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修之,字恭祖,義興平氏人也
曾祖燾,晉平西將軍
祖序,豫州刺史
父諶,益州刺史
修之自州主簿遷司徒從事中郎,文帝謂曰“卿曾祖昔爲王導丞相中郎,卿今又爲王弘中郎,可謂不忝爾祖矣”後隨到彥之北伐
彥之自河南迴,留修之戍滑臺,爲虜所圍,數月糧盡,將士薰鼠食之,遂陷於虜
初,修之母聞其被圍既久,常憂之,忽一旦乳汁驚出,母號泣告家人曰“吾今已老,忽復有乳汁,斯不祥矣
吾兒其不利乎”後問至,修之果以此日陷沒
託跋燾嘉其守節,以爲侍中,妻以宗室女
修之潛謀南歸,妻疑之,每流涕問其意,修之深嘉其義,竟不告也
後鮮卑馮弘稱燕王,治黃龍城,託跋燾伐之,修之與同沒人邢懷明並從
又有徐卓者,復欲率南人竊發,事泄被誅
修之、懷明懼奔馮弘,弘不禮
留一年,會宋使傳詔至,修之名位素顯,傳詔見即拜之
彼國敬傳詔,謂爲“天子邊人”,見其致敬於修之,乃始加禮
時魏屢伐弘,或說弘遣人修之歸求救,遂遣之
泛海至東萊,遇猛風柁折,垂以長索,船乃復正
海師望見飛鳥,知其近岸,須臾至東萊
元嘉九年,至京邑,以爲黃門侍郎,累遷江夏內史
雍州刺史劉道產卒,羣蠻大動,修之爲徵西司馬討蠻,失利
孝武初,爲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修之在政寬簡,士衆悅附
及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反,檄修之舉兵
修之僞與之同,而遣使陳誠於帝
帝嘉之,以爲荊州刺史,加都督
義宣聞修之不與己同,乃以魯秀爲雍州刺史,擊襄陽
修之命斷馬鞍山道,秀不得前,乃退
及義宣敗於梁山,單舟南走,修之率衆南定遺寇
時竺超民執義宣,修之至,乃殺之,以功封南昌縣侯
修之治身清約,凡所贈貺,一無所受
有餉,或受之,而旋與佐吏賭之,終不入己,唯以撫納羣蠻爲務
徵爲左民尚書,轉領軍將軍
去鎮,秋毫不犯,計在州然油及牛馬穀草,以私錢十六萬償之
然性儉克少恩情,姊在鄉里,饑寒不立,修之未嘗供贍
嘗往視姊,姊欲激之,爲設菜羹粗飯,修之曰“此乃貧家好食”致飽而去
先是,新野庾彥達爲益州刺史,攜姊之鎮,分祿秩之半以供贍之,西土稱焉
修之後墜車折腳,辭尚書,領崇憲太僕,仍加特進、金紫光祿大夫
以腳疾不堪獨行,特給扶侍
卒,贈侍中,特進如故
諡貞侯
宗愨,字元幹,南陽人也
叔父炳,高尚不仕
愨年少時,炳問其志,愨曰“願乘長風破萬里浪”炳曰“汝不富貴,即破我家矣”兄泌娶妻,始入門,夜被劫
愨年十四,挺身拒賊,賊十餘人皆披散,不得入室
時天下無事,士人並以文義爲業,炳素高節,諸子羣從皆好學,而愨獨任氣好武,故不爲鄉曲所稱
江夏王義恭爲徵北將軍、南兗州刺史,愨隨鎮廣陵
時從兄綺爲徵北府主簿,綺嘗入直,而給吏牛泰與綺妾私通,愨殺泰,綺壯其意,不責也
元嘉二十二年,伐林邑,愨自奮請行
義恭舉愨有膽勇,乃除振武將軍,爲安西參軍蕭景憲軍副,隨交州刺史檀和之圍區粟城
林邑遣將範毗沙達來救區粟,和之遣偏軍拒之,爲賊所敗
又遣愨,愨乃分軍爲數道,偃旗潛進,討破之,拔區粟,入象浦
林邑王范陽邁傾國來拒,以具裝被象,前後無際,士卒不能當
愨曰“吾聞師子威服百獸”乃制其形,與象相御,象果驚奔,衆因潰散,遂克林邑
收其異寶雜物,不可勝計
愨一無所取,衣櫛蕭然,文帝甚嘉之
後爲隨郡太守,雍州蠻屢爲寇,建威將軍沈慶之率愨及柳元景等諸將,分道攻之,羣蠻大潰
又南新郡蠻帥田彥生率部曲反叛,焚燒郡城,屯據白楊山
元景攻之未能下,愨率其所領先登,衆軍隨之,羣蠻由是畏服
二十年,孝武伐元兇,以愨爲南中郎諮議參軍,領中兵
孝武即位,以爲左衛將軍,封洮陽侯,功次柳元景
孝建中,累遷豫州刺史,監五州諸軍事
先是,鄉人庾業,家甚富豪,方丈之膳,以待賓客
而愨至,設以菜菹粟飯,謂客曰“宗軍人,慣啖粗食”愨致飽而去
至是業爲愨長史,帶樑郡,愨待之甚厚,不以前事爲嫌
大明三年,竟陵王誕據廣陵反,愨表求赴討,乘驛詣都,面受節度
上停輿慰勉,愨聳躍數十,左右顧盻,上壯之
及行,隸車騎大將軍沈慶之
初,誕誑其衆雲“宗愨助我”及愨至,躍馬繞城呼曰“我宗愨也”事平,入爲左衛將軍
五年,從獵墮馬,腳折不堪朝直,以爲光祿大夫,加金紫
愨有佳牛堪進御,官買不肯賣,坐免官
明年,復職
廢帝即位,爲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卒,贈徵西將軍,諡曰肅侯
泰始二年,詔以愨配食孝武廟
子羅雲,卒,子元寶嗣
王玄謨,字彥德,太原祁人也
六世祖宏,河東太守,綿竹侯,以從叔司徒允之難,棄官北居新興,仍爲新興、雁門太守,其自敘云爾
祖牢,仕慕容氏爲上谷太守,陷慕容德,居青州
父秀,早卒
玄謨幼而不羣,世父蕤有知人鑑,常笑曰“此兒氣概高亮,有太尉彥雲之風”武帝臨徐州,闢爲從事史,與語異之
少帝末,謝晦爲荊州,請爲南蠻行參軍、武昌太守
晦敗,以非大帥見原
元嘉中,補長沙王義欣鎮軍中兵將軍,領汝陰太守
時虜攻陷滑臺,執朱修之以歸
玄謨上疏曰“王途始開,隨復淪塞,非惟天時,抑亦人事
虎牢、滑臺,豈惟將之不良,抑亦本之不固
本之不固,皆由民憚遠役
臣請以西陽之魯陽,襄陽之南鄉,發甲卒,分爲兩道,直趣淆、澠,徵士無遠徭之思,吏士有屢休之歌
若欲以東國之衆,經營牢、洛,道途既遠,獨克實難”玄謨每陳北侵之策,上謂殷景仁曰“聞王玄謨陳說,使人有封狼居意”後爲興安侯義賓輔國司馬、彭城太守
義賓薨,玄謨上表,以彭城要兼水陸,請以皇子撫臨州事,乃以孝武出鎮
及大舉北征,以玄謨爲寧朔將軍,前鋒入河,受輔國將軍蕭斌節度
玄謨向碻磝,戍主奔走,遂圍滑臺,積旬不克
虜主拓跋燾率大衆號百萬,鞞鼓之聲,震動天地
玄謨軍衆亦盛,器械甚精,而玄謨專依所見,多行殺戮
初圍城,城內多茅屋,衆求以火箭燒之,玄謨恐損亡軍實,不從
城中即撤壞之,空地以爲窟室
及魏救將至,衆請發車爲營,又不從
將士多離怨,又營貨利,一匹布責人八百梨,以此倍失人心
及拓跋燾軍至,乃奔退,麾下散亡略盡
蕭斌將斬之,沈慶之固諫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萬,豈玄謨所能當
且殺戰將以自弱,非良計也”斌乃止
初,玄謨始將見殺,夢人告曰“誦《觀音經》千遍,則免”既覺,誦之得千遍,明日將刑,誦之不輟,忽傳呼停刑
遣代守碻磝,江夏王義恭爲征討都督,以爲碻磝不可守,召令還,爲魏軍所追,大破之,流矢中臂
二十八年正月,還至歷城,義恭與玄謨書曰“聞因敗爲成,臂上金瘡,得非金印之徵也”
元兇弒立,玄謨爲益州刺史
孝武伐逆,玄謨遣濟南太守垣護之將兵赴義
事平,除徐州刺史,加都督
及南郡王義宣與江州刺史臧質反,朝廷假玄謨輔國將軍,拜豫州刺史,與柳元景南討
軍屯梁山,夾岸築偃月壘,水陸待之
義宣遣劉諶之就臧質,陳軍城南,玄謨留老弱守城,悉精兵接戰,賊遂大潰
加都督、前將軍,封曲江縣侯
中軍司馬劉衝之白孝武,言“玄謨在梁山,與義宣通謀”上意不能明,使有司奏玄謨多取寶貨,虛張戰簿,與徐州刺史垣護之並免官
尋復爲豫州刺史
淮上亡命司馬黑石推立夏侯方進爲主,改姓李名弘,以惑衆,玄謨討斬之
遷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雍土多僑寓,玄謨請土斷流民,當時百姓不願屬籍,罷之
其年,玄謨又令九品以上租,使貧富相通,境內莫不嗟怨
民間訛言玄謨欲反,時柳元景當權,元景弟僧景爲新城太守,以元景之勢,制令南陽、順陽、上庸、新城諸郡併發兵討玄謨
玄謨令內外晏然,以解衆惑,馳啓孝武,具陳本末
帝知其虛,馳遣主書吳喜公撫慰之,又答曰“梁山風塵,初不介意,君臣之際,過足相保,聊復爲笑,伸卿眉頭”玄謨性嚴,未嘗妄笑,時人言玄謨眉頭未曾伸,故帝以此戲之
後爲金紫光祿大夫,領太常
及建明堂,以本官領起部尚書,又領北選
孝武狎侮羣臣,隨其狀貌,各有比類,多須者謂之羊
顏師伯缺齒,號之曰齴
劉秀之儉吝,呼爲老慳
黃門侍郎宗靈秀體肥,拜起不便,每至集會,多所賜與,欲其瞻謝傾踣,以爲歡笑
又刻木作靈秀父光祿勳叔獻像,送其家廳事
柳元景、垣護之並北人,而玄謨獨受“老傖”之目
凡所稱謂,四方書疏亦如之
嘗爲玄謨作四時詩曰“堇荼供春膳,粟漿充夏飧
瓟醬調秋菜,白醝解冬寒”又寵一崑崙奴子,名曰主
常在左右,令以杖擊羣臣,自柳元景以下,皆罹其毒
玄謨尋遷平北將軍、徐州刺史,加都督
時北土饑饉,乃散私谷十萬斛、牛千頭以振之
轉領軍將軍
孝武崩,與柳元景等俱受顧命,以外監事委玄謨
時朝政多門,玄謨以嚴直不容,徙青、冀二州刺史,加都督
少帝既誅顏師伯、柳元景等,狂悖益甚,以領軍徵玄謨
子侄鹹勸稱疾,玄謨曰“吾受先帝厚恩,豈可畏禍苟免”遂行
及至,屢表諫諍,又流涕請緩刑去殺,以安元元
少帝大怒
明帝即位,禮遇甚優
時四方反叛,以玄謨爲大統,領水軍南討,以腳疾,聽乘輿出入
尋除車騎將軍、江州刺史,副司徒建安王於赭圻,賜以諸葛亮筒袖鎧
頃之,爲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領護軍
遷南豫州刺史,加都督
玄謨性嚴克少恩,而將軍宗越御下更苛酷,軍士謂之語曰“寧作五年徒,不逢王玄謨
玄謨猶自可,宗越更殺我”年八十一薨,諡曰莊公
子深早卒,深子繢嗣
史臣曰:修之、宗愨,皆以將帥之材,懷廉潔之操,有足稱焉
玄謨雖苛克少恩,然觀其大節,亦足爲美
當少帝失道,多所殺戮,而能冒履不測,傾心輔弼,斯可謂忘身徇國者歟
柳元景,字孝仁,河東解人也
曾祖卓,自本郡遷於襄陽,官至汝南太守
祖恬,西河太守
幾憑,馮翊太守
元景少便弓馬,數隨父伐蠻,以勇稱
寡言有器質
荊州刺史謝晦聞其名,要之,未及往而晦敗
雍州刺史劉道產深愛其能,元景時居父憂,未得加命
會荊州刺史江夏王義恭召之,道產謂曰“久規相屈
今貴王有召,難輒相留,乖意以爲惘惘”服闋,補江夏王國中軍將軍,遷殿中將軍
復爲義恭司空行參軍,隨府轉司徒太尉城局參軍,太祖見又嘉之
先是,劉道產在雍州有惠化,遠蠻悉歸懷,皆出緣沔爲村落,戶口殷盛
及道產死,羣蠻大爲寇暴
世祖西鎮襄陽,義恭以元景爲將帥,即以爲廣威將軍、隨郡太守
既至,而蠻斷驛道,欲來攻郡
郡內少糧,器杖又乏,元景設方略,得六七百人,分五百人屯驛道
或曰“蠻將逼城,不宜分衆”元景曰“蠻聞郡遣重戍,豈悟城內兵少
且表裏合攻,於計爲長”會蠻垂至,乃使驛道爲備,潛出其後,戒曰“火舉馳進”前後俱發,蠻衆驚擾,投鄖水死者千餘人,斬獲數百,郡境肅然,無復寇抄
朱修之討蠻,元景又與之俱,後又副沈慶之徵鄖山,進克太陽
除世祖安北府中兵參軍
隨王誕鎮襄陽,爲後軍中兵參軍
及朝廷大舉北討,使諸鎮各出軍
二十七年八月,誕遣振威將軍尹顯祖出貲谷,奮武將軍魯方平、建武將軍薛安都、略陽太守龐法起入盧氏,廣威將軍田義仁入魯陽,加元景建威將軍,總統羣帥
後軍外兵參軍龐季明年已七十三,秦之冠族,羌人多附之,求入長安,招懷關、陝
乃自貲谷入盧氏,盧氏人趙難納之,弘農強門先有內附意,故委季明投之
十月,魯方平、薛安都、龐法起進次白亭,時元景猶未發
法起率方平、安都諸軍前入,自修陽亭出熊耳山
季明進達高門木城,值永昌王入弘農,乃回,還盧氏,據險自固
頃之,招盧氏少年進入宜陽苟公谷,以扇動義心
元景以其月率軍繼進
閏月,法起、安都、方平諸軍入盧氏,斬縣令李封,以趙難爲盧氏令,加奮武將軍
難驅率義徒,以爲衆軍鄉導
法起等度鐵嶺山,次開方口,季明出自木城,與法起相會
元景大軍次臼口,以前鋒深入,懸軍無繼,馳遣尹顯祖入盧氏,以爲軍援
元景以軍食不足,難可曠日相持,乃束馬懸車,引軍上百丈崖,出溫谷,以入盧氏
法起諸軍進次方伯堆,去弘農城五里
賊遣兵二千餘人覘候,法起縱兵夾射之,賊騎退走
諸軍造攻具,進兵城下,僞弘農太守李初古拔嬰城自固,法起、安都、方平諸軍鼓譟以陵城,季明、趙難並率義徒相繼而進,衝車四臨,數道俱攻,士皆殊死戰,莫不奮勇爭先
時初古拔父子據南門,督其處距戰,弘農人之在城內者三千餘人,於北樓豎白幡,或射無金箭
安都軍副譚金、薛系孝率衆先登,生禽李初古拔父子二人,魯方平入南門,生禽僞郡丞,百姓皆安堵
元景引軍度熊耳山,安都頓軍弘農,法起進據潼關,季明率方平、趙難軍向陝西七裏谷
殿中將軍鄧盛、幢主劉驂亂使人入荒田,招宜陽人劉寬糾率合義徒二千餘人,共攻金門鄔,屠之
殺戍主李買得,古拔子也,爲虜永昌王長史,勇冠戎類
永昌聞其死,若失左右手
誕又遣長流行參軍姚範領三千人向弘農,受元景節度
十一月,元景率衆至弘農,營於開方口
仍以元景爲弘農太守,置吏佐
初,安都留住弘農,而諸軍已進陝,元景既到,謂安都曰“無爲坐守空城,而令龐公深入,此非計也
宜急進軍,可與顯祖並兵就之
吾須督租畢,尋後引也”衆並造陝下,即入郭城,列營於城內以逼之,並大造攻具
賊城臨河爲固,恃險自守,季明、安都、方平、顯祖、趙難諸軍,頻三攻未拔
虜洛州刺史地河公張是連提衆二萬,度崤來救,安都、方平各列陣城南以待之,顯祖勒精卒以爲後柱
季明率高明、宜陽義兵當南門而陣,趙難領盧氏樂從少年,與季明爲掎角
賊兵大合,輕騎挑戰
安都瞋目橫矛,單騎突陣,四向奮擊,左右皆辟易不能當,殺傷不可勝數,於是衆軍並鼓譟俱前,士皆殊死戰
虜初縱突騎,衆軍患之
安都怒甚,乃脫兜鍪,解所帶鎧,唯著絳衲兩當衫,馬亦去具裝,馳奔以入賊陣,猛氣咆勃,所向無前,當其鋒者,無不應刃而倒
賊忿之,夾射不能中,如是者數四,每一入,衆無不披靡
初,元景令將魯元保守函谷關,賊衆既盛,元保不能自固,乃率所領作函箱陣,多列旗幟,緣險而還
正會安都諸軍與賊交戰,虜三郎將見元保軍從山下,以爲元景大衆至,日且暮,賊於是奔退,騎多得入城
賊之將至也,方平遣驛騎告元景,時諸軍糧盡,各餘數日食
元景方督義租,並上驢馬,以爲運糧之計
而方平信至,元景遣軍副柳元怙簡步騎二千,以赴陝急,卷甲兼行,一宿而至
