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盎楚人也,字丝。
父故为群盗,徙处安陵。
高后时,盎尝为吕禄舍人。
及孝文帝即位,盎兄哙任盎为中郎。
绛侯为丞相,朝罢趋出,意得甚。
上礼之恭,常自送之。
袁盎进曰:“陛下以丞相何如人?”上曰:“社稷臣。
”盎曰:“绛侯所谓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与在,主亡与亡。
方吕后时,诸吕用事,擅相王,刘氏不绝如带。
是时绛侯为太尉,主兵柄,弗能正。
吕后崩,大臣相与共畔诸吕,太尉主兵,适会其成功,所谓功臣,非社稷臣。
丞相如有骄主色。
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不取也。
”后朝,上益庄,丞相益畏。
已而绛侯望袁盎曰:“吾与而兄善,今儿廷毁我!”盎遂不谢。
及绛侯免相之国,国人上书告以为反,徵系清室,宗室诸公莫敢为言,唯袁盎明绛侯无罪。
绛侯得释,盎颇有力。
绛侯乃大与盎结交。
淮南厉王朝,杀辟阳侯,居处骄甚。
袁盎谏曰:“诸侯大骄必生患,可适削地。
”上弗用。
淮南王益横。
及棘蒲侯柴武太子谋反事觉,治,连淮南王,淮南王徵,上因迁之蜀,轞车传送。
袁盎时为中郎将,乃谏曰:“陛下素骄淮南王,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
淮南王为人刚,如有遇雾露行道死,陛下竟为以天下之大弗能容,有杀弟之名,柰何?”上弗听,遂行之。
淮南王至雍,病死,闻,上辍食,哭甚哀。
盎入,顿首请罪。
上曰:“以不用公言至此。
”盎曰:“上自宽,此往事,岂可悔哉!且陛下有高世之行者三,此不足以毁名。
”上曰:“吾高世行三者何事?”盎曰:“陛下居代时,太后尝病,三年,陛下不交睫,不解衣,汤药非陛下口所尝弗进。
夫曾参以布衣犹难之,今陛下亲以王者修之,过曾参孝远矣。
夫诸吕用事,大臣专制,然陛下从代乘六传驰不测之渊,虽贲育之勇不及陛下。
陛下至代邸,西向让天子位者再,南面让天子位者三。
夫许由一让,而陛下五以天下让,过许由四矣。
且陛下迁淮南王,欲以苦其志,使改过,有司卫不谨,故病死。
”于是上乃解,曰:“将柰何?”盎曰:“淮南王有三子,唯在陛下耳。
”于是文帝立其三子皆为王。
盎由此名重朝廷。
袁盎常引大体慨。
宦者赵同以数幸,常害袁盎,袁盎患之。
盎兄子种为常侍骑,持节夹乘,说盎曰:“君与斗,廷辱之,使其毁不用。
”孝文帝出,赵同参乘,袁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
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余人载!”于是上笑,下赵同。
赵同泣下车。
文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
袁盎骑,并车揽辔。
上曰:“将军怯邪?”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
吴王濞者,高帝兄刘仲之子也。
高帝已定天下七年,立刘仲为代王。
而匈奴攻代,刘仲不能坚守,弃国亡,间行走雒阳,自归天子。
天子为骨肉故,不忍致法,废以为郃阳侯。
高帝十一年秋,淮南王英布反,东并荆地,劫其国兵,西度淮,击楚,高帝自将往诛之。
刘仲子沛侯濞年二十,有气力,以骑将从破布军蕲西,会甀,布走。
荆王刘贾为布所杀,无后。
上患吴、会稽轻悍,无壮王以填之,诸子少,乃立濞于沛为吴王,王三郡五十三城。
已拜受印,高帝召濞相之,谓曰:“若状有反相。
”心独悔,业已拜,因拊其背,告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者,岂若邪?然天下同姓为一家也,慎无反!”濞顿首曰:“不敢。

会孝惠、高后时,天下初定,郡国诸侯各务自拊循其民。
吴有豫章郡铜山,濞则招致天下亡命者铸钱,煮海水为盐,以故无赋,国用富饶。
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
吴太子师傅皆楚人,轻悍,又素骄,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杀之。
于是遣其丧归葬。
至吴,吴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复遣丧之长安葬。
吴王由此稍失籓臣之礼,称病不朝。
京师知其以子故称病不朝,验问实不病,诸吴使来,辄系责治之。
吴王恐,为谋滋甚。
及后使人为秋请,上复责问吴使者,使者对曰:“王实不病,汉系治使者数辈,以故遂称病。
且夫‘察见渊中鱼,不祥’。
今王始诈病,及觉,见责急,愈益闭,恐上诛之,计乃无聊。
唯上弃之而与更始。
”于是天子乃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
吴得释其罪,谋亦益解。
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
