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侯樊噲者,沛人也。
以屠狗爲事,與高祖俱隱。
初從高祖起豐,攻下沛。
高祖爲沛公,以噲爲舍人。
從攻胡陵、方與,還守豐,擊泗水監豐下,破之。
復東定沛,破泗水守薛西。
與司馬枿戰碭東,卻敵,斬首十五級,賜爵國大夫。
常從,沛公擊章邯軍濮陽,攻城先登,斬首二十三級,賜爵列大夫。
復常從,從攻城陽,先登。
下戶牖,破李由軍,斬首十六級,賜上間爵。
從攻圍東郡守尉於成武,卻敵,斬首十四級,捕虜十一人,賜爵五大夫。
從擊秦軍,出亳南。
河間守軍於槓裏,破之。
擊破趙賁軍開封北,以卻敵先登,斬候一人,首六十八級,捕虜二十七人,賜爵卿。
從攻破楊熊軍於曲遇。
攻宛陵,先登,斬首八級,捕虜四十四人,賜爵封號賢成君。
從攻長社、轘轅,絕河津,東攻秦軍於屍,南攻秦軍於犨。
破南陽守齮於陽城。
東攻宛城,先登。
西至酈,以卻敵,斬首二十四級,捕虜四十人,賜重封。
攻武關,至霸上,斬都尉一人,首十級,捕虜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
項羽在戲下,欲攻沛公。
沛公從百餘騎因項伯面見項羽,謝無有閉關事。
項羽既饗軍士,中酒,亞父謀欲殺沛公,令項莊拔劍舞坐中,欲擊沛公,項伯常蔽之。
時獨沛公與張良得入坐,樊噲在營外,聞事急,乃持鐵盾入到營。
營衛止噲,噲直撞入,立帳下。
項羽目之,問爲誰。
張良曰:“沛公參乘樊噲。
”項羽曰:“壯士。
”賜之卮酒彘肩。
噲既飲酒,拔劍切肉食,盡之。
項羽曰:“能復飲乎?”噲曰:“臣死且不辭,豈特卮酒乎!且沛公先入定咸陽,暴師霸上,以待大王。
大王今日至,聽小人之言,與沛公有隙,臣恐天下解,心疑大王也。
”項羽默然。
沛公如廁,麾樊噲去。
既出,沛公留車騎,獨騎一馬,與樊噲等四人步從,從間道山下歸走霸上軍,而使張良謝項羽。
項羽亦因遂已,無誅沛公之心矣。
是日微樊噲餎入營譙讓項羽,沛公事幾殆。
明日,項羽入屠咸陽,立沛公爲漢王。
漢王賜噲爵爲列侯,號臨武侯。
遷爲郎中,從入漢中。
還定三秦,別擊西丞白水北,雍輕車騎於雍南,破之。
從攻雍、斄城,先登擊章平軍好畤,攻城,先登陷陣,斬縣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級,虜二十人,遷郎中騎將。
從擊秦車騎壤東,卻敵,遷爲將軍。
攻趙賁,下郿、槐裏、柳中、咸陽;灌廢丘,最。
至櫟陽,賜食邑杜之樊鄉。
從攻項籍,屠煮棗。
擊破王武、程處軍於外黃。
攻鄒、魯、瑕丘、薛。
項羽敗漢王於彭城,盡復取魯、樑地。
噲還至滎陽,益食平陰二千戶,以將軍守廣武。
一歲,項羽引而東。
從高祖擊項籍,下陽夏,虜楚周將軍卒四千人。
圍項籍於
劉敬者,齊人也。
漢五年,戍隴西,過洛陽,高帝在焉。
婁敬脫挽輅,衣其羊裘,見齊人虞將軍曰:“臣願見上言便事。
”虞將軍欲與之鮮衣,婁敬曰:“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終不敢易衣。
”於是虞將軍入言上。
上召入見,賜食。
已而問婁敬,婁敬說曰:“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
”婁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室異。
周之先自後稷,堯封之邰,積德累善十有餘世。
公劉避桀居豳。
太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馬箠居岐,國人爭隨之。
及文王爲西伯,斷虞芮之訟,始受命,呂望、伯夷自海濱來歸之。
武王伐紂,不期而會孟津之上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矣,遂滅殷。
成王即位,周公之屬傅相焉,乃營成周洛邑,以此爲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
