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昭陽作噩十二月,盡強圉赤奮若六月,凡三年有奇。
均王上乾化三年(癸酉,公元九一三年)
十二月,吳鎮海節度使徐溫、平盧節度使硃瑾帥諸將拒之,遇於趙步。
吳徵兵未集,溫以四千餘人與景仁戰,不勝而卻。
景仁引兵乘之,將及於隘,吳吏士皆失色,左驍衛大將軍宛丘陳紹援槍大呼曰:“誘敵太深,可以進矣!”躍馬還鬥,衆隨之,樑兵乃退。
溫拊其背曰:“非子之智勇,吾幾困矣!”賜之金帛,紹悉以分麾下。
吳兵既集,復戰於霍丘,樑兵大敗。
王景仁以數騎殿,吳人不敢逼。
樑之渡淮而南也,表其可涉之津。
霍丘守將硃景浮表於木,徙置深淵。
及樑兵敗還,望表而涉,溺死者太半,吳人聚樑屍爲京觀於霍丘。
庚午,晉王以周德威爲盧龍節度使,兼侍中,以李嗣本爲振武節度使。
燕主守光將奔滄州就劉守奇,涉寒,足腫,且迷失道。
至燕樂之境,晝匿坑谷,數日不食,令妻祝氏乞食于田父張師造家。
師造怪婦人異狀,詰知守光處,並其三子擒之。
癸酉,晉王方宴,將吏擒守光適至,王語之曰:“主人何避客之深邪!”並仁恭置之館舍,以器服膳飲賜之。
王命掌書記王緘草露布,緘不知故事,書之於布,遣人曳之。
晉王欲自雲、代歸,越王鎔及王處直請由中山、真定趣井陘,王從之。
庚辰,晉王發幽州,劉仁恭父子皆荷校於露布之下。
守光父母唾其面而罵之曰:“逆賊,破我家至此!”守光俯首而已。
甲申,至定州,舍於關城。
丙戌,晉王與王處直謁北嶽廟。
是日,至行唐,趙王鎔迎謁於路。
均王上乾化四年(甲戌,公元九一四年)
春,正月,戊戌朔,趙王鎔詣晉王行帳上壽置酒。
鎔願識劉太師面,晉王命吏脫劉仁恭及守光械,引就席同宴。
鎔答其拜,又以衣服、鞍馬、酒饌贈之,己亥,晉王與鎔畋於行唐之西,鎔送至境上而別。
丙子,蜀主命太子判六軍,開崇勳府,置僚屬,後更謂之天策府。
壬子,晉王以練糹斥劉仁恭父子,凱歌入於晉陽。
丙辰,獻於太廟。
自臨斬劉守光。
守光呼曰:“守光死不恨,然教守光不降者,李小喜也!”王召小喜證之,小喜瞋目叱守光曰:“汝內亂禽獸行,亦我教邪!”王怒其無禮,先斬之。
守光曰:“守光善騎射,王欲成霸業,何不留之使自效!”其二妻李氏、祝氏讓之曰:“皇帝,事已如此,生亦何益!妾請先死。
”即伸頸就戮。
守光至死號泣哀祈不已。
王命節度副使盧汝弼等械仁恭至代州,刺其心血以祭先王墓,然後斬之。
或說趙王鎔曰:“大王所稱尚書令,乃樑官也,大王既與樑爲仇,不當稱其官。
且自太宗踐祚已來,無敢當其名者。
今晉王爲盟主,勳高位卑
昭陽協洽,一年。
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上同光元年(癸未,公元九二三年)
春,二月,晉王下教置百官,於四鎮判官中選前朝士族,欲以爲相。
河東節度判官盧質爲之首,質固辭,請以義武節度判官豆盧革、河東觀察判官盧程爲之;王即召革、程拜行臺左、右丞相,以質爲禮部尚書。
樑主遣兵部侍郎崔協等冊命吳越王鏐爲吳越國王。
丁卯,鏐始建國,儀衛名稱多如天子之制,謂所居曰宮殿,府署曰朝廷,教令下統內曰制敕,將吏皆稱臣,惟不改元,表疏稱吳越國而不言軍。
以清海節度使兼侍中傳瓘爲鎮海、鎮東留後,總軍府事。
置百官,有丞相、侍郎、郎中、員外郎、客省等使。
李繼韜雖受晉王命爲安義留後,終不自安,幕僚魏琢、牙將申蒙復從而間之曰:“晉朝無人,終爲樑所並耳。
”會晉王置百官,三月,召監軍張居翰、節度判官任圜赴魏州,琢、蒙復說繼韜曰:“王急召二人,情可知矣。
”繼韜弟繼遠亦勸繼韜自託於樑,繼韜乃使繼遠詣大梁,請以澤潞爲樑臣。
樑主大喜,更命安義軍曰匡義,以繼韜爲節度使、同平章事。
繼韜以二子爲質。
安義舊將裴約戍澤州,泣諭其衆曰:“餘事故使逾二紀,見其分財享士,志滅仇讎。