詰朝,賊衆又出,列陣於城外
方平諸軍併成列,安都並領馬軍,方平悉勒步卒,左右掎角之,餘諸義軍並於城西南列陳
方平謂安都曰“今勍敵在前,堅城在後,是吾取死之日
卿若不進,我當斬卿
我若不進,卿當斬我也”安都曰“善,卿言是也
我豈惜身命乎”遂合戰
時元怙方至,悉偃旗鼓,士馬皆銜枚,潛師伏甲而進,賊未之覺也
方平等方與虜交鋒,而元怙勒衆從城南門函道直出,北向結陳,旌旗甚盛,彭噪而前,出賊不意,虜衆大駭
元怙與幢主宗越,率手下猛騎,以衝賊陳,一軍皆馳之
安都、方平等督諸軍一時齊奮,士卒無不用命
安都不堪其憤,橫矛直前,出入賊陳,殺傷者甚多,流血凝肘,矛折,易之復入
軍副譚金率騎從而奔之
自詰旦而戰,至於日昃,虜衆大潰,斬張是提,又斬三千餘級,投河赴塹死者甚衆,面縛軍門者二千餘人
元景輕騎晨至,虜兵之面縛者多河內人,元景詰之曰“汝等怨王澤不浹,請命無所,今併爲虜盡力,便是本無善心
順附者存拯,從惡者誅滅,欲知王師正如此爾”皆曰“虐虜見驅,後出赤族,以騎蹙步,未戰先死,此親將軍所見,非敢背中國也”諸將欲盡殺之,元景以爲不可,曰“今王旗北掃,當令仁聲先路”乃悉釋而遣之,家在關裏者,符守關諸軍聽出,皆稱萬歲而去
誕以崤、陝既定,其地宜撫,以弘農劉寬虯行東弘農太守
給元景鼓吹一部
法起率衆次於潼關,先是,建義將軍華山太守劉槐糾合義兵攻關城,拔之,力少不固
頃之,又集衆以應王師,法起次潼關,槐亦至
賊關城戍主婁須望旗奔潰,虜衆溺於河者甚衆
法起與槐即據潼關
虜蒲城鎮主遣僞帥何難於封陵堆列三營以擬法起
法起長驅入關,行王、檀故壘
虜謂直向長安,何難率衆欲濟河以截軍後,法起回軍臨河,縱兵射之,賊退散
關中諸義徒並處處鋒起,四山羌、胡鹹皆請奮
誕又遣揚武將軍康元撫領二千人出上洛,受元景節度,援方平於函谷
元景去,賊衆向關
時軍中食盡,元景回據白楊嶺,賊定未至,更下山進弘農,入湖關口,虜蒲阪戍主沃州刺史杜道生率衆二萬至閿鄉水,去湖關一百二十里
元景募精勇一千人,夜斫賊營,迷失道,天曉而反
道生率手下驍銳縱兵射之,鋒刃既交,虜又奔散
時北討諸軍王玄謨等敗退,虜遂深入
太祖以元景不宜獨進,且令班師
元景乃率諸將自湖關度白楊嶺,出於長洲,安都斷後,宗越副之
法起自潼關向商城,與元景會
季明亦從胡谷南歸,並有功而入,士馬旌旗甚盛
誕登城望之,以鞍下馬迎元景
除寧朔將軍、京兆、廣平二郡太守,於樊城立府舍,率所領居之,統行北蠻事
龐季明爲定蠻長,薛安都爲後軍行參軍,魯方平爲寧蠻參軍
臧質爲雍州,除元景爲冠軍司馬、襄陽太守,將軍如故
魯爽向虎牢,復使元景率安都等北出至關城,關城棄戍走,即據之
元景至洪關,欲進與安都濟河攻杜道生於蒲阪,會爽退,復還
再出北討,威信著於境外
又使率所領進西陽,會伐五水蠻
世祖入討元兇,以爲諮議參軍,領中兵,加冠軍將軍,太守如故
配萬人爲前鋒,宗愨、薛安都等十三軍皆隸焉
元景與朝士書曰“國禍冤深,兇人肆逆,民神崩憤,若無天地
南中郎親率義師,剪討元惡,司徒、臧冠軍並同大舉,舳艫千里,購賞之利備之
元景不武,忝任行間,總勒精勇,先鋒道路,勢乘上流,衆兼百倍
諸賢弈世忠義,身爲國良,皆受遇先朝,荷榮日久,而拘逼寇廷,莫由申效,想聞今問,悲慶兼常
大行屆道,廓清惟始,企遲面對,展雪哀情”
時義軍船率小陋,慮水戰不敵,至蕪湖,元景大喜,倍道兼行,聞石頭出戰艦,乃於江寧步上,於板橋立柵以自固
進據陰山,遣薛安都率馬軍至南岸,元景潛至新亭,依山建壘,東西據險
世祖復遣龍驤將軍、行參軍程天祚率衆赴之
天祚又於東南據高丘,屯寨柵
凡歸順來奔者,皆勸元景速進,元景曰“不然
理順難恃,同惡相濟,輕進無防,實啓寇心
當倚我之不可勝,豈幸寇之不攻哉”元景壘營未立,爲龍驤將軍詹叔兒覘知之,勸劭出戰,不許
經日,乃水陸出軍,劭自登朱雀門督戰
軍至瓦官寺,與義軍遊邏相逢,遊邏退走,賊遂薄壘
劭以元景壘塹未立,可得平地決戰,既至,柴柵已堅,倉卒無攻具,便使肉薄攻之
元景宿令軍中曰“鼓繁氣易衰,叫數力易竭
但各銜枚疾戰,一聽吾營鼓音”賊步將魯秀、王羅漢、劉簡之、騎將常伯與等及其士卒,皆殊死戰
劉簡之先攻西南,頻得燒草舫,略渡人
程天祚柴未立,亦爲所摧
王羅漢等攻壘北門,賊艦亦至
元景水陸受敵,意氣彌強,麾下勇士悉遣出戰,左右唯留數人宣傳
分軍助程天祚,天祚還得固柴,因此破賊
元景察賊衰竭,乃命開壘,鼓譟以奔之,賊衆大潰,透淮死者甚多
劭更率餘衆自來攻壘,復大破之,其所殺傷,過於前戰
劭手斬退者不能禁,奔還宮,僅以身免,蕭斌被創
簡之收兵而止,陳猶未散
元景復出薄之,乃走,競投死馬澗,澗爲之滿,斬簡之及軍主姚叔藝、王江寶、朱明智、諸葛邈之等,水軍主褚湛之、副劉道存並來歸順
上至新亭即位,以元景爲侍中,領左衛將軍,轉使持節、監雍、樑、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前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
上在巴口,問元景“事平,何所欲”對曰“若有過恩,願還鄉里”故有此授
初,臧質起義,以南譙王義宣闇弱易制,欲相推奉,潛報元景,使率所領西還
元景即以質書呈世祖,語其使曰“臧冠軍當是未知殿下義舉爾
方應伐逆,不容西還”質以此恨之
及元景爲雍州刺史,質慮其爲荊、江後患,建議爪牙不宜遠出
上重違其言,更以元景爲護軍將軍,領石頭戍事,不拜
徙領軍將軍,加散騎常侍,曲江縣公,食邑三千戶
孝建元年正月,魯爽反,遣左衛將軍王玄謨討之,加元景撫軍,假節置佐,後玄謨
復以爲都督雍、樑、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撫軍將軍、領寧蠻校尉、雍州刺史,持節如故
臧質、義宣並反,玄謨南據梁山,夾江爲壘,垣護之、薛安都渡據歷陽,元景出屯採石
玄謨聞賊盛,遣司馬管法濟求益兵,上使元景進屯姑孰
元景使將武念前進,質遣將龐法起襲姑孰,值念至,擊破之,法起單船走
質攻陷玄謨西壘,玄謨使垣護之告元景曰“今餘東岸萬人,賊軍數倍,強弱不敵,謂宜還就節下協力當之”元景謂護之曰“師有常刑,不可先退
賊衆雖多,猜而不整,今當卷甲赴之”護之曰“逆徒皆雲南州有三萬人,而麾下裁十分之一,若往造賊,虛實立見,則賊氣成矣”元景納其言,悉遣精兵助玄謨,以羸弱居守
所遣軍多張旗幟,梁山望之如數萬人,皆曰“京師兵悉至”於是克捷
上遣丹陽尹顏竣宣旨慰勞,與沈慶之俱以本號開府儀同三司,封晉安郡公,邑如故
固讓開府儀同,復爲領軍、太子詹事,加侍中
尋轉驃騎將軍、本州大中正,領軍、侍中如故
大明二年,復加開府儀同三司,又固讓
明年,遷尚書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正如故
以封在嶺南,秋輸艱遠,改封巴東郡公
五年,又命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侍中、令、中正如故
又讓開府,乃與沈慶之俱依晉密陵侯鄭袤不受司空故事,事在《慶之傳》
六年,進司空,侍中、令、中正如故,又固讓,乃授侍中、驃騎將軍、南兗州刺史,留衛京師
世祖晏駕,與太宰江夏王義恭、尚書僕射顏師伯並受遺詔輔幼主
遷尚書令,領丹陽尹,侍中、將軍如故,給班劍二十人,固辭班劍
元景起自將帥,及當朝理務,雖非所長,而有弘雅之美
時在朝勳要,多事產業,唯元景獨無所營
南岸有數十畝菜園,守園人賣得錢二萬送還宅,元景曰“我立此園種菜,以供家中啖爾
乃復賣菜以取錢,奪百姓之利邪”以錢乞守園人
世祖嚴暴異常,元景雖荷寵遇,恆慮及禍
太宰江夏王義恭及諸大臣,莫不重足屏氣,未嘗敢私往來
世祖崩,義恭、元景等並相謂曰“今日始免橫死”義恭與義陽等諸王,元景與顏師伯等,常相馳逐,聲樂酣酒,以夜繼晝
前廢帝少有凶德,內不能平,殺戴法興後,悖情轉露
義恭、元景等憂懼無計,乃與師伯等謀廢帝立義恭,日夜聚謀,而持疑不能速決
永光年夏,元景遷使持節、督南豫之宣城諸軍事、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侍中、令如故
未拜,發覺,帝親率宿衛兵自出討之
先稱詔召元景,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禍至,整朝服,乘車應召
出門逢弟車騎司馬叔仁,戎服率左右壯士數十人慾拒命,元景苦禁之
既出巷,軍士大至,下車受戮,容色恬然,時年六十
長子慶宗,有幹力,而情性不倫,世祖使元景送還襄陽,於道中賜死
次子嗣宗,豫章王子尚車騎從事中郎
嗣宗弟紹宗、茂宗、孝宗、文宗、仲宗、成宗、秀宗
叔仁弟衛軍諮議參軍僧珍等諸弟侄在京邑及襄陽從死者數十人
元景少子承宗,及嗣宗子纂,並在孕獲全
太宗即位,令曰“故侍中、尚書令、驃騎大將軍、巴東郡開國公、新除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元景,風度弘簡,體局深沈,正義亮時,恭素範物
幽明道盡,則首贊孝圖,盛運開歷,則毗燮皇化
方任孚漢輔,業懋殷衡,而蜂豺肆濫,顯加禍毒,冤動勳烈,悲深朝貫
朕承七廟之靈,纂臨寶業,情典既申,痛悼彌軫,宜崇賁徽冊,以旌忠懿
可追贈使持節、都督南豫、江二州諸軍事、太尉、侍中、刺史、國公如故
給班劍三十人,羽葆、鼓吹一部,諡曰忠烈公”
叔仁爲梁州刺史,黃門郎
以破臧質功,封宜陽侯,食邑八百戶
元景從兄元怙,大明末,代叔仁爲梁州,與晉安王子勳同逆,事敗,歸降
元景從父弟先宗,大明初,爲竟陵王誕司空參軍,誕作亂,殺之,追贈黃門侍郎
元景從祖弟光世,先留鄉里,索虜以爲折衝將軍、河北太守,封西陵男
光世姊夫僞司徒崔浩,虜之相也
元嘉二十七年,虜主拓跋燾南寇汝、潁,浩密有異圖,光世要河北義士爲浩應
浩謀泄被誅,河東大姓坐連謀夷滅者甚衆,光世南奔得免
太祖以爲振武將軍
前廢帝景和中,左將軍,直閤
太宗定亂,光世參謀,以爲右衛將軍,封開國縣侯,食邑千戶
既而四方反叛,同閣宗越、譚金又誅,光世乃北奔薛安都,安都使守下邳城
及安都招引索虜,光世率衆歸降,太宗宥之,以爲順陽太守
子欣慰謀反,光世賜死
顏師伯,字長淵,琅邪臨沂人,東揚州刺史竣族兄也
父邵,剛正有局力,爲謝晦所知
晦爲領軍,以爲司馬,廢立之際,與之參謀
晦鎮江陵,請爲諮議參軍,領錄事,軍府之務悉委焉
邵慮晦將有禍,求爲竟陵太守,未及之郡,值晦見討,晦與邵謀起兵距朝廷,邵飲藥死
師伯少孤貧,涉獵書傳,頗解聲樂
劉道產爲雍州,以爲輔國行參軍
弟師仲,妻臧質女也
質爲徐州,闢師伯爲主簿
衡陽王義季代質爲徐州,質薦師伯於義季,義季即命爲徵西行參軍
興安侯義賓代義季,世祖代義賓,仍爲輔國、安北行參軍
王景文時爲諮議參軍,愛其諧敏,進之世祖
師伯因求杖節,乃以爲徐州主簿
善於附會,大被知遇
及去鎮,師伯以主簿送故
世祖鎮尋陽,啓太祖請爲南中郎府主簿
太祖不許,謂典籤曰“中郎府主簿那得用顏師伯”世祖啓爲長流正佐,太祖又曰“朝廷不能除之,郎可自板,亦不宜署長流”世祖乃板爲參軍事,署刑獄
及入討元兇,轉主簿
世祖踐阼,以爲黃門侍郎,隨王誕驃騎長史、南郡太守
改爲驃騎大將軍長史、南濮陽太守,御史中丞
臧質反,出爲寧遠將軍、東陽太守,領兵置佐,以備東道
事寧,復爲黃門侍郎,領步兵校尉,改領前軍將軍,徙御史中丞,遷侍中
上以伐逆寧亂,事資羣謀,大明元年,下詔曰“昔歲國難方結,疑懦者衆,故散騎常侍、太子右率龐秀之履嶮能貞,首暢義節,用使狡狀先聞,軍備夙固,醜逆時殄,頗有力焉
追念厥誠,無忘於懷
侍中祭酒顏師伯、侍中領射聲校尉袁愍孫、豫章太守王謙之、太子前中庶子領右衛率張淹,爰始入討,預參義謀,契闊大難,宜蒙殊報
秀之可封樂安縣伯,食邑六百戶,師伯平都縣子,愍孫興平縣子,謙之石陽縣子,淹廣晉縣子,食邑各五百戶”
師伯遷右衛將軍,母憂去職
二年,起爲持節、督青冀二州、徐州之東安、東莞、兗州之濟北三郡諸軍事、輔國將軍、青冀二州刺史
其年,索虜拓跋浚遣僞散騎常侍、鎮西將軍天水公拾賁敕文率衆寇清口,清口戍主振威將軍傅乾愛率前員外將軍周盤龍等擊大破之
世祖遣虎賁主龐孟虯、積射將軍殷孝祖等赴討,受師伯節度
師伯遣中兵參軍苟思達與孟虯合力
行達沙溝,虜窟環公、五軍公等馬步數萬,迎軍拒戰
孟虯等奮擊盡日,孟虯手斬五軍公,虜於是大奔
孝祖又斬窟環公,赴水死者千計
虜又遣河南公、黑水公、濟州公、青州刺史張懷之等屯據濟岸,師伯又遣中兵參軍江方興就傅乾愛擊破之,斬河南公樹蘭等
虜別帥它門又遣萬餘人攻清口戍城,乾愛、方興出城拒戰,即斬它門,餘衆奔走
虜天水公又率二萬人復來逼城,乾愛等出戰,又破之,追奔至赤龍門,殺賊甚衆
上嘉其功,詔曰“虜驅率犬羊,規暴邊塞,輔國將軍、青冀二州刺史師伯宣略命師,合變應機,濟戍奮怒,一月四捷,支軍異部,騁勇齊效,頻梟名王,大殲羣醜
朕用嘉嘆,良深於懷
可遣使慰勞,並符輔國府詳考功最,以時言上”
苟思達、龐孟虯等又追虜至杜樑,虜衆多,四面俱合,平南參軍童太一及苟思達等並單騎出蕩,應手披靡
孟虯等繼至,虜乃散走,透河死者甚多
既而虜更合衆大至,孟虯等又破之
世祖又遣司空參軍卜天生助師伯
張懷之據縻溝城,師伯遣天生等破之,懷之出城逆戰,天生率軍主劉懷珍、白衣客朱士義、殿中將軍孟繼祖等擊之
懷之敗走入城,僅以身免
繼祖於陣遇害,追贈郡守
又虜隴西王等屯據申城,背濟向河,三面險固,天生又率衆攻之,朱士義等貫甲先登,賊赴河死者無算,即日陷城
虜天水公又攻樂安城,建威將軍、平原樂安二郡太守分武都與卜天生等拒擊,大破之,虜乃奔退,追戰克捷,直至清口
虜攻圍傅乾愛,乾愛隨方拒對,孝祖等既至,虜徹圍遁走
師伯進號徵虜將軍
三年,竟陵王誕反,師伯遣長史嵇玄敬率五千人赴難
四年,徵爲侍中,領右軍將軍,親倖隆密,羣臣莫二
遷吏部尚書,右軍如故
上不欲威柄在人,親覽庶務,前後領選者,唯奉行文書,師伯專情獨斷,奏無不可