凡居此者,欲令周務以德致人,不欲依阻險,令後世驕奢以虐民也。
及周之盛時,天下和洽,四夷鄉風,慕義懷德,附離而並事天子,不屯一卒,不戰一士,八夷大國之民莫不賓服,效其貢職。
及周之衰也,分而爲兩,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
非其德薄也,而形勢弱也。
今陛下起豐沛,收卒三千人,以之徑往而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羽戰滎陽,爭成皋之口,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絕,傷痍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爲不侔也。
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爲固,卒然有急,百萬之衆可具也。
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
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
夫與人鬥,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勝也。
今陛下入關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

高帝問羣臣,羣臣皆山東人,爭言周王數百年,秦二世即亡,不如都周。
上疑未能決。
及留侯明言入關便,即日車駕西都關中。
於是上曰:“本言都秦地者婁敬,‘婁’者乃‘劉’也。
”賜姓劉氏,拜爲郎中,號爲奉春君。
漢七年,韓王信反,高帝自往擊之。
至晉陽,聞信與匈奴欲共擊漢,上大怒,使人使匈奴。
匈奴匿其壯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
使者十輩來,絋言匈奴可擊。
上使劉敬復往使匈奴,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誇矜見所長。
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奇兵以爭利。
愚以爲匈奴不可擊也。
”是時漢兵已逾句注,二十餘萬兵已業行。
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
”械繫敬廣武。
遂往,至平城,匈奴果出奇兵圍高帝白登,七日然後得解。
高帝至廣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
魏其侯竇嬰者,孝文後從兄子也。
父世觀津人。
喜賓客。
孝文時,嬰爲吳相,病免。
孝景初即位,爲詹事。
樑孝王者,孝景弟也,其母竇太后愛之。
樑孝王朝。
因昆弟燕飲。
是時,上未立太子。
酒酣,從容言曰:“千秋之後傳樑王。
”太后歡。
竇嬰引卮酒敬上,曰:“天下者,高祖天下。
父子相傳,此漢之約也。
上何以得擅傳樑王?”太后由此憎竇嬰。
竇嬰亦薄其官,因病免。
太后除竇嬰門籍,不得入朝請。
孝景三年,吳、楚反。
上察宗室諸竇毋如竇嬰賢,乃召嬰。
嬰入見,固辭謝病不足任。
太后亦慚。
於是上曰:“天下方有急,王孫寧可讓邪?”乃拜嬰爲大將軍,賜金千斤。
竇嬰乃言袁盎、欒布諸名將賢士在家者進之。
所賜金,陳之廊廡下,軍吏過,輒令財取爲用,金無入家者。
竇嬰守滎陽,監齊、趙兵。
七國兵已盡破,封嬰爲魏其侯。
諸遊士賓客爭歸魏其侯。
孝景時,每朝議大事,條侯、魏其侯,諸列侯莫敢與亢禮。
孝景四年,立慄太子。
使魏其侯爲太子傅。
孝景七年,慄太子廢,魏其數爭不能得。
魏其謝病屏居藍田南山之下數月,諸賓客辯士說之,莫能來。
樑人高遂乃說魏其曰:“能富貴將軍者,上也;能親將軍者,太后也。
今將軍傅太子,太子廢而不能爭,爭不能得,又弗能死;自引謝病,擁趙女,屏間處而不朝。