不幸捐館,柩猶未葬,而郎君遽背君親,吾寧死不能從也!”遂據州自守。
樑主以其驍將董璋爲澤州刺史,將兵攻之。
繼韜散財募士,堯山人郭威往應募。
威使氣殺人,繫獄,繼韜惜其才勇而逸之。
契丹寇幽州,晉王問帥子郭崇韜,崇韜薦橫海節度使李存審。
時存審臥病,己卯,徙存審爲盧龍節度使,輿疾赴鎮,以蕃漢馬步副總管李嗣源領橫海節度使。
晉王築壇於魏州牙城之南,夏,四月,己巳,升壇,祭告上帝,遂即皇帝位,國號大唐,大赦,改元。
尊母晉國太夫人曹氏爲皇太后,嫡母秦國夫人劉氏爲皇太妃。
以豆盧革爲門下侍郎,盧程爲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郭崇韜、張居翰爲樞密使,盧質、馮道爲翰林學士,張憲爲工部侍郎、租庸使,又以義武掌書記李德休爲御史中丞。
德林,絳之孫也。
詔盧程詣晉陽冊太后、太妃。
初,太妃無子,性賢,不妒忌;太后爲武皇侍姬,太妃常勸武皇善待之,太后亦自謙退,由是相得甚歡。
及受冊,太妃詣太后宮賀,有喜色,太后忸怩不自安。
太妃曰:“願吾兒享國久長,吾輩獲沒於地,園陵有主,餘何足言!”因相向歔欷。
豆盧革、盧程皆輕淺無它能,上以其衣冠之緒,霸府元僚,故用之。
初,李紹宏爲中門使,郭崇韜副之。
至是,自幽州召還,崇韜惡其舊人位在己上,乃薦張居翰爲樞密使,以紹宏爲宣徽使,紹宏由是恨之。
居翰和謹畏事,軍國
起強圉單閼,盡著雍執徐七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開平元年(丁卯,公元九零七年)
春,正月,辛巳,樑王休兵於貝州。
淮南節度使兼侍中、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弘農郡王楊渥既得江西,驕侈益甚,謂節度判官周隱曰:“君賣人國家,何面復相見!”遂殺之。
由是將佐皆不自安。
黑雲都指揮使呂師周與副指揮使綦章將兵屯上高,師周與湖南戰,屢有功,渥忌之。
師周懼,謀於綦章曰:“馬公寬厚,吾欲逃死焉,可乎?”章曰:“茲事君自圖之,吾舌可斷,不敢泄!”師周遂奔湖南,章縱其孥,使逸去。
師周,揚州人也。
渥居喪,晝夜酣飲作樂,然十圍之燭以擊球,一燭費錢數萬。
或單騎出遊,從者奔走道路,不知所之。
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泣諫,渥怒曰:“汝謂我不才,何不殺我自爲之!”二人懼。
渥選壯士,號“東院馬軍”,廣署親信爲將吏;所署者恃勢驕橫,陵蔑勳舊。
顥、溫潛謀作亂。
渥父行密之世,有親軍數千,營於牙城之內,渥遷出於外,以其地爲射場,顥、溫由是無所憚。
渥之鎮宣州也,命指揮使硃思勍、範思從、陳璠將親兵三千;及嗣位,召歸廣陵。
顥、溫使三將從秦裴擊江西,因戍洪州,誣以謀叛,命別將陳祐往誅之。
祐間道兼行,六日至洪州,微服懷短兵徑入秦裴帳中,裴大驚,祐告之故,乃召思勍等飲酒,祐數思勍等罪,執而斬之。
渥聞三將死,益忌顥、溫,欲誅之。
丙戍,渥晨視事,顥、溫帥牙兵二百,露刃直入庭中,渥曰:“爾思欲殺我邪?”對曰,“非敢然也,欲誅王左右亂政者耳!”因數渥所親信十餘人之罪,曳下,以鐵楇擊殺之,謂之“兵諫”。
諸將不與之同者,顥、溫稍以法誅之,於是軍政悉歸二人,渥不能制。
初,樑王以河北諸鎮皆服,唯幽、滄未下,故大舉伐之,欲以堅諸鎮之心,既而潞州內叛,王燒營而還,威望大沮。
恐中外因此離心,欲速受禪以鎮之。
丁亥,王入館於魏,有疾,臥府中,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恐王襲之,入見王曰:“今四方稱兵爲王患者,皆以翼戴唐室爲名,王不如早滅唐以絕人望。
”王雖不許而心德之,乃亟歸。
壬寅,至大梁。