遷侍中,領右衛將軍
七年,補尚書右僕射
時分置二選,陳郡謝莊、琅邪王曇生併爲吏部尚書
師伯子舉周旋寒人張奇爲公車令,上以奇資品不當,使兼市買丞,以蔡道惠代之
令史潘道棲、褚道惠、顏禕之、元從夫、任澹之、石道兒、黃難、周公選等抑道惠敕,使奇先到公車,不施行奇兼市買丞事
師伯坐以子預職,莊、曇生免官,道棲、道惠棄市
禕之等六人鞭杖一百
師伯尋領太子中庶子,雖被黜挫,受任如初
世祖臨崩,師伯受遺詔輔幼主,尚書中事,專以委之
廢帝即位,復還即真,領衛尉
師伯居權日久,天下輻輳,遊其門者,爵位莫不逾分
多納貨賄,家產豐積,伎妾聲樂,盡天下之選,園池第宅,冠絕當時,驕奢淫恣,爲衣冠所嫉
又遷尚書僕射,領丹陽尹
廢帝欲親朝政,發詔轉師伯爲左僕射,加散騎常侍,以吏部尚書王景文爲右僕射
奪其京尹,又分臺任,師伯至是始懼
尋與太宰江夏王義恭、柳元景同誅,時年四十七
六子並幼,皆見殺
弟師仲,中書郎,晉陵太守
師叔,司徒主簿,南康相
太宗即位,詔曰“故散騎常侍、僕射、領丹陽尹、平都縣子師伯,昔逢代運,豫班榮賞
遭罹厄會,隕命淫刑,宗嗣殄絕,良用矜悼
但其心瀆貨,宜貶贈典,可紹封社,以慰冤魂
諡曰荒子”師仲子幹繼封
齊受禪,國除
沈慶之,字弘先,吳興武康人也
兄敞之,爲趙倫之徵虜參軍、監南陽郡,擊蠻有功,遂即真
慶之少有志力
孫恩之亂也,遣人寇武康,慶之未冠,隨鄉族擊之,由是以勇聞
荒擾之後,鄉邑流散,慶之躬耕壟畝,勤苦自立
年三十,未知名,往襄陽省兄,倫之見而賞之
倫之子伯符時爲竟陵太守,倫之命伯符版爲寧遠中兵參軍
竟陵蠻屢爲寇,慶之爲設規略,每擊破之,伯符由此致將帥之稱
伯符去郡,又別討西陵蠻,不與慶之相隨,無功而反
永初二年,慶之除殿中員外將軍,又隨伯符隸到彥之北伐
伯符病歸,仍隸檀道濟
道濟還白太祖,稱慶之忠謹曉兵,上使領隊防東掖門,稍得引接,出入禁省
出戍錢唐新城,及還,領淮陵太守
領軍將軍劉湛知之,欲相引接,謂之曰“卿在省年月久,比當相論”慶之正色曰“下官在省十年,自應得轉,不復以此仰累”尋轉正員將軍
及湛被收之夕,上開門召慶之,慶之戎服履襪縛絝入
上見而驚曰“卿何意乃爾急裝”慶之曰“夜半喚隊主,不容緩服”遣收吳郡太守劉斌,殺之
遷始興王浚後軍行參軍,員外散騎侍郎
元嘉十九年,雍州刺史劉道產卒,羣蠻大動,徵西司馬朱修之討蠻失利,以慶之爲建威將軍,率衆助修之
修之失律下獄,慶之專軍進討,大破緣沔諸蠻,禽生口七千人
進徵湖陽,又獲萬餘口
遷廣陵王誕北中郎中兵參軍,領南東平太守,又爲世祖撫軍中兵參軍
世祖以本號爲雍州,隨府西上
時蠻寇大甚,水陸梗礙,世祖停大堤不得進
分軍遣慶之掩討,大破之,降者二萬口
世祖至鎮,而驛道蠻反殺深式,還慶之又討之
王玄謨領荊州,王方回領檯軍並會,平定諸山,獲七萬餘口
鄖山蠻最強盛,魯宗之屢討不能克,慶之剪定之,禽三萬餘口
還京師,復爲廣陵王誕北中郎中兵參軍,加建威將軍、南濟陰太守
雍州蠻又爲寇,慶之以將軍、太守復與隨王誕入沔
既至襄陽,率後軍中兵參軍柳元景、隨郡太守宗愨、振威將軍劉顒、司空參軍魯尚期、安北參軍顧彬、馬文恭、左軍中兵參軍蕭景嗣、前青州別駕崔目連、安蠻參軍劉雍之、奮威將軍王景式等二萬餘人伐沔北諸山蠻,宗愨自新安道入太洪山,元景從均水據五水嶺,文恭出蔡陽口取赤系鄔,景式由延山下向赤圻阪,目連、尚期諸軍八道俱進,慶之取五渠,頓破鄔以爲衆軍節度
前後伐蠻,皆山下安營以迫之,故蠻得據山爲阻,於矢石有用,以是屢無功
慶之乃會諸軍於茹丘山下,謂衆曰“今若緣山列旆以攻之,則士馬必損
去歲蠻田大稔,積穀重巖,未有饑弊,卒難禽剪
今令諸軍各率所領以營於山上,出其不意,諸蠻必恐,恐而乘之,可不戰而獲也”於是諸軍並斬山開道,不與蠻戰,鼓譟上山,衝其腹心,先據險要,諸蠻震擾,因其懼而圍之,莫不奔潰
自冬至春,因糧蠻谷
頃之,南新郡蠻帥田彥生率部曲十封六千餘人反叛,攻圍郡城,慶之遣元景率五千人赴之
軍未至,郡已被破,焚燒城內倉儲及廨舍蕩盡,並驅略降戶,屯據白楊山
元景追之至山下,衆軍悉集,圍山數重
宗愨率其所領先登,衆軍齊力急攻,大破,威震諸山,羣蠻皆稽顙
慶之患頭風,好著狐皮帽,羣蠻惡之,號曰“蒼頭公”
每見慶之軍,輒畏懼曰“蒼頭公已復來矣”慶之引軍自茹丘山出檢城,大破諸山,斬首三千級,虜生蠻二萬八千餘口,降蠻二萬五千口,牛馬七百餘頭,米粟九萬餘斛
隨王誕築納降、受俘二城於白楚
慶之復率衆軍討幸諸山犬羊蠻,緣險築重城,施門櫓,甚峻
山多木石,積以爲壘
立部曲,建旌旗,樹長帥,鐵馬成羣
慶之連營山中,開門相通
又命諸軍各穿池於營內,朝夕不外汲,兼以防蠻之火
頃之風甚,蠻夜下山,人提一炬以燒營
營內多幔屋及草菴,火至輒以池水灌滅,諸軍多出弓弩夾射之,蠻散走
慶之令諸軍斬山開道攻之,而山高路險,暑雨方盛,乃置東岡、蜀山、宜民、西柴、黃徼、上夌六戍而還
蠻被圍守日久,並饑乏,自後稍出歸降
慶之前後所獲蠻,並移京邑,以爲營戶
二十七年,遷太子步兵校尉
其年,太祖將北討,慶之諫曰“馬步不敵,爲日已久矣
請舍遠事,且以檀、到言之
道濟再行無功,彥之失利而返
今料王玄謨等未逾兩將,六軍之盛,不過往時
將恐重辱王師,難以得志”上曰“小丑竊據,河南修復,王師再屈,自別有以
亦由道濟養寇自資,彥之中塗疾動
虜所恃唯馬,夏水浩汗,河水流通,泛舟北指,則碻磝必走,滑臺小戍,易可覆拔
克此二戍,館穀弔民,虎牢、洛陽,自然不固
比及冬間,城守相接,虜馬過河,便成禽也”慶之又固陳不可
丹陽尹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並在坐,上使湛之等難慶之
慶之曰“治國譬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訪婢
陛下今欲伐國,而與白面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上大笑
及北討,慶之副玄謨向碻磝,戍主棄城走
玄謨圍滑臺,慶之與蕭斌留確磝,仍領斌輔國司馬
玄謨攻滑臺,積旬不拔
虜主拓跋燾率大衆南向,斌遣慶之率五千人救玄謨
慶之曰“玄謨兵疲衆老,虜寇已逼,各軍營萬人,乃可進耳
少軍輕往,必無益也”斌固遣令去,會玄謨退,斌將斬之,慶之固諫乃止
太祖後問“何故諫斌殺玄謨”對曰“諸將奔退,莫不懼罪,自歸而死,將至逃散
且大兵至,未宜自弱,故以攻爲便耳”
蕭斌以前驅敗績,欲死固碻磝
慶之曰“夫深入寇境,規求所欲,退敗如此,何可久住
今青、冀虛弱,而坐守窮城,若虜衆東過,青東非國家有也
碻磝孤絕,復作朱修之滑臺耳”會詔使至,不許退,諸將並謂宜留,斌復問計於慶之
慶之曰“閫外之事,將所得專,詔從遠來,事勢已異
節下有一范增而不能用,空議何施”斌及坐者並笑曰“沈公乃更學問”慶之厲聲曰“衆人雖見古今,不如下官耳學也”玄謨自以退敗,求戍碻磝,斌乃還歷城,申坦、垣護之共據清口
慶之乘驛馳歸,未至,上驛詔止之,使還救玄謨
會虜已至彭城,不得向北,太尉江夏王義恭留領府中兵參軍
拓跋燾至卯山,義恭遣慶之率三千拒之,慶之以爲虜衆強,往必見禽,不肯行
太祖後謂之曰“河上處分,皆合事宜,惟恨不棄碻磝耳
卿在左右久,偏解我意,正復違詔濟事,亦無嫌也”
二十七年,使慶之自彭城徙流民數千家於瓜步,徵北參軍程天祚徙江西流民於南州,亦如之
二十九年,復更北伐,慶之固諫不從,以立議不同,不使北出
是時亡命司馬黑石、廬江叛吏夏侯方進在西陽五水,誑動羣蠻,自淮、汝至於江沔,鹹罹其患
十月,遣慶之督諸將討之,詔豫、荊、雍並遣軍,受慶之節度
三十年正月,世祖出次五洲,總統羣帥,慶之從巴水出至五洲,諮受軍略
會世祖典籤董元嗣自京師還,陳元兇弒逆,世祖遣慶之還山引諸軍
慶之謂腹心曰“蕭斌婦人不足數,其餘將帥,並是所悉,皆易與耳
東宮同惡不過三十人,此外屈逼,必不爲用力
今輔順討逆,不憂不濟也”衆軍既集,假慶之徵虜將軍、武昌內史,領府司馬
世祖還至尋陽,慶之及柳元景等並以天下無主,勸世祖即大位,不許
賊劭遣慶之門生錢無忌齎書說慶之解甲,慶之執無忌白世祖
世祖踐阼,以慶之爲領軍將軍,加散騎常侍,尋出爲使持節、督南兗、豫、徐、兗四州諸軍事、鎮軍將軍、南兗州刺史,常侍如故,鎮盱眙
上伐逆定亂,思將帥之功,下詔曰“朕以不天,有生罔二,泣血千里,志復深逆,鞠旅伐罪,義氣雲踊,羣帥仗節,指難如歸
故曾未積旬,宗社載穆,遂以眇身,猥纂大統
永念茂庸,思崇徽錫
新除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兗、豫、徐、兗四州諸軍事、鎮軍將軍、南兗州刺史沈慶之,新除散騎常侍、領軍將軍柳元景,新除散騎常侍、右衛將軍宗愨,督兗州諸軍事、輔國將軍、兗州刺史徐遺寶,寧朔將軍、始興太守沈法系,驃騎諮議參軍顧彬之,或盡誠謀初,宣綜戎略
或受命元帥,一戰寧亂
或稟奇軍統,協規效捷,偏師奉律,勢振東南
皆忠國忘身,義高前烈,功載民聽,誠簡朕心
定賞策勳,茲焉攸在,宜列土開邑,永蕃皇家
慶之可封南昌縣公,元景曲江縣公,並食邑三千戶
愨洮陽縣侯,食邑二千戶
遺寶益陽縣侯,食邑一千五百戶
法系平固縣侯,彬之陽新縣侯,並食邑千戶”又特臨軒召拜
又使慶之自盱眙還鎮廣陵
孝建元年正月,魯爽反,上遣左衛將軍王玄謨討之,軍溯淮向壽陽,總統諸將
尋聞荊、江二州並反,徵慶之入朝,率所領屯武帳崗,甲仗五十人入六門
魯爽先遣弟瑜進據蒙蘢,歷陽太守張幼緒率軍討瑜,值爽至,衆散而反
乃遣慶之濟江討爽
爽聞慶之至,連營稍退,自留斷後
慶之與薛安都等進與爽戰,安都臨陣斬爽
進慶之號鎮北大將軍,進督青、冀、幽三州,給鼓吹一部
前軍破賊,轉位等後至追躡一階
尋與柳元景俱開府儀同三司,辭
改封始興郡公,戶邑如故
慶之以年滿七十,固請辭事,上嘉其意,許之
以爲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又固讓,上不許
表疏數十上,又面陳曰“張良名賢,漢高猶許其退
臣有何用,必爲聖朝所須”乃至稽顙自陳,言輒泣涕
上不能奪,聽以郡公罷就第,月給錢十萬,米百斛,衛史五十人
大明元年,又申前命,復固辭
三年,司空竟陵王誕據廣陵反,復以慶之爲使持節、都督南兗、徐、兗三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率衆討之
至歐陽,誕遣客慶之宗人沈道愍齎書說慶之,餉以玉鈈刀,慶之遣道愍反,數以罪惡
慶之至城下,誕登樓謂之曰“沈君白首之年,何爲來”慶之曰“朝廷以君狂愚,不足勞少壯,故使僕來耳”上慮誕北奔,使慶之斷其走路
慶之移營白土,去城十八里
夕進新亭,誕果出走,不得去,還城,事在《誕傳》
慶之進營洛橋西,焚其東門,值雨不克
慶之兄子僧榮,時爲兗州刺史,鎮瑕丘,遣子懷明率數百騎詣受慶之節度
慶之塞漸,造攻道,立行樓土山,並諸攻具
時夏雨,不得攻城,上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免慶之官以激之,詔無所問
誕餉慶之食,提挈者百餘人,出自北門,慶之不問,悉焚之
誕於城上授函表,倩慶之爲送,慶之曰“我奉詔討賊,不得爲汝送表
汝必欲歸死朝廷,自應開門遣使,吾爲汝送護之”每攻城,輒身先士卒
上戒之曰“卿爲統任,當令處分有方,何蒙楯城下,身受矢石邪
脫有傷挫,爲損不少”自四月至於七月,乃屠城斬誕
進慶之司空,又固讓
於是與柳元景並依晉密陵侯鄭袤故事,朝會慶之位次司空,元景在從公之上,給恤吏五十人,門施行馬
四年,西陽五水蠻復爲寇,慶之以郡公統諸軍討之,攻戰經年,皆悉平定,獲生口數萬人
居清明門外,有宅四所,室宇甚麗
又有園舍在婁湖,慶之一夜攜子孫徙居之,以宅還官
悉移親戚中表於婁湖,列門同閈焉
廣開田園之業,每指地示人曰“錢盡在此中”身享大國,家素富厚,產業累萬金,奴僮千計
再獻錢千萬,谷萬斛
以始興優近,求改封南海郡,不許
妓妾數十人,並美容工藝
慶之優遊無事,盡意歡愉,非朝賀不出門
每從遊幸及校獵,據鞍陵厲,不異少壯
太子妃上世祖金鏤匕箸及棜杓,上以賜慶之,曰“卿辛勤匪殊,歡宴宜等,且觴酌之賜,宜以大夫爲先也”上嘗歡飲,普令羣臣賦詩,慶之手不知書,眼不識字,上逼令作詩,慶之曰“臣不知書,請口授師伯”上即令顏師伯執筆,慶之口授之曰“微命值多幸,得逢時運昌
朽老筋力盡,徒步還南崗
辭榮此聖世,何愧張子房”上甚悅,衆坐稱其辭意之美
世祖晏駕,慶之與柳元景等並受顧命,遺詔若有大軍旅及征討,悉使委慶之
前廢帝即位,加慶之几杖,給三望車一乘
慶之每朝賀,常乘豬鼻無幰車,左右從者不過三五人
騎馬履行園田,政一人視馬而已
每農桑劇月,或時無人,遇之者不知三公也
及加三望車,謂人曰“我每游履田園,有人時與馬成三,無人則與馬成二
今乘此車,安所之乎”及賜几杖,並固讓
廢帝狂悖無道,衆並勸慶之廢立,及柳元景等連謀,以告慶之
慶之與江夏王義恭素不厚,發其事,帝誅義恭、元景等,以慶之爲侍中、太尉,封次子中書郎文季建安縣侯,食邑千戶
義陽王昶反,慶之從帝度江,總統衆軍
少子文耀,年十餘歲,善騎射,帝愛之
又封永陽縣侯,食邑千戶
帝兇暴日甚,慶之猶盡言諫爭,帝意稍不說
及誅何邁,慮慶之不同,量其必至,乃閉清溪諸橋以絕之
慶之果往,不得度而還
帝乃遣慶之從子攸之齎藥賜慶之死,時年八十
是年初,慶之夢有人以兩匹絹與之,謂曰“此絹足度”謂人曰“老子今年不免
兩匹,八十尺也
足度,無盈餘矣”及死,賜與甚厚,追贈侍中,太尉如故,給鸞輅轀輬車,前後羽葆、鼓吹,諡曰忠武公
未及葬,帝敗
太宗即位,追贈侍中、司空,諡曰襄公
長子文叔,歷中書黃門郎,景和末,爲侍中
慶之之死也,不肯飲藥,攸之以被掩殺之
文叔密取藥藏錄
或勸文叔逃避,文叔見帝斷截江夏王義恭支體,慮奔亡之日,帝怒,容致義恭之變,乃飲藥自殺
子祕書郎昭明,亦自縊死
泰始七年,改封蒼梧郡公
元年,還復先封
時改始興爲廣興,昭明子曇亮,襲廣興郡公