相提而論,是自明揚主上之過。
有如兩宮螫將軍,則妻子毋類矣。
”魏其侯然之,乃遂起,朝請如故。
桃侯免相,竇太后數言魏其侯。
孝景帝曰:“太后豈以爲臣有愛,不相魏其?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
難以爲相,持重。
”遂不用。
用建陵侯衛綰爲丞相。
武安侯田蚡者,孝景後同母弟也,生長陵。
魏其已爲大將軍後,方盛。
蚡爲諸郎,未貴,往來侍酒魏其,跪起如子侄。
及孝景晚節,蚡益貴幸,爲太中大夫。
蚡辯有口,學盤盂諸書,王太后賢之。
孝景崩,即日太子立,稱制,所鎮撫多有田蚡賓客計筴。
蚡、弟田勝,皆以太后弟,孝景後三年,封蚡爲武安侯,勝爲周陽侯。
武安侯新欲用事爲相,卑下賓客,進名士家居者貴之,欲以傾魏其諸將相。
建元元年,丞相綰病免,上議置丞相、太尉。
籍福說武安侯曰:“魏其貴久矣,天下士素歸之。
今將軍初興,未如魏其,即上以將軍爲丞相,必讓魏其。
魏其其爲丞相,將軍必爲太尉。
太尉、丞相尊等耳,又有讓賢名。
”武安侯乃微言風上,於是乃以魏其侯爲丞相,武安侯爲太尉。
籍福賀魏其侯,因吊曰:“君侯資性喜善疾惡,方今善人譽君侯,故至丞相。
然君侯且疾惡,惡人衆,亦且廢君侯。
君侯能兼容,則幸久;不能,今以毀去矣。
張丞相蒼者,陽武人也。
好書律歷。
秦時爲御史,主柱下方書。
有罪,亡歸。
及沛公略地過陽武,蒼以客從攻南陽。
蒼坐法當斬,解衣伏質,身長大,肥白如瓠,時王陵見而怪其美士,乃言沛公,赦勿斬。
遂從西入武關,至咸陽。
沛公立爲漢王,入漢中,還定三秦。
陳餘擊走常山王張耳,耳歸漢,漢乃以張蒼爲常山守。
從淮陰侯擊趙,蒼得陳餘。
趙地已平,漢王以蒼爲代相,備邊寇。
已而徙爲趙相,相趙王耳。
耳卒,相趙王敖。
復徙相代王。
燕王臧荼反,高祖往擊之。
蒼以代相從攻臧荼有功,以六年中封爲北平侯,食邑千二百戶。
遷爲計相,一月,更以列侯爲主計四歲。
是時蕭何爲相國,而張蒼乃自秦時爲柱下史,明習天下圖書計籍。
蒼又善用算律歷,故令蒼以列侯居相府,領主郡國上計者。
黥布反亡,漢立皇子長爲淮南王,而張蒼相之。
十四年,遷爲御史大夫。
周昌者,沛人也。
其從兄曰周苛,秦時皆爲泗水卒史。
及高祖起沛,擊破泗水守監,於是周昌、周苛自卒史從沛公,沛公以周昌爲職志,周苛爲客。
從入關,破秦。
沛公立爲漢王,以周苛爲御史大夫,周昌爲中尉。
漢王四年,楚圍漢王滎陽急,漢王遁出去,而使周苛守滎陽城。
楚破滎陽城,欲令周苛將。
苛罵曰:“若趣降漢王!不然,今爲虜矣!”項羽怒,亨周苛。
於是乃拜周昌爲御史大夫。
常從擊破項籍。
以六年中與蕭、曹等俱封:封周昌爲汾陰侯;周苛子周成以父死事,封爲高景侯。
昌爲人彊力,敢直言,自蕭、曹等皆卑下之。
昌嘗燕時入奏事,高帝方擁戚姬,昌還走,高帝逐得,騎周昌項,問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紂之主也。
”於是上笑之,然尤憚周昌。
及帝欲廢太子,而立戚姬子如意爲太子,大臣固爭之,莫能得;上以留侯策即止。
而周昌廷爭之彊,上問其說,昌爲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
陛下雖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詔。
”上欣然而笑。
既罷,呂后側耳於東箱聽,見周昌,爲跪謝曰:“微君,太子幾廢。

是後戚姬子如意爲趙王,年十歲,高祖憂即萬歲之後不全也。
趙堯年少,爲符璽御史。
趙人方與公謂御史大夫周昌曰:“君之史趙堯,年雖少,然奇才也,君必異之,是且代君之位。
”周昌笑曰;“堯年少,刀筆吏耳,何能至是乎!”居頃之,趙堯侍高祖。
高祖獨心不樂,悲歌,羣臣不知上之所以然。
趙堯進請問曰:“陛下所爲不樂,非爲趙王年少而戚夫人與呂后有卻邪?備萬歲之後而趙王不能自全乎?”高祖曰:“然。
吾私憂之,不知所出。
”堯曰:“陛下獨宜爲趙王置貴彊相,及呂
