天百尺,聳漢凌空。
低頭觀落日,引手摘飛星。
豁達窗軒吞宇宙,嵯峨棟宇接雲屏。
黃鶴信來秋樹老,綵鸞書到晚風清。
此乃是靈宮寶闕,琳館珠庭。
真堂談道,宇宙傳經。
花向春來美,鬆臨雨過青。
紫芝仙果年年秀,丹鳳儀翔萬感靈。
三藏舉鞭遙指道:“悟空,好去處耶!”行者道:“師父,你在那假境界、假佛象處,倒強要下拜;今日到了這真境界、真佛象處,倒還不下馬,是怎的說?”三藏聞言,慌得翻身跳下來,已到了那樓閣門首。
只見一個道童,斜立山門之前叫道:“那來的莫非東土取經人麼?”長老急整衣,擡頭觀看。
見他——
身披錦衣,手搖玉麈。
身披錦衣,寶閣瑤池常赴宴;手搖玉麈,丹臺紫府每揮塵。
肘懸仙籙,足踏履鞋。
飄然真羽士,秀麗實奇哉。
煉就長生居勝境,修成永壽脫塵埃。
聖僧不識靈山客,當年金頂大仙來。
孫大聖認得他,即叫:“師父,此乃是靈山腳下玉真觀金頂大仙,他來接我們哩。
”三藏方纔醒悟,進前施禮。
大仙笑道:“聖僧今年纔到,我被觀音菩薩哄了。
他十年前領佛金旨,向東土尋取經人,原說二三年就到我處。
我年年等候,渺無消息,不意今年才相逢也。
”三藏合掌道:“有勞大仙盛意,感激,感激!”遂此四衆牽馬挑擔,同入觀裏,卻又與大仙一一相見。
即命看茶擺齋,又叫小童兒燒香湯與聖僧沐浴了,好登佛地。
正是那——
功滿行完宜沐浴,煉馴本性合天真。
千辛萬苦今方息,九戒三皈始自新。
魔盡果然登佛地,災消故得見沙門。
洗塵滌垢全無染,反本還原不壞身。
師徒們沐浴了,不覺天色將晚,就於玉真觀安歇。
次早,唐僧換了衣服,披上錦襴袈裟,戴了毗盧帽,手持錫杖,登堂拜辭大仙。
大仙笑道:“昨日藍縷,今日鮮明,觀此相真佛子也。
”三藏拜別就行,大仙道:“且住,等我送你。
”行者道:“不必你送,老孫認得路。
”大仙道:“你認得的是雲路。
聖僧還未登雲路,當從本路而行。
”行者道:“這個講得是,老孫雖走了幾遭,只是雲來雲去,實不曾踏着此地。
既有本路,還煩你送送,我師父拜佛心重,幸勿遲疑。
那大仙笑吟吟,攜着唐僧手,接引旃壇上法門。
原來這條路不出山門,就自觀宇中堂穿出後門便是。
大仙指着靈山道
卻說那唐僧憂憂愁愁,隨着國王至後宮,只聽得鼓樂喧天,隨聞得異香撲鼻,低着頭,不敢仰視。
行者暗裏欣然,丁在那毗盧帽頂上,運神光,睜火眼金睛觀看,又只見那兩班綵女,擺列的似蕊宮仙府,勝強似錦帳春風。
真個是——
娉婷嬝娜,玉質冰肌。
一雙雙嬌欺楚女,一對對美賽西施。
雲髻高盤飛綵鳳,娥眉微顯遠山低。
笙簧雜奏,簫鼓頻吹。
宮商角徵羽,抑揚高下齊。
清歌妙舞常堪愛,錦砌花團色色怡。
行者見師父全不動念,暗自裏咂嘴誇稱道:“好和尚,好和尚!身居錦繡心無愛,足步瓊瑤意不迷。
”少時,皇后嬪妃簇擁着公主出支鵲宮,一齊迎接,都道聲:“我王萬歲,萬萬歲!”慌的個長老戰戰兢兢,莫知所措。
行者早已知識,見那公主頭頂上微露出一點妖氛,卻也不十分兇惡,即忙爬近耳朵叫道:“師父,公主是個假的。