甲辰,唐昭宣帝遣御史大夫薛貽矩至大梁勞王,貽矩請以臣禮見,王揖之升階,貽矩曰:“殿下功德在人,三靈改卜,皇帝方行舜、禹之事,臣安敢違!”乃北面拜舞於庭。
王側身避之。
貽矩還,言於帝曰:“元帥有受禪之意矣!”帝乃下詔,以二月禪位於樑,又遣宰相以書諭王;王辭。
河東兵猶屯長孑,欲窺澤州。
王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悉發京兆,同華之兵屯晉州以備之。
二月,唐大臣共奏請昭宣帝遜位
起閼逢涒灘,盡旃蒙作噩十月,凡一年有奇。
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中同光二年(甲申,公元九二四年)
春,正月,甲辰,幽州奏契丹入寇,至瓦橋。
以天平軍節度使李嗣源爲北面行營都招討使,陝州留後霍彥威副之,宣徽使李紹宏爲監軍,將兵救幽州。
孔謙復言於郭崇韜曰:“首座相公萬機事繁,居第且遠,租庸簿書多留滯,宜更圖之。
”豆盧革嘗以手書假省庫錢數十萬,謙以手書示崇韜,崇韜微以諷革。
革懼,奏請崇韜專判租庸,崇韜固辭。
上曰:“然則誰可者?”崇韜曰:“孔謙雖久典金谷,若遽委大任,恐不葉物望,請複用張憲。
”帝即命召之。
謙彌失望。
岐王聞帝入洛,內不自安,遣其子行軍司馬彰義節度使兼侍中繼嚴入貢,始上表稱臣。
帝以其前朝耆舊,與太祖比肩,特加優禮,每賜詔但稱岐王而不名。
庚戌,加繼嚴兼中書令,遣還。
敕:“內官不應居外,應前朝內官及諸道監軍並私家先所畜者,不以貴賤,並遣詣闕。
”時在上左右者已五百人,至是殆及千人,皆給贍優厚,委之事任,以爲腹心。
內諸司使,自天祐以來以士人代之,至是複用宦者,浸干政事。
既而復置諸道監軍,節度使出徵或留闕下,軍府之政皆監軍決之,陵忽主帥,怙勢爭權,由是籓鎮皆憤怒。
契丹出塞。
召李嗣源旋師,命泰寧節度使李紹欽、澤州刺史董璋戍瓦橋。
李繼嚴見唐甲兵之盛,歸,語岐王,岐王益懼。
癸丑,表請正籓臣之禮,優詔不許。
孔謙惡張憲之來,言於豆盧革曰:“錢穀細事,一健吏可辦耳。
魏都根本之地,顧不重乎!興唐尹王正言操守有餘,智力不足,必不得已,使之居朝廷,衆人輔之,猶愈於專委方面也。
”革爲之言於崇韜,崇韜乃奏留張憲於東京。
甲寅,以正方爲租庸使。
正言昏懦,謙利其易制故也。
李存審奏契丹去,復得新州。
戊午,敕鹽鐵、度支、戶部三司並隸租庸使。
上遣皇弟存渥、皇子繼岌迎太后、太妃於晉陽,太妃曰:“陵廟在此,若相與俱行,歲時何人奉祀!”遂留不來。
太后至,庚申,上出迎於河陽;辛酉,從太后入洛陽。
二月,己巳朔,上祀南郊,大赦。
孔謙欲聚斂以求媚,凡赦文所蠲者,謙復徵之。
自是每有詔令,人皆不信,百姓愁怨。
郭崇韜初至汴、洛,頗受籓鎮饋遺,所親或諫之,崇韜曰:“吾位兼將相,祿賜鉅萬,豈藉外財!但以僞樑之季,賄賂成風,今河南籓鎮,皆樑之舊臣,主上之仇讎也,若拒,其意能無懼乎!吾特爲國家藏之私室耳。
”及將祀南郊,崇韜首獻勞軍錢十萬緡。
先是,宦官勸帝分天下財賦爲內外府,州縣上供者入外府,充經費,方鎮貢獻者入
起旃蒙作噩十一月,盡柔兆閹茂三月,不滿一年。
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下同光三年(乙酉,公元九二五年)
十一月,丙申,蜀主至成都,百官及後宮迎於七裏亭。
蜀主入妃嬪中作回鶻隊入宮。
丁酉,出見羣臣於文明殿,泣下沾襟,君臣相視,竟無一言以救國患。
戊戌,李紹琛至利州,修桔柏浮樑。
昭武節度使林思諤先棄城奔閬州,遣使請降。
甲辰,魏王繼岌至劍州,蜀武信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宗壽以遂、合、渝、瀘、昌五州降。
王宗弼至成都,登大玄門,嚴兵自衛。
