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释之字季,南阳堵阳人也。
与兄仲同居,以赀为骑郎,事文帝,十年不得调,亡所知名。
释之曰:“久宦减仲之产,不遂。
”欲免归。
中郎将爰盎知其贤,惜其去,乃请徙释之补谒者。
释之既朝毕,因前言便宜事。
文帝曰:“卑之,毋甚高论,令今可行也。
”于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秦所以失,汉所以兴者。
文帝称善,拜释之为谒者仆射。
从行,上登虎圈,问上林尉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
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欲以观其能口对向应亡穷者。
文帝曰:“吏不当如此邪?尉亡赖!”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
释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上者。
”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何如人也?”上复曰:“长者。
”释之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其敝徒文具,亡恻隐之实。
以故不闻其过,陵夷至于二世,天下土崩。
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靡,争口辩,亡其实。
且下之化上,疾于景{乡冋},举错不可不察也。
”文帝曰:“善。
”乃止不拜啬夫。
就车,召释之骖乘,徐行,行问释之秦之敝。
具以质言。
至宫,上拜释之为公车令。
顷之,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于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毋入殿门。
遂劾不下公门不敬,奏之。
薄太后闻之,文帝免冠谢曰:“教儿子不谨。
”薄太后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然后得入。
文帝繇是奇释之,拜为中大夫。
顷之,至中郎将。
从行至霸陵,上居外临厕。
时慎夫人从,上指视慎夫人新丰道,曰:“此走邯郸道也。
”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意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陈漆其间,岂可动哉!”左右皆曰:“善。
”释之前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亡可欲,虽亡石椁,又何戚焉?”文帝称善。
其后,拜释之为廷尉。
顷之,上行出中渭桥,有一人从桥下走,乘舆马惊。
于是使骑捕之,属廷尉。
释之治问。
曰:“县人来,闻跸,匿桥下。
久,以为行过,既出,见车骑,即走耳。
”释之奏当:“此人犯跸,当罚金。
”上怒曰:“此人亲惊吾马,马赖和柔,令它马,固不败伤我乎?而廷尉乃当之罚金!”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
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
且方其时,上使使诛之则已。
今已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壹倾,天下用法皆为之轻重,民安所错其手足?唯陛下察之。
”上良久曰:“廷尉当是也。

其后人有盗高庙
窦婴字王孙,孝文皇后从兄子也。
父世观津人也。
喜宾客。
孝文时为吴相,病免。
孝景即位,为詹事。
帝弟梁孝王,母窦太后爱之。
孝王朝,因燕昆弟饮。
是时,上未立太子,酒酣,上从容曰:“千秋万岁后传王。
”太后欢。
婴引卮酒进上曰:“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汉之约也,上何以得传梁王!”太后由此憎婴。
婴亦薄其官,因病免。
太后除婴门籍,不得朝请。
孝景三年,吴、楚反、上察宗室诸窦无如婴贤,召入见,固让谢,称病不足任。
太后亦惭。
于是上曰:“天下方有急,王孙宁可以让邪?”乃拜婴为大将军,赐金千斤。
婴言爰盎、栾布诸名将贤士在家者进之。
所赐金,陈廊庑下,军吏过,辄令财取为用,金无入家者。
婴守荥阳,监齐、赵兵。
七国破,封为魏其侯。
游士宾客争归之。
每朝议大事,条侯、魏其,列侯莫敢与亢礼。
四年,立栗太子,以婴为傅。