”長老道:“是假的,卻如何教他現相。
”行者道:“使出法身,就此拿他也。
”長老道:“不可,不可!恐驚了主駕,且待君後退散,再使法力。

那行者一生性急,那裏容得,大吒一聲,現了本相,趕上前揪住公主罵道:“好孽畜!你在這裏弄假成真,只在此這等受用也盡彀了,心尚不足,還要騙我師父,破他的真陽,遂你的淫性哩!”唬得那國王呆呆掙掙,后妃跌跌爬爬,宮娥綵女,無一個不東躲西藏,各顧性命。
好便似——
春風蕩蕩,秋氣瀟瀟。
春風蕩蕩過園林,千花擺動;秋氣瀟瀟來徑苑,萬葉飄搖。
刮折牡丹禜檻下,吹歪芍藥臥欄邊。
沼岸芙蓉亂撼,臺基菊蕊鋪堆。
海棠無力倒塵埃,玫瑰有香眠野徑。
春風吹折芰荷楟,冬雪壓歪梅嫩蕊。
石榴花瓣,亂落在內院東西;岸柳枝條,斜垂在皇宮南北。
好花風雨一宵狂,無數殘紅鋪地錦。
三藏一發慌了手腳,戰兢兢抱住國王,只叫:“陛下,莫怕,莫怕!此是我頑徒使法力,辨真假也。

卻說那妖精見事不諧,掙脫了手,解剝了衣裳,捽捽頭搖落了釵環首飾,即跑到御花園土地廟裏,取出一條碓嘴樣的短棍,急轉身來亂打行者。
行者隨即跟來,使鐵棒劈面相迎。
他兩個吆吆喝喝,就在花園鬥起,後卻大顯神通,各駕雲霧,殺在空中。
這一場——
金箍鐵棒有名聲,碓嘴短棍無人識。
一個因取真經到此方,一個爲愛奇花來住跡。
那怪久知唐聖僧,要求配合元精液。
舊年攝去真公主,變作人身欽愛惜。
今逢大聖認妖氛,救援活命分虛實。
短棍行兇着頂丟,鐵棒施威迎面擊。
喧喧嚷嚷兩相持,雲霧滿天遮白日。
他兩個殺在半空賭鬥,嚇得那滿城中百姓心慌,盡朝裏多官膽怕。
長老扶着國王,只叫:“休驚!請勸娘
且說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人也,官拜河東太守,自來驕傲。
當日怠慢了玄德,張飛性發,便欲殺之。
玄德與關公急止之曰;“他是朝廷命官,豈可擅殺?”飛曰:“若不殺這廝,反要在他部下聽令,其實不甘!二兄要便住在此,我自投別處去也!”玄德曰:“我三人義同生死,豈可相離?不若都投別處去便了。
”飛曰:“若如此,稍解吾恨。

於是三人連夜引軍來投朱儁。
俊待之甚厚,合兵一處,進討張寶。
是時曹操自跟皇甫嵩討張樑,大戰於曲陽。
這裏朱儁進攻張寶。
張寶引賊衆八九萬,屯于山後。
俊令玄德爲其先鋒,與賊對敵。
張寶遣副將高升出馬搦戰,玄德使張飛擊之。
飛縱馬挺矛,與升交戰,不數合,刺升落馬。
玄德麾軍直衝過去。
張寶就馬上披髮仗劍,作起妖法。
只見風雷大作,一股黑氣,從天而降,黑氣中似有無限人馬殺來。
玄德連忙回軍,軍中大亂。
敗陣而歸,與朱儁計議。
俊曰:“彼用妖術,我來日可宰豬羊狗血,令軍士伏于山頭;候賊趕來,從高坡上潑之,其法可解。
”玄德聽令,撥關公、張飛各引軍一千,伏于山後高岡之上,盛豬羊狗血並穢物準備。
次日,張寶搖旗擂鼓,引軍搦戰,玄德出迎。
交鋒之際,張寶作法,風雷大作,飛砂走石,黑氣漫天,滾滾人馬,自天而下。