蜀主及太后自往勞之,宗弼驕慢無復臣禮。
乙巳,劫遷蜀主及太后後宮諸王於西宮,收其璽綬,使親吏於義興門邀取內庫金帛,悉歸其家。
其子承涓杖劍入宮,取蜀主寵姬數人以歸。
丙午,宗弼自稱權西川兵馬留後。
李紹琛進至綿州,倉庫民居已爲蜀兵所燔,又斷綿江浮樑,水深,無舟楫可渡,紹琛謂李嚴曰:“吾懸軍深入,利在速戰。
乘蜀人破膽之時,但得百騎過鹿頭關,彼且迎降不暇;若俟修繕橋樑,必留數日,或教王衍堅閉近關,折吾兵勢,倘延旬浹,則勝負未可知矣。
”乃與嚴乘馬浮渡江,從兵得濟者僅千人,溺死者亦千餘人,遂入鹿關頭;丁未,進據漢州;居三日,後軍始至。
王宗弼遣使以幣馬牛酒勞軍,且以蜀主書遺李嚴曰:“公來吾即降。
”或謂嚴:“公首建伐蜀之策,蜀人怨公深入骨髓,不可往。
”嚴不從,欣然馳入成都,撫諭吏民,告以大軍繼至,蜀君臣後宮皆慟哭。
蜀主引嚴見太后,以母妻爲託。
宗弼猶乘城爲守備,嚴悉命撤去樓櫓。
己酉,魏王繼岌至綿州,蜀主命翰林學士李昊草降表,又命中書待郎、同平章事王鍇草降書,遣兵部侍郎歐陽彬奉之以迎繼岌及郭崇韜。
王宗弼稱蜀君臣久欲歸命,而內樞密使宋光嗣、景潤澄、宣徽使李周輅、歐陽晃熒惑蜀主;皆斬之,函首送繼岌。
又責文思殿大學士、禮部尚書、成都尹韓昭佞諛,梟於金馬坊門。
內外馬步都指揮使兼中書令徐延瓊、果州團練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顧在珣及諸貴戚皆惶恐,傾其家金帛妓妾以賂宗弼,僅得免死。
凡素所不快者,宗弼皆殺之。
辛亥,繼岌至德陽。
宗弼遣使奉箋;稱已遷蜀主於西第,安撫軍城,以俟王師。
又使其子承班以蜀主後宮及珍玩賂繼岌及郭崇韜,求西川節度使,繼岌曰:“此皆我家物,奚以獻爲!”留其物而遣之。
李紹琛留漢州八日以俟都統,甲寅,繼岌至漢州,王宗弼迎謁;乙卯,至成都。
丙辰,李嚴引蜀主及百官儀衛出降於升遷橋,蜀主白衣、銜璧、牽羊,草繩縈首,百官衰絰、徒跣、輿櫬,號哭俟命。
繼岌受璧,崇韜解縛,焚櫬,承製釋罪
起柔兆閹茂四月,盡強圉大淵獻六月,凡一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下天成元年(丙戌,公元九二六年)
夏,四月,丁亥朔,嚴辦將發,騎兵陳於宣仁門外,步兵陳於五鳳門外。
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乂已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自營中露刃大呼,與黃甲兩軍攻興教門。
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衛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硃守殷將騎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至,引兵憩於北邙茂林之下。
亂兵焚興教門,緣城而入,近臣宿將皆釋甲潛遁,獨散員都指揮使李彥卿及宿衛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力戰。
俄而帝爲流矢所中,鷹坊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至絳霄廡下,抽矢,渴懣求水,皇后不自省視,遣宦者進酪,須臾,帝殂。
李彥卿等慟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斂廡下樂器覆帝屍而焚之。
彥卿,存審之子;福進、全斌放皆太原人也。
劉後囊金寶繫馬鞍,與申王存屋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喜慶殿,自師子門出走。