卒践更,辄与平贾。
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
佗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讼共禁弗予。
如此者四十馀年,以故能使其众。
晁错为太子家令,得幸太子,数从容言吴过可削。
数上书说孝文帝,文帝宽,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
及孝景帝即位,错为御史大夫,说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故王孽子悼惠王王齐七十馀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馀城,兄子濞王吴五十馀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
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郄,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弗忍,因赐几杖。
德至厚,当改过自新。
乃益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
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
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
”三年冬,楚王朝,晁错因言楚王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请诛之。
诏赦,罚削东海郡。
因削吴之豫章郡、会稽郡。
及前二年赵王有罪,削其河间郡。
胶西王卬以卖爵有奸,削其
季布者,楚人也。
为气任侠,有名于楚。
项籍使将兵,数窘汉王。
及项羽灭,高祖购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及三族。
季布匿濮阳周氏。
周氏曰:“汉购将军急,迹且至臣家,将军能听臣,臣敢献计;即不能,原先自刭。
”季布许之。
乃髡钳季布,衣褐衣,置广柳车中,并与其家僮数十人,之鲁朱家所卖之。
朱家心知是季布,乃买而置之田。
诫其子曰:“田事听此奴,必与同食。
”朱家乃乘轺车之洛阳,见汝阴侯滕公。
滕公留朱家饮数日。
因谓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数为项羽窘上,上怨之,故必欲得之。
”朱家曰:“君视季布何如人也?”曰:“贤者也。
”朱家曰:“臣各为其主用,季布为项籍用,职耳。
项氏臣可尽诛邪?今上始得天下,独以己之私怨求一人,何示天下之不广也!且以季布之贤而汉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
夫忌壮士以资敌国,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王之墓也。
君何不从容为上言邪?”汝阴侯滕公心知朱家大侠,意季布匿其所,乃许曰:“诺。
”待间,果言如朱家指。
上乃赦季布。
当是时,诸公皆多季布能摧刚为柔,朱家亦以此名闻当世。
季布召见,谢,上拜为郎中。
孝惠时,为中郎将。
单于尝为书嫚吕后,不逊,吕后大怒,召诸将议之。
上将军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
”诸将皆阿吕后意,曰“然”。
季布曰:“樊哙可斩也!夫高帝将兵四十余万众,困于平城,今哙奈何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于胡,陈胜等起。
于今创痍未瘳,哙又面谀,欲摇动天下。
”是时殿上皆恐,太后罢朝,遂不复议击匈奴事。
季布为河东守,孝文时,人有言其贤者,孝文召,欲以为御史大夫。
复有言其勇,使酒难近。
至,留邸一月,见罢。
季布因进曰:“臣无功窃宠,待罪河东。
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以毁臣者。
夫陛下以一人之誉而召臣,一人之毁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识闻之有以窥陛下也。
”上默然惭,良久曰:“河东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
”布辞之官。
楚人曹丘生,辩士,数招权顾金钱。
事贵人赵同等,与窦长君善。
季布闻之,寄书谏窦长君曰:“吾闻曹丘生非长者,勿与通。
”及曹丘生归,欲得书请季布。
窦长君曰:“季将军不说足下,足下无往。
”固请书,遂行。
使人先发书,季布果大怒,待曹丘。
曹丘至,即揖季布曰:“楚人谚曰‘得黄金百,不如得季布一诺’,足下何以得此声于梁楚间哉?且仆楚人,足下亦楚人也。
仆游扬足下之名于天下,顾不重邪?何足下距仆之深也!”季布乃大
大将军卫青者,平阳人是也。