玄德撥馬便走,張寶驅兵趕來。
將過山頭,關、張伏軍放起號炮,穢物齊潑。
但見空中紙人草馬,紛紛墜地;風雷頓息,砂石不飛。
張寶見解了法,急欲退軍。
左關公,右張飛,兩軍都出,背後玄德、朱儁一齊趕上,賊兵大敗。
玄德望見“地公將軍”旗號,飛馬趕來,張寶落荒而走。
玄德發箭,中其左臂。
張寶帶箭逃脫,走入陽城,堅守不出。
朱儁引兵圍住陽城攻打,一面差人打探皇甫嵩消息。
探子回報,具說:“皇甫嵩大獲勝捷,朝廷以董卓屢敗,命嵩代之。
嵩到時,張角已死;張樑統其衆,與我軍相拒,被皇甫嵩連勝七陣,斬張樑於曲陽。
發張角之棺,戮屍梟首,送往京師。
餘衆俱降。
朝廷加皇甫嵩爲車騎將軍,領冀州牧。
皇甫嵩又表奏盧植有功無罪,朝廷復盧植原官。
曹操亦以有功,除濟南相,即日將班師赴任。
”朱儁聽說,催促軍馬,悉力攻打陽城。
賊勢危急,賊將嚴政刺殺張寶,獻首投降。
朱儁遂平數郡,上表獻捷。
時又黃巾餘黨三人:趙弘、韓忠、孫仲,聚衆數萬,望風燒劫,稱與張角報仇。
朝廷命朱儁即以得勝之師討之。
俊奉詔,率軍前進。
時賊據宛城,俊引兵攻之,趙弘遣韓忠出戰。
俊遣玄德、關、張攻城西南角。
韓忠盡率精銳之衆,來西南角抵敵。
朱儁自縱鐵騎二千,徑取東北角。
賊恐失城,急棄西南而
卻說蒯良曰:“今孫堅已喪,其子皆幼。
乘此虛弱之時,火速進軍,江東一鼓可得。
若還屍罷兵,容其養成氣力,荊州之患也。
”表曰:“吾有黃祖在彼營中,實忍棄之?”良曰:“舍一無謀黃祖而取江東,有何不可?”表曰:“吾與黃祖心腹之交,舍之不義。
”遂送桓階回營,相約以孫堅屍換黃祖。
孫策換回黃祖,迎接靈柩,罷戰回江東,葬父於曲阿之原。
喪事已畢,引軍居江都,招賢納士,屈己待人,四方豪傑,漸漸投之。
不在話下。
卻說董卓在長安,聞孫堅已死,乃曰:“吾除卻一心腹之患也!”問:“其子年幾歲矣?”或答曰十七歲,卓遂不以爲意。
自此愈加驕橫,自號爲“尚父”,出入僭天子儀仗;封弟董旻爲左將軍、鄠侯,侄董璜爲侍中,總領禁軍。
董氏宗族,不問長幼,皆封列侯。
離長安城二百五十里,別築郿塢,役民夫二十五萬人築之:其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長安,內蓋宮室,倉庫屯積二十年糧食;選民間少年美女八百人實其中,金玉、彩帛、珍珠堆積不知其數;家屬都住在內。
卓往來長安,或半月一回,或一月一回,公卿皆候送於橫門外;卓常設帳於路,與公卿聚飲。
一日,卓出橫門,百官皆送,卓留宴,適北地招安降卒數百人到。
卓即命於座前,或斷其手足,或鑿其眼睛,或割其舌,或以大鍋煮之。
哀號之聲震天,百官戰慄失箸,卓飲食談笑自若。
又一日,卓於省臺大會百官,列坐兩行。
酒至數巡,呂布徑入,卓耳邊言不數句,卓笑曰:“原來如此。
”命呂布於筵上揪司空張溫下堂。
百官失色。
不多時,侍從將一紅盤,託張溫頭入獻。
百官魂不附體。
卓笑曰:“諸公勿驚。
張溫結連袁術,欲圖害我,因使人寄書來,錯下在吾兒奉先處。
