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不疑字曼倩,勃海人也。
治《春秋》,为郡文学,进退必以礼,名闻州郡。
武帝末,郡国盗贼群起,暴胜之为直指使者,衣绣衣,持斧,逐捕盗贼,督课郡国,东至海,以军兴诛不从命者,威振州郡。
胜之素闻不疑贤,至勃海,遣吏请与相见。
不疑冠进贤冠,带櫑具剑,佩环玦,褒衣博带,盛服至门上谒。
门下欲使解剑,不疑曰:“剑者,君子武备,所以卫身,不可解。
请退。
”吏白胜之。
胜之开阁延请,望见不疑容貌尊严,衣冠甚伟,胜之躧履起迎。
登堂坐定,不疑据地曰:“窃伏海濒,闻暴公子威名旧矣,今乃承颜接辞。
凡为吏,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威行施之以恩,然后树功扬名,永终天禄。
”胜之知不疑非庸人,敬纳其戒,深接以礼意,问当世所施行。
门下诸从事皆州郡选吏,侧听不疑,莫不惊骇。
至昏夜,罢去。
胜之遂表荐不疑,征诣公车,拜为青州刺史。
久之,武帝崩,昭帝即位,而齐孝王孙刘泽交结郡国豪桀谋反,欲先杀青州刺史。
不疑发觉,收捕,皆伏其辜。
擢为京兆尹,赐钱百万。
京师吏民敬其威信。
每行县录囚徒还,其母辄问不疑:“有所平反,活几何人?”即不疑多有所平反,母喜笑,为饮食言语异于他时;或亡所出,母怒,为之不食。
故不疑为吏,严而不残。
始元五年,有一男子乘黄犊车,建黄旐,衣黄襜褕,着黄冒,诣北阙,自谓卫太子。
公车以闻,诏使公卿、将军、中二千石杂识视。
长安中吏民聚观者数万人。
右将军勒兵阙下,以备非常。
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并莫敢发言。
京兆尹不疑后到,叱从吏收缚。
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
”不疑曰:“诸君何患于卫太子!昔蒯聩违命出奔,辄距而不纳,《春秋》是之。
卫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
”遂送诏狱。
天子与大将军霍光闻而嘉之,曰:“公卿大臣当用经术明于大谊。
”由是名声重于朝廷,在位者皆自以不及也。
大将军光欲以女妻之,不疑固辞,不肯当。
久之,以病免,终于家。
京师纪之。
后赵广汉为京兆尹,言:“我禁奸止邪,行于吏民,至于朝廷事,不及不疑远甚。
”廷尉验治何人,竟得奸诈。
本夏阳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卜筮为事。
有故太子舍人尝从方遂卜,谓曰:“子状貌甚似卫太子。
”方遂心利其言,几得以富贵,即诈自称诣阙,廷尉逮召乡里知识者张宗禄等,方遂坐诬罔不道,要斩东市。
一云姓张名延年。
疏广字仲翁,东海兰陵人也。
少好学,明《春秋》,家居教授,学者自远方至。
征为博士、太中大夫。
地节三年,立皇太子,选丙吉为太傅,广为少傅,数月,吉迁御史大
韦贤字长孺。
鲁国邹人也。
其先韦孟,家本彭城,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孙王戊。
戊荒淫不遵道,孟作诗风谏。
后遂去位,徒家于邹,又作一篇。
其谏诗曰:
肃肃我祖,国自豕韦,黼衣朱绂,四牡龙旗。
彤弓斯征,抚宁遐荒,总齐群邦,以翼大商,迭披大彭,勋绩惟光。
至于有周,历世会同。
王赧听谮,实绝我邦。
我邦既绝,厥政斯逸,赏罚之行,非由王室。
庶尹群后,靡扶靡卫,五服崩离,宗周以队。
我祖斯微,迁于彭城,在予小子,勤诶厥生,厄此嫚秦,耒耜以耕。
悠悠嫚秦,上天不宁,乃眷南顾,授汉于京。
于赫有汉,四方是征,靡适不怀,万国逌平。
乃命厥弟,建侯于楚,俾我小臣,惟傅是辅。
兢兢元王,恭俭净一,惠此黎民,纳彼辅弼。
飨国渐世,垂烈于后,乃及夷王,克奉厥绪。
咨命不永,唯王统祀,左右陪臣,此惟皇士。
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冰,以继祖考!邦事是废,逸游是娱,犬马繇繇,是放是驱。
务彼鸟兽,忽此稼苗,烝民以匮,我王以愉。
所弘非德,所亲非悛,唯囿是恢,唯谀是信。
睮睮谄夫,咢咢黄发,如何我王,曾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从逸,嫚彼显祖,轻兹削黜。
嗟嗟我王,汉之睦亲,曾不夙夜,以休令闻!穆穆天子,临尔下土,明明群司,执宪靡顾。
正遐由近,殆其怙兹,嗟嗟我王,曷不此思!
