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唐湖事,刺史要知者四事,具列如左:
钱唐湖一名上湖,周回三十里,北有石函,南有笕。
凡放水溉田,每减一寸,可溉十五余顷;每一复时,可溉五十余顷。
先须别选公勤军吏二人,立于田次,与本所由田户,据顷亩,定日时,量尺寸,节限而放之。
若岁旱百姓请水,须令经州陈状,刺史自便压帖,所由即日与水。
若待状入司,符下县,县帖乡,乡差所由,动经旬日,虽得水,而旱田苗无所及也。
大抵此州春多雨,秋多旱,若堤防如法,蓄泄及时,即濒湖千余顷田无凶年矣。
(原注:州图经云:“湖水溉田五百顷。
”谓系田也,今按水利所及,其公私田不啻千余顷。
)自钱唐至盐官界,应溉夹官河田,放湖入河,从河入田。
准盐铁使旧法,又须先量河水浅深,待溉田毕,却还本水尺寸。
往往旱甚,即湖水不充。
今年修筑湖堤,高加数尺,水亦随加,即不啻足矣。
脱或水不足,即更决临平湖,添注官河,又有余矣。
虽非浇田时,若官河干浅,但放湖水添注,可以立通舟船。
俗云:决放湖水,不利钱唐县官。
县官多假他辞以惑刺史。
或云鱼龙无所托,或云菱茭失其利。
且鱼龙与生民之命孰急?菱茭与稻粮之利孰多?断可知矣。
又云放湖即郭内六井无水,亦妄也。
且湖底高,井管低,湖中又有泉数十眼,湖耗则泉涌,虽尽竭湖水,而泉用有余;况前后放湖,终不致竭,而云井无水,谬矣!其郭内六井,李泌相公典郡日所作,甚利于人,与湖相通,中有阴窦,往往堙塞,亦宜数察而通理之。
则虽大旱,而井水常足。
湖中有无税田约数十顷,湖浅则田出,湖深则田没。
田户多与所由计会,盗泄湖水,以利私田。
其石函、南笕,并诸小笕闼,非浇田时,并须封闭筑塞,数令巡检,小有漏泄,罪责所由,即无盗泄之弊矣。
又若霖雨三日已上,即往往堤决。
须所由巡守预为之防。
其笕之南,旧有缺岸,若水暴涨,即于缺岸泄之;又不减,兼于石函、南笕泄之,防堤溃也。
大约水去石函口一尺为限,过此须泄之。
余在郡三年,仍岁逢旱,湖之利害,尽究其由。
恐来者要知,故书于石。
欲读者易晓,故不文其言。
长庆四年三月十日,杭州刺史白居易记。
野禽兽可驯养而有裨于人者,吾得之于狸。
狸之性,憎鼠而喜爱。
其体趫、其文班。
予爱其能息鼠窃,近乎正且勇。
尝观虞人有生致者,因得请归,致新昌里客舍。
舍之初未为某居时,曾为富商家廪,墉堵地面,甚足鼠窍,穴之口光滑,日有鼠络绎然。
某既居,果遭其暴耗。
常白日为群,虽敲拍叱吓,略不畏忌。
或暂黾侻跧缩,须臾复来,日数十度。
其穿巾孔箱之患,继晷而有。
昼或出游,及归,其什器服物,悉已破碎,若夜时长留釭续晨,与役夫更吻驱呵,甚累神抱。
有时或釭死睫交,黑暗中又遭其缘榻过面,泊泊上下,则不可奈何。
或知之,借椟以收拾衣服,未顷,则椟又孔矣。
予心深闷,当其意欲掘地诛剪,始二三十日间,未果。
颇患之,若抱痒疾。
自获此狸,尝阖关实窦,纵于室中,潜伺之。
见轩首引鼻,似有鼠气,则凝蹲不动。
斯须,果有鼠数十辈接尾而出,狸忽跃起,竖瞳迸金,文毛磔班,张爪呀牙,划泄怒声,鼠党帖伏不敢窜,狸遂搏击,或目抉牙截,尾捎首摆,瞬视间,群鼠肝脑涂地。
迨夜始背釭潜窥,室内洒然,予以是益宝狸矣。
常自驯饲之,到今仅半年矣,狸不复杀鼠,鼠不复出穴。
穴口有土虫丝,封闭欲合。
向之韫椟服物,皆纵横抛掷,无所损坏。
噫!微狸,鼠不独耗吾物,亦将咬啮吾身矣。
是以知吾得高枕坦卧,绝疮痏之忧,皆斯狸之功。
异乎!鼠本统乎阴虫,其用合昼伏夕动,常怯怕人者也。
向之暴耗,非有大胆壮力,能凌侮于人,以其人无御之之术,故得恣横若此。
今人之家苟无狸之用,则红墉皓壁,固为鼠室宅矣。
甘醲鲜肥,又资鼠口腹矣,虽乏,人智其奈之何?呜呼!覆焘之间,首圆足方,窃盗圣人之教,甚于鼠者有之矣。
若时不容端人,则白日之下,故得骋于阴私。
故桀朝鼠多而关龙逢斩,纣朝鼠多而王子比干剖,鲁国鼠多而仲尼去,楚国鼠多而屈原沉。
以此推之,明小人道长而不知用君子以正之,犹向之鼠窃而不知用狸而止遏,纵其暴横,则五行七曜,亦必反常于天矣,岂直流患于人间耶!