齊受禪,國除
慶之弟劭之,元嘉中,爲廬陵王紹南中郎行參軍,討建安、揭陽諸賊,病卒
兄子僧榮,敞之之子也
孝建初,爲安成相
荊、江反叛,發兵拒臧質,質遣其安成相臧眇之討僧榮,擊破之
大明中,爲兗州刺史
景和中,徵爲黃門郎,未還,卒
子懷明,太宗泰始初,居父憂,起爲建威將軍,東征南討有功,封吳興縣子,食邑四百戶
歷位黃門侍郎,再爲南兗州刺史
元徽初,丁母艱,去職
桂陽王休範爲逆,起爲冠軍將軍,統水軍防固石頭,朱雀失守,懷明委軍奔走,頃之憂卒
慶之從弟法系,字體先,亦有將用
初爲趙伯符將佐,後隨慶之徵五水蠻
世祖伐逆,以爲南中郎參軍,加寧朔將軍,領三千人前發,與柳元景旦至新亭
元景居中營,宗愨居西營,法系居東營
東營據崗,賊攻元景,法系臨射之,所殺甚衆
法系塹外樹悉伐之令倒,賊劭來攻,緣樹以進,彭棑多開隙,選善射手,的發無不中,死者交橫
事平,以爲寧朔將軍、始興太守,討蕭簡於廣州
聞臺軍將至,簡誑其衆曰“臺軍是賊劭所遣”並信之
前徵北參軍顧邁被賊徙在城內,善天文,雲“荊、江有大兵”城內由此固守
初,世祖先遣鄧琬圍簡,唯治一攻道,法系至,曰“宜四面並攻,若守一道,何時可拔”琬慮功不在己,不從
法系曰“更相申五十日”日盡又不克,乃從之
八道俱攻,一日即拔,斬蕭簡,廣州平
封庫藏付鄧琬而還
官至驍騎將軍、尋陽太守,新安王子鸞北中郎司馬
劭之子文秀,別有傳
慶之羣從姻戚,由之在列位者數十人
史臣曰:張釋之雲,用法一偏,天下獄皆隨輕重
縣衡於上,四海共稟其平,法亂於朝,民無所措手足
師伯藉寵代臣,勢震朝野,傾意廝臺,情以貨結,自選部至於局曹,莫不從風而靡
曲徇私請,因停詔敕,天震霣怒,僕者相望,師伯任用無改,而王、謝免職
君子謂是舉也,豈徒失政刑而已哉
蕭思話,南蘭陵人,孝懿皇后弟子也
父源之,字君流,歷中書黃門郎,徐、兗二州刺史,冠軍將軍、南琅邪太守
永初元年卒,追贈前將軍
思話年十許歲,未知書,以博誕遊遨爲事,好騎屋棟,打細腰鼓,侵暴鄰曲,莫不患毒之
自此折節,數年中,遂有令譽
好書史,善彈琴,能騎射
高祖一見,便以國器許之
年十八,除琅邪王大司馬行參軍,轉相國參軍,父憂去職
服闋,拜羽林監,領石頭戍事,襲爵封陽縣侯,轉宣威將軍、彭城、沛二郡太守
涉獵書傳,頗能隸書,解音律,便弓馬
元嘉元年,謝晦爲荊州,欲請爲司馬,思話拒之
五年,遷中書侍郎,仍督青州、徐州之東莞諸軍事、振武將軍、青州刺史,時年二十七
亡命司馬朗之、元之、可之兄弟,聚黨於東莞發乾縣,謀爲寇亂
思話遣北海太守蕭汪之討斬之,餘黨悉平
八年,除竟陵王義宣左軍司馬、南沛郡太守
未及就徵,索虜南寇,檀道濟北伐,既而回師,思話懼虜大至,乃棄鎮奔平昌
思話先使參軍劉振之戍下邳,聞思話奔,亦委城走
虜定不至,而東陽積聚,已爲百姓所焚,由是徵下廷尉,仍系尚方
初在青州,常所用銅鬥,覆在藥廚下,得二死雀,思話曰“鬥覆而雙雀殞,其不祥乎”既而被系
九年,仇池大饑,益、梁州豐稔,梁州刺史甄法護在任失和,氐帥楊難當因此寇漢中
乃自徒中起思話督樑、南秦二州諸軍事、橫野將軍、樑、南秦二州刺史
既行,聞法護已委鎮北奔西城,遣司馬、建威將軍、南漢中太守蕭諱五百人前進
又遣西戎長史蕭汪之系之
諱緣路收合士衆,得精兵千人
十年正月,進據磝頭
難當焚掠漢中,引衆西還,留其輔國將軍、樑秦二州刺史趙溫守梁州,魏興太守薛健據黃金
諱進屯磝頭,遣陰平太守蕭坦赴黃金,薛健副姜寶據鐵城,鐵城與黃金相對,去一里,斫樹塞道
坦進攻二戍,拔之
二月,趙溫又率薛健及其寧朔將軍、馮翼太守蒲早子來攻坦營,坦奮擊,大破之
坦被創,賊退保西水
諱司馬錫文祖進據黃金,蕭汪之步騎五百相繼而至
平西將軍臨川王義慶遣龍驤將軍裴方明三千人赴,諱等進黃金,早子、健等退保下桃
思話先遣行參軍王靈濟率偏軍出洋川,因向南城
僞陵江將軍趙英堅守險,靈濟擊破之,生禽英
南城空虛,因資無所,復引軍還與諱合
三月,諱率衆軍進據峨公固
難當遣其子和率趙溫、蒲早子及左衛將軍呂平、寧朔將軍司馬飛龍,步騎萬餘,跨漢津結柴,其間立浮橋,悉力攻諱,合圍數十重,短兵接戰,弓矢無複用
賊悉衣犀革,戈矛所不能加
諱乃截槊長數尺,以大斧椎之,一槊輒貫十餘賊
賊不能當,因大敗,燒柴奔走,退據大桃
閏月,諱及方明臺軍至,龍驤將軍楊平興、幢主殿中將軍樑坦直入角弩追之,賊又敗走,殺傷虜獲甚多
漢中平,悉收沒地,置戍葭萌水
先是,桓玄篡晉,以桓希爲梁州
布敗走,氐楊盛據有漢中,刺史範元之、傅歆悉治魏興,唯得魏興、上庸、新城三郡
其後索邈爲刺史,乃治南城
爲賊所焚燒不可固,即思話遷鎮南域,加節,進號寧朔將軍,徵諱爲太子屯騎校尉
法護,中山無極人,過江寓居南郡
弟法崇,元嘉十年,自少府爲益州刺史
法護委鎮之罪,統府所收,於獄賜死
太祖以法崇受任一方,令獄官言法護病卒
太祖使思話上平定漢中本末,下之史官
十四年,遷使持節、臨川王義慶平西長史、南蠻校尉
太祖賜以弓琴,手敕曰“丈人頃何所作
事務之暇,故以琴書爲娛耳,所得不曰義邪
眷想常不忘情,想亦同之
前得此琴,雲是舊物,亦有名京邑,今以相借
因是戴顒意於彈撫,響韻殊勝,直爾嘉也
並往桑弓一張,材理乃快,先所常用,既久廢射,又多病,略不能制之,便成老公,令人嘆息
良材美器,宜在盡用之地,丈人真無所與讓也”
十六年,衡陽王義季代義慶,又除安西長史,餘如故
十九年,徵爲侍中,領前軍將軍,未就徵,復先職
明年,遷持節、監雍州、樑、南北秦四州、荊州之南陽、竟陵、順陽、襄陽、新野、隨六郡諸軍事、寧蠻校尉、雍州刺史、襄陽太守
二十二年,除侍中,領太子右率
二十四年,改領左衛將軍
嘗從太祖登鐘山北嶺,中道有磐石清泉,上使於石上彈琴,因賜以銀鍾酒,謂曰“相賞有松石間意”又領南徐州大中正
明年,復監雍、樑、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右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如故
二十六年,徵爲吏部尚書
詔思話曰“沈尚書暴病不救,其體業貞審,立朝盡公,年時尚可,方相委任,奄忽不永,痛惋特深
銓管要機,通塞所寄,丈人才用體國,二三惟允”思話以去州無復事力,倩府軍身九人,太祖戲之曰“丈人終不爲田父於里閭,何應無人使邪”未拜,二十七年,遷護軍將軍
是年春,虜攻懸瓠,太祖將大舉北討,朝士僉同,莫或異議
思話固諫,不從
乃領精甲三千,助鎮彭城
虜退,即代世祖爲持節、監徐、兗、青冀四州、豫州之樑郡諸軍事、撫軍將軍、兗徐二州刺史
二十九年,統揚武將軍、冀州刺史張永衆軍圍碻磝
初,鎮軍諮議參軍申坦與王玄謨圍滑臺,不克,免官
青州刺史蕭斌板坦行建威將軍、濟南平原二郡太守,守歷城,令任仲仁又爲坦副,並前鋒入河
五月,發沿口,永司馬崔訓、建武將軍齊郡太守胡景世率青州軍來會
七月,思話及衆軍並至碻磝,治三攻道
太祖遣員外散騎侍郎徐爰宣旨督戰
張永、胡景世當東攻道,申坦、任仲仁西攻道,崔訓南攻道
賊夜地道出,燒崔訓樓及蟆車,又燒胡景世樓及攻具,尋又毀崔訓攻道,城不可拔
思話馳來,退師
攻城凡十八日,解圍還歷下
崔訓以樓見燒,又不能固攻道,被誅於碻磝
永、坦並繫獄
詔曰“得撫軍將軍思話啓事,碻磝不拔,士卒疲勞,且班師清濟,更圖進討
此鎮山川嚴阻,控臨河朔,形勝之要,擅名自古,宜除其授,以允望實
思話可解徐州爲冀州,餘如故
彭城文武,復量分配,即鎮歷城”尋爲江夏王義恭所奏,免官
元兇弒立,以爲使持節、監徐、青兗、冀四州、豫州之樑郡諸軍事、徐兗二州刺史,將軍如故
思話即率部曲還彭城,起義以應世祖
遣使奉箋曰“下官近在歷下,始奉國諱,所承使人,不知闊狹,既還在路,漸有所聞,猶謂人倫無容有此,私懷感慨,未敢在言
奉被今教,果出慮表,重增哀惋,不能自勝
此實天地所不覆載,人神所不容忍,率土民氓,莫不憤咽,況下官蒙荷榮渥,義兼常志
此月五日,被驛使追命騎還朝,切齒拊心,輒已鍾疾,雖百口在都,一非所顧
正欲遣啓受規略,會奉今旨,悲懼兼情
伏承司徒英圖電發,殿下神武霜斷,臧質忠義併到,不謀同時,仗順沿流,席捲江甸,前驅風邁,已應在近
下官復練始集,遣輔國將軍申坦、龍驤將軍樑坦二軍,分配精甲五千,申坦爲統,便以即日水陸齊下
下官悉率文武,駱驛繼發
憑威策懦,勢同振朽,開泰有期,悲欣交集”世祖至新亭,坦亦進克京口
上即位,徵爲散騎常侍、尚書左僕射,固辭,不受拜
改爲中書令、丹陽尹,常侍如故
時京邑多有劫掠,二旬中十七發,引咎陳遜,不許
明年,出爲使持節、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豫州之樑郡諸軍事、安北將軍、徐州刺史,加鼓吹一部
未行而江州刺史臧質反,復以爲使持節、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陽、晉熙、新蔡三郡諸軍事、江州刺史
事平,分荊、江、豫三州置郢州,復都督郢湘二州諸軍事、鎮西將軍、郢州刺史,持節、常侍如故,鎮夏口
孝建二年卒,時年五十
追贈徵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持節、常侍、都督、刺史如故,諡曰穆侯
思話宗戚令望,蚤見任待,凡歷州十二,杖節監都督九焉
所至雖無皦皦清節,亦無穢黷之累
愛才好士,人多歸之
長子惠開嗣,別有傳
次子惠明,亦有世譽,歷黃門郎,御史中丞,司徒左長史,吳興太守
後廢帝元徽末,卒官
第四子惠基,順帝升明末,爲侍中
源之從父弟摹之,丹陽尹,追贈徵虜將軍
子斌,亦爲太祖所遇
彭城王義康鎮豫章,以爲大將軍諮議參軍、豫章太守
歷南蠻校尉,侍中,輔國將軍、青冀二州刺史
元嘉二十七年,統王玄謨等衆軍北伐
斌遣將軍崔猛攻虜青州刺史張淮之於樂安,淮之棄城走
先是,猛與斌參軍傅融分取樂安及碻磝,樂安水道不通,先並定碻磝,至是又克樂安
既而攻圍滑臺,不拔
斌追還歷下,事在《王玄謨傳》
二十八年,亡命司馬順則詐稱晉室近屬,自號齊王,聚衆據樑鄒城
又有沙門自稱司馬百年,號安定王,亡命秦凱之、祖元明等各據村屯以應順則
初,樑鄒戍主、宣威將軍、樂安、渤海二郡太守崔勳之出州,故順則因虛竊據
勳之司馬曹敬會拒戰不敵,出走
斌即遣勳之率行建威將軍濟南、平原二郡太守申坦、長流參軍羅文昌等諸軍討順則,攻之不克
勳之等始謂城內出於逼附,軍至即應奔逃,而併爲賊堅守,殺傷官軍甚多
斌又遣府司馬、建武將軍、齊郡太守龐秀之總諸軍
祖元明又據安丘城,斌更遣振武將軍劉武之及軍主劉回精兵千人,討司馬百年,斬之
順則既失據,衆稍離阻
文昌遣道連僞投賊,賊信納之,潛以官賞格示衆,城內賊黨李繼叔等並有歸順心
道連謀泄,爲賊所殺,繼叔逾城出降,賊黨於是大離
乃四面進攻,衝車所衝,輒三五丈崩落
時南門樓上擲下一級,並垂繩釣取外人,外人上,賊並放仗,雲向已斬順則,所投首是也
秦凱之走河北
斌坐滑臺退敗,免官
久之,復起爲南平王鑠右軍長史
其後事蹟在《二兇傳》
斌弟簡,歷位長沙內史
廣陵王誕爲廣州,未之鎮,以簡爲安南諮議參軍、南海太守,行府州事
東海王禕代誕,簡仍爲前軍諮議,太守如故
世祖入討元兇,遣輔國將軍、南海太守劉琬討簡,固守經時,城陷伏誅
斌、簡諸子並誅滅
龐秀之,河南人也
以斌故吏,賊劭甚加信委,以爲遊擊將軍
奔世祖於新亭
時劭諸將未有降者,唯秀之先至,事平,以爲梁州刺史
秀之子弟爲劭所殺者將十人,而酣燕不廢,坐免官
後又爲徐州刺史,太子右衛率
孝建元年,卒,追贈本官,加散騎常侍
子彌之,順帝升明末,廣興公相
秀之弟況之,太宗世,亦爲始興相
劉延孫,彭城呂人,雍州刺史道產子也
初爲徐州主簿,舉秀才,彭城王義康司徒行參軍,尚書都官郎,爲錢唐令,世祖撫軍、廣陵王誕北中郎中兵參軍、南清河太守
世祖爲徐州,補治中從事史
時索虜圍縣瓠,分軍送所掠民口在汝陽,太祖詔世祖遣軍襲之,議者舉延孫爲元帥,固辭無將用,舉劉泰之自代
泰之既行,太祖大怒,免延孫官
爲世祖鎮軍北中郎中兵參軍,南中郎諮議參軍,領錄事
世祖伐逆,府缺上佐,轉補長史、尋陽太守,行留府事
世祖即位,以爲侍中,領前軍將軍
下詔曰“朕藉羣能之力,雪莫大之恥,以眇眇之身,託於王公之上,思所以策勳樹良,永寧世烈
新除侍中、領前軍將軍延孫率懷忠敏,器局沈正,協贊義初,誠力俱盡
左衛將軍竣立志開亮,理思清要,茂策忠謨,經綸惟始,俾積基更造,鹹有勤焉
宜顯授龜社,大啓邦家
延孫可封東昌縣侯,竣建城縣侯,食邑各二千戶”其年,侍中改領衛尉
孝建元年,遷丹陽尹
臧質反叛,上深以東土爲憂,出爲冠軍將軍、吳興太守,置佐史
事平,徵爲尚書右僕射,領徐州大中正
遣至江陵,分判枉直,行其誅賞
三年,又出爲南兗州刺史,加散騎常侍
仍徙爲使持節、監雍、樑、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鎮軍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以疾不行
留爲侍中、護軍,又領徐州大中正
素有勞患,其年增篤,詔遣黃門侍郎宣旨問疾
大明元年,除金紫光祿大夫,領太子詹事,中正如故
其年,又出爲鎮軍將軍、南徐州刺史
先是,高祖遺詔,京口要地,去都邑密邇,自非宗室近戚,不得居之
延孫與帝室雖同是彭城人,別屬呂縣
劉氏居彭城縣者,又分爲三裏,帝室居綏輿裏,左將軍劉懷肅居安上裏,豫州刺史劉懷武居叢亭裏,及呂縣凡四劉
雖同出楚元王,由來不序昭穆
延孫於帝室本非同宗,不應有此授
時司空竟陵王誕爲徐州,上深相畏忌,不欲使居京口,遷之於廣陵
廣陵與京口對岸,欲使腹心爲徐州,據京口以防誕,故以南徐授延孫,而與之合族,使諸王序親
三年,南兗州刺史竟陵王誕有罪,不受徵,延孫馳遣中兵參軍杜幼文率兵起討
既至,誕已閉城自守,乃還
誕遣使劉公泰齎書要之,延孫斬公泰,送首京邑
復遣幼文率軍渡江,受沈慶之節度
其年,進號車騎將軍,加散騎常侍,給鼓吹一部
五年,詔延孫曰“舊京樹親,由來常準