非思非鉴,嗣其罔则,弥弥其失,岌岌其国。
致冰匪霜,致队靡嫚,瞻惟我王,昔靡不练。
兴国救颠,孰违悔过,追思黄发,秦缪以霸。
岁月其徂,年其逮耇,于昔君子,庶显于后。
我王如何,曾不斯觉!黄发不近,胡不时监!
其在邹诗曰:
微微小子,既耇且陋,岂不牵位,秽我王朝。
王朝肃清。
唯俊之庭,顾瞻余躬,惧秽此征。
我之退征,请于天子,天子我恤,矜我发齿。
赫赫天子,明哲且仁,悬车之义,以洎小臣。
嗟我小子,岂不怀土?庶我王寤,越迁于鲁。
既去祢祖,惟怀惟顾,祁祁我徒,戴负盈路。
爰戾于邹,剪茅作堂,我徒我环,筑室于墙。
我即逝,心存我旧,梦我渎上,立于王朝。
其梦如何?梦争王室。
其争如何?梦王我弼。
寤其外邦,叹其喟然,念我祖考,泣涕其涟。
微微老夫,咨既迁绝,洋洋仲尼,视我遗烈。
济济邹鲁,礼义唯恭,诵习弦歌,于异他邦。
我虽鄙耇,心其好而,我徒侃尔,乐亦在而。
孟卒于邹。
或曰其子孙好事,述先人之志而作是诗也。
自孟至贤五世。
贤为人质朴少欲,笃志于学,兼能《礼》、《尚书》,以《诗》教授,号称邹鲁大儒。
征为博士,给事中,进授昭帝《诗》,稍迁光禄大夫、詹事,至大鸿胪。
赵充国字翁孙,陇西上邽人也,后徙金城邻居。
始为骑士,以六郡良家子善骑射补羽林。
为人沉勇有大略,少好将帅之节,而学兵法,通知四夷事。
武帝时,以假司马从贰师将军击匈奴,大为虏所围。
汉军乏食数日,死伤者多,充国乃与壮士百余人溃围陷陈,贰师引兵随之,遂得解。
身被二十余创,贰师奏状,诏征充国诣行在所。
武帝亲见视其创,嗟叹之,拜为中郎,迁连骑将军长史。
昭帝时,武都氐人反,充国以大将军、护军都尉将兵击定之,迁中郎将,将屯上谷,还为水衡都尉。
击匈奴,获西祁王,擢为后将军,兼水衡如故。
与大将军霍光定册尊立宣帝,封营平侯。
本始中,为蒲类将军征匈奴,斩虏数百级,还为后将军、少府。
匈奴大发十余万骑,南旁塞,至符奚庐山,欲入为寇。
亡者题除渠堂降汉言之,遣充国将四万骑屯缘边九郡。
单于闻之,引去。
是时,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羌,先零豪言愿时渡湟水北,逐民所不田处畜牧。
安国以闻。
充国劾安国奉使不敬。
是后,羌人旁缘前言,抵冒渡湟水,郡县不能禁。
元康三年,先零遂与诸羌种豪二百余人解仇交质盟诅。
上闻之,以问充国,对曰:“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种自有豪,数相攻击,势不一也。
往三十余岁,西羌反时,亦先解仇合约攻令居,与汉相距,五六年乃定。
至征和五年,先零豪封煎等通使匈奴,匈奴使人至小月氏,传告诸羌曰:‘汉贰师将军众十余万人降匈奴。
羌人为汉事苦。
张掖、酒泉本我地,地肥美,可共击居之。
’以此观匈奴欲与羌合,非一世也。
间者匈奴困于西方,闻乌桓来保塞,恐兵复从东方起,数使使尉黎、危须诸国,设以子女貂裘,欲沮解之。
其计不合。
疑匈奴更遣使至羌中,道从沙阴地,出盐泽,过长坑,入穷水塞,南抵属国,与先零相直。
臣恐羌变未止此,且复结联他种,宜及未然为之备。
”后月余,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借兵,欲击善阝善、敦煌以绝汉道。