故斬之。
公等無故,不必驚畏。
”衆官唯唯而散。
司徒王允歸到府中,尋思今日席間之事,坐不安席。
至夜深月明,策杖步入後園,立於荼蘼架側,仰天垂淚。
忽聞有人在牡丹亭畔,長吁短嘆。
允潛步窺之,乃府中歌伎貂蟬也。
其女自幼進入府中,教以歌舞,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允以親女待之。
是夜允聽良久,喝曰:“賤人將有私情耶?”貂蟬驚跪答曰:“賤妾安敢有私!”允曰:“汝無所私,何夜深於此長嘆?”蟬曰:“容妾伸肺腑之言。
”允曰:“汝勿隱匿,當實告我。
”蟬曰:“妾蒙大人恩養,訓習歌舞,優禮相待,妾雖粉身碎骨,莫報萬一。
近見大人兩眉愁鎖,必有國家大事,又不敢問。
今晚又見行坐不安,因此長嘆。
不想爲大人窺見。
倘有用妾之處,萬死不辭!”允以杖擊地曰:“誰想漢天下卻在汝手中耶!隨我到畫閣中來。
”貂蟬跟允到閣中,允盡叱
且不言他四衆脫身,隨金剛駕風而起。
卻說陳家莊救生寺內多人,天曉起來,仍治果餚來獻,至樓下,不見了唐僧。
這個也來問,那個也來尋,俱慌慌張張,莫知所措,叫苦連天的道:“清清把個活佛放去了!”一會家無計,將辦來的品物,俱擡在樓上祭祀燒紙。
以後每年四大祭,二十四小祭。
還有那告病的,保安的,求親許願,求財求子的,無時無日不來燒香祭賽,真個是金爐不斷千年火,玉盞常明萬載燈,不題。
卻說八大金剛使第二陣香風,把他四衆,不一日送至東土,漸漸望見長安。
原來那太宗自貞觀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送唐僧出城,至十六年,即差工部官在西安關外起建瞭望經樓接經,太宗年年親至其地。
恰好那一日出駕復到樓上,忽見正西方滿天瑞靄,陣陣香風,金剛停在空中叫道:“聖僧,此間乃長安城了。
我們不好下去,這裏人伶俐,恐泄漏吾像。
孫大聖三位也不消去,汝自去傳了經與汝主,即便回來。
我在霄漢中等你,與你一同繳旨。
”大聖道:“尊者之言雖當,但吾師如何挑得經擔?如何牽得這馬?須得我等同去一送。
煩你在空少等,諒不敢誤。
”金剛道:“前日觀音菩薩啓過如來,往來只在八日,方完藏數。
今已經四日有餘,只怕八戒貪圖富貴,誤了期限。
”八戒笑道:“師父成佛,我也望成佛,豈有貪圖之理!潑大粗人!都在此等我,待交了經,就來與你迴向也。
”呆子挑着擔,沙僧牽着馬,行者領着聖僧,都按下雲頭,落於望經樓邊。
太宗同多官一齊見了,即下樓相迎道:“御弟來也?”唐僧即倒身下拜,太宗攙起,又問:“此三者何人?”唐僧道:“是途中收的徒弟。
”太宗大喜,即命侍官:“將朕御車馬扣背,請御弟上馬,同朕回朝。
”唐僧謝了恩,騎上馬,大聖輪金箍棒緊隨,八戒、沙僧俱扶馬挑擔,隨駕後共入長安。
真個是——
當年清宴樂昇平,文武安然顯俊英。
水陸場中僧演法,金鑾殿上主差卿。
關文敕賜唐三藏,經卷原因配五行。
苦煉兇魔種種滅,功成今喜上朝京。