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奔南山。
宮人多逃散,硃守殷入宮,選宮人三十餘人,各令自取樂器珍玩,內於其家。
於是諸軍大掠都城。
是日,李嗣源至罌子谷,聞之,慟哭,謂諸將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爲羣小蔽惑至此,今吾將安歸乎!”戊子,硃守殷遣使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焚掠不已,願亟來救之!”乙丑,嗣源入洛陽,止於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於灰燼之中而殯之。
嗣源之入鄴也,前直指揮使平遙侯益脫身歸洛陽,莊宗撫之流涕。
至是,益自縛請罪;嗣源曰:“樂爲臣盡節,又何罪也!”使復其職。
嗣源謂硃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
淑妃、德妃在宮,供給尤宜豐備。
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歸籓爲國家扞禦北方耳。
”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箋勸進,嗣源面諭之曰:“吾奉詔討賊,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訴,又爲紹榮所隔,披猖至此。
吾本無他心,諸羣遽爾見推,殊非相悉,願勿言也!”革等固請,嗣源不許。
李紹榮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從兵稍散;庚寅,至平陸,止餘數騎,爲人所執,折足送洛陽。
存霸亦帥衆千人棄鎮奔晉陽。
辛卯,魏王繼岌至興平,聞洛陽亂,復引兵而西,謀保據鳳翔。
向延嗣至鳳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
初,莊宗命呂、鄭二內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自留守張憲以以下皆承應不暇。
及鄴都有變,又命汾州刺史李彥超爲北都巡檢。
彥超,彥卿之兄也。
莊宗既殂,推官河間張昭遠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書生,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遠泣曰:“此古人所行,
起上章攝提格,盡玄黓執徐六月,凡二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下長興元年(庚寅,公元九三零年)
春,正月,董璋遣兵築七寨於劍門。
辛巳,孟知祥遣趙季良如梓州修好。
鴻臚少卿郭在徽奏請鑄當五千、三千、一千大錢;朝廷以其指虛爲實,無識妄言,左遷衛尉少卿、同正。
吳徙平原王澈爲德化王。
二月,乙未朔,趙季良還成都,謂孟知祥曰:“董公貪殘好勝,志大謀短,終爲西川之患。
”都指揮使李仁罕、張業欲置宴召知祥;先二日,有尼告二將謀以宴日害知祥;知祥詰之,無狀,丁酉,推始言者軍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斬之。
戊戌,就宴,盡去左右,獨詣仁罕第;仁罕叩頭流涕曰:“老兵惟盡死以報德。
”由是諸將皆親附而服之。
壬子,孟知祥、董璋同上表言:“兩川聞朝廷於閬中建節,綿、遂益兵,無不憂恐。
”上以詔書慰諭之。