某因养狸而得其道,故备录始末。
贮诸箧内,异日持谕于在位之端正君子。
古人言花者,牡丹未尝与焉。
盖遁乎深山,自幽而著。
以为贵重所知,花则何遇焉?天后之乡,西河也,有众香精舍,下有牡丹,其花特异,天后叹上苑之有阙,因命移植焉。
由此京国牡丹,日月寖盛。
今则自禁闼洎官署,外延士庶之家,弥漫如四渎之流,不知其止息之地。
每暮春之月,遨游之士如狂焉。
亦上国繁华之一事也。
近代文士为歌诗以咏其形容,未有能赋之者。
余独赋之,以极其美。
或曰:子常以丈夫功业自许,今则肆情于一花,无乃犹有儿女之心乎?余应之曰:吾子独不见张荆州之为人乎?斯人信丈夫也。
然吾观其文集之首,有《荔枝赋》。
焉。
荔枝信美矣,然亦不出一果尔,与牡丹何异哉?但问其所赋之旨何如,吾赋牡丹何伤焉,或者不能对,余遂赋以示之。
圆玄瑞精,有星而景,有云而卿。
其光下垂,遇物流形。
草木得之,发为红英。
英之甚红,钟乎牡丹。
拔类迈伦,国香欺兰。
我研物情,次第而观。
暮春气极,绿苞如珠。
清露宵偃。
韶光晓驱。
动荡支节,如解凝结,百脉融畅,气不可遏。
兀然盛怒,如将愤泄。
淑色披开,照曜酷烈。
美肤腻体,万状皆绝。
赤者如日,白者如月。
淡者如赫,殷者如血。
向者如迎,背者如诀。
坼者如语,含者如咽。
俯者如愁,仰者如悦。
袅者如舞,侧者如跌。
亚者如醉,曲者如折。
密者如织,疏者如缺。
鲜者如濯,惨者如别。
初胧胧而下上,次鳞鳞而重叠。
锦衾相覆,绣帐连接。
晴笼昼熏,宿露宵袌。
或灼灼腾秀,或亭亭露奇。
或飐然如招,或俨然如思,或希风如吟,或泫露如悲。
或垂然如缒,或烂然如披。
或迎日拥砌,或照影临池。
或山鸡已驯,或威凤将飞。
其态万万,胡可立辩?不窥天府,孰得而见?
乍遇孙武,来此教战。
教战谓何?摇摇纤柯。
玉栏风满,流霞成波,历阶重台,万朵千棵。
西子南威,洛神湘娥。
或倚或扶,朱颜色酡。
角炫红釭,争颦翠娥。
灼灼夭夭,逶逶迤迤。
汉宫三千,艳列星河,我见其少,孰云其多。
弄彩呈妍,压景骈肩。
席发银烛,炉升绛烟。
洞府真人,会于群仙。
晶荧往来,金釭列钱。
凝睇相看,曾不晤言。
未及行雨,先惊旱莲。
公室侯家,列之如麻。
咳唾万金,买此繁华。
遑恤终日,一言相夸。
列幄庭中,步障开霞。
曲庑重梁,松篁交加。
如贮深闺,似隔窗纱,仿佛息妫,依稀馆娃。
我来观之,如乘仙槎99。
脉脉不语,迟迟日斜。
九衢游人,骏马香车。
有酒如渑,万坐笙歌。
一醉是竞,孰知其他。
我案花品,此花第一。
脱落群类,独占春日。
其大盈尺,其香满室。
叶如翠羽,拥抱栉比。
蕊如金屑,妆饰淑质。
玫瑰羞死,芍药自失。
《论》曰:“忠、孝、智、勇四者,为臣、为子之大宝也。
”故古之君子,奉以周旋,苟一失之,是非人臣人子矣。
汉李陵策名上将,出讨匈奴,窃谓不死于王事非忠,生降于戎虏非勇,弃前功非智,召后祸非孝,四者无一可,而遂亡其宗,哀哉!