韓王信者,故韓襄王孽孫也,長八尺五寸。
及項梁之立楚後懷王也,燕、齊、趙、魏皆已前王,唯韓無有後,故立韓諸公子橫陽君成爲韓王,欲以撫定韓故地。
項梁敗死定陶,成奔懷王。
沛公引兵擊陽城,使張良以韓司徒降下韓故地,得信,以爲韓將,將其兵從沛公入武關。
沛公立爲漢王,韓信從入漢中,乃說漢王曰:“項王王諸將近地,而王獨遠居此,此左遷也。
士卒皆山東人,跂而望歸,及其鋒東鄉,可以爭天下。
”漢王還定三秦,乃許信爲韓王,先拜信爲韓太尉,將兵略韓地。
項籍之封諸王皆就國,韓王成以不從無功,不遣就國,更以爲列侯。
及聞漢遣韓信略韓地,乃令故項籍遊吳時吳令鄭昌爲韓王以距漢。
漢二年,韓信略定韓十餘城。
漢王至河南,韓信急擊韓王昌陽城。
昌降,漢王乃立韓信爲韓王,常將韓兵從。
三年,漢王出滎陽,韓王信、周苛等守滎陽。
及楚敗滎陽,信降楚,已而得亡,復歸漢,漢復立以爲韓王,竟從擊破項籍,天下定。
五年春,遂與剖符爲韓王,王潁川。
明年春,上以韓信材武,所王北近鞏、洛,南迫宛、葉,東有淮陽,皆天下勁兵處,乃詔徙韓王信王太原以北,備禦胡,都晉陽。
信上書曰:“國被邊,匈奴數入,晉陽去塞遠,請治馬邑。
”上許之,信乃徙治馬邑。
秋,匈奴冒頓大圍信,信數使使胡求和解。
漢發兵救之,疑信數間使,有二心,使人責讓信。
信恐誅,因與匈奴約共攻漢,反,以馬邑降胡,擊太原。
七年冬,上自往擊,破信軍銅鞮,斬其將王喜。
信亡走匈奴。
其與白土人曼丘臣、王黃等立趙苗裔趙利爲王,復收信敗散兵,而與信及冒頓謀攻漢。
匈奴仗左右賢王將萬餘騎與王黃等屯廣武以南,至晉陽,與漢兵戰,漢大破之,追至於離石,破之。
匈奴復聚兵樓煩西北,漢令車騎擊破匈奴。
匈奴常敗走,漢乘勝追北,聞冒頓居代谷,高皇帝居晉陽,使人視冒頓,還報曰“可擊”。
上遂至平城。
上出白登,匈奴騎圍上,上乃使人厚遺閼氏。
閼氏乃說冒頓曰:“今得漢地,猶不能居;且兩主不相戹。
”居七日,胡騎稍引去。
時天大霧,漢使人往來,胡不覺。
護軍中尉陳平言上曰:“胡者全兵,請令彊弩傅兩矢外鄉,徐行出圍。
”入平城,漢救兵亦到,胡騎遂解去。
漢亦罷兵歸。
韓信爲匈奴將兵往來擊邊。
漢十年,信令王黃等說誤陳豨。
十一年春,故韓王信復與胡騎入居參合,距漢。
漢使柴將軍擊之,遺信書曰:“陛下寬仁,諸侯雖有畔亡,而復歸,輒復故位號,不誅也。
大王所知。
今王以敗亡走胡,非有大罪,急自歸!”韓王信報曰:“陛下擢僕起閭巷,南面稱孤,此僕之
扁鵲者,勃海郡鄭人也,姓秦氏,名越人。
少時爲人舍長。
舍客長桑君過,扁鵲獨奇之,常謹遇之。
長桑君亦知扁鵲非常人也。
出入十餘年,乃呼扁鵲私坐,間與語曰:“我有禁方,年老,欲傳與公,公毋泄。
”扁鵲曰:“敬諾。
”乃出其懷中藥予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
”乃悉取其禁方書盡與扁鵲。
忽然不見,殆非人也。
扁鵲以其言飲藥三十日,視見垣一方人。
以此視病,盡見五藏癥結,特以診脈爲名耳。
爲醫或在齊,或在趙。
在趙者名扁鵲。
當晉昭公時,諸大夫彊而公族弱,趙簡子爲大夫,專國事。
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於是召扁鵲。
扁鵲入視病,出,董安於問扁鵲,扁鵲曰:“血脈治也,而何怪!昔秦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
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我之帝所甚樂。
吾所以久者,適有所學也。
帝告我:“晉國且大亂,五世不安。
其後將霸,未老而死。
霸者之子且令而國男女無別。
””公孫支書而藏之,秦策於是出。
夫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而襄公敗秦師於餚而歸縱淫,此子之所聞。
今主君之病與之同,不出三日必間,間必有言也。