充国以为:“狼何,小月氏种,在阳光西南,势不能独造此计,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罕、开乃解仇作约。
到秋马肥,变必起矣。
宜遣使者行边兵豫为备,敕视诸羌,毋令解仇,以发觉其谋。
”于是两府复白遣义渠安国行视诸羌,分别善恶。
安国至,召先零诸豪三十余人,以尤桀黠,皆斩之。
纵兵击其种人,斩首千余级。
于是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恐怒,亡所信乡,遂劫略小种,背畔犯塞,攻城邑,杀长吏。
安国以骑都尉将骑三千屯备羌,至浩亹,为虏所击,失亡车重兵器甚众。
安国引还,至令居,以闻。
是岁,神爵元年春也。
时,充国年七十余,上老之
傅介子,北地人也,以从军为官。
先是,龟兹、楼兰皆尝杀汉使者,语在《西域传》。
至元凤中,介子以骏马监求使大宛,因诏令青楼兰、龟兹国。
介子至楼兰,责其王教匈奴遮杀汉使:“大兵方至,王苟不教匈奴,匈奴使过至诸国,何为不言?”王谢服,言:“匈奴使属过,当至乌孙,道过龟兹。
”介子至龟兹,复责其王,王亦服罪。
介子从大宛还到龟兹,龟兹言:“匈奴使从乌孙还,在此。
”介子因率其吏士共诛斩匈奴使者。
还奏事,诏拜介子为中郎,迁平乐监。
介子谓大将军霍光曰:“楼兰、龟兹数反复而不诛,无所惩艾。
介子过龟兹时,其王近就人,易得也,愿往刺之,以威示诸国。
”大将军曰:“龟兹道远,且验之于楼兰。
”于是白遣之。
介子与士卒俱赍金币,扬言以赐外国为名。
至楼兰,楼兰王意不亲介子,介子阳引去,至其西界,使译谓曰:“汉使者持黄金、锦绣行赐诸国,王不来受,我去之西国矣。
”即出金币以示译。
译还报王,王贪汉物,来见使者。
介子与坐饮,陈物示之。
饮酒皆醉,介子谓王曰:“天子使我私报王。
”王起随介子入帐中,屏语,壮士二人从后刺之,刃交胸,立死。
其贵人左右皆散走。
介子告谕以:“王负汉罪,天子遣我业诛王,当更立前太子质在汉者。
汉兵方至,毋敢动,动,灭国矣!”遂持王首还诣阙,公卿将军议者咸嘉其功。
上乃下诏曰:“楼兰王安归尝为匈奴间,候遮汉使者,发兵杀略卫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期门郎遂成等三辈,及安息、大宛使,盗取节印、献物,甚逆天理。
平乐监傅介子持节使诛斩楼兰王安归首,县之北阙,以直报怨,不烦师从。
其封介子为义阳侯,食邑七百户。
士刺王者皆补侍郎。

介子薨,子敞有罪不得嗣,国除。
元始中,继功臣世,复封介子曾孙长为义阳侯,王莽败,乃绝。
常惠,太原人也。
少时家贫,自奋应募,随移中监苏武使匈奴,并见拘留十余年,昭帝时乃还。
汉嘉其勤劳,拜为光禄大夫。
是时,乌孙公主上书言:“匈奴发骑田车师,车师与匈奴为一,共侵乌孙,唯天子救之!”汉养士马,议欲击匈奴。
会昭帝崩,宣帝初即位,本始二年,遣惠使乌孙。
公主及昆弥皆遣使,因惠言:“匈奴连发大兵击乌孙,取车延、恶师地,收其人民去,使使胁求公主,欲隔绝汉。
昆弥愿发国半精兵,自给人马五万骑,尽力击匈奴。
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弥!”于是汉大发十五万骑,五将军分道出,语在《匈奴传》。
以惠为校尉,持节护乌孙兵。
昆弥自将翕侯以下五万余骑,从西方入至右谷蠡庭,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骑将以