卿前出所有別議,今此防久弭,當以還授小兒”徵延孫爲侍中、尚書左僕射,領護軍將軍
延孫疾病,不任拜起,上使於五城受封版,乘船自青溪至平昌門,仍入尚書下舍
又欲以代朱修之爲荊州,事未行,明年,卒,時年五十二
上甚惜之,下詔曰“故侍中尚書左僕射、領護軍將軍東昌縣開國侯延孫,風局簡正,體識沈明,綢繆心膂,自蕃升朝,契闊唯舊,幾將二紀
靈業中圮,則首贊宏圖
義令既舉,則任均蕭、寇
器允棟幹,勳實佐時
及累司馬兩官,出內尹牧,惠政茂課,著自民聽,忠謨令節,簡乎朕心
方燮和臺階,永毗國道,奄至薨殞,震慟兼深
考終定典,宜盡哀敬
可贈司徒,給班劍二十人,侍中、僕射、侯如故”有司奏諡忠穆,詔爲文穆
又詔曰“故司徒文穆公延孫,居身寡約,家素貧虛,每念清美,良深悽嘆
葬送資調,固當闕乏,可賜錢三十萬,米千斛”
子質嗣,太宗泰始中,有罪,國除
延孫弟延熙,義興太守,在《孔覬傳》
史臣曰:延孫接款蕃日,固出顏、袁矣
風飈局力,又無等級可言,而隆名盛寵,必擇而後授,何哉
良以休運甫開,沈疾方被,雖宿恩內積,而安私外簡
夫侮因事狎,敬由近疏,疏必相思,狎必相厭,厭思一殊,榮禮自隔,遂得爲一世宗臣,蓋由此也
子曰“事君數,斯疏矣”然乎
然乎
竟陵王誕,字休文,文帝第六子也
元嘉二十年,年十一,封廣陵王,食邑二千戶
二十一年,監南兗州諸軍事、北中郎將、南兗州刺史,出鎮廣陵
尋以本號徙南徐州刺史
二十六年,出爲都督雍、樑、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後將軍、雍州刺史
以廣陵雕弊,改封隨郡王
上欲大舉北討,以襄陽外接關、河,欲廣其資力,乃罷江州軍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臺稅租雜物,悉給襄陽
及大舉北伐,命諸蕃並出師,莫不奔敗
唯誕中兵參軍柳元景先克弘農、關、陝三城,多獲首級,關、洛震動,事在《元景傳》
會諸方並敗退,故元景引還
徵誕還京師,遷都督廣交二州諸軍事、安南將軍、廣州刺史,當鎮始興,未行
改授都督會稽、東陽、新安、臨海、永嘉五郡諸軍事、安東將軍、會稽太守,給鼓吹一部
元兇弒立,以揚州浙江西屬司隸校尉,浙江東五郡立會州,以誕爲刺史
世祖入討,遣沈慶之兄子僧榮間報誕,又遣寧朔將軍顧彬之自魯顯東入,受誕節度
誕遣參軍劉季之與彬之並勢,自頓西陵,以爲後繼
劭遣將華欽、庾導東討,與彬之弟相逢於曲阿之奔牛塘,路甚狹,左右皆悉入菰封,彬之軍人多齎籃屐,於菰葑中夾射之,欽等大敗
事平,徵誕爲持節、都督荊、湘、雍、益、寧、樑、南北秦八州諸軍事、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
誕以位號正與浚同,惡之,請求回改
乃進號驃騎將軍,加班劍二十人,餘如故
南譙王義宣不肯就徵,以誕爲侍中、驃騎大將軍、揚州刺史,開府如故
改封竟陵王,食邑五千戶
顧彬之以奔牛之功,封陽新縣侯,食邑千戶,季之零陽縣侯,食邑五百戶
明年,義宣舉兵反,有荊、江、兗、豫四州之力,勢震天下
上即位日淺,朝野大懼
上欲奉乘輿法物,以迎義宣,誕固執不可,然後處分
加誕節,仗士五十人,出入六門
上流平定,誕之力也
初討元兇,與上同舉兵,有奔牛之捷,至是又有殊勳
上性多猜,頗相疑憚
而誕造立第舍,窮極工巧,園池之美,冠於一時
多聚才力之士,實之第內,精甲利器,莫非上品,上意愈不平
孝建二年,乃出爲使持節、都督南徐、兗二州諸軍事、太子太傅、南徐州刺史,侍中如故
上以京口去都密邇,猶疑之
大明元年秋,又出爲都督南兗、南徐、兗、青、冀、幽六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餘如故
誕既見猜,亦潛爲之備,至廣陵,因索虜寇邊,修治城隍,聚糧治仗
嫌隙既著,道路常雲誕反
三年,建康民陳文紹上書曰“私門有幸,亡大姑元嘉中蒙入臺六宮,薄命早亡,先朝賜贈美人,又聽大姑二女出入問訊
父饒,司空誕取爲府史,恆使入山圖畫道路,勤劇備至,不敢有辭,不復聽歸,消息斷絕
姑二女去年冒啓歸訴,蒙陛下聖恩,賜敕解饒吏名
誕見符至,大怒,喚饒入交問:汝欲死邪
訴臺求解
饒即答:官比不聽通家信,消息斷絕
若是姊爲啓聞,所不知
誕因問饒:汝那得入臺
饒被問,依實啓答
既出,誕主衣莊慶、畫師王強語饒:汝今年敗,汝姊誤汝
官雲小人輩敢持臺家逼我
饒因叛走歸,誕即遣王強將數人逐,突入家內縛錄,將還廣陵
至京口客舍,乃陊死井中,託雲饒懼罪自殺
抱痛懷冤,冒死歸訴”吳郡民劉成又詣闕上書,告誕謀反,稱“息道龍昔伏事誕,親見奸狀
又見誕在石頭城內,修乘輿法物,習倡警蹕
道龍私獨憂懼,向伴侶言之,語頗漏泄,誕使大吏令監內執道龍,道龍逸走,誕怒鞭殺監,又捕殺道龍”又豫章民陳談之上書訴枉,稱“弟詠之昔蒙誕採錄,隨從歷鎮
大駕南下,爲誕奉送箋書,經涉危險,時得上聞
聖明登阼,恩澤周普,回改小人,使命微勤,賜署臺位
詠之恆見誕與左右小人莊慶、傅元祀潛圖奸逆,言詞醜悖,每雲:天下方是我家有,汝等不憂不富貴
又常疏陛下年紀姓諱,往巫鄭師憐家祝詛
詠之既聞此語,又不見其事,恐一旦事發,橫罹其罪,密以告建康右尉黃宣達,並有啓聞,希以自免
元祀弟知詠之與宣達來往,自嫌言語漏泄,即具以告誕
誕大怒,令左右飲詠之酒,逼使大醉,因言詠之乘酒罵詈,遂被害
自顧冤枉,事有可哀”其年四月,上乃使有司奏曰:
臣聞神極尊明,大儀所以貞觀
皇天峻邈,玄化所以幽宣
故能經緯氓俗,大庇黔首
庶道被八紘,不遺疏賤之賞
威格天區,豈漏親貴之罰
此不刊之鴻則,古今之恆訓
謹按元嘉之末,天綱崩褫,人神哀憤,含生喪氣
司空竟陵王誕義兼臣子,任居藩維
進不能泣血提戈,忘身徇節
退不能閉關拒險,焚符斬使
遂至拜受僞爵,欣承榮寵,沈淪奸逆,肆於昏放
以妻故司空臣湛之女,誅亡餘類,單舟遄遣,披猖千里,事哀行路,賊忍無親,莫此爲甚
故山陰傅僧祐,誠亮國朝,義均休慼
重門峻衛,不能拒折簡之使
巖險千里,不能庇匹夫之身
乃更助虐憑兇,抽兵勒刃,遂使頓僕牢井,死不旋踵,妻子播流,庭筵莫立,見之者流涕,聞之者含嘆
及神鋒首路,欃槍東指,風捲四嶽,電埽三江
誕猶持疑兩端,陰規進退
陛下頻遣書檄,告譬殷勤,方改奸圖,末乃奉順
分遣弱旅,永塞符文,宴安所蒞,身不越境,悖禮忘情,不顧物議,彎弧躍馬,務是畋遊,致奔牛有崩碎之陳,新亭無獨克之術
假威義銳,乞命皇旅,竟有何勞,而論功伐
既妖祲廓清,大明升曜,幽顯宅心,遠邇雲集
誕忽星行之悲,違開泰之慶,遲迴顧望,淹逾旬朔
逆黨陳叔兒等,泉寶鉅億,資貨不貲,誕收籍所得,不歸天府,辭稱天軍,實入私室
又太官東傳,舊有獻御,喪亂既平,猶加斷遏,珍羞庶品,回充私膳
於號諱之辰,遽甘滋之品,當惟新之始,絕苞苴之貢,忠孝兩忘,敬愛俱盡
乃徵引巫史,潛考圖緯,自謂體應符相,富貴可期,悖意醜言,不可勝載
遂復遙諷朝廷,佔求官爵,侮蔑宗室,詆譭公卿,不義不暱,人道將盡
荷任神州,方懷奸慝,每窺向宸御,妄生規幸
多樹淫祀,顯肆祅詛,遂在石頭,潛修法物
傳警稱蹕,擬則天行,皆已駭暴觀聽,彰布朝野
昔內難甫寧,珍瑋散佚,有御刀利刃,擅價諸夏,天府禁器,歷代所珍
誕密加購賞,頓藏私室
賊義宣初平,餘黨逃命,誕含縱罔忌,私竊招納,名工細巧,悉匿私第
又引義宣故將裘興爲己腹心,事既彰露,猶執欺罔,公文面啓,矯稱舊隸
加以營幹制館,僭擬天居,引石徵材,專擅興發,驅迫士族,役同輿皁,殫木土之姿,窮吞併之勢
故會稽宣長公主受遇二祖,禮級尊崇,臣湛之亡身徇國,追榮典軍
誕以廣拓宅宇,地妨藝植,輒逼遺孤,頓相驅徙
遂令神主宵遷,改卜委巷,宗戚含傷,行路掩涕
又緣溪兩道,積代通衢,誕拓宇開垣,擅斷其一
致使徑塗擁隔,川陸阻礙,神怒民怨,毒遍幽顯
故丞相臨川烈武王臣道規,名德茂親,勳光常策,異禮殊榮,受自先旨者
嗣王臣義慶受任西夏,靈寢暫移,先帝親枉鑾輿,拜辭路左,恩冠終古,事絕常班
誕又以廟居宅前,固請毀換,詔旨不許,怨懟彌極
有靦面目,豺狼爲性,規牧江都,希廣兵力,天德尚弘,甫申所請,仍謂應住東府,宜爲中颱,貪冒無厭,人莫與比
雖聖慈全救,每垂容納,而虐戾不悛,奸詖彌甚
受命還鎮,猜怨愈深,忠規正諫,必加鴆毒,諂瀆膚躁,是與比周
又矯稱符敕,設榜開募,事發辭寢,委罪自下
及錄事徐靈壽以常署受坐,將就囚執,舀韓近恭,中護軍遣吏夏嗣伯密相屬請,求寬桎梏
且王僧達臨刑之啓事,高闍即戮之辭,皆稱潛驛往來,遙相要契,醜聲穢問,宣著遐邇,含識能言,孰不憤嘆
又獲吳郡民劉成、豫章民陳談之、建康民陳文紹等並如訴狀,則姦情猜志,歲月增積
昔周德初升,公旦有流言之釁,魯道方泰,季子斷逵泉之誅
近則淮厲覆車於前,義康襲軌於後,變發柴奇,禍成範、謝,亦皆以義奪親,情爲憲屈
況乃上悖天經,下誣政道,結釁於無妄之辰,希幸於文明之日,皇穹所不覆,厚土所不容
夫無禮之誡,臣子所宜服膺
幹紀之刑,有國所應慎守
臣等參議,宜下有司,絕誕屬籍,削爵土,收付延尉法獄治罪
諸所連坐,別下考論
伏願遠尋宗周之重,近監興亡之由,割恩棄私,俯順羣議,則卜世靈根,於茲克固,鴻勳盛烈,永永無窮
陛下如復隱忍,未垂三思,則覆皇基於七百,擠生民於塗炭
此臣等所以夙夜危懼,不敢避鈇鉞之誅者也
上不許,有司又固請,乃貶爵爲侯,遣令之國
上將誅誕,以義興太守垣閬爲兗州刺史,配以羽林禁兵,遣給事中戴明寶隨閬襲誕,使閬以之鎮爲名
閬至廣陵,誕未悟也
明寶夜報誕典籤蔣成,使明晨開門爲內應
成以告府舍人許宗之,宗之奔入告誕
誕驚起,呼左右及素所畜養數百人,執蔣成,勒兵自衛
明旦將曉,明寶與閬率精兵數百人卒至,天明而門不開,誕已列兵登陴,自在門上斬蔣成,焚兵籍,赦作部徒繫囚,開門遣腹心率壯士擊明寶等,破之
閬即遇害,明寶奔逃,自海陵界得還
上乃遣車騎大將軍沈慶之率大衆討誕
誕焚燒郭邑,驅居民百姓,悉使入城,分遣書檄,要結近遠
時山陽內史樑曠家在廣陵,誕執其妻子,遣使要曠,曠斬使拒之
誕怒,滅其家
誕奉表投之城外,曰“往年元兇禍逆,陛下入討,臣背兇赴順,可謂常節
及丞相構難,臧、魯協從,朝野恍惚,鹹懷憂懼,陛下欲百官羽儀,星馳推奉,臣前後固執
方賜允俞,社稷獲全,是誰之力
陛下接遇殷勤,累加榮寵,驃騎、揚州,旬月移授,恩秩頻加,復賜徐、兗,仰屈皇儲,遠相餞送
臣一遇之感,感此何忘,庶希偕老,永相娛慰
豈謂陛下信用讒言,遂令無名小人來相掩襲,不任枉酷即加誅剪
雀鼠貪生,仰違詔敕
今親勒部曲,鎮捍徐、兗
先經何福,同生皇家
今有何愆,便成胡、越
陵鋒奮戈,萬沒豈顧,蕩定以期,冀在旦夕
右軍、宣蘭,爰及武昌,皆以無罪,並遇枉酷,臣有何過,復致於此
陛下宮帷之醜,豈可三糹鹹
臨紙悲塞,不知所言”世祖忿誕,左右復心同籍期親並誅之,死者以千數
或有家人已死,方自城內叛出者
車駕出頓宣武堂,內外纂嚴
慶之進廣陵,誕幢主韓道元來降
豫州刺史宗愨、徐州刺史劉道隆率衆來會
誕中兵參軍柳光宗、參軍何康之、劉元邁、幢主索智朗謀開城北門歸順,未期而康之所鎮隊主石貝子先衆出奔,康之懼事泄,夜與智朗斬關而出
誕禽光宗殺之
光宗,柳元景從弟也
康之母在城內,亦爲誕所殺
誕見衆軍大集,欲棄城北走,留中兵參軍申靈賜居守,自將騎步數百人,親信並隨,聲雲出戰,邪趨海陵道
誕將周豐生馳告慶之,慶之遣龍驤將軍武念追躡
誕行十餘里,衆並不欲去,請誕還城
誕曰“我還,卿能爲我盡力不”衆皆曰“願盡力”左右楊承伯牽誕馬曰“死生且還保城,欲持此安之
速還尚得入,不然,敗矣”慶之所遣將戴寶之單騎前至,刺誕殆獲,誕懼,乃馳還
武念去誕遠,未及至,故誕得向城
既至,曰“城上白鬚,非沈公邪”左右曰“申中兵”誕乃入
以靈賜爲驃騎府錄事參軍,王璵之爲中軍長史,世子景粹爲中軍將軍,州別駕範義爲中軍長史,其餘府州文武,皆加秩
先是,右衛將軍垣護之、左軍將軍崔道固、屯騎校尉龐番虯、太子旅賁中郎將殷孝祖破索虜還,至廣陵,上並使受慶之節度
司州刺史劉季之,誕故佐也,驍果有膂力,梁山之役,又有戰功,增邑五百戶
在州貪殘,司馬翟弘業諫爭甚苦,季之積忿,置毒藥食中殺之
少年時,宗愨共蒱戲,曾手侮加愨,愨深銜恨
至是愨爲豫州刺史,都督司州,季之慮愨爲禍,乃委官間道欲歸朝廷
會誕反,季之至盱眙,盱眙太守鄭瑗以季之素爲誕所遇,疑其同逆,因邀道殺之,送首詣道隆
時誕亦遣間信要季之,及季之首至,沈慶之送以示誕
季之缺齒,垣護之亦缺,誕謂衆曰“此垣護之頭,非劉季之也”
太宗初即位,鄭瑗爲山陽王休祐驃騎中兵參軍
豫州刺史殷琰與晉安王子勳同逆,休祐遣瑗及左右邢龍符說琰,琰不受
鄭氏,壽陽強族
瑗即使琰鎮軍
子勳責琰舉兵遲晚,琰欲自解釋,乃殺龍符送首,瑗固爭不能得
及壽陽城降,瑗隨輩同出,龍符兄僧愍時在城外,謂瑗構殺龍符,輒殺瑗
即爲劉勔所錄,後見原
僧愍尋擊虜於淮西戰死
此四人者,並由橫殺,旋受身禍,論者以爲有天道焉
誕幢主公孫安期率兵隊出降
誕初閉城拒使,記室參軍賀弼固諫再三,誕怒,抽刃向之,乃止
或勸弼出降,弼曰“公舉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從
荷公厚恩,又義無違背,唯當死明心耳”乃服藥自殺
弼字仲輔,會稽山陰人也
有文才
贈車騎將軍、山陽、海陵二郡太守,長史如故
幢主王璵之賞募數百人,從東門出攻龍驤將軍程天祚營,斷其弩弦,天祚擊破之,即走還城
誕又加申靈賜南徐州刺史
軍主馬元子逾城歸順,追及殺之,乃於城內建列立壇誓,誕將歃血,其所署輔國將軍孟玉秀曰“陛下親歃”羣臣皆稱萬歲
初,誕使黃門呂曇濟與左右素所信者,將世子景粹藏於民間,謂曰“事若濟,斯命全脫,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分以金寶,齊送出門,並各散走
唯曇濟不去,攜負景粹,十餘日,乃爲沈慶之所捕得,斬之
誕所署平南將軍虞季充又出降書
上使慶之於桑裏置烽火三所
誕又遣千餘人自北門攻強弩將軍苟思達營,龍驤將軍宗越擊破之