予览《史记》《汉书》,皆无明讥,窃甚惑之。
司马迁虽以陵获罪,而无讥,可乎?班固亦从而无讥,又可乎?按《礼》云:“谋人之军师,败则死之。
”故败而死者,是其所也。
而陵获所不死,得无讥焉?观其始以步卒,深入虏庭,而能以寡击众,以劳破逸,再接再捷,功孰大焉。
及乎兵尽力殚,摧锋败绩,不能死战,卒就生降。
噫!坠君命,挫国威,不可以言忠;屈身于夷狄,束手为俘虏,不可以言勇;丧战勋于前,坠家声于后,不可以言智;罪逭于躬,祸移于母,不可以言孝。
而引范蠡、曹沫为比,又何谬欤?且会稽之耻,蠡非其罪,鲁国之羞,沫必能报,所以二子不死也。
而陵苟免而微躯,受制于强虏,虽有区区之意,亦奚为哉?夫吴齐者,越鲁之敌国;匈奴者,汉之外臣,俾大汉之将,为单于之擒,是长寇雠辱国家甚矣。
况二子虽不死,无陵生降之名,二子苟生降,无陵及亲之祸。
酌其本末,事不相侔,而陵窍慕之,是大失臣子之义也。
观陵答子卿之书,意者但患汉之不知己,而不自内 省其始终焉。
何者?与其欲刺心自明,刎颈见志,曷若效节致命取信于君?与其痛母悼妻,尤君怨国,曷若忘身守死,而纾祸于亲焉!或曰:“武帝不能明察,下听流言,遽加厚诛,岂非负德?”答曰:设使陵不苟其生,能继以死,则必赏延于世,刑不加亲,战功足以冠当时,壮节足以垂后代,忠、孝、智、勇四者立,而死且不朽矣,何流言之能及哉!
故非其义,君子不轻其生;得其所,君子不爱其死。
惜哉陵之不死也,失君子之道焉。
故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不其然乎?不其然乎?
士之特立独行,适于义而已,不顾人之是非:皆豪杰之士,信道笃而自知明者也。
一家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寡矣;至于一国一州非之,力行而不惑者,盖天下一人而已矣;若至于举世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则千百年乃一人而已耳;若伯夷者,穷天地、亘万世而不顾者也。
昭乎日月不足为明,崒乎泰山不足为高,巍乎天地不足为容也。
当殷之亡,周之兴,微子贤也,抱祭器而去之。
武王、周公,圣也,从天下之贤士,与天下之诸侯而往攻之,未尝闻有非之者也。
彼伯夷、叔齐者,乃独以为不可。
殷既灭矣,天下宗周,彼二子乃独耻食其粟,饿死而不顾。
繇是而言,夫岂有求而为哉?信道笃而自知明也。
今世之所谓士者,一凡人誉之,则自以为有余;一凡人沮之,则自以为不足。
彼独非圣人而自是如此。
夫圣人,乃万世之标准也。
余故曰:若伯夷者,特立独行、穷天地、亘万世而不顾者也。
虽然,微二子,乱臣贼子接迹于后世矣。
臣某言:臣以狂妄戆愚,不识礼度,上表陈佛骨事,言涉不敬,正名定罪,万死犹轻。
陛下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谓臣言虽可罪,心亦无他,特屈刑章,以臣为潮州刺史。
既免刑诛,又获禄食,圣恩宏大,天地莫量,破脑刳心,岂足为谢!臣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臣以正月十四日,蒙恩除潮州刺史,即日奔驰上道,经涉岭海,水陆万里,以今月二十五日,到州上讫。
与官吏百姓等相见,具言朝廷治平,天子神圣,威武慈仁,子养亿兆人庶,无有亲疏远迩,虽在万里之外,岭海之陬,待之一如畿甸之间,辇毂之下。
有善必闻,有恶必见,早朝晚罢,兢兢业业,惟恐四海之内,天地之中,一物不得其所,故遣刺史面问百姓疾苦,苟有不便,得以上陈。
国家宪章完具,为治日久,守令承奉诏条,违犯者鲜,虽在蛮荒,无不安泰。
闻臣所称圣德,惟知鼓舞讙呼,不劳施为,坐以无事。
臣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臣所领州,在广府极东界上,去广府虽云才二千里,然往来动皆经月。
过海口,下恶水。
涛泷壮猛,难计程期;飓风鱷鱼,患祸不测。