其父郑季,为吏,给事平阳侯家,与侯妾卫媪通,生青。
青同母兄卫长子,而姊卫子夫自平阳公主家得幸天子,故冒姓为卫氏。
字仲卿。
长子更字长君。
长君母号为卫媪。
媪长女卫孺,次女少儿,次女即子夫。
后子夫男弟步、广皆冒卫氏。
青为侯家人,少时归其父,其父使牧羊。
先母之子皆奴畜之,不以为兄弟数。
青尝从入至甘泉居室,有一钳徒相青曰:“贵人也,官至封侯。
”青笑曰:“人奴之生,得毋笞骂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
青壮,为侯家骑,从平阳主。
建元二年春,青姊子夫得入宫幸上。
皇后,堂邑大长公主女也,无子,妒。
大长公主闻卫子夫幸,有身,妒之,乃使人捕青。
青时给事建章,未知名。
大长公主执囚青,欲杀之。
其友骑郎公孙敖与壮士往篡取之,以故得不死。
上闻,乃召青为建章监,侍中,及同母昆弟贵,赏赐数日间累千金。
孺为太仆公孙贺妻。
少儿故与陈掌通,上召贵掌。
公孙敖由此益贵。
子夫为夫人。
青为大中大夫。
元光五年,青为车骑将军,击匈奴,出上谷;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出云中;大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军各万骑。
青至茏城,斩首虏数百。
骑将军敖亡七千骑;卫尉李广为虏所得,得脱归:皆当斩,赎为庶人。
贺亦无功。
元朔元年春,卫夫人有男,立为皇后。
其秋,青为车骑将军,出雁门,三万骑击匈奴,斩首虏数千人。
明年,匈奴入杀辽西太守,虏略渔阳二千馀人,败韩将军军。
汉令将军李息击之,出代;令车骑将军青出云中以西至高阙。
遂略河南地,至于陇西,捕首虏数千,畜数十万,走白羊、楼烦王。
遂以河南地为朔方郡。
以三千八百户封青为长平侯。
青校尉苏建有功,以千一百户封建为平陵侯。
使建筑朔方城。
青校尉张次公有功,封为岸头侯。
天子曰:“匈奴逆天理,乱人伦,暴长虐老,以盗窃为务,行诈诸蛮夷,造谋藉兵,数为边害,故兴师遣将,以征厥罪。
诗不云乎,‘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
今车骑将军青度西河至高阙,获首虏二千三百级,车辎畜产毕收为卤,已封为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按榆溪旧塞,绝梓领,梁北河,讨蒲泥,破符离,斩轻锐之卒,捕伏听者三千七十一级,执讯获丑,驱马牛羊百有馀万,全甲兵而还,益封青三千户。

其明年,匈奴入杀代郡太守友,入略雁门千馀人。
其明年,匈奴大入代、定襄、上郡,杀略汉数千人。
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汉令车骑将军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
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赵氏。
秦时已并天下,略定杨越,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与越杂处十三岁。
佗,秦时用为南海龙川令。
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陈胜等作乱,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项羽、刘季、陈胜、吴广等州郡各共兴军聚众,虎争天下,中国扰乱,未知所安,豪杰畔秦相立。
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
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
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
”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
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阳山、湟溪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
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
高帝已定天下,为中国劳苦,故释佗弗诛。
汉十一年,遣陆贾因立佗为南越王,与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毋为南边患害,与长沙接境。
高后时,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
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也,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自为功也。