開東門掩攻劉道隆營,復爲殷孝祖及員外散騎侍郎沈攸之所破
誕又加申靈賜左長史,王璵之右長史,範義左司馬、左將軍,孟玉秀右司馬、右將軍
範義母妻子並在城內,有勸義出降,義曰“我人吏也,且豈能作何康活邪”義字明休,濟陽考城人也
早有世譽
五月十九日夜,有流星大如鬥杆,尾長十餘丈,從西北來墜城內,是謂天狗
佔曰“天狗所墜,下有伏屍流血”誕又遣二百人出東門攻劉道產營,別遣疑兵二百人出北門
沈攸之於東門奮短兵接戰,大破之
門者又爲苟思達所破
誕又遣數百人出東門攻寧朔司馬劉勔營,攸之又破之
廣陵城舊不開南門,雲開南門者,不利其主,至誕乃開焉
彭城邵領宗在城內,陰結死士,欲襲誕
先欲布誠於慶之,乃說誕求爲間諜,見許
領宗既出,致誠畢,復還城內,事泄,誕鞭二百,考問不服,遂支解之
上遣送章二紐,其一曰竟陵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募賞禽誕
其二曰建興縣開國男,三百戶,募賞先登
若克外城,舉一烽
克內城,舉兩烽
禽誕,舉三烽
上又遣屯騎校尉譚金、前虎賁中郎將鄭景玄率羽林兵隸慶之
誕復遣三百人自南門攻劉勔土山,爲勔所破
慶之填塹治攻道,值夏雨,不得攻城
上每璽書催督之,前後相繼
及晴,再怒,使太史擇發日,將自濟江
太宰江夏王義恭上表諫曰“誕素無才略,畜養又寡,自拒王命,士庶離散
城內乏糧,器械不足,徒賴免兵倉頭三四百人,造次相附,恩怨夙結
臣始短慮,謂一旬可殄,而假息流遷,七十餘日
上將受律,羣蕃嶽峙,銳卒精旅,動以萬計,大威所震,未有成功
臣雖凡怯,猶懷憤踊
陛下入翦封豕,出討長蛇,兵不血刃,再興七百
而蕞爾小丑,遂延晷漏,致皇赫斯怒,將動乘輿
此實臣下素食駑鈍之責,行留百司,莫不仰慚俯愧
今盛暑被甲,日費千金,天威一麾,孰不幸甚
臣伏尋晉文王徵淮南,淹師出二百日,方能制寇
今誕餱糧垂竭,背逆者多
慶之等轉悟遲重之非,漸見乘機之利
且成旨頻降,必應旦夕夷殄
愚又以廣陵塗近,人信易達,雖爲江水,約示不難
且睹理者寡,暗塞者衆,忽見雲旗移次,京都既當祗悚,四方之志,必有未達
臣愚伏重思計,今寧不當計小丑,省生命,以安遐邇之情
又以長江險闊,風波難期,王者尚不乘危,況乃泛不測之水
昔魏文濟江,遂有遺州之名,今雖先天不違,動干休慶,龍舟所幸,理必利涉,然居安慮危,不可不懼
私誠款款,冒啓赤心,追用悚汗,不自宣盡”
七月二日,慶之率衆軍進攻,克其外城,乘勝而進,又克小城
誕聞軍入,與申靈賜走趨後園
隊主沈胤之、義徵客周滿、胡思祖馳至,誕執玉鈈刀與左右數人散走,胤之等追及誕於橋上,誕舉刀自衛,胤之傷誕面,因墜水,引出殺之,傳首京邑
時年二十七,因葬廣陵,貶姓留氏
同黨悉誅,殺城內男爲京觀,死者數千,女口爲軍賞
誕母殷、妻徐,並自殺
追贈殷長寧園淑妃
嘉樑曠誠節,擢爲後將軍
封周滿山陽縣侯,食邑四百五十戶,胤之萊陽子,食邑三百五十戶
胡思祖高平縣男食邑二百戶
臨川內羊璇之以先協附誕,伏誅
誕爲南徐州刺史,在京,夜大風飛落屋瓦,城門鹿牀倒覆,誕心惡之
及遷鎮廣陵,入城,衝風暴起揚塵,晝晦
又中夜閒坐,有赤光照室,見者莫不怪愕
左右侍直,眠中夢人告之曰“官鬚髮爲槊毦”既覺,已失髻矣,如此者數十人,誕甚怪懼
大明二年,發民築治廣陵城,誕循行,有人幹輿揚聲大罵曰“大兵尋至,何以辛苦百姓”誕執之,問其本末,答曰“姓夷名孫,家在海陵
天公去年與道佛共議,欲除此間民人,道佛苦諫得止
大禍將至,何不立六慎門”誕問“六慎門云何”答曰“古時有言,禍不入六慎門”誕以其言狂悖,殺之
又五音士忽狂易見鬼,驚怖啼哭曰“外軍圍城,城上張白布帆”誕執錄二十餘日,乃赦之
城陷之日,雲霧晦暝,白虹臨北門,亙屬城內
八年,前廢帝即位,義陽王昶爲徵北將軍、徐州刺史,道經廣陵,上表曰“竊聞淮南中霧,眷求遺緒
楚英流殛,愛存丘墓
並難結兩臣,義開二主,法雖事斷,禮或情申
伏見故賊劉誕,稱戈犯節,自貽逆命,膏斧嬰戮,在憲已彰
但尋屬忝皇枝,位叨列闢,一以罪終,魂骸莫赦
生均宗籍,死同匹豎,旅窆委雜,封樹不修
今歲月愈邁,愆流釁往,踐境興懷,感事傷目
陛下繼明升運,鹹與惟新,大德方臨,哀矜未及
夫欒布哭市,義犯雷霆
田叔鉗赭,志於夷戮
況在天倫,何獨無感
伏願稽若前準,降申丹志,乞薄改褊祔,微表窀穸
則朽骨知榮,窮泉識荷
臨紙哽慟,辭不自宣”詔曰“徵北表如此
省以慨然
誕及妻女,並可以庶人禮葬,並置守衛”太宗泰始四年,又更改葬,祭以少牢
廬江王禕,字休秀,文帝第八子也
元嘉二十二年,年十歲,封東海王,食邑二千戶
二十六年,以爲侍中、後軍將軍,領石頭戍事
遷冠軍將軍、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散騎常侍,領戍如故
出爲會稽太守,將軍如故
二十九年,遷使持節、都督廣交二州荊州之始興臨安二郡諸軍事、車騎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
元兇弒立,進號安南將軍,未之鎮
世祖踐阼,復爲會稽太守,加撫軍將軍
明年,徵爲祕書監,加散騎常侍
尋出爲撫軍將軍、江州刺史,進號平南將軍,置吏
大明二年,徵爲散騎常侍、中書令,領驍騎將軍,給鼓吹一部,常侍如故
又出爲南豫州刺史,常侍、將軍如故
以本號開府儀同三司,領國子祭酒,常侍如故
五年,詔曰“昔韓、衛異姓,宗周之明憲
三封殊級,往晉之令典
唯皇家創典,盡弘斯義
朕應天命,光宅四海,思所以憲章前式,崇建懿親,永垂畫一,著於甲令
諸弟國封,並可增益千戶”七年,進司空,常侍、祭酒如故
前廢帝即位,加中書監
太宗踐阼,進太尉,加侍中、中書監,給班劍二十人
改封廬江王
太祖諸子,禕尤凡劣,諸兄弟蚩鄙之
南平王鑠蚤薨,鑠子敬淵婚,禕往視之,白世祖借伎
世祖答曰“婚禮不舉樂,且敬淵等孤苦,倍非宜也”至是太宗與建安王休仁詔曰“人既不比數西方公,汝便爲諸王之長”時禕住西州,故謂之西方公也
泰始五年,河東柳欣慰謀反,欲立禕,禕與相酧和
欣慰要結徵北諮議參軍杜幼文、左軍參軍宋祖珍、前郡令王隆伯等
禕使左右徐虎兒以金合一枚餉幼文,銅鉢二枚餉祖珍、隆伯
幼文具奏其事
上乃下詔曰:
昔周室既盛,二叔流言,漢祚方隆,七蕃迷叛,斯實事彰往代,難興自古
雖聖賢御極,宇內紓患
太尉廬江王藉慶皇枝,蚤升寵樹,幼無立德,長缺修聲,淡薄親情,厚結行路,狎暱羣細,疏澀人士
自朕撥亂定宇,受命應天,實尚敦睦,克敷友於,故崇殊爵,超居上臺
而公常懷不平,表於事蹟
公若德深望重,宜膺大統,朕初平暴亂,豈敢當璧,自然推符奉璽,天祚有歸
且朕雖居尊極,不敢自恃,宗室之事,無不諮公
不虞志欲難滿,妄生窺怨,積慝在衿,遂謀社稷
曩者四方遘禍,兵斥畿甸,搢紳憂惶,親賢同憤
唯公獨幸厥災,深抃時難,晝則從禽遊肆,夜則縱酒絃歌,側耳視陰,企賊休問
司徒休仁等並各令弟,事兼家國,推鋒履險,各伐一方,蒙霜踐棘,辛勤已甚
況身被矢石,否泰難虞,悠悠之人,尚有信分
公未曾有一函之使,遺半紙之書,志棄五弟,以餌仇賊
自謂身非勳烈,義不參謀,必期凶逆道申,以圖輔相
及皇威既震,羣兇肅蕩,九有同慶,萬國含欣
而公容氣更沮,下帷晦跡,每覘天察宿,懷協左道,咒詛禱請,謹事邪巫,常被髮跣足,稽首北極,遂圖畫朕躬,勒以名字,或加以矢刃,或烹之鼎鑊
公在江州,得一漢女,雲知吉凶,能行厭咒,大設供養,朝夕拜伏,衣裝嚴整,敬事如神
令其祝詛孝武,並及崇憲,祈皇室危弱,統天稱己
巫稱神旨,必得如願,後事發覺,委罪所生,徼倖,僅得自免
近又有道士張寶,爲公見信,事既彰露,肆之於法
公不知慚懼,猶加營理,遣左右二人,主掌殯含
顯行邪志,罔顧吏司
又挾閹豎陳道明交關不逞,傳驛音意,投金散寶,以爲信誓
又使府史徐虎兒招引邊將,要結禁旅,規害臺輔,圖犯宮掖
公受性不仁,才非治用,昔忝江州,無稱被徵,前蒞會稽,以罪左黜
公稽古寡聞,嚴而無理,言不暢寒暑,惠不及帷房,朝野所輕,搢紳同侮,豈堪輔相之地,寧任蒞民之職,非唯一朝,有自來矣
大明之世,迄於永光,公常留中,未嘗外撫,何以在今,方起嫌怨
公少即長人,情無哀慼,侍拜長寧,從祀宗廟,顏無戚狀,淚不垂臉,兄弟長幼,靡有愛心
昔因孝武御筵置酒,心誠不著,於時義陽念遇本薄,遭公此譖,益被猜嫌
朕當時狼狽,不暇自理,賴崇憲太后譬解百端,少蒙申亮,得免殃責
景和狂主,醜毒橫流,初誅宰輔,豺志方扇
於建章宮召朕兄弟,逼酒使醉,公因酒勢,遂肆苦言,雲朕及休仁,與太宰親數,往必清閒,贈貺豐厚
朕當時惶駭,五內崩墜,於其語次,劣得小止
往又經在尋陽長公主第,兄弟共集,忽中坐忿怒,厲色見指,以朕行止出入,每不能同,若得稱心,規肆忿憾
惟公此旨,蚤欲見滅,而天道愛善,朕獲南面,不長惡逆,挫公毒心
自大明積費,國弊民凋,加景和奢虐,府藏罄盡
朕在位甫爾,恤義具瞻,仍值終阻蜂起,日耗萬金,公卿庶民,傾產歸獻
積受臺奉,貲畜優廣
朕踐阼之初,公請故太宰東傳餘錢,見入數百萬,內不充養,外不助國,散賜諂諛,遍惠趨隸
推心考行,事類斯比
羣小交構,遂生異圖,籍籍之義,轉盈民口
公若地居衡寄,任專八柄,德育於民,勳高於物,勢不自安,於事爲可
公既才均櫟木,牽以曲全,因高無民,得守虛靜,而坐作兇咎,自囗深釁
由朕誠感無素,爰至於此,永尋多難,惋慨實深
凡人所行,各有本志
朕博愛尚仁,爲日已久,尚能含仇恕罪,著於觸事,豈容於公,不相隱忍
但禍萌易漸,去惡宜疾,負荷之重,寧得坐觀
且蔓草難除,燎火須撲,狡扇之徒,宜時誅剪
已詔司戮,肅正典刑
公身居戚長,情禮兼至,準之常科,顧有惻怛,宜少申國憲,以吊不臧
今以淮南、宣城、歷陽三郡還立南豫州,降公爲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削邑千戶,侍中、王如故
出鎮宣城,上遣腹心楊運長領兵防衛
同黨柳欣慰、徐虎兒、陳道明、寧敬之、閭丘邈之、樊平祖、孟敬祖並伏誅
明年六月,上又令有司奏“禕忿懟有怨言,請免官,削爵土,付宛陵縣獄,依法窮治”不許
乃遣大鴻臚持節,兼宗正爲副奉詔責禕,逼令自殺,時年三十五,即葬宣城
子充明,輔國將軍、南彭城、東莞二郡太守
廢徙新安歙縣
後廢帝即位,聽還京邑
順帝升明二年卒,時年二十八,無子
武昌王渾,字休淵,文帝第十子也
元嘉二十四年,年九歲,封汝陰王,食邑二千戶
爲後軍將軍,加散騎常侍
索虜南寇,破汝陰郡,徙渾爲武昌王
少而兇戾,嚐出石頭,怨左右人,援防身刀斫之
元兇弒立,以爲中書令
山陵夕,裸身露頭,往散騎省戲,因彎弓射通直郎周朗,中其枕,以爲笑樂
世祖即位,授徵虜將軍、南彭城、東海二郡太守,出鎮京口
孝建元年,遷使持節、監雍、樑、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將軍如故
渾至鎮,與左右人作文檄,自號楚王,號年爲永光元年,備置百官,以爲戲笑
長史王翼之得其手跡,封呈世祖
上使有司奏免爲庶人,下太常,絕其屬籍,徙付始安郡
上遣員外散騎侍郎戴明寶詰渾曰“我與汝親則同氣,義則君臣,遣任西蕃,以同盤石,云何一旦反欲見圖
文檄處分,事蹟炳然,不忠不義,乃可至此
豈唯天道助順,逆志難充,如其兇圖獲逞,天下誰當相容
前事不遠,足爲鑑戒
加以頻歲釁難,非起外人,唯應相與厲精,以固七百
汝忽復構此,良可悲惋
國雖有典,我亦何忍極法,好自將養,以保鬆、喬之壽”逼令自殺,即葬襄陽,時年十七
大明四年,聽還葬母江太妃墓次
太宗即位,追封爲武昌縣侯
王翼之,字季弼,琅邪臨沂人,晉黃門侍郎徽之孫也
官至御史中丞,會稽太守,廣州刺史
諡曰肅子
海陵王休茂,文帝第十四子也
孝建二年,年十一,封海陵王,食邑二千戶
大明二年,以爲使持節、都督雍、樑、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北中郎將、寧蠻校尉、雍州刺史
進號左將軍,增邑千戶
時司馬庾深之行府事,休茂性急疾,欲自專,深之及主帥每禁之,常懷忿怒
左右張伯超至所親愛,多罪過,主帥常加呵責,伯超懼罪,謂休茂曰“主帥密疏官罪過,欲以啓聞,如此,恐無好”休茂曰“爲何計”伯超曰“唯當殺行事及主帥,且舉兵自衛
此去都數千裏,縱大事不成,不失入虜中爲王”休茂從之
夜挾伯超及左右黃靈期、蔡捷世、滕穆之、王寶龍、來承道、彭叔兒、魏公子、陳伯兒、張駟奴、楊興、劉保、餘雙等,率夾轂隊,於城內殺典籤楊慶,出金城,殺司馬庾深之、典籤戴雙
集徵兵衆,建牙馳檄,使佐吏上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黃鉞
侍讀博士荀銑諫爭,見殺
伯超專任軍政,殺害自己
休茂左右曹萬期挺身斫休茂,被創走,見殺
休茂出城行營,諮議參軍沈暢之等率衆閉門拒之
休茂馳還,不得入
義成太守薛繼考爲休茂盡力攻城,殺傷甚衆,暢之不能自固,遂得入城,斬暢之及同謀數十人
其日,參軍尹玄慶起義,攻休茂,生禽之,將出中門斬首,時年十七
母妻皆自殺,同黨悉伏誅
城中撓亂,無相統領
時尚書右僕射劉秀之弟恭之爲休茂中兵參軍,衆共推行府州事
繼考以兵肋恭之,使作啓事雲立義,自乘驛還都,上以爲永嘉王子仁北中郎諮議參軍、河南太守,封冠軍縣侯,食邑四百戶
尋事泄,伏誅
恭之坐系尚方
以玄慶爲射聲校尉
有司奏絕休茂屬籍,貶姓爲留,上不許
即葬襄陽
庾深之,字彥靜,新野人也
以事先朝見知
元嘉二十九年,自輔國長史爲長沙內史
南郡王義宣爲荊、湘二州,加深之寧朔將軍,督湘州七郡
明年,義宣爲逆,深之據巴陵拒之
轉休茂司馬
見害之旦,子孫亦死
追贈深之冠軍將軍、雍州刺史,荀銑員外散騎侍郎,曹萬期始平太守
桂陽王休範,文帝第十八子也
孝建三年,年九歲,封順陽王,食邑二千戶
大明元年,改封桂陽王
爲冠軍將軍、南彭城、下邳太守
三年,出爲江州刺史,尋加徵虜將軍,邑千戶
入爲祕書監,領前軍將軍
七年,遷左衛將軍,加給事中
前廢帝永光元年,轉中護軍,領崇憲衛尉