七年,栗太子废,婴争弗能得,谢病,屏居蓝田南山下数月,诸窦宾客辩士说,莫能来。
梁人高遂乃说婴曰:“能富贵将军者,上也;能亲将军者,太后也。
今将军傅太子,太子废,争不能拔,又不能死,自引谢病,拥赵女屏闲处而不朝,只加怼自明,扬主之过。
有如两宫奭将军,则妻子无类矣。
”婴然之,乃起,朝请如故。
桃侯免相,窦太后数言魏其。
景帝曰:“太后岂以臣有爱相魏其者?魏其沾沾自喜耳,多易,难以为相持重。
”遂不用,用建陵侯卫绾为丞相。
田蚡,孝景王皇后同母弟也,生长陵。
窦婴已为大将军,方盛,蚡为诸曹郎,未贵,往来侍酒婴所,跪起如子姓。
及孝景晚节,蚡益贵幸,为中大夫。
辩有口,学《盘盂》诸书,王皇后贤之。
孝景崩,武帝初即位,蚡以舅封为武安侯,弟胜为周阳侯。
蚡新用事,卑下宾客,进名士家居者贵之,欲以倾诸将相。
上所填抚,多蚡宾客计策。
会丞相绾病免,上议置丞相、太尉。
藉福说蚡曰:“魏其侯贵久矣,素天下士归之。
今将军初兴,未如,即上以将军为相,必让魏其。
魏其为相,将军必为太尉。
太尉、相尊等耳,有让贤名。
”蚡乃微言太后风上,于是乃以婴为丞相,蚡为太尉。
藉福贺婴,因吊曰:“君侯资性喜善疾恶,方今善人誉君侯,故至丞相;然恶人众,亦且毁君侯。
君侯能兼容,则幸久;不能,今以毁去矣。
”婴不听。
婴、蚡俱好儒术,推毂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
迎鲁申公,欲设明堂,令列侯就国,除关,以礼为服制,以兴太平。
举谪诸窦宗室无行者,除其属籍。
诸外家为列侯,列侯多尚公主,皆不欲就国,以故毁日至窦太后。
太后好黄、老言,而婴、蚡
孝文皇帝四男:窦皇后生孝景帝、梁孝王武,诸姬生代孝王参、梁怀王揖。
梁孝王武以孝文二年与太原王参、梁王揖同日立。
武为代王,四年徙为淮阳王,十二年徙梁,自初王通历已十一年矣。
孝王十四年,入朝。
十七年、十八年,比年入朝,留。
其明年,乃之国。
二十一年,入朝。
二十二年,文帝崩。
二十四年,入朝。
二十五年,复入朝。
是时,上未置太子,与孝王宴饮,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
”王辞谢。
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
太后亦然。
其春,吴、楚、齐、赵七国反,先击梁棘壁,杀数万人。
梁王城守睢阳,而使韩安国、张羽等为将军以距吴、楚。
吴、楚以梁为限,不敢过而西,与太尉亚夫等相距三月。
吴、楚破,而梁所杀虏略与汉中分。
明年,汉立太子。
梁最亲,有功,又为大国,居天下膏腴地,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四十余城,多大县。
孝王,太后少子,爱之,赏赐不可胜道。
于是孝王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
得赐天子旌旗,从千乘万骑,出称警,入言跸,拟于天子。
招延四方豪桀,自山东游士莫不至:齐人羊胜、公孙诡、邹阳之属。
公孙诡多奇邪计,初见日,王赐千金,官至中尉,号曰公孙将军。
多作兵弩弓数十万,而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宝器多于京师。
二十九年十月,孝王入朝。
景帝使使持乘舆驷,迎梁王于关下。
既朝,上疏,因留。
以太后故,入则侍帝同辇,出则同车游猎上林中。
梁之侍中、郎、谒者著引籍出入天子殿门,与汉宦官亡异。
十一月,上废栗太子,太后心欲以梁王为嗣。
大臣及爰盎等有所关说于帝,太后议格,孝王不敢复言太后以嗣事。
事秘,世莫知,乃辞归国。
其夏,上立胶东王为太子。
梁王怨爰盎及议臣,乃与羊胜、公孙诡之属谋,阴使人刺杀爰盎及他议臣十余人。
贼未得也。
于是天子意梁,逐贼,果梁使之。
遣使冠盖相望于道,复案梁事。
捕公孙诡、羊胜,皆匿王后宫。
使者责二千石急,梁相轩丘豹及内史安国皆泣谏王,王乃令胜、诡皆自杀,出之。
上由此怨望于梁王。
梁王恐,乃使韩安国因长公主谢罪太后,然后得释。
上怒稍解,因上书请朝。
既至关,茅兰说王,使乘布车,从两骑入,匿于长公主园。
汉使迎王,王已入关,车骑尽居外,外不知王处。
太后泣曰:“帝杀吾子!”帝忧恐。
于是梁王伏斧质,之阙下谢罪。
然后太后、帝皆大喜,相与泣,复如故。
悉召王从官入关。
然帝益疏王,不与同车辇矣。
三十五年冬,复入朝。
上疏欲留,上弗许。
归国,意忽忽不乐。
北猎
董仲舒,广川人也。
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
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
盖三年不窥园,其精如此。
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师尊之。