”于是佗乃自尊号为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边邑,败数县而去焉。
高后遣将军隆虑侯灶往击之。
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逾岭。
岁余,高后崩,即罢兵。
佗因此以兵威边,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东西万余里。
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
及孝文帝元年,初镇抚天下,使告诸侯四夷从代来即位意,喻盛德焉。
乃为佗亲冢在真定,置守邑,岁时奉祀。
召其从昆弟,尊官厚赐宠之。
诏丞相陈平等举可使南越者,平言好畤陆贾,先帝时习使南越。
乃召贾以为太中大夫,往使。
因让佗自立为帝,曾无一介之使报者。
陆贾至南越,王甚恐,为书谢,称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前日高后隔异南越,窃疑长沙王谗臣,又遥闻高后尽诛佗宗族,掘烧先人冢,以故自弃,犯长沙边境。
且南方卑湿,蛮夷中间,其东闽越千人众号称王,其西瓯骆裸国亦称王。
老臣妄窃帝号,聊以自娱,岂敢以闻天王哉!”乃顿首谢,原长为籓臣,奉贡职。
于是乃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
皇帝,贤天子也。
自今以后,去帝制黄屋左纛。
”陆贾还报,孝文帝大说。
遂至孝景时,称臣,使人朝请。
然南越其居国窃如故号名,其使天子,称王朝命如诸侯。
至建元四年卒。
佗孙胡为南越王。
此时闽越王郢兴兵击南越边邑,胡使人上书曰:“两越俱为籓臣,毋得擅兴兵相攻击。
今闽越兴兵侵臣,臣不敢兴兵,唯天子诏之
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此皆魋结,耕田,有邑聚。
其外西自同师以东,北至楪榆,名为巂、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
自巂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徙、筰都最大;自筰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冉駹最大。
其俗或土箸,或移徙,在蜀之西。
自冉駹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
此皆巴蜀西南外蛮夷也。
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
庄蹻者,故楚庄王苗裔也。
蹻至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
欲归报,会秦击夺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还,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
秦时常頞略通五尺道,诸此国颇置吏焉。
十余岁,秦灭。
及汉兴,皆弃此国而开蜀故徼。
巴蜀民或窃出商贾,取其筰马、僰僮、髦牛,以此巴蜀殷富。
建元六年,大行王恢击东越,东越杀王郢以报。
恢因兵威使番阳令唐蒙风指晓南越。
南越食蒙蜀枸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柯,牂柯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
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
夜郎者,临牂柯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
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同师,然亦不能臣使也。
”蒙乃上书说上曰:“南越王黄屋左纛,地东西万余里,名为外臣,实一州主也。
今以长沙、豫章往,水道多绝,难行。
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余万,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
诚以汉之彊,巴蜀之饶,通夜郎道,为置吏,易甚。
”上许之。
乃拜蒙为郎中将,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蜀筰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
蒙厚赐,喻以威德,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
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乃且听蒙约。