翟方进字子威,汝南上蔡人也。
家世微贱,至方进父翟公,好学,为郡文学。
方进年十二三,失父孤学,给事太守府为小史,号迟顿不及事,数为掾史所詈辱。
方进自伤,乃从汝南蔡父相问己能所宜。
蔡父大奇其形貌,谓曰:“小史有封侯骨,当以经术进,努力为诸生学问。
”方进既厌为小史,闻蔡父言,心喜,因病归家,辞其后母,欲西至京师受经。
母怜其幼,随之长安,织屦以给。
方进读经博士,受《春秋》。
积十余年,经学明习,徒众日广,诸儒称之。
以射策甲科为郎。
二三岁,举明经,迁议郎。
是时,宿儒有清河胡常,与方进同经。
常为先进,名誉出方进下,心害其能,论议不右方进。
方进知之,候伺常大都授时,遣门下诸生至常所问大义疑难,因记其说。
如是者久之,常知方进之宗让己,内不自得,其后居士大夫之间未尝不称述方进,遂相亲友。
河平中,方进转为博士。
数年,迁朔方刺史,居官不烦苛,所察应条辄举,甚有威名。
再三奏事,迁为丞相司直。
从上甘泉,行驰道中,司隶校尉陈庆劾奏方进,没入车马。
既至甘泉宫,会殿中,庆与廷尉范延寿语,时庆有章劾,自道:“行事以赎论,今尚书持我事来,当于此决。
前我为尚书时,尝有所奏事,忽忘之,留月余。
”方进于是举劾庆曰:“案庆奉使刺举大臣,故为尚书,知机事周密一统,明主躬亲不解。
庆有罪未伏诛,无恐惧心,豫自设不坐之比。
又暴扬尚书事,言迟疾无所在,亏损圣德之聪明,奉诏不谨,皆不敬,臣谨以劾。
”庆坐免官。
会北地浩商为义渠长所捕,亡,长取其母,与豭猪连系都亭下。
商兄弟会宾客,自称司隶掾、长安县尉,杀义渠长妻子六人,亡。
丞相、御史请遣掾史与司隶校尉、部刺史并力逐捕,察无状者,奏可。
司隶校尉涓勋奏言:“《春秋》之义,王人微者序乎诸侯之上,尊王命也。
臣幸得奉使,以督察公卿以下为职,今丞相宣请遣掾史,以宰士督察天子奉使命大夫,甚悖逆顺之理。
宣本不师受经术,因事以立奸威,案浩商所犯,一家之祸耳,而宣欲专权作威,乃害于国,不可之大者。
愿下中朝特进列侯、将军以下,正国法度。
”议者以为,丞相掾不宜移书皆趣司隶。
会浩商捕得伏诛,家属徙合浦。
故事,司隶校尉位在司直下,初除,谒两府,其有所会,居中二千石前,与司直并迎丞相、御史。
初,方进新视事,而涓勋亦初拜为司隶,不肯谒丞相、御史大夫,后朝会相见,礼节又倨。
方进阴察之,勋私过光禄勋辛庆忌,又出逢帝舅成都侯商道路,下车立,■过,乃就车。
于是方进举奏其状,因曰:“臣闻国家之兴,尊尊
薛宣字赣君,东海郯人也。
少为廷尉书佐、都船狱吏。
后以大司农斗食属察廉,补不其丞。
琅邪太守赵贡行县,见宣,甚说其能。
从宣历行属县,还至府,令妻子与相见,戒曰:“赣君至丞相,我两子亦中丞相史。
”察宣廉,迁乐浪都尉丞。
幽州刺史举茂材,为宛句令。
大将军王凤闻其能,荐宣为长安令,治果有名,以明习文法诏补御史中丞。
是时,成帝初即位,宣为中丞,执法殿中,外总部刺史,上疏曰:“陛下至德仁厚,哀闵元元,躬有日仄之劳,而亡佚豫之乐,允执圣道,刑罚惟中,然而嘉气尚凝,阴阳不和,是臣下未称,而圣化独有不洽者也。
臣窃伏思其一端,殆吏多苛政,政教烦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至开私门,听谗佞,以求吏民过失,谴呵及细微,责义不量力。