居二日半,簡子寤,語諸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遊於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心。
有一熊欲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
有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
帝甚喜,賜我二笥,皆有副。
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壯也以賜之。
”帝告我:“晉國且世衰,七世而亡。
嬴姓將大敗周人於範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
””董安於受言,書而藏之。
以扁鵲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畝。
其後扁鵲過虢。
虢太子死,扁鵲至虢宮門下,問中庶子喜方者曰:“太子何病,國中治穰過於衆事?”中庶子曰:“太子病血氣不時,交錯而不得泄,暴發於外,則爲中害。
精神不能止邪氣,邪氣畜積而不得泄,是以陽緩而陰急,故暴蹶而死。
”扁鵲曰:“其死何如時?”曰:“雞鳴至今。
”曰:“收乎?”曰:“未也,其死未能半日也。
”“言臣齊勃海秦越人也,家在於鄭,未嘗得望精光侍謁於前也。
聞太子不幸而死,臣能生之。
”中庶子曰:“先生得無誕之乎?何以言太子可生也!臣聞上古之時,醫有俞跗,治病不以湯液醴灑,鑱石撟引,案扤毒熨,一撥見病之應,因五藏之輸,乃割皮解肌,訣脈結筋,搦髓腦,揲荒爪幕,湔浣腸胃,漱滌五藏,練精易形。
先生之方能若是,則太子可生也;不能若是而欲生之,曾不可以告咳嬰之兒。
”終日,扁鵲仰天嘆曰:“夫子之爲方也,若以管窺天,以郄視文。
越人之爲方也
御史大夫韓安國者,樑成安人也,後徙睢陽。
嘗受《韓子》、雜家說。
事樑孝王爲中大夫。
吳、楚反時,孝王使安國及張羽爲將,捍吳兵於東界。
張羽力戰,安國持重,以故吳不能過樑。
吳、楚已破,安國、張羽名由此顯。
樑孝王,景帝母弟,竇太后愛之,令得自請置相、二千石,出入遊戲,僭於天子。
天子聞之,心弗善也。
太后知帝不善,乃怒樑使者,弗見,案責王所爲。
韓安國爲樑使,見大長公主而泣曰:“何樑王爲人子之孝,爲人臣之忠,太后曾弗省也?夫前日吳、楚、齊、趙七國反時,自關以東皆合從西鄉,惟樑最親爲艱難。
樑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諸侯擾亂,一言泣數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將兵擊卻吳楚,吳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樑王之力也。
今太后以小節苛禮責望樑王。
樑王父兄皆帝王,所見者大,故出稱蹕,入言警,車旗皆帝所賜也,即欲以侘鄙縣,驅馳國中,以誇諸侯,令天下盡知太后、帝愛之也。
今樑使來,輒案責之。
樑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爲。
何樑王之爲子孝,爲臣忠,而太后弗恤也?”大長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爲言之帝。
”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謝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爲太后遺憂。
”悉見樑使,厚賜之。
其後樑王益親驩。
太后、長公主更賜安國可直千餘金。
名由此顯,結於漢。
其後安國坐法抵罪,蒙獄吏田甲辱安國。
安國曰:“死灰獨不復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
”居無何,樑內史缺,漢使使者拜安國爲樑內史,起徒中爲二千石。