太宗定亂,以爲使持節、都督南徐、徐、南兗、兗四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給鼓吹一部
時薛安都據彭城反叛,遣從子索兒南侵,休范進據廣陵,督北討諸軍事,加南兗州刺史,進徵北大將軍,加散騎常侍,還京口,解兗州,增邑二千戶,受五百戶
泰始五年,徵爲中書監、中軍將軍、揚州刺史,常侍如故
明年,出爲使持節、都督江、郢、司、廣、交五州豫州之西陽、新蔡、晉熙、湘州之始興四郡諸軍事、徵南大將軍、江州刺史
尋加開府儀同三司,未拜,改授都督南徐、徐、南兗、兗、青、冀六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南徐州刺史,持節、常侍、開府如故
未拜,以驃騎大將軍還爲江州,進督越州諸軍事,給三望車一乘
太宗遺詔,進位司空,改常侍爲侍中,加班劍三十人
休範素凡訥,少知解,不爲諸兄所齒遇
太宗常指左右人謂王景文曰“休範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貴
釋氏願生王家,良有以也”及太宗晚年,晉平王休祐以狠戾致禍,建安王休仁以權逼不見容,巴陵王休若素得人情,又以此見害
唯休範謹澀無才能,不爲物情所向,故得自保
而常懷憂懼,恆慮禍及
及太宗晏駕,主幼時艱,素族當權,近習秉政,休範自謂宗戚莫二,應居宰輔,事既不至,怨憤彌結
招引勇士,繕治器械,行人經過尋陽者,莫不降意折節,重加問遺,囗囗留則傾身接引,厚相資給
於是遠近同應,從者如歸
朝廷知其有異志,密相防禦,雖未表形跡,而釁難已成
母荀太妃薨,葬廬山,以示不還之志
解侍中
時夏口闕鎮,朝議以居尋陽上流,欲樹置腹心,重其兵力
元徽元年,乃以第五皇弟晉熙王燮爲郢州刺史,長史王奐行府州事,配以資力,出鎮夏口
慮爲休範所撥留,自太子洑去,不過尋陽
休範大怒,欲舉兵襲朝廷,密與典籤新蔡人許公輿謀之
表治城池,修起樓堞,多解榜板,擬以備用
其年,進位太尉
明年五月,遂舉兵反
虜發百姓船乘,使軍隊稱力請受,付以榜解板,合手裝治,二三日間,便悉整辦
率衆二萬,鐵騎數百匹,發自尋陽,晝夜取道
書與袁粲、褚淵、劉秉曰:
夫治政任賢,宜親疏相輔,得其經緯,則結繩可及
失其規矩,則危亡可期
漢承戰國之餘,傷周室衰殄,立磐石之宗,而致七國之亂
魏革漢典,創於前失,遂使諸王絕朝聘之禮,是以根疏葉枯,政移異族
今宗室衰微,自昔未有,泰寧之世,足以爲譬
孤子忝枝皇族,預關興毀,雖欲忘言,其可得乎
高祖武皇帝升睿三光,滌紛四表
太祖文皇帝欽明冠古,資乾承歷,秉鉞西服,鳴鑾東京,搜賢選能,納奇賞異
孝武皇帝歧嶷天縱,先機雷發,陵波靜亂,宏業中興,儲嗣不腆,遂貽禍難
於時建安王以家難頻遘,宜立長主,明皇帝恢郎淵懿,仁潤含遠,奉戴南面,允合天人
而太尉以年長居卑,怨心形色,柳欣慰等規行不軌,事蹟披猖
驃騎以忤顏失旨,應對不順,在蕃刻削,怨結人鬼
先帝明於號令,豈枉法爲親,二王之釁,實自由己
但司徒巴陵王勞謙爲國,中流事難,有不世之勳,奉時如天,事兄猶父,非唯令友,信爲國器
唐叔之忠,而受管、蔡之罪,親戚哀憤,行路嗟嘆
王地籍光潔,德厭民望,並無寸罪,受斃讒邪
先帝穆於友於,留心親戚,去昔事平之後,面受詔誨,禮則君臣,樂則兄弟,升級賜賞,動不移年,撫慰孜孜,恆如不足,豈容一旦鬩牆,致此禍害,良有由也
先帝寢疾彌年,體疲膳少,雖神照無虧,而慮有失德,補闕拾遺,責在左右
於時出入臥內,唯有運長、道隆,羣細無狀,因疾遘禍,見上不和,知無瘳拯,慮晏駕之日,長王作輔,奪其寵柄,不得自專
是以內假帝旨,外託朝議,諛辭詭貌,萬類千端,升進奸回,屠斥賢哲,外矯天則,內誣人鬼
是以星紀違常,義望失度
昔魏顆擇命,《春秋》美之
秦穆殉良,《詩》有明刺
臣子之節,得失必書,不及匡諫,猶以爲罪
交間蒼蠅,驅扇禍戮,爵以貨重,才由貧輕,先帝舊人,無罪黜落,薦致鄉親,遍佈朝省
諂諛親狎者,飛榮玉除
靜立貞粹者,柴門生草
事先關己,雖非必行
若不諮詢,雖是必抑
海內遠近,人誰不知,未解執事,不加斧鉞,遂致先帝有殺弟之名,醜聲遺於君父,格以古義,豈得爲忠
先帝崩殂,若無天地,理痛常情,便應赴泣
但兄弟枉酷,已陷讒細,孤子已下,復觸奸機
是以望陵墳而摧裂,想鑾旂而抽慟
雖復才違寄寵,而地屬負荷,顧命之辰,曾不見及
分崩之際,詔出兩豎,天誘其衷,得居乎外
若受制羣邪,則玉石同碎矣
以宇宙之基,一旦受制卑瑣,劉氏家國,使小人處分,終古以來,未有斯酷
昔石顯、曹節,方今爲優,而望之、仲舉,由以致弊
至於遭逢醜慝,豈有古今者乎
諸賢胄籍冠冕,世歷忠貞,位非恩樹,勳豈寵結,憂國勤王,社稷之鎮,豈可含縱讒兇,坐觀傾覆
自惟宋室未殞,得以推移者,正內賴諸賢,防勒奸軌
外有孤子,跨據中流
而人非金石,何能支久,使一虧落,則本根莫庇
當今主上衝幼,宜明典章,徵虜之鎮,不見慰省,逆旅往來,尚有顧眄,骨肉何仇,逼使離隔
禽獸之心,橫生疑貳,經由此者,每加約截,同惡相求,有若市賈
以孤子知其情狀,恆恐以此乘之,鉗勒州郡,過見防禦
近遣西南二使,統內宣傳,不容恐懼,即遣啓並有別書
若以孤子有過,便應鳴鼓見伐
如其不爾,宜令各有所歸
與殺不辜,憲有常闢,三公之使,無罪而斬,鄙雖不肖,天子之季父,卑小主者,敢不如是乎
孤子承奉今上,如事先朝,夙宵恭謹,散心雲日,晦望表驛,相從江衢,有何虧違,頓至於此
既已甘心,其可再乎
如往來所說,以孤子納士爲尤,此輩懼其身罪,豈爲國計
在昔四豪,列國公子,猶博引廣納,門客三千
況孤子位居鼎司,捍衛畿甸,且今與昔異,鹹所知也
狡虜陵掠,江、淮侵逼,主上年稚,宗室衰微,邪僭用命,親賢結舌,疆場嬰塗炭之苦,征夫有勤役之勞,瓜時不代,齊猶致禍,況長淮戍卒,歷年怨思,不務拓遠強邊,而先事國君親戚,以此求心,何事非亂
又以繕治盆壘,復致囂聲
自晉、宋之災,積貯百萬,孤子到鎮,曾不數千裏,且修城池,整郭邑,爲治常理,復何足致嫌邪
若以中流清蕩,則任農夫不應實力強兵,作鎮姑孰,俱防寇害,豈得獨嫌於此
昔成王之明,而爲流言致惑,若使金縢不開,則周公無以自保
樂毅歸趙,不忍謀燕,況孤子禮則君臣,恩猶父子者乎
所以枕戈泣血,只以兄弟之仇爾
觀其不逞之意,豈可限量
設使遂其虐志,諸君欲安坐得乎
脣亡齒寒,理不難見
桂蠹必除,人邪必翦,枉突徙薪,何勞多力
望便執錄二豎,以謝冤魂,則先帝不失順悌之名,宋世無枉筆之史
此州地居形要,路枕九江,控弦跨馬,越關而至
重氣輕死,排藪競出,練甲照水,總戈成林,劋此纖隸,何患不克
但千鈞之弩,不爲鼷鼠發機,欲使薰蕕內辨,晉陽外息爾
功有所歸,不亦可乎
便當投命有司,謝罪天闕,同奉溫凊,齊心庶事
伊、霍之任,非君而誰
周、邵之職,頗以自許
左提右挈,無愧古人
昔平、勃剛斷,產、祿蚤誅
張、溫趑趄,文臺扼腕
事之樞機,得失俄頃,往車今轍,庶無惑焉
近持此意,申之沈攸,其憤難不解諸王致此
既知禍原,銳然奮發,蓄兵厲卒,以俟同舉
張興世發都日,受制兇黨,揚颿直逝,遂不見遇,孤子近遣信申述奸禍,方大惆惋,追恨前迷,比者信使,每申勤款
王奐佐郢,兵權在握,厥督屠枉,朝野嗟痛,猶父之怨,寧可與之比肩
孤子此舉,增其慷慨,義之所勸,其應猶響
諸君或未得此意,故先告懷
徙倚一隅,遲及委問
孤子哀疾尫毀,窮盡無日,庶規史,死不忘本
臨紙荒哽,言不詮第
大雷戍主杜道欣馳下告變
道欣至一宿,休範已至新林,朝廷震動
平南將軍齊王出次新亭壘,領軍將軍劉勔、前兗州刺史沈懷明據石頭,徵北將軍張永屯白下,衛將軍袁粲、中軍褚淵、尚書左僕射劉秉等入衛殿省
時事起倉卒,不暇得更處分,開南北二武庫,隨將士意取
休範於新林步上,及新亭壘,自臨城南,於臨滄囗上,以數十人自衛
屯騎校尉黃回見其可乘,乃僞往請降,並宣齊王意旨,休範大悅,以二子德宣、德嗣付回與爲質,至即斬之
回與越騎校尉張敬兒直前斬休範首,持還,左右並奔散
初,休範自新林分遣同黨杜耳、丁文豪、杜墨蠡等,直向朱雀
休範雖死,墨蠡等不相知聞
王道隆率羽林兵在朱雀門內,聞賊至,急召劉勔
勔自石頭來赴,仍進桁南,戰敗,死之
墨蠡等乘勝直入朱雀門,王道隆爲亂兵所殺
墨蠡等唱“太尉至”休範之死也,齊王遣隊主陳靈寶齎首詣臺,道逢賊,棄首於水,挺身得達
雖唱雲已平,而無以爲據,衆愈疑惑
張永棄衆於白下,沈懷明於石頭奔散,撫軍典籤茅恬開東府納賊
墨蠡徑至杜姥宅,中書舍人孫千齡開囗明門出降,宮省恇擾,無復固志
時庫藏賞賜已盡,皇太后、太妃剔取宮內金銀器物以充用
羽林監陳顯達率所領於杜姥宅與墨蠡戰,破之
至宣陽御道,諸賊一時奔散,斬墨蠡、文豪及同黨姜伯玉、柳中虔、任天助等
許公輿走還新茶,村民斬送之
晉熙王燮自夏口遣軍平尋陽,德嗣弟青牛、智藏並伏誅
詔建康、秣陵二縣收斂諸軍死者,並殺賊屍,並加藏埋
史臣曰:語有之,投鼠而忌器,信矣
阮佃夫、王道隆專用主命,臣行君道,識義之徒,鹹思戮以馬劍
休範馳兵象魏,矢及君屋,忠臣義士,莫不銜膽爭先
夫以邪附君,猶或自免,況於仗正順以爭主哉
孝武帝二十八男:文穆皇后生廢帝子業、豫章王子尚,陳淑媛生晉安王子勳
阮容華生安陸王子綏
徐昭容生皇子子深
何淑儀生鬆滋侯子房
史昭華生臨海王子頊
殷貴妃生始平孝敬王子鸞
次永嘉王子仁,與皇子子深同生
何婕妤生皇子子鳳
謝昭容生始安王子真
江婕妤生皇子子玄
史昭儀生邵陵王子元
次齊敬王子羽,與始平孝敬王子鸞同生
江美人生皇子子衡
楊婕妤生淮南王子孟
次皇子子況,與皇子子玄同生
次南平王子產,與永嘉王子仁同生
次晉陵孝王子云,次皇子子文,並與始平孝敬王子鸞同生
次廬陵王子輿,與淮南王子孟同生
次南海哀王子師,與始平孝敬王子鸞同生
次淮陽思王子霄,與皇子子玄同生
次皇子子雍,與始安王子真同生
次皇子子趨,與皇子子鳳同生,次皇子子期,與皇子子衡同生
次東平王子嗣,與始安王子真同生
杜容華生皇子子悅
安陸王子綏、南平王子產、廬陵王子輿並出繼
皇子子深、子鳳、子玄、子衡、子況、子文、子雍未封,早夭
子趨、子期、子悅未封,爲明帝所殺
豫章王子尚,字孝師,孝武帝第二子也
孝建三年,年六歲,封西陽王,食邑二千戶
仍都督南徐、兗二州諸軍事、北中郎將、南兗州刺史
其年,遷揚州刺史
大明二年,加撫軍將軍
三年,分浙江西立王畿,以浙江東爲揚州,命王子尚都督揚州江州之鄱陽、晉安、建安三郡諸軍事、揚州刺史,將軍如故,給鼓吹一部
五年,改封豫章王,戶邑如先,領會稽太守
七年,加使持節,進號車騎將軍
其年,又加散騎常侍,以本號開府儀同三司
時東土大旱,鄞縣多矰田,世祖使子尚上表至鄞縣勸農
又立左學,召生徒,置儒林祭酒一人,學生師敬,位比州治中
文學祭酒一人,比西曹
勸學從事二人,比祭酒從事
前廢帝即位,罷王畿復舊,徵子尚都督揚、南徐二州諸軍事,領尚書令,解督東揚州,餘如故
初孝建中,世祖以子尚太子母弟,上甚留心
後新安王子鸞以母幸見愛,子尚之寵稍衰
既長,人才凡劣,兇慝有廢帝風
太宗殞廢帝,稱太皇后令曰“子尚頑兇極悖,行乖天理
楚玉淫亂縱慝,義絕人經
並可於第賜盡”子尚時年十六
楚玉,山陰公主也
廢帝改封爲會稽郡長公主,食湯沐邑二千戶,給鼓吹一部,加班劍二十人
未及拜受,而廢帝敗
楚玉肆情淫縱,以尚書吏部郎褚淵貌美,請自侍十日,廢帝許之
淵雖承旨而行,以死自固,楚玉不能制也
晉安王子勳,字孝德,孝武帝第三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歲,封晉安王,食邑二千戶
仍都督南兗州、徐州之東海諸軍事、徵虜將軍、南兗州刺史
七年,改督江州、南豫州之晉熙、新蔡、郢州之西陽三郡諸軍事、前將軍、江州刺史
八年,遷使持節、都督雍、樑、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鎮軍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
未拜而世祖崩,以鎮軍將軍還爲江州,本官如故
眼患風,爲世祖所不愛
景和元年,加使持節
時廢帝狂兇,多所誅害
前撫軍諮議參軍何邁少好武,頗招集才力之士
邁先尚太祖女新蔡公主,帝詐雲主薨,殺宮人代之,顯加殯葬,而納主於後宮
深忌邁,邁慮禍及,謀因帝出行爲變,迎立子勳
事泄,帝自率宿衛兵誅邁,使八座奏子勳與邁通謀
又手詔子勳曰“何邁殺我立汝,汝自計孰若孝武邪
可自爲其所”遣左右朱景雲送藥賜子勳死
景雲至盆口,停不進,遣信使報長史鄧琬
琬等因奉子勳起兵,以廢立爲名
太宗定亂,進子勳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琬等不受命,傳檄京邑
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奉子勳爲帝,即僞位於尋陽城,年號義嘉元年,備置百官,四方並響應,威震天下
是歲四方貢計,並詣尋陽
遣左衛將軍孫衝之等下據赭圻,又遣豫州刺史劉胡率大衆來屯鵲尾,又遣安北將軍袁顗總統衆軍
臺軍屯據前溪斷顗等糧援,胡遣將攻之,大敗,於是焚營遁走
顗聞胡去,亦棄衆南奔
沈攸之諸軍至尋陽,誅子勳及其母,同逆皆夷滅
子勳死時,年十一,即葬尋陽廬山
鬆滋侯子房,字孝良,孝武帝第六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歲,封尋陽王,食邑二千戶
仍爲冠軍將軍、淮南、宣城二郡太守
五年,遷豫州刺史,將軍、淮南太守如故
六年,改領宣城太守
七年,進號右將軍,解宣城,餘如故
前廢帝永光元年,遷東揚州刺史,將軍如故
景和元年,罷東揚州,子房以本號督會稽、東陽、新安、臨海、永嘉五郡諸軍事、會稽太守
太宗即位,改督爲都督,進號安東將軍,太守如故
又徵爲撫軍,領太常
長史孔覬不受命,舉兵反,應晉安王
子勳即僞位,進子房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三吳、晉陵並受命於覬