郡县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众庶。
是故乡党阙于嘉宾之欢,九族忘其亲亲之恩,饮食周急之厚弥衰,送往劳来之礼不行。
夫人道不通,则阴阳否隔,和气不兴,未必不由此也。
《诗》云:‘民之失德,乾餱以愆。
’鄙语曰:‘苛政不亲,烦苦伤恩。
’方刺史奏事时,宜明申敕,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务。
臣愚不知治道,唯明主察焉。
”上嘉纳之。
宣数言政事便宜,举奏部刺史郡国二千石,所贬退称进,白黑分明,繇是知名。
出为临淮太守,政教大行。
会陈留郡有大贼废乱,上徙宣为陈留太守,盗贼禁止,吏民敬其威信。
入守左冯翊,满岁称职为真。
始高陵令杨湛、栎阳令谢游皆贪猾不逊,持郡短长,前二千石数案不能竟。
及宣视事,诣府谒,宣设酒饭与相对,接待甚备。
已而阴求其罪臧,具得所受取。
宣察湛有改节敬宣之效,乃手自牒书,条其奸臧,封与湛曰:“吏民条言君如牒,或议以为疑于主守盗。
冯翊敬重令,又念十金法重,不忍相暴章。
故密以手书相晓,欲君自图进退,可复伸眉于后。
即无其事,复封还记,得为君分明之。
”湛自知罪臧皆应记,而宣辞语温润,无伤害意。
湛即时解印绶付吏,为记谢宣,终无怨言。
而栎阳令游自以大儒有名,轻宣。
宣独移书显,责之曰:“告栎阳令:吏民言令治行烦苛,适罚作使千人以上;贼取钱财数十万,给为非法;卖买听任富吏,贾数不可知。
证验以明白,欲遣吏考案,恐负举者,耻辱儒士,故使掾平镌令。
孔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
’令详思之,方调守。
”游得檄,亦解印绶去。
又频阳县北当上郡、西河,为数郡凑,多盗贼。
其令平陵薛恭本县孝者,功次稍迁,未尝治民,职不办。
而栗邑县小,辟在山中,民谨朴易治。
令巨鹿尹赏久郡用事吏,
魏相字弱翁,济阴定陶人也,徙平陵。
少学《易》,为郡卒史,举贤良,以对策高第,为茂陵令。
顷之,御史大夫桑弘羊客诈称御史止传,丞不以时谒,客怒缚丞。
相疑其有奸,收捕,案致其罪,论弃客市,茂陵大治。
后迁河南太守,禁止奸邪,豪强畏服。
会丞相车千秋死,先是千秋子为雒阳武库令,自见失父,而相治郡严,恐久获罪,乃自免去。
相使掾追呼之,遂不肯还。
相独恨曰:“大将军闻此令去官,必以为我用丞相死不能遇其子。
使当世贵人非我,殆矣!”武库令西至长安,大将军霍光果以责过相曰:“幼主新立,以为函谷京师之固,武库精兵所聚,故以丞相弟为关都尉,子为武库令。
今河南太守不深惟国家大策,苟见丞相不在而斥逐其子,何浅薄也!”后人有告相贼杀不辜,事下有司。
河南卒戍中都官者二三千人,遮大将军,自言愿复留作一年以赎太守罪。
河南老弱万余人守关欲入上书,关吏以闻。
大将军用武库令事,遂下相廷尉狱。
久系逾冬,会赦出。
复有诏守茂陵令,迁杨州刺史。
考案郡国守相,多所贬退。
相与丙吉相善,时吉为光禄大夫,与相书曰:“朝廷已深知弱翁治行,方且大用矣。
愿少慎事自重,臧器于身。
”相心善其言,为霁威严。
居部二岁,征为谏大夫,复为河南太守。
数年,宣帝即位,征相入为大司农,迁御史大夫。
四岁,大将军霍光薨,上思其功德,以其子禹为右将军,兄子乐平侯山复领尚书事。
相因平恩侯许伯奏封事,言:“《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皆危乱国家。