田甲亡走。
安國曰:“甲不就官,我滅而宗。
”甲因肉袒謝。
安國笑曰:“可溺矣!公等足與治乎?”卒善遇之。
樑內史之缺也,孝王新得齊人公孫詭,說之,欲請以爲內史。
竇太后聞,乃詔王以安國爲內史。
公孫詭、羊勝說孝王求爲帝太子及益地事,恐漢大臣不聽,乃陰使人刺漢用事謀臣。
及殺故吳相袁盎,景帝遂聞詭、勝等計畫,乃遣使捕詭、勝,必得。
漢使十輩至樑,相以下舉國大索,月餘不得。
內史安國聞詭、勝匿孝王所,安國入見王而泣曰:“主辱臣死。
大王無良臣,故事紛紛至此。
今詭、勝不得,請辭賜死。
”王曰:“何至此?”安國泣數行下,曰:“大王自度於皇帝,孰與太上皇之與高皇帝及皇帝之與臨江王親?”孝王曰:“弗如也。
”安國曰:“夫太上、臨江親父子之間,然而高帝曰‘提三尺劍取天下者朕也’,故太上皇終不得制事,居於櫟陽。
臨江王,適長太子也,以一言過,廢王臨江;用宮垣事,卒自殺中尉府。
何者?治天下終不以私亂公。
語曰:‘雖有親父,安知其不爲虎?雖有親兄,安知其
田儋者,狄人也,故齊王田氏族也。
儋從弟田榮,榮弟田橫,皆豪,宗彊,能得人。
陳涉之初起王楚也,使周市略定魏地,北至狄,狄城守。
田儋詳爲縛其奴,從少年之廷,欲謁殺奴。
見狄令,因擊殺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諸侯皆反秦自立,齊,古之建國,儋,田氏,當王。
遂自立爲齊王,發兵以擊周市。
周市軍還去,田儋因率兵東略定齊地。
秦將章邯圍魏王咎於臨濟,急。
魏王請救於齊,齊王田儋將兵救魏。
章邯夜銜枚擊,大破齊、魏軍,殺田儋於臨濟下。
儋弟田榮收儋餘兵東走東阿。
齊人聞王田儋死,乃立故齊王建之弟田假爲齊王,田角爲相,田間爲將,以距諸侯。
田榮之走東阿,章邯追圍之。
項梁聞田榮之急,乃引兵擊破章邯軍東阿下。
章邯走而西,項梁因追之。
而田榮怒齊之立假,乃引兵歸,擊逐齊王假。
假亡走楚。
齊相角亡走趙;角弟田間前求救趙,因留不敢歸。
田榮乃立田儋子市爲齊王。
榮相之,田橫爲將,平齊地。
項梁既追章邯,章邯兵益盛,項梁使使告趙、齊,發兵共擊章邯。
田榮曰:使楚殺田假,趙殺田角、田間,乃肯出兵。
楚懷王曰:田假與國之王,窮而歸我,殺之不義。
趙亦不殺田角、田間以市於齊。
齊曰:蝮螫手則斬手,螫足則斬足。
何者?爲害於身也。
今田假、田角、田間於楚、趙,非直手足戚也,何故不殺?且秦復得志於天下,則齮齕用事者墳墓矣。
楚、趙不聽,齊亦怒,終不肯出兵。
章邯果敗殺項梁,破楚兵,楚兵東走,而章邯渡河圍趙於鉅鹿。
項羽往救趙,由此怨田榮。
項羽既存趙,降章邯等,西屠咸陽,滅秦而立侯王也,乃徙齊王田市更王膠東,治即墨。
齊將田都從共救趙,因入關,故立都爲齊王,治臨淄。
故齊王建孫田安,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兵降項羽,項羽立田安爲濟北王,治博陽。
田榮以負項梁不肯出兵助楚、趙攻秦,故不得王;趙將陳餘亦失職,不得王:二人俱怨項王。
頊王既歸,諸侯各就國,田榮使人將兵助陳餘,令反趙地,而榮亦發兵以距擊田都,田都亡走楚。
田榮留齊王市,無令之膠東。
市之左右曰:項王彊暴,而王當之膠東,不就國,必危,市懼,乃亡就國。
田榮怒,追擊殺齊王市於即墨,還攻殺濟北王安。
於是田榮乃自立爲齊王,盡並三齊之地。
項王聞之,大怒,乃北伐齊。
齊王田榮兵敗,走平原,平原人殺榮。
項王遂燒夷齊城郭,所過者盡屠之。
齊人相聚畔之。
榮弟橫,收齊散兵,得數萬人,反擊項羽於城陽。
而漢王率諸侯敗楚,入彭城。
項羽聞之,乃醳齊而歸,擊漢於彭城,因連與漢戰,相距滎陽。
以故田橫復得
李將軍廣者,隴西成紀人也。
其先曰李信,秦時爲將,逐得燕太子丹者也。
故槐裏,徙成紀。
廣家世世受射。
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蕭關,而廣以良家子從軍擊胡,用善騎射,殺首虜多,爲漢中郎。
廣從弟李蔡亦爲郎,皆爲武騎常侍,秩八百石。