乙卯,上祀圓丘,大赦,改元。
鳳翔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從嚴入朝陪祀,三月,壬申,制徙從嚴爲宣武節度使。
癸酉,吳主立江都王璉爲太子。
丙子,以宣徽使硃弘照爲鳳翔節度使。
康福奏克保靜鎮,斬李匡賓。
復以安義爲昭義軍。
帝將立曹淑妃爲後,淑妃謂王德妃曰:“吾素病中煩,倦於接對,妹代我爲之。
”德妃曰:“中宮敵偶至尊,誰敢幹之!”庚寅,立淑妃爲皇后。
德妃事後恭謹,後亦憐之。
初,王德妃因安重誨得進,常德之。
帝性儉約,及在位久,宮中用度稍侈,重誨每規諫。
妃取外庫錦造地衣,重誨切諫,引劉後爲戒;妃由是怨之。
高從誨遣使奉表詣吳,告以墳墓在中國,恐爲唐所討,吳兵援之不及,謝絕之。
吳遣兵擊之,不克。
董璋恐綿州刺史武虔裕窺其所爲,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軍司馬,囚之府廷。
宣武節度使符習,自恃宿將,論議多抗安重誨,重誨求其過失,奏之,丁酉,詔習以太子太師致仕。
戊戌,加孟知祥兼中書令,夏魯奇同平章事。
初,帝在真定,李從珂與安重誨飲酒爭言,從珂毆重誨,重誨走免;既醒,悔謝,重誨終銜之。
至是,重誨用事,自皇子從榮、從厚皆敬事不暇。
時從珂爲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重誨屢短之於帝,帝不聽。
重誨乃矯以帝命諭河東牙內指揮使楊彥溫使逐之。
是日,從珂出城閱馬,彥溫勒兵閉門拒之,從珂使人扣門詰之曰:“吾將汝厚,何爲如是?”對曰:“彥溫非敢負恩,受樞密院宣耳。
請公入朝。
”從珂止於虞鄉,遣使以狀聞。
使者至,壬寅,帝問重誨曰:“彥溫安得此言?”對曰:“此奸人妄言耳,宜速討之。
”帝疑之,欲誘致彥溫訊其事,除彥溫絳州刺史。
重誨固請發兵擊之,乃
柔兆涒灘,一年。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上天福元年(丙申,公元九三六年)
春,正月,吳徐知誥始建大元帥府,以幕職分判吏、戶、禮、兵、刑、工部及鹽鐵。
丁未,唐主立子重美爲雍王。
癸丑,唐主以千春節置酒,晉國長公主上壽畢,辭歸晉陽。
帝醉,曰:“何不且留?遽歸,欲與石郎反邪!”石敬瑭聞之,益懼。
三月,丙午,以翰林學士、禮部侍郎馬胤孫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胤孫性謹儒,中書事多凝滯,又罕接賓客,時人目爲“三不開”,謂口、印、門也。
石敬瑭盡收其貨之在洛陽及諸道者歸晉陽,託言以助軍費,人皆知其有異志。
唐主夜與近臣從容語曰:“石郎於朕至親,無可疑者;但流言不息,萬一失歡,何以解之?”皆不對。
端明殿學士、給事中李崧退謂同僚呂琦曰:“吾輩受恩深厚,豈得自同衆人,一概觀望邪!計將安出?”琦曰:“河東若有異謀,必結契丹爲援。
契丹母以贊華在中國,屢求和親,但求萴剌等未獲,故和未成耳。
今誠歸萴刺等與之和,歲以禮幣約直十餘萬緡遺之,彼必歡然承命。
如此,則河東雖欲陸梁,無能爲矣。
”崧曰:“此吾志也。
然錢穀皆出三司,宜更與張相謀之。
”遂告張延朗,延朗曰:“如學士計,不惟可以制河東,亦省邊費之什九,計無便於此者。
若主上聽從,但責辦於老夫,請于軍財之外捃拾以供之,他夕,二人密言於帝,帝大喜,稱其忠,二人私草《遺契丹書》以俟命。
久之,帝以其謀告樞密直學士薛文遇,文遇對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奉夷狄,不亦辱乎!又,虜若循故事求尚公主,何以拒之?”因誦戎昱《昭君詩》曰:“安危託婦人。
”帝意遂變。