太宗遣衛將軍巴陵王休若督諸將吳喜等東討,戰無不捷,以次平定
上虞令王晏起兵殺覬,囚子房,送還京都,上宥之,貶爲鬆滋縣侯,食邑千戶
司徒建安王休仁以子房兄弟終爲禍難,勸上除之
乃下詔曰“不虞之釁,著自終古,情爲法屈,聖達是遵
朕掃穢定傾,再全寶業,遠惟鴻基,猥當負荷
思弘治道,務盡敦睦,而妖豎遘扇,妄造異圖
自西南阻兵,東夏侵斥,都邸羣兇,密相脣齒
路休之兄弟,專作謀主,規興禍亂,令舍人嚴龍覘覦宮省,以羽林出討,宿衛單罄,候隙伺間,將謀竊發
劉祗在蕃,規相應援,通言北寇,引令過淮
頃休範濟江,潛欲拒捍,賴卜祚靈長,奸回弗逞
陰慝已露,宜盡憲闢,實以方難未夷,曲加遵養
今王化帖泰,宜辨忠邪,涓流不壅,燎火難滅
便可委之有司,肅正刑典
鬆滋侯子房等淪陷逆徒,協同醜悖,遂與籤帥羣小,潛通南釁,連結祗等,還圖朕躬
雖咎戾已彰,在法無宥,猶子之情,良所未忍
可廢爲庶人,徙付遠郡”於是並殺之,房時年十一
路休之等以崇憲太后既崩,自慮將來不立,不自安
劉祗在南兗州,有志爲逆
嚴龍,太祖元嘉中,已爲中書舍人、南臺御史,世祖又以爲舍人,甚見委信
景和、泰始之際,至越騎校尉,右軍將軍
至是懷異端,故及於誅
臨海王子頊,字孝列,孝武帝第七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歲,封歷陽王,食邑二千戶
仍爲冠軍將軍、吳興太守
五年,改封臨海王,戶邑如先
其年,遷使持節、都督廣交二州、湘州之始興、始安、臨賀三郡諸軍事、徵虜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
未之鎮,徙荊州刺史,將軍如故
八年,進號前將軍
前廢帝即位,以本號都督荊、湘、雍、益、樑、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刺史如故
明帝即位,解督雍州,以爲鎮軍將軍、丹陽尹
尋留本任,進督雍州,又進號平西將軍
長史孔道存不受命,舉兵反,以應晉安王子勳
子勳即僞位,進號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鵲尾奔敗,吳喜、張興世等軍至,子頊賜死,時年十一
葬巴陵
始平孝敬王子鸞,字孝羽,孝武帝第八子也
大明四年,年五歲,封襄陽王,食邑二千戶
仍爲東中郎將、吳郡太守
其年,改封新安王,戶邑如先
五年,遷北中郎將、南徐州刺史,領南琅邪太守
母殷淑儀,寵傾後宮,子鸞愛冠諸子,凡爲上所盼遇者,莫不入子鸞之府、國
及爲南徐州,又割吳郡以屬之
六年,丁母憂
追進淑儀爲貴妃,班亞皇后,諡曰宣
葬給轀輬車,虎賁、班劍,鑾輅九旒,黃屋左纛,前後部羽葆、鼓吹
上自臨南掖門,臨過喪車,悲不自勝,左右莫不感動
上痛愛不已,擬漢武《李夫人賦》,其詞曰:
朕以亡事棄日,閱覽前王詞苑,見《李夫人賦》,悽其有懷,亦以嗟詠久之,因感而會焉
巡靈周之殘冊,略鴻漢之遺篆
吊新宮之奄映,喭璧臺之蕪踐
賦流波之謠思,詔河濟以崇典
雖媛德之有載,竟滯悲其何遣
訪物運之榮落,訊雲霞之舒捲
念桂枝之秋霣,惜瑤華之春翦
桂枝折兮沿歲傾,瑤華碎兮思聯情
彤殿閉兮素塵積,翠所蕪兮紫苔生
寶羅曷兮春幌垂,珍簟空兮夏幬扃
秋臺惻兮碧煙凝,冬宮冽兮朱火清
流律有終,深心無歇
徙倚雲日,裴回風月
思玉步於鳳墀,想金聲於鸞闕
竭方池而飛傷,損園淵而流咽
端蚤朝之晨罷,泛輦路之晚清
轥南陸,蹕閶闔,轢北津,警承明
面縞館之酸素,造鬆帳之蔥青
俯衆胤而慟興,撫藐女而悲生
雖哀終其已切,將何慰於爾靈
存飛榮於景路,沒申藻於服車
垂葆旒於昭術,竦鸞劍於清都
朝有儷於徵準,禮無替於粹圖
閟瑤光之密陛,宮虛樑之餘陰
俟玉羊之晨照,正金雞之夕臨
升雲鼓咎以引思,鏘鴻鍾以節音
文七星於霜野,旗二耀於寒林
中雲枝之夭秀,寓坎泉之曾岑
屈封嬴之自古,申反周乎在今
遣雙靈兮達孝思,附孤魂兮展慈心
伊鞠報之必至,諒顯晦之同深
予棄西楚之齊化,略東門之遙衤金
淪漣兩拍之傷,奄抑七萃之箴
又諷有司曰“典禮雲,天子有後,有夫人
《檀弓》雲,舜葬蒼梧,二妃不從
《昏義》雲,後立六宮,有三夫人
然則三妃則三夫人也
後之有三妃,猶天子之有三公也
按《周禮》,三公八命,諸侯七命
三公既尊於列國諸侯,三妃亦貴於庶邦夫人
據《春秋傳》,仲子非魯惠公之元嫡,尚得考彼別宮
今貴妃蓋天秩之崇班,理應創立新廟”尚書左丞徐爰之又議“宣貴妃既加殊命,禮絕五宮,考之古典,顯有成據
廟堂克構,宜選將作大匠卿”
葬畢,詔子鸞攝職,以本官兼司徒,進號撫軍、司徒,給鼓吹一部,禮儀並依正公
又加都督南徐州諸軍事
八年,加中書令,領司徒
前廢帝即位,解中書令,領司徒,加持節之鎮
帝素疾子鸞有寵,既誅羣公,乃遣使賜死,時年十歲
子鸞臨死,謂左右曰“願身不復生王家”同生弟妹並死,仍葬京口
太宗即位,詔曰“夫紓冤申痛,雖往必追,緣情惻愛,感事彌遠
故使持節、都督南徐州諸軍事、撫軍將軍、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鸞,夙表成器,蚤延殊寵,方樹美業,克光蕃維
而兇心肆忌,奄羅橫禍,興言永傷,有兼常懷,宜旍夭秀,以雪沈魂
可贈使持節、侍中、都督南徐、兗二州諸軍事、司徒、南徐州刺史,王如故
第十二皇女、第二皇子子師,俱嬰謬酷,有增酸悼
皇女可贈縣公主,子師復先封爲南海王,並加徽諡”又曰“哀枉追遠,仁道所弘,興滅繼絕,盛典斯貴
朕務古思治,恩禮必敷,異族猶敦,況在近戚
故新除使持節、侍中、都督南徐、兗二州諸軍事、司徒、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鸞,年雖沖弱,性識早茂,鍾慈世祖,冠寵列蕃
值景和兇虐,橫羅酷禍,國胤無主,冤祀莫寄,尋念痛悼,夙軫於懷
可以建平王景素息延年爲嗣”追改子鸞封爲始平王,食邑千戶,改葬秣陵縣龍山
延年,字德衝,泰始四年薨,時年四歲,諡曰衝王
明年,復以長沙王纂子延之爲始平王,紹子鸞後
順帝升明三年薨,國除
永嘉王子仁,字孝和,孝武帝第九子也
大明五年,年五歲,監雍、樑、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北中郎將、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封永嘉王,食邑二千戶
仍遷東中郎將、吳郡太守
六年,又遷丹陽尹
七年,兼衛尉
前廢帝即位,加徵虜將軍,領衛尉,丹陽尹如故
尋出爲左將軍、南兗州刺史
景和元年,遷南徐州刺史,將軍如故
泰始元年,又遷中軍將軍,領太常
未拜,徙護軍將軍
四方平定,以爲使持節、都督湘、廣、交三州諸軍事、平南將軍、湘州刺史
太宗遣主書趙扶公宣旨於子仁曰“汝一家門戶不建,幾覆社稷
天未亡宋,景命集我
上流迷愚相扇,四海同惡,若非我修德御天下,三祖基業,一朝墜地,汝輩便應淪於異族之手
我昔兄弟近二十人,零落相繼,存者無幾
唯司徒年長,令德作輔,皇家門戶所憑,唯我與司徒二人而已,尚未能厭百姓奸心,餘諸王亦未堪贊治
我惟有太子一人,司徒世子,年又幼弱,桂陽、巴陵並未有繼體,正賴汝輩兄弟,相倚爲強,庶使天下不敢窺覘王室
汝輩始十餘歲,裁知俯仰,當今諸舍細弱,殆不免人輕陵
若非我爲主,劉氏不辦今日
汝諸兄弟衝眇,爲羣兇所逼誤,遂與百姓還圖骨肉,於汝在心,不得無愧
即日四海就寧,恩化方始,方今處汝湘州
汝年漸長,足知善惡,當每思刻厲,奉朝廷爲心,爵秩自然與年俱進
我垂猶子之情,著於萬物
汝亦當知好,憶我敕旨”時司徒建安王休仁南討猶未還,既還,白上,以將來非社稷計,宜併爲之所
未拜,賜死,時年十歲
始安王子真,字孝貞,孝武帝第十一子
大明五年,年五歲,封始安王,食邑二千戶
仍爲輔國將軍、吳興太守
七年,遷使持節、監廣交二州始興、始安、臨賀三郡諸軍事、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將軍如故,不之鎮
遷徵虜將軍、南彭城太守,領石頭戍事
景和元年,爲丹陽尹,將軍如故
尋復爲南兗州刺史,將軍如故
泰始二年,遷左將軍、丹陽尹
未拜,賜死,時年十歲
邵陵王子元,字孝善,孝武帝第十三子也
大明六年,年五歲,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戶
八年,以爲度支校尉、秦、南沛二郡太守
仍爲冠軍將軍、南琅邪、泰山二郡太守
景和元年,出爲湘州刺史,將軍如故,未之鎮
至尋陽,值晉安王子勳爲逆,留不之鎮
進號撫軍將軍
事平,賜死,時年九歲
齊敬王子羽,字孝英,孝武帝第十四子也
大明二年生,三年卒,追加封諡
淮南王子孟,字孝光,孝武帝第十六子也
大明七年,年五歲,封淮南王,食邑二千戶
時世祖改豫州之南樑郡爲淮南國,罷南豫州之淮南郡並宣城
前廢帝即位,二郡並復舊,子孟仍國名度食淮南郡
景和元年,爲冠軍將軍、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泰始二年,改封安成王,戶邑如先
未拜,賜死,時年八歲
晉陵孝王子云,字孝舉,孝武帝第十九子也
大明六年,年四歲,封晉陵王,食邑二千戶
未拜,其年薨
南海哀王子師,字孝友,孝武帝第二十二子也
大明七年,年四歲,封南海王,食邑二千戶
未拜,景和元年,爲前廢帝所害,時年六歲
太宗即位,追諡
淮陽思王子霄,字孝雲,孝武帝第二十三子也
大明五年生,八年薨,追加封諡
東平王子嗣,字孝叔,孝武帝第二十七子也
大明七年生,仍封東平王,食邑二千戶
繼東平衝王休倩
休倩母顏性理嚴酷,泰始二年,子嗣所生母景寧園昭容謝上表曰“故東平衝王休倩託荄璇極,岐嶷夙表,降年弗永,遺胤莫傳
孝武皇帝敕妾子臣子嗣出繼爲後,既承國祀,方奉烝薦,庶覃遐慶,式延於遠
而妾顏訓養非恩,撫導乖理,情闕引進,義違負螟
昔世祖平日,詭申慈愛
崩背未幾,真性便發,猶逼畏崇憲,少欲藏掩
自茲以後,專縱嚴酷,實顯布宗戚,宣灼宮闈,用傷人倫,爰惻行路
妾天屬冥至,感切實深,伏願乾渥廣臨,曲垂照賜,復改命還依本屬,則妾母子雖隕之辰,猶生之年”許之
其年賜死,時年四歲
武陵王贊,字仲敷,明帝第九子也
泰始六年生
其年,詔曰“世祖孝武皇帝雖恃尊墮惠,勳狹政弛,樂飲無饜,事因於寧泰,任威縱費,義緣於務寡
故以積怨動天,流殃胤嗣,景和肇釁,義嘉成禍,世祖繼體,陷憲無遺
昔皇家中圮,含生懼滅,賴英孝感奮,掃雪冤恥,勳纘墜歷,拯茲窮氓
繼絕追遠,禮訓攸尚,況既帝且兄,而缺斯典
今以第九子智隨奉世祖爲子,武陵郡大明之世,事均代邦,可封智隨武陵王,食邑五千戶
尋世祖一門女累不少,既無釐總,義須防閒,諸侯雖不得祖稱天子,而事有一家之切
且歸寧有所,疹疾相營,得失是任,閨房有稟
朕應天在位,恩深九族,庶此足申追睦之懷,敷愛之旨”
後廢帝元徽四年,出爲使持節、督南徐、兗、青、冀五州諸軍事、北中郎將、南徐州刺史
順帝升明元年,遷持節、督郢州、司州之義陽諸軍事、前將軍、郢州刺史
二年,爲沈攸之所圍,徙都督荊、湘、雍、益、樑、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荊州刺史,持節如故
攸之平,乃之鎮
其年薨,時年九歲,國除
史臣曰:晉安諸王,提挈羣下,以成其釁亂,遂至九域沸騰,難結天下,而世祖之胤亦殲焉
強不如弱,義在於此也
劉秀之,字道寶,東莞莒人,司徒劉穆之從兄子也,世居京口
祖爽,尚書都官郎,山陰令
父仲道,高祖克京城,以補建武參軍,與孟昶留守,事定,以爲餘姚令,卒官
秀子少孤貧,有志操
十許歲時,與諸兒戲於前渚,忽有大蛇來,勢甚猛,莫不顛沛驚呼,秀之獨不動,衆並異焉
東海何承天雅相知器,以女妻之
兄欽之爲朱齡石右軍參軍,隨齡石敗沒,秀之哀慼,不歡宴者十年
景平二年,除駙馬都尉、奉朝請
家貧,求爲廣陵郡丞
仍除撫軍江夏王義恭、平北彭城王義康行參軍,出爲無錫、陽羨、烏程令,並著能名
元嘉十六年,遷建康令,除尚書中兵郎,重除建康
性纖密,善糾摘微隱,政甚有聲
吏部尚書沈演之每稱之於太祖
世祖鎮襄陽,以爲撫軍錄事參軍、襄陽令
襄陽有六門堰,良田數千頃,堰久決壞,公私廢業
世祖遣秀之修復,雍部由是大豐
改領廣平太守
二十五年,除督樑、南北秦三州諸軍事、寧遠將軍、西戎校尉、樑、南秦二州刺史
時漢川饑儉,境內騷然,秀之善於爲政,躬自儉約
先是,漢川悉以絹爲貨,秀之限令用錢,百姓至今受其利
二十七年,大舉北伐,遣輔國將軍楊文德、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弘宗受秀之節度,震盪汧、隴
秀之遣建武將軍錫千秋二千人向子午谷南口,府司馬竺宗之三千人向駱谷南口,威遠將軍樑尋千人向斜谷南口
氐賊楊高爲寇,秀之討之,斬高兄弟
元兇弒逆,秀之聞問,即日起兵,求率衆赴襄陽,司空南譙王義宣不許
事寧,遷使持節、督益寧二州諸軍事、寧朔將軍、益州刺史
折留俸祿二百八十萬,付梁州鎮庫,此外蕭然
樑、益二州土境豐富,前後刺史,莫不營聚蓄,多者致萬金
所攜賓僚,並京邑貧士,出爲郡縣,皆以苟得自資
秀之爲治整肅,以身率下,遠近安悅焉
南譙王義宣據荊州爲逆,遣參軍王曜徵兵於秀之,秀之即日斬曜戒嚴
遣中兵參軍韋山鬆萬人襲江陵,出峽
竺超民遣將席天生逆之,山鬆一戰,即梟其首
進至江陵,爲魯爽所敗,山鬆見殺
其年,進號徵虜將軍,改督爲監,持節、刺史如故,以起義功,封康樂縣侯,食邑六百戶
明年,遷監郢州諸軍事、郢州刺史,將軍如故
未就
大明元年,徵爲右衛將軍
明年,遷丹陽尹
先是,秀之從叔穆之爲丹陽,與子弟於廳事上飲宴,秀之亦與焉
廳事柱有一穿,穆之謂子弟及秀之曰“汝等試以慄遙擲此柱,若能入穿,後必得此郡”穆之諸子並不能中,唯秀之獨入焉
時賒市百姓物,不還錢,市道嗟怨,秀之以爲非宜,陳之甚切