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仲舒以贤良对策焉。
制曰:“朕获承至尊休德,传之亡穷,而施之罔极,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宁,永惟万事之统,犹惧有阙。
故广延四方之豪俊,郡国诸侯公选贤良修洁博习之士,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
今子大夫褎然为举首,朕甚嘉之。
子大夫其精心致思,朕垂听而问焉。
盖闻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乐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
当虞氏之乐莫盛于《韶》,于周莫盛于《勺》。
圣王已没,钟鼓管弦之声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乎桀、纣之行,王道大坏矣。
夫五百年之间,守文之君,当涂之士,欲则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众,然犹不能反,日以仆灭,至后王而后止,岂其所持操或誖缪而失其统与?固天降命不查复反,必推之于大衰而后息与?乌乎!凡所为屑屑,夙兴夜寐,务法上古者,又将无补与?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何缘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寿,或仁或鄙,习闻其号,未烛厥理。
伊欲风流而令行,刑轻而奸改,百姓和乐,政事宣昭,何修何饬而膏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灵,德泽洋溢,施乎方外,延及群生?
子大夫明先圣之业,习俗化之变,终始之序,讲闻高谊之日久矣,其明以谕朕。
科别其条,勿猥勿并,取之于术,慎其所出。
乃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极,枉于执事,书之不泄,兴于朕躬,毋悼后害。
子大夫其尽心,靡有所隐,朕将亲览焉。
仲舒对曰:
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
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
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
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强勉而已矣。
强勉学习,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而有效者也。
《诗》曰“夙夜匪解”,《书》云“茂哉茂哉!”皆强勉之谓也。
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
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
王者未作乐之时,乃用先五之乐宜于世者,而以深入教化于民。
教化之情不得,雅颂之乐不成,故王者功成作乐,乐其德也。
乐者,所以变民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
万石君石奋,其父赵人也。
赵亡,徙温。
高祖东击项籍,过河内,时奋年十五,为小吏,侍高祖。
高祖与语,爱其恭敬,问曰:“若何有?”对曰:“有母,不幸失明。
家贫。
有姊,能鼓瑟。
”高祖曰:“若能从我乎?”曰:“愿尽力。
”于是高祖召其姊为美人,以奋为中涓,受书谒。
徙其家长安中戚里,以姊为美人故也。
奋积功劳,孝文时官至太中大夫。
无文学,恭谨,举无与比。
东阳侯张相如为太子太傅,免。
选可为傅者,皆推奋为太子太傅。
及孝景即位,以奋为九卿。
迫近,惮之,徙奋为诸侯相。
奋长子建,次甲,次乙,次庆,皆以驯行孝谨,官至二千石。
于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宠乃举集其门。
”凡号奋为万石君。
孝景季年,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以岁时为朝臣。
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见路马必轼焉。
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
