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时《乐府指迷》云:“说桃不可直说破桃,须用‘红雨’、‘刘郎’等字。
咏柳不可直说破柳,须用‘章台’、‘灞岸’等字。
”若惟恐人不用代字者。
果以是为工,则古今类书具在,又安用词为耶?宜其为《提要》所讥也。
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
与中、后二主词皆在《花间》范围之外,宜《花间集》中不登其只字也。
词忌用替代字。
美成《解语花》之“桂华流瓦”,境界极妙。
惜以“桂华”二字代“月”耳。
梦窗以下,则用代字更多。
其所以然者,非意不足,则语不妙也。
盖意足则不暇代,语妙则不必代。
此少游之“小楼连苑”,“绣毂雕鞍”所以为东坡所讥也。
美成深远之致不及欧、秦,唯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一流之作者。
但恨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
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者是也。
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
少游词境最凄婉。
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则变而凄厉矣。
东坡赏其后二语,犹为皮相。
永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与东风容易别”,于豪放之中有沉著之致,所以尤高。
梅圣俞《苏幕遮》词:“落尽梨花春又了。
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
”刘融斋谓少游一生似专学此种。
余谓冯正中《玉楼春》词:“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
”永叔一生似专学此种。
人知和靖《点绛唇》、圣俞《苏幕遮》、永叔《少年游》三阕为咏春草绝调,不知先有正中“细雨湿流光”五字,皆能摄春草之魂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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