还报,乃以为犍为郡。
发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
蜀人司马相如亦言西夷邛、筰可置郡。
使相如以郎中将往喻,皆如南夷,为置一都尉,十余县,属蜀。
当是时,巴蜀四郡通西南夷道,戍转相饟。
数岁,道不通,士罢饿离湿,死者甚众;西南夷又数反,发兵兴击,秏费无功。
上患之,使公孙弘往视问焉。
还对,言其不便。
及弘为御史大夫,是时方筑朔方以据河逐胡,弘因数言西南夷害,可且罢,专力事匈奴。
上罢西夷,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葆就。
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张骞使大夏来,言居大夏时见蜀布、邛竹、杖,使问所从来,曰“从东南身毒国,可数千里,得蜀贾人市”。
或闻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国。
骞因盛言大夏在汉西南,慕中国,患
闽越王无诸及越王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勾践之后也,姓驺氏。
秦已并天下,皆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
及诸侯畔秦,无诸、摇率越归鄱阳令吴芮,所谓鄱君者也,从诸侯灭秦。
当是之时,项籍主命,弗王,以故不附楚。
汉击项籍,无诸、摇率越人佐汉。
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越王,王闽中故地,都东冶。
孝惠三年,举高帝时越功,曰闽君摇功多,其民便附,乃立摇为东海王,都东瓯,世俗号为东瓯王。
后数世,至孝景三年,吴王濞反,欲从闽越,闽越未肯行,独东瓯从吴。
乃吴破,东瓯受汉购,杀吴王丹徙,以故皆得不诛,归国。
吴王子子驹亡走闽越,怨东瓯杀其父,常劝闽越击东瓯。
至建元三年,闽越发兵围东瓯。
东瓯食尽,困,且降,乃使人告急天子。
天子问太尉田蚡,蚡对曰:“越人相攻击,固其常,又数反覆,不足以烦中国往救也。
自秦时弃弗属。
”于是中大夫庄助诘蚡曰:“特患力弗能救,德弗能覆;诚能,何故弃之?且秦举咸阳而弃之,何乃越也!今小国以穷困来告急天子,天子弗振,彼当安所告愬?又何以子万国乎?”上曰:“太尉未足与计。
吾初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
”乃遣庄助以节发兵会稽。
会稽太守欲距不为发兵,助乃斩一司马,谕意指,遂发兵浮海救东瓯。
未至,闽越引兵而去。
东瓯请举国徙中国,乃悉举众来,处江、淮之间。
闽越:越人的一支。
东海:指今浙江南部靠海的地区。
摇:人名。
先:祖先。
后文“奉闽越先”之“先”同此。
驺:当为“骆”。
按陈直《史记新证》以为“驺为齐大姓,不闻在闽越。
传文为‘骆’字之误无疑。
”君长:此指少数民族的首领。
畔:通“叛”。
主命:把持向诸侯发布命令的大权。
弗王:没有封无诸和摇为王。
汉五年:汉高帝五年(前202)。
按称汉系从刘邦于公元前二○六年被项羽封为汉王开始。
王:称王。
故地:即旧地,原来的地方。
都:建都城。
孝惠三年:汉惠帝三年(前192)。
举:列举。
越功:越国的功劳。
便附:愿意归附。
孝景三年:汉景帝三年(前154)。
吴王濞反:景帝三年正月,吴王濞联合赵、楚等国发动了所谓斩晁错、清君侧的“七国之乱”。
事详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
欲从闽越:意谓想让闽越跟随他造反。
从:随。
购:以重金收买。
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欲从闽越:意谓想让闽越跟随他造反。
从:随。
以重金收习。
卷一百六《吴王濞列传》载:“汉使人以利啗东越,东越即绐吴王,吴王出劳军,使人啗杀吴王,盛其头,驰传以闻。
”杀吴王丹徙:即杀吴王于丹徙。
诛:责罚。
归国:指回到东越本土。
亡走:逃
淮南厉王长者,高祖少子也,其母故赵王张敖美人。
高祖八年,从东垣过赵,赵王献之美人。
厉王母得幸焉,有身。
赵王敖弗敢内宫,为筑外宫而舍之。
及贯高等谋反柏人事发觉,并逮治王,尽收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内。
厉王母亦系,告吏曰:“得幸上,有身。
”吏以闻上,上方怒赵王,未理厉王母。
厉王母弟赵兼因辟阳侯言吕后,吕后妒,弗肯白,辟阳侯不彊争。
及厉王母已生厉王,恚,即自杀。
吏奉厉王诣上,上悔,令吕后母之,而葬厉王母真定。
真定,厉王母之家在焉,父世县也。
高祖十一年月,淮南王黥布反,立子长为淮南王,王黥布故地,凡四郡。
上自将兵击灭布,厉王遂即位。
厉王蚤失母,常附吕后,孝惠、吕后时以故得幸无患害,而常心怨辟阳侯,弗敢发。
及孝文帝初即位,淮南王自以为最亲,骄蹇,数不奉法。
上以亲故,常宽赦之。
三年,入朝。
甚横。
从上入苑囿猎,与上同车,常谓上“大兄”。