子孙有过失,不诮让,为便坐,对案不食。
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固谢罪,改之,乃许。
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
僮仆如也,唯谨。
上时赐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
其执丧,哀戚甚。
子孙遵教,亦如之。
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
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学获罪皇太后。
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
建老白道,万石君尚无恙。
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入子舍,窃问侍者,取亲中裙厕牏,身自浣洒,复与侍者,不敢令万石君知之,以为常。
建奏事于上前,即有可言,屏人乃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者。
上以是亲而礼之。
万石君徙居陵里。
内史庆醉归,入外门不下车。
万石君闻之,不食。
庆恐,肉袒谢请罪,不许。
举宗及兄建肉袒,万石君让曰:“内史贵人,入闾里,里中长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车中自如,固当!”乃谢罢庆。
庆及诸子入里门,趋至家。
万石君元朔五年卒,建器泣哀思,杖乃能行。
岁余,建亦死。
诸子孙咸孝,然建最甚,甚于万石君。
建为郎中令,奏事下,建读之,惊恐曰:“书‘马’者与尾而五,今乃四,不足一,获谴死矣!”其为谨慎,虽他皆如是。
庆为太仆,御出,上问车中几马,庆以策数马毕,举手曰:“六马。
”庆于兄弟最为简易矣,然犹如此。
出为齐相,齐国慕其家行,不治而齐国大治,为立石相祠。
元狩元年,上立太子,选群臣可傅者,庆自沛守为太子太傅,七岁迁御史大夫。
元鼎五年,丞相赵周坐酎金免,制诏御史:“万石君先帝尊之,子孙至孝,
卫青字仲卿。
其父郑季,河东平阳人也,以县吏给事侯家。
平阳侯曹寿尚武帝姊阳信长公主。
季与主家僮卫媪通,生青。
青有同母兄卫长君及姊子夫,子夫自平阳公主家得幸武帝,故青冒姓为卫氏。
卫媪长女君孺,次女少皃,次女则子夫。
子夫男弟步广,皆冒卫氏。
青为侯家人,少时归其父,父使牧羊。
民母之子皆奴畜之,不以为兄弟数。
青尝从人至甘泉居室,有一钳徒相青曰:“贵人也,官至封侯。
”青笑曰:“人奴之生,得无笞骂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
青壮,为侯家骑,从平阳主。
建元二年春,青姊子夫得入宫幸上。
皇后,大长公主女也,无子,妒。
大长公主闻卫子夫幸,有身,妒之,乃使人捕青。
青时给事建章,未知名。
大长公主执囚青,欲杀之。
其友骑郎公孙敖与壮士往篡之,故得不死。
上闻,乃召青为建章监,侍中。
及母昆弟贵,赏赐数日间累千金。
君孺为太仆公孙贺妻。
少皃故与陈掌通,上召贵掌。
公孙敖由此益显。
子夫为夫人。
青为太中大夫。
元光六年,拜为车骑将军,击匈奴,出上谷;公孙贺为轻年将军,出云中;太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军各万骑。
青至笼城,斩首虏数百。
骑将军敖亡七千骑,卫尉广为虏所得,得脱归,皆当斩,赎为庶人。
贺亦无功。
唯青赐爵关内侯。
是后匈奴仍侵犯边。
语在《匈奴传》。
元朔元年春,卫夫人有男,立为皇后。
其秋,青复将三万骑出雁门,李息出代郡。
青斩首虏数千。
明年,青复出云中,西至高阙,遂至于陇西,捕首虏数千,畜百余万,走白羊、楼烦王。
遂取河南地为朔方郡。
以三千八百户封青为长平侯。
青校尉苏建为平陵侯,张次公为岸头侯。
使建筑朔方城。
上曰:“匈奴逆天理,乱人伦,暴长虐老,以盗窃为务,行诈诸蛮夷,造谋籍兵,数为边害。
故兴师遗将,以征厥罪。
《诗》不云乎?‘薄伐猃允,至于太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
今年骑将军青度西河至高阙,获首二千三百级,车辎畜产毕收为卤,已封为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案榆溪旧塞,绝梓领,梁北河,讨薄泥,破符离,斩轻锐之卒,捕伏听者三千一十七级。
执讯获丑,驱马牛羊百有余万,全甲兵而还,益封青三千八百户。
”其后匈奴比岁入代郡、雁门、定襄、上郡、朔方,所杀略甚众。
语在《匈奴传》。