州南近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氛,日夕发作。
臣少多病,年才五十,发白齿落,理不久长,加以罪犯至重,所处又极远恶,忧惶惭悸,死亡无日。
单立一身,朝无亲党,居蛮夷之地,与魑魅为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谁肯为臣言者?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惟酷好学问文章,未尝一日暂废,实为时辈所见推许。
臣于当时之文,亦未有过人者。
至于论述陛下功德,与《诗》《书》相表里;作为歌诗,荐之郊庙;纪泰山之封,镂白玉之牒;铺张对天之闳休,扬厉无前之伟绩,编之乎《诗》《书》之策而无愧,措之乎天地之间而无亏。
虽使古人复生,臣亦未肯多让。
伏以大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内,莫不臣妾,南北东西,地各万里。
自天宝之后,政治少懈,文致未优,武克不刚,孽臣奸隶,蠹居棋处,摇毒自防,外顺内悖,父死子代,以祖以孙,如古诸侯,自擅其地,不贡不朝,六七十年。
四圣传序,以至陛下,陛下即位以来,躬亲听断;旋乾转坤,关机阖开;雷厉风飞,日月所照;天戈所麾,莫不宁顺;大宇之下,生息理极。
高祖创制天下,其功大矣,而治未太平也;太宗太平矣,而大功所立,咸在高祖之代。
非如陛下承天宝之后,接因循之馀,六七十年之外,赫然兴起,南面指麾,而致此巍巍之治功也。
宜定乐章,以告神明,东巡泰山,奏功皇天,具著显庸,明示得意,使永永年代,服我成烈。
当此之际,所谓千载一时不可逢之嘉会,而臣负罪婴,自拘海岛,戚戚嗟嗟,日与死迫,曾不得
夫自古之善书者,汉魏有钟张之绝,晋末称二王之妙。
王羲之云:「顷寻诸名书,钟张信为绝伦,其馀不足观。」可谓钟张云没,而羲献继之。
又云:「吾书比之钟张,钟当抗行,或谓过之。
张草犹当雁行。
然张精熟,池水尽墨,假令寡人耽之若此,未必谢之。」此乃推张迈钟之意也。
考其专擅,虽未果于前规;摭以兼通,故无惭于即事。
评者云:「彼之四贤,古今特绝;而今不逮古,古质而今妍。」夫质以代兴,妍因俗易。
虽书契之作,适以记言;而淳醨一迁,质文三变,驰鹜沿革,物理常然。
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所谓「文质彬彬。
然后君子。」何必易雕宫于穴处,反玉辂于椎轮者乎!又云:「子敬之不及逸少,犹逸少之不及钟张。」意者以为评得其纲纪,而未详其始卒也。
且元常专工于隶书,伯英尤精于草体,彼之二美,而逸少兼之。
拟草则馀真,比真则长草,虽专工小劣,而博涉多优;总其终始,匪无乖互。
谢安素善尺牍,而轻子敬之书。
子敬尝作佳书与之,谓必存录,安辄题后答之,甚以为恨。
安尝问敬:「卿书何如右军?」答云:「故当胜。」安云:「物论殊不尔。」子敬又答:「时人那得知!」敬虽权以此辞折安所鉴,自称胜父,不亦过乎!且立身扬名,事资尊显,胜母之里,曾参不入。
以子敬之豪翰,绍右军之笔札,虽复粗传楷则,实恐未克箕裘。
况乃假托神仙,耻崇家范,以斯成学,孰愈面墙!后羲之往都,临行题壁。
子敬密拭除之,辄书易其处,私为不恶。
羲之还,见乃叹曰:「吾去时真大醉也!」敬乃内惭。
是知逸少之比钟张,则专博斯别;子敬之不及逸少,无或疑焉。
余志学之年,留心翰墨,昧钟张之馀烈,挹羲献之前规,极虑专精,时逾二纪。
有乖入木之术,无间临池之志。
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信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
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
况云积其点画,乃成其字;曾不傍窥尺犊,俯习寸阴;引班超以为辞,援项籍而自满;任笔为体,聚墨成形;心昏拟效之方,手迷挥运之理,求其妍妙,不亦谬哉!