厉王有材力,力能扛鼎,乃往请辟阳侯。
辟阳侯出见之,即自袖铁椎椎辟阳侯,令从者魏敬刭之。
厉王乃驰走阙下,肉袒谢曰:“臣母不当坐赵事,其时辟阳侯力能得之吕后,弗争,罪一也。
赵王如意子母无罪,吕后杀之,辟阳侯弗争,罪二也。
吕后王诸吕,欲以危刘氏,辟阳侯弗争,罪三也。
臣谨为天下诛贼臣辟阳侯,报母之仇,谨伏阙下请罪。
”孝文伤其志,为亲故,弗治,赦厉王。
当是时,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厉王,厉王以此归国益骄恣,不用汉法,出入称警跸,称制,自为法令,拟于天子。
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谋,以輂车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
事觉,治之,使使召淮南王。
淮南王至长安。
“丞相臣张仓、典客臣冯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贺、备盗贼中尉臣福昧死言:淮南王长废先帝法,不听天子诏,居处无度,为黄屋盖乘舆,出入拟于天子,擅为法令,不用汉法。
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为丞相,聚收汉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与居,为治家室,赐其财物爵禄田宅,爵或至关内侯,奉以二千石,所不当得,欲以有为。
大夫但、士五开章等七十人与棘蒲侯太子奇谋反,欲以危宗庙社稷。
使开章阴告长,与谋使闽越及匈奴发其兵。
开章之淮南见长,长数与坐语饮食,为家室娶妇,以二千石俸奉之。
开章使人告但,已言之王。
春使使报但等。
吏觉知,使长安尉奇等往捕开章。
长匿不予,与故中尉蕑忌谋,杀以闭口。
为棺椁衣衾,葬之肥陵邑,谩吏曰‘不知安在’。
又详聚土,树表其上,曰‘开章死,埋此下’。
及长身自贼杀无罪者一人;令吏论杀无罪
朝鲜王满者,故燕人也。
自始全燕时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筑鄣塞。
秦灭燕,属辽东外徼。
汉兴,为其远难守,复修辽东故塞,至浿水为界,属燕。
燕王卢绾反,入匈奴,满亡命,聚党千馀人,魋结蛮夷服而东走出塞,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鄣,稍役属真番、朝鲜蛮夷及故燕、齐亡命者王之,都王险。
会孝惠、高后时天下初定,辽东太守即约满为外臣,保塞外蛮夷,无使盗边;诸蛮夷君长欲入见天子,勿得禁止。
以闻,上许之,以故满得兵威财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临屯皆来服属,方数千里。
传子至孙右渠,所诱汉亡人滋多,又未尝入见;真番旁众国欲上书见天子,又拥阏不通。
元封二年,汉使涉何谯谕右渠,终不肯奉诏。
何去至界上,临浿水,使御刺杀送何者朝鲜裨王长,即渡,驰入塞,遂归报天子曰“杀朝鲜将”。
上为其名美,即不诘,拜何为辽东东部都尉。
朝鲜怨何,发兵袭攻杀何。
天子募罪人击朝鲜。
其秋,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兵五万人,左将军荀彘出辽东:讨右渠。
右渠发兵距险。
左将军卒正多率辽东兵先纵,败散,多还走,坐法斩。
楼船将军将齐兵七千人先至王险。
右渠城守,窥知楼船军少,即出城击楼船,楼船军败散走。
将军杨仆失其众,遁山中十馀日,稍求收散卒,复聚。
左将军击朝鲜浿水西军,未能破自前。
天子为两将未有利,乃使卫山因兵威往谕右渠。
右渠见使者顿首谢:“原降,恐两将诈杀臣;今见信节,请服降。
”遣太子入谢,献马五千匹,及馈军粮。
人众万馀,持兵,方渡浿水,使者及左将军疑其为变,谓太子已服降,宜命人毋持兵。
太子亦疑使者左将军诈杀之,遂不渡浿水,复引归。
山还报天子,天子诛山。
左将军破浿水上军,乃前,至城下,围其西北。
楼船亦往会,居城南。
右渠遂坚守城,数月未能下。
左将军素侍中,幸,将燕代卒,悍,乘胜,军多骄。
楼船将齐卒,入海,固已多败亡;其先与右渠战,因辱亡卒,卒皆恐,将心惭,其围右渠,常持和节。
左将军急击之,朝鲜大臣乃阴间使人私约降楼船,往来言,尚未肯决。
左将军数与楼船期战,楼船欲急就其约,不会;左将军亦使人求间郤降下朝鲜,朝鲜不肯,心附楼船:以故两将不相能。
左将军心意楼船前有失军罪,今与朝鲜私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计,未敢发。
天子曰将率不能,前使卫山谕降右渠,右渠遣太子,山使不能剸决,与左将军计相误,卒沮约。
今两将围城,又乖异,以故久不决。
使济南太守公孙遂往之,有便宜得以从事。
遂至,左将军曰:“朝鲜当下久矣,不下者有状。
”言楼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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