自后元以来,禄去王室,政繇冢宰。
今光死,子复为大将军,兄子秉枢机,昆弟诸婿据权势,在兵官。
光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或夜诏门出入,骄奢放纵,恐浸不制。
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
”又故事诸上书者皆为二封,署其一曰副,领尚书者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
相复因许伯白,去副封以防雍蔽。
宣帝善之,诏相给事中,皆从其议。
霍氏杀许后之谋始得上闻。
乃罢其三侯,令就第,亲属皆出补吏。
于是韦贤以老病免,相遂代为丞相,封高平侯,食邑八百户。
及霍氏怨相,又惮之,谋矫太后诏,先召斩丞相,然后废天子。
事发觉,伏诛。
宜帝始亲万机,厉精为治,练群臣,核名实,而相总领众职,甚称上意。
元康中,匈奴遣兵击汉屯田车师者,不能下。
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不敢复扰西域。
相上书谏曰:臣闻之,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
谷永字子云,长安人也。
父吉,为卫司马,使送郅支单于侍子,为郅支所杀,语在《陈汤传》。
永少为长安小史,后博学经书。
建昭中,御史大夫繁延寿闻其有茂材,除补属,举为太常丞,数上疏言得失。
建始三年冬,日食、地震同日俱发,诏举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太常阳城侯刘庆忌举永待诏公车。
对曰:
陛下秉至圣之纯德,惧天地之戒异,饬身修政,纳问公卿,又下明诏,帅举直言,燕见绎,以求咎愆,使臣等得造明朝,承圣问。
臣材朽学浅,不通政事。
窃闻明王即位,正五事,建大中,以承天心,则庶征序于下,日月理于上;如人君淫溺后宫,船乐游田,五事失于躬,大中之道不立,则咎征降而六极至。
凡灾异之发,各象过失,以类告人。
乃十二月朔戊申,日食婺女之分,地震萧墙之内,二者同日俱发,以丁宁陛下,厥咎不远,宜厚求诸身。
意岂陛下志在闺门,未恤政事,不慎举错,娄失中与?内宠大盛,女不遵道,嫉妨专上,妨继嗣与?古之王者废五事之中,失夫妇之纪,妻妾得意,谒行于内,势行于外,至覆倾国家,或乱阴阳。
昔褒姒用国,宗周以丧;阎妻骄扇,日以不臧。
此其效也。
经曰:“皇极,皇建其有极。
”传曰:“皇之不极,是谓不建,时则有日月乱行。

陛下践至尊之祚为天下主,奉帝王之职以统群生,方内之治乱,在陛下所执。
诚留意于正身,勉强于力行,损燕私之闲以劳天下,放去淫溺之乐,罢归倡优之笑,绝却不享之义,慎节游田之虞,起居有常,循礼而动,躬亲政事,致行无倦,安服若性。
经曰:“继自今嗣王,其毋淫于酒,毋逸于游田,惟正之共。
”未有身治正而臣下邪者也。
夫妻之际,王事纲纪,安危之机,圣王所致慎也。
昔舜饬正二女,以崇至德;楚庄忍绝丹姬,以成伯功;幽王惑于褒姒,周德降亡;鲁桓胁于齐女,社稷以倾。
诚修后宫之政,明尊卑之序,贵者不得嫉妨专庞,以绝骄嫚之端,抑褒、阎之乱,贱者咸得秩进,各得厥职,以广继嗣之统,息《白华》之怨,后宫亲属,饶之以财,勿与政事,以远皇父之类,损妻党之权,未有闺门治而天下乱者也。