然君子立身,务修其本。
杨雄谓:「诗赋小道,壮夫不为。」况复溺思毫厘,沦精翰墨者也!夫潜神对奕,犹标坐隐之名;乐志垂纶,尚体行藏之趣。
讵若功定礼乐,妙拟神仙,犹埏埴之罔穷,与工炉而并运。
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玉。
〈方凭积善〉,每慰人心。
方期戬穀。
何图逆贼间衅,称兵犯顺。
尔父〈□制,改「被胁」又改〉竭诚,常山作郡;余时受 命,亦在平原。
仁兄爱我,〈恐〉俾尔传言。
尔既归止,爰开土门。
土门既开,凶威大蹙。
〈贼臣拥众不救〉贼臣〈拥〉不救,孤城围逼。
父〈擒〉陷子死,巢倾卵覆。
天不悔祸,谁为荼毒。
念尔遘残,百身何赎。
呜乎哀哉!吾承天泽,移牧〈河东近〉河关。
〈尔之〉尔明比者,再陷常山。
〈提〉携尔首櫬,〈亦自常山〉及兹同还。
抚念摧切,震悼心颜。
方俟〈□□〉远日,〈□〉卜尔幽宅。
〈抚〉魂而有知,无嗟久客。
呜呼哀哉尚饗!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与吴郡张籍阅家中旧书,得李翰所为《张巡传》。
翰以文章自名,为此传颇详密。
然尚恨有阙者:不为许远立传,又不载雷万春事首尾。
远虽材若不及巡者,开门纳巡,位本在巡上。
授之柄而处其下,无所疑忌,竟与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虏,与巡死先后异耳。
两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畏死而辞服于贼。
远诚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以与贼抗而不降乎?!当其围守时,外无蚍蜉蚁子之援,所欲忠者,国与主耳;而贼语以国亡主灭,远见救援不至,而贼来益众,必以其言为信。
外无待而犹死守,人相食且尽,虽愚人亦能数日而知死处矣,远之不畏死亦明矣。
乌有城坏其徒俱死,独蒙愧耻求活?虽至愚者不忍为。
呜呼!而谓远之贤而为之耶?
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远所分始。
以此诟远,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
人之将死,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绳而绝之,其绝必有处;观者见其然,从而尤之,其亦不达于理矣。
小人之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远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犹不得免,其他则又何说。
当二公之初守也,宁能知人之卒不救,弃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虽避之他处何益?及其无救而且穷也,将其创残饿赢之馀,虽欲去,必不达。
二公之贤,其讲之精矣。
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当是时,弃城而图存者,不可一二数,擅强兵坐而观者相环也,不追议此,而责二公以死守,亦见其自比于逆乱,设淫辞而助之攻也。
愈尝从事于汴、徐二府,屡道于两府间,亲祭于其所谓双庙者。
其老人往往说巡、远时事,云:「南霁云之乞救于贺兰也,贺兰嫉巡、远之声威功绩出己上,不肯出师救。
爱霁云之勇且壮,不听其语,强留之,具食与乐,延霁云坐。
霁云慷慨语曰:『云来时,睢阳之人不食月馀日矣。
云虽欲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
』因拔所佩刀断一指,血淋漓,以示贺兰。
一座大惊,皆感激为云泣下。
云知贺兰终无为云出师意,即驰去,将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图,矢著其上砖半箭,曰:『吾归破贼,必灭贺兰,此矢所以志也!』愈贞元中过泗州,船上人犹指以相语:「城陷,贼以刃胁降巡,巡不屈。
即牵去,将斩之,又降霁云,云未应,巡呼云曰:『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
公有言,云敢不死?!』即不屈。」
张籍曰:「有于嵩者,少依于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围中。
籍大历中于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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