唐僧四衆,隨駕入朝,滿城中無一不知是取經人來了。
卻說那長安唐僧舊住的洪福寺大小僧人,看見幾株松樹一顆顆頭俱向東,驚訝道:“怪哉,怪哉!今夜未曾颳風,如何這樹頭都扭過來了?”內有三藏的舊徒道:“快拿衣服來!取經的老師父來了!”衆僧問道:“你何以知之?”舊徒曰:“當年師父去時,曾有言道:‘我去之後,或三五年,或六七年,但看松樹枝頭若是東向,我即回矣。
’我師父佛口聖言,故此知之。
”急披衣而出,至西街時,早已有人傳播說:“取經的人適才方到,萬歲爺爺接入城來了
話表孫行者三人,隨着宣召官至午門外,黃門官即時傳奏宣進。
他三個齊齊站定,更不下拜,國王問道:“那三位是聖僧駙馬之高徒?姓甚名誰?何方居住?因甚事出家?取何經卷?”行者即近前,意欲上殿,旁有護駕的喝道:“不要走!有甚話,立下奏來。
”行者笑道:“我們出家人,得一步就進一步。
”隨後八戒沙僧亦俱近前。
長老恐他村魯驚駕,便起身叫道:“徒弟啊,陛下問你來因,你即奏上。
”行者見他那師父在旁侍立,忍不住大叫一聲道:“陛下輕人重己!既招我師爲駙馬,如何教他侍立?世間稱女夫謂之貴人,豈有貴人不坐之理!”國王聽說,大驚失色,欲退殿,恐失了觀瞻,只得硬着膽,教近侍的取繡墩來,請唐僧坐了。
行者才奏道:
老孫祖居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
父天母地,石裂吾生。
曾拜至人,學成大道。
復轉仙鄉,嘯聚在洞天福地。
下海降龍,登山擒獸。
消死名,上生籍,官拜齊天大聖。
玩賞瓊樓,喜遊寶閣。
會天仙,日日歌歡;居聖境,朝朝快樂。
只因亂卻蟠桃宴,大反天宮,被佛擒伏。
困壓在五行山下,飢餐鐵彈,渴飲銅汁,五百年未嘗茶飯。
幸我師出東土,拜西方,觀音教令脫天災,離大難,皈正在瑜伽門下。
舊諱悟空,稱名行者。
國王聞得這般名重,慌得下了龍牀,走將來,以御手挽定長老道:“駙馬,也是朕之天緣,得遇你這仙姻仙眷。
”三藏滿口謝恩,請國王登位。
復問:“那位是第二高徒?”八戒掬嘴揚威道:
老豬先世爲人,貪歡愛懶。
一生混沌,亂性迷心。
未識天高地厚,難明海闊山遙。
正在幽閒之際,忽然遇一真人。
半句話,解開業網;兩三言,劈破災門。
當時省悟,立地投師,謹修二八之工夫,敬煉三三之前後。
行滿飛昇,得超天府。
荷蒙玉帝厚恩,官賜天蓬元帥,管押河兵,逍遙漢闕。
只因蟠桃酒醉,戲弄嫦娥,謫官銜,遭貶臨凡;錯投胎,託生豬象。
住福陵山,造惡無邊。
遇觀音,指明善道。
皈依佛教,保護唐僧。
徑往西天,拜求妙典。
法諱悟能,稱爲八戒。
國王聽言,膽戰心驚,不敢觀覷。
這呆子越弄精神,搖着頭,掬着嘴,撐起耳朵呵呵大笑。
三藏又怕驚駕,即叱道:“八戒收斂!”方纔叉手拱立,假扭斯文。
又問:“第三位高徒,因甚皈依?”沙和尚合掌道:
老沙原系凡夫,因怕輪迴訪道。
雲遊海角,浪蕩天涯。
常得衣鉢隨身,每煉心神在舍。
因此虔誠,得逢仙侶。
養就孩兒,配緣奼女。