治远自近始,习善在左右。
昔龙管纳言,而帝命惟允;四辅既备,成王靡有过事。
诚敕正左右齐栗之臣,戴金貂之饰、执常伯之职者,皆使学先王之道,知君臣之义,济济谨孚,无敖戏骄恣之地,则左右肃艾,群僚仰法,化流四方。
经曰:“亦惟先正克左右。
”未有左右正而百官枉者也。
治天下者尊贤考功则治,简贤违功则乱。
诚审思治人之术,欢乐得贤之福,论材选士,必试于职,明度量以程能,考功实以定
盖宽饶字次公,魏郡人也。
明经为郡文学,以孝廉为郎。
举方正,对策高第,迁谏大夫,行郎中户将事。
劾奏卫将军张安世子侍中阳都侯彭祖不下殿门,并连及安世居位无补。
彭祖时实下门,宽饶坐举奏大臣非是,左迁为卫司马。
先是时,卫司马在部,见卫尉拜谒,常为卫官繇使市买。
宽饶视事,案旧令,遂揖官属以下行卫者。
卫尉私使宽饶出,宽饶以令诣官府门上谒辞。
尚书责问卫尉,由是卫官不复私使候、司马。
候、司马不拜,出先置卫,辄上奏辞,自此正焉。
宽饶初拜为司马,未出殿门,断其禅衣,令短离地,冠大冠,带长剑,躬案行士卒庐室,视其饮食居处,有疾病者身自抚循临问,加致医药,遇之甚有恩。
及岁尽交代,上临飨罢卫卒,卫卒数千人皆叩头自请,愿复留共更一年,以报宽饶厚德。
宣帝嘉之,以宽饶为太中大夫,使行风俗,多所称举贬黜,奉使称意。
擢为司隶校尉,刺举无所回避,小大辄举,所劾奏众多,廷尉处其法,半用半不用,公卿贵戚及郡国吏繇使至长安,皆恐惧莫敢犯禁,京师为清。
平恩侯许伯入第,丞相、御史、将军、中二千石皆贺,宽饶不行。
许伯请之,乃往,从西阶上,东乡特坐。
许伯自酌曰:“盖君后至。
”宽饶曰:“无多酌我,我乃酒狂。
”丞相魏侯笑曰:“次公醒而狂,何必酒也?”坐者毕属目卑下之。
酒酣乐作,长信少府檀长卿起舞,为沐猴与狗斗,坐皆大笑。
宽饶不说,卬视屋而叹曰:“美哉!然富贵无常,忽则易人,此如传舍,所阅多矣。
唯谨慎为得久,君侯可不戒哉!”因起趋出,劾奏长信少府以列卿而沐猴舞,失礼不敬。
上欲罪少府,许伯为谢,良久,上乃解。
宽饶为人刚直高节,志在奉公。
家贫。
奉钱月数千,半以给吏民为耳目言事者。
身为司隶,子常步行自戍北边,公廉如此。
然深刻喜陷害人,在位及贵戚人与为怨,又好言事刺讥,奸犯上意。
上以其儒者,优容之,然亦不得迁。
同列后进或至九卿,宽饶自以行清能高,有益于国,而为凡庸所越,愈失意不快,数上疏谏争。
太子庶子王生高宽饶节,而非其如此,予书曰:“明主知君洁白公正,不畏强御,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权,尊官厚禄已施于君矣。
君宜夙夜惟思当世之务,奉法宣化,忧劳天下,虽日有益,月有功,犹未足以称职而报恩也。
自古之治,三王之术各有制度。
今君不务循职而已,乃欲以太古久远之事匡拂天子,数进不用难听之语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扬令名全寿命者也。
方今用事之人皆明习法令,言足以饰君之辞,文足以成君之过,君不惟蘧氏之高踪,而慕子胥之末行,用不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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