元朔五年春,令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皆领属车骑将军,俱出朔方。
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俱出右北平。
匈奴右贤王当青等兵,以为汉
孝武皇帝六男。
卫皇后生戾太子,赵婕妤生孝昭帝,王夫人生齐怀王闳,李姬生燕刺王旦、广陵厉王胥,李夫人生昌邑哀王髆。
戾太子据,元狩元年立为皇太子,年七岁矣。
初,上年二十九乃得太子,甚喜,为立禖,使东方朔、枚皋作禖祝。
少壮,诏受《公羊春秋》,又从瑕丘江公受《穀梁》。
及冠就宫,上为立博望苑,使通宾客,从其所好,故多以异端进者。
元鼎四年,纳史良娣,产子男进,号曰史皇孙。
武帝末,卫后宠衰,江充用事,充与太子及卫氏有隙,恐上晏驾后为太子所诛,会巫蛊事起,充因此为奸。
是时,上春秋高,意多所恶,以为左右皆为蛊道祝诅,穷治其事。
丞相公孙贺父子,阳石、诸邑公主,及皇后弟子长平侯卫伉皆坐诛。
语在《公孙贺》、《江充传》。
充典治巫蛊,既知上意,白言宫中有蛊气,入宫至省中,坏御座掘地。
上使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黄门苏文等助充。
充遂至太子宫掘蛊,得桐木人。
时上疾,辟暑甘泉宫,独皇后、太子在。
太子召问少傅石德,德惧为师傅并诛,因谓太子曰:“前丞相父子、两公主及卫氏皆坐此,今巫与使者掘地得征验,不知巫置之邪,将实有也,无以自明,可矫以节收捕充等系狱,穷治其奸诈。
且上疾在甘泉,皇后及家吏请问皆不报,上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将不念秦扶苏事耶?”太子急,然德言。
征和二年七月壬午,乃使客为使者收捕充等。
按道侯说疑使者有诈,不肯受诏,客格杀说。
御史章赣被创突亡。
自归甘泉。
太子使舍人无且持节夜入未央宫殿长秋门,因长御倚华具白皇后,发中厩车载射士,出武库兵,发长乐宫卫,告令百官日江充反。
乃斩充以徇,炙胡巫上林中。
遂部宾客为将率,与丞相刘屈氂等战。
长安中扰乱,言太子反,以故众不附。
太子兵败,亡,不得。
上怒甚,群下忧惧,不知所出。
壶关三老茂上书曰:“臣闻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万物也。
故天平地安,阴阳和调,物乃茂成;父慈母爱,室家之中子乃孝顺。
阴阳不和,则万物夭伤;父子不和,则室家丧亡。
故父不父则子不子,君不君则臣不臣,虽有粟,吾岂得而食诸!昔者虞舜,孝之至也,而不中于瞽叟;孝已被谤,伯奇放流,骨肉至亲,父子相疑。
何者?积毁之所生也。
由是观之,子无不孝,而父有不察,今皇太子为汉适嗣,承万世之业,体祖宗之重,亲则皇帝之宗子也。
江充,布衣之人,闾阎之隶臣耳,陛下显而用之,衔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造饰奸诈,群邪错谬,是以亲戚之路隔塞而不通。
太子进则不得上见,退则困于乱臣,独冤结而亡告,不忍忿忿之心,
张汤,杜陵人也。
父为长安丞,出,汤为儿守舍。
还,鼠盗肉,父怨,笞汤。
汤掘熏得鼠及余肉,劾鼠掠治,传爰书,讯鞫论报,并取鼠与肉,具狱磔堂下。
父见之,视文辞如老狱吏,大惊,遂使书狱。
父死后,汤为长安吏。
周阳侯为诸卿时,尝系长安,汤倾身事之。
及出为侯,大与汤交,遍见贵人。
汤给事内史,为甯成掾,以汤为无害,言大府,调茂陵尉,治方中。
武安侯为丞相,征汤为史,荐补侍御史。
治陈皇后巫蛊狱,深竟党与,上以为能,迁太史大夫。
与赵禹共定诸律令,务在深文,拘守职之吏。
已而禹至少府,汤为廷尉,两人交欢,兄事禹。
禹志在奉公孤立,而汤舞知以御人。
始为小吏,干没,与长安富贾田甲、鱼翁叔之属交私。
及列九卿,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己内心虽不合,然阳浮道与之。
是时,上方乡文学,汤决大狱,欲傅古义,乃请博士弟子治《尚书》、《春秋》,补廷尉史,平亭疑法。
奏谳疑,必奏先为上分别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谳法廷尉挈令,扬主之明。
奏事即谴,汤摧谢,乡上意所便,必引正监掾史贤者,曰:“固为臣议,如上责臣,臣弗用,愚抵此。
”罪常释。
间即奏事,上善之,曰:“臣非知为此奏,乃监、掾、史某所为。
”其欲荐吏,扬人之善、解人之过如此。
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监吏深刻者;即上意所欲释,予监吏轻平者。
所治即豪,必舞文巧诋;即下户羸弱,时口言“虽文致法,上裁察。
”于是往往释汤所言。
汤至于大吏,内行修,交通宾客饮食,于故人子弟为吏及贫昆弟,调护之尤厚,其造请诸公,不避寒暑。
是以汤虽文深意忌不专平,然得此声誉。