工滿三千,合和四相。
超天界,拜玄穹,官授捲簾大將,侍御鳳輦龍車,封號將軍。
也爲蟠桃會上,失手打破玻璃盞,貶在流沙河,改頭換面,造孽傷生。
卻說孫堅被劉表圍住,虧得程普、黃蓋、韓當三將死救得脫,折兵大半,奪路引兵回江東。
自此孫堅與劉表結怨。
且說袁紹屯兵河內,缺少糧草。
冀州牧韓馥,遣人送糧以資軍用。
謀士逢紀說紹曰:“大丈夫縱橫天下,何待人送糧爲食!冀州乃錢糧廣盛之地,將軍何不取之?”紹曰:“未有良策。
”紀曰:“可暗使人馳書與公孫瓚,令進兵取冀州,約以夾攻,瓚必興兵。
韓馥無謀之輩,必請將軍領州事;就中取事,唾手可得。
”紹大喜,即發書到瓚處。
瓚得書,見說共攻冀州,平分其地,大喜,即日興兵。
紹卻使人密報韓馥。
馥慌聚荀諶、辛評二謀士商議。
諶曰:“公孫瓚將燕、代之衆,長驅而來,其鋒不可當。
兼有劉備、關、張助之,難以抵敵。
今袁本初智勇過人,手下名將極廣,將軍可請彼同治州事,彼必厚待將軍,無患公孫瓚矣。
”韓馥即差別駕關純去請袁紹。
長史耿武諫曰:“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乳哺,立可餓死。
奈何欲以州事委之?此引虎入羊羣也。
”馥曰:“吾乃袁氏之故吏,才能又不如本初。
古者擇賢者而讓之,諸君何嫉妒耶?”耿武嘆曰:“冀州休矣!”於是棄職而去者三十餘人。
獨耿武與關純伏於城外,以待袁紹。
數日後,紹引兵至。
耿武、關純拔刀而出,欲刺殺紹。
紹將顏良立斬耿武,文丑砍死關純。
紹入冀州,以馥爲奮威將軍,以田豐、沮授、許攸、逢紀分掌州事,盡奪韓馥之權。
馥懊悔無及,遂棄下家小,匹馬往投陳留太守張邈去了。
卻說公孫瓚知袁紹已據冀州,遣弟公孫越來見紹,欲分其地。
紹曰:“可請汝兄自來,吾有商議。
”越辭歸。
行不到五十里,道旁閃出一彪軍馬,口稱:“我乃董丞相家將也!”亂箭射死公孫越。
從人逃回見公孫瓚,報越已死。
瓚大怒曰:“袁紹誘我起兵攻韓馥,他卻就裏取事;今又詐董卓兵射死吾弟,此冤如何不報!”盡起本部兵,殺奔冀州來。
紹知瓚兵至,亦領軍出。
二軍會於磐河之上:紹軍於磐河橋東,瓚軍於橋西。
瓚立馬橋上,大呼曰:“背義之徒,何敢賣我!”紹亦策馬至橋邊,指瓚曰:“韓馥無才,願讓冀州於吾,與爾何干?”瓚曰:“昔日以汝爲忠義,推爲盟主;今之所爲,真狼心狗行之徒,有何面目立於世間!”袁紹大怒曰:“誰可擒之?”言未畢,文丑策馬挺槍,直殺上橋。
公孫瓚就橋邊與文丑交鋒。
戰不到十餘合,瓚抵擋不住,敗陣而走。
文丑乘勢追趕。
瓚走入陣中,文丑飛馬徑入中軍,往來衝突。
瓚手下健將四員,一齊迎戰;被文丑一槍,刺一將下馬,三將俱走。
文丑直趕公孫瓚出陣後,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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