一日,急召崧、琦至後樓,盛怒,責之曰:“卿輩皆知古今,欲佐人主致太平;今乃爲謀如是!朕一女尚乳臭,卿欲棄之沙漠邪?且欲以養士之財輸之虜庭,其意安在?”二人懼,汗流浹背,曰:“臣等志在竭愚以報國,非爲虜計也,願陛下察之。
”拜謝無數,帝詬責不已。
呂琦氣竭,拜少止,帝曰:“呂琦強項,肯視朕爲人主邪!”琦曰:“臣等爲謀不臧,願陛下治其罪,多拜可爲!”帝怒稍解,止其拜,各賜卮酒罷之,自是羣臣不敢復言和親之策。
丁巳,以琦爲御史中丞,蓋疏之也。
吳徐知誥以其子副都統景通爲太尉、副元帥,都統判官宋齊丘、行軍司馬徐玠爲元帥府左、右司馬。
閩主昶改元通文,立賢妃李氏爲皇后,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
靜江節度使、同平章事馬希杲有善政,監軍裴仁照譖之於楚王希範,言其收衆心,希範疑之。
夏,四月,漢將孫德威侵蒙、桂二州,希範命其弟武安節度副
起閼逢敦牂二月,盡旃蒙協洽,凡一年有奇。
潞王下清泰元年(甲午,公元九三四年)
二月,癸酉,蜀主以武泰節度使趙季良爲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領節度使如故。
吳人多不欲遷都者,都押牙周宗言于徐知誥曰:“主上西遷,公復須東行,不惟勞費甚大,且違衆心。
”丙子,吳主遣宋齊丘如金陵,諭知誥罷遷都。
先是,知誥久有傳禪之志,以吳主無失德,恐衆心不悅,欲待嗣君;宋齊丘亦以爲然。
一旦,知誥臨鏡鑷白髭,嘆曰:“國家安而吾老矣,奈何?”周宗知其意,請如江都,微以傳禪諷吳主,且告齊丘。
齊丘以宗先己,心疾之,遣使馳詣金陵,手書切諫,以爲天時人事未可;知誥愕然。
後數日,齊丘至,請斬宗以謝吳主,乃黜宗爲池州副使。
久之,節度副使李建勳、行軍司馬徐玠等屢陳知誥功業,宜早從民望,召宗復爲都押牙。
知誥由是疏齊丘。
硃弘昭、馮贇不欲石敬瑭久在太原,且欲召孟漢瓊,己卯,徙成德節度使範延光爲天雄節度使,代漢瓊;徙潞王從珂爲河東節度使,兼北都留守;徙石敬瑭爲成德節度使。
皆不降制書,但各遣使臣持宣監送赴鎮。
吳主詔徐知誥還府舍。
甲申,金陵大火;乙酉,又火。
知誥疑有變,勒兵自衛。
己丑,復入府舍。
潞王既與朝廷猜阻,朝廷又命洋王從璋權知鳳翔。
從璋性粗率樂禍,前代安重誨鎮河中,欲殺之;潞王聞其來,尤惡之,欲拒命則兵弱糧少,不知所爲,謀於將佐,皆曰:“主上富於春秋,政事出於硃、馮,大王功名震主,離鎮必無全理,不可受也。
”王問觀察判官滴河馬胤孫曰:“今道過京師,當何向爲便?”對曰:“君命召,不俟駕。
臨喪赴鎮,又何疑焉!諸人兇謀,不可從也。
”衆哂之。
王乃移檄鄰道,言“硃弘昭等乘先帝疾亟,殺長立少,專制朝權,別疏骨肉,動搖籓垣,懼傾覆社稷。
今從珂將入朝以清君側之惡,而力不能獨辦,願乞靈鄰籓以濟之。
”潞王以西都留守王思同當東出之道,尤欲與之相結,遣推官赧詡、押牙硃廷乂等相繼詣長安,說以利害,餌以美妓,不從則令就圖之。
思同謂將吏曰:“吾受明宗大恩,今與鳳翔同反,借使事成而榮,猶爲一時之叛臣,況事敗而辱,流千古之醜跡乎!”遂執詡等,以狀聞。
時潞王使者多爲鄰道所執,不則依阿操兩端,惟隴州防禦使相里金傾心附之,遣判官薛文遇往來計事。
金,幷州人也。
朝廷議討鳳翔。
康義誠不欲出外,恐失軍權,請以王思同爲統帥,以羽林都指揮使侯益爲行營馬步軍都虞侯。
益知軍情將變,辭疾不行。
執政怒之,出爲商州刺史。
辛卯,以王思同爲西面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前靜難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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