而深刻吏多为爪牙用者,依于文学之士。
丞相弘数称其美。
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狱,皆穷根本。
严助、伍被,上欲释之,汤争曰:“伍被本造**谋,而助亲幸出入禁闼,腹心之臣,乃交私诸侯如此,弗诛,后不可治。
”上可论之。
其治狱所巧排大臣自以为功,多此类。
繇是益尊任,迁御史大夫。
会浑邪等降,汉大兴兵伐匈奴,山东水旱,贫民流徙,皆卬给县官,县官空虚。
汤承上指,请造白金及五铢钱,笼天下盐铁,排富商大贾,出告缗令,锄豪强并兼之家,舞文巧诋以辅法。
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旰,天子忘食。
丞相取充位,天子事皆决汤。
百姓不安其生,骚动,县官所兴未获其利,奸吏并侵渔,于是痛绳以罪。
自公卿以下至于庶人咸指汤。
汤尝病,上自至舍视,其隆贵如此。
匈奴求和亲,群臣议前,博士狄山曰:“和亲便。
”上问其便,山曰:“兵,凶器,未易数动。
高帝欲伐匈奴,大困平城,乃遂
公孙弘,菑川薛人也。
少时为狱吏,有罪,免。
家贫,牧豕海上。
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
武帝初即位,招贤良文学士,是时,弘年六十,以贤良征为博士。
使匈奴,还报,不合意,上怒,以为不能,弘乃移病免归。
元光五年,复征贤良文学,菑川国复推上弘。
弘谢曰:“前已尝西,用不能罢,愿更选。
”国人固推弘,弘至太常。
上策诏诸儒:
制曰:盖闻上古至治,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犯;阴阳和,五谷登,六畜蕃,甘露降,风雨时,嘉禾兴,朱草生,山不童,泽不涸;麟凤在郊薮,龟龙游于沼,河洛出图书;父不丧子,兄不哭弟;北发渠搜,南抚交阯,舟车所至,人迹所及,跂行喙息,咸得其宜。
朕甚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子大夫修先圣之术,明君臣之义,讲论洽闻,有声乎当世,敢问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凶之效,安所期焉?禹、汤水旱,厥咎何由?仁、义、礼、知四者之宜,当安设施?属统垂业,物鬼变化,天命之符,废兴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纪,子大夫习焉。
其悉意正议,详具其对,著之于篇,朕将亲览焉,靡有所隐。
弘对曰:
臣闻上古尧、舜之时,不贵爵常而民劝善,不重刑罚而民不犯,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末世贵爵厚赏而民不劝,深刑重罚而奸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
夫厚赏重刑未足以劝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
是故因能任官,则分职治;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不作无用之器,即赋敛省;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逡;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
故民者,业之即不争,理得则不怨,有礼则不暴,爱之则亲上,此有天下之急者也。
故法不远义,则民服而不离;和不远礼,则民亲而不暴。
故法之所罚,义之所去也;和之所赏,礼之所取也。
礼义者,民之所服也,而赏罚顺之,则民不犯禁矣。
故画衣冠,异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
臣闻之,气同则从,声比则应。
今人主和德于上,百姓和合于下,故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天地之和应矣。
故阴阳和,风雨时,甘露降,五谷登,六畜蕃,嘉禾兴,朱草生,山不童,泽不涸,此和之至也。
故形和则无疾,无疾则不夭,故父不丧子,兄不哭弟。
德配天地,明并日月,则麟凤至,龟龙在郊,河出图,洛出书,远方之君莫不说义,奉币而来朝,此和之极也。
臣闻之,仁者爱也,义者宜也,礼者所履也,智者术之原也。
致利除害,兼爱无私,谓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谓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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