嘗從行,有所衝陷折關及格猛獸,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時!如令子當高帝時,萬戸侯豈足道哉!」
及孝景初立,廣爲隴西都尉,徙爲騎郎將。
呉楚軍時,廣爲驍騎都尉,從太尉亞夫擊呉楚軍,取旗,顯功名昌邑下。
以梁王授廣將軍印,還,賞不行。
徙爲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戰。
典屬國公孫昆邪爲上泣曰:「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數與虜敵戰,恐亡之。」於是乃徙爲上郡太守。
後廣轉爲邊郡太守,徙上郡。
嘗爲隴西、北地、鴈門、代郡、雲中太守,皆以力戰爲名。
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貴人從廣勒習兵擊匈奴。
中貴人將騎數十縱,見匈奴三人,與戰。
三人還射,傷中貴人,殺其騎且盡。
中貴人走廣。
廣曰:「是必射雕者也。」廣乃遂從百騎往馳三人。
三人亡馬步行,行數十里。
廣令其騎張左右翼,而廣身自射彼三人者,殺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
已縛之上馬,望匈奴有數千騎,見廣,以爲誘騎,皆驚,上山陳。
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
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
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爲大軍[之]誘(之),必不敢擊我。」廣令諸騎曰:「前!」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柰何?」廣曰:「彼虜以我爲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於是胡騎遂不敢擊。
有白馬將出護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奔射殺胡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臥。
是時會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
夜半時,胡兵亦以爲漢有伏軍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
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
大軍不知廣所之,故弗從。
居久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爲廣名將也,於是廣以上郡太守爲未央衛尉,而程不識亦爲長樂衛尉。
程不識故與李廣俱以邊太守將軍屯。
及出擊胡,而廣行無部伍行陳,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擊刀鬬以自衛,莫府省約文書籍事,然亦遠斥候,未嘗遇害。
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刀鬬,士吏治軍簿至明,軍不得休息,然亦未嘗遇害。
不識曰:「李廣軍極簡易,然虜卒犯之,無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樂,咸樂爲之死。
我軍雖煩擾,然虜亦不得犯我。」是時漢邊郡李廣、程不識皆爲名將,然匈奴畏李廣之略,士卒亦多樂從李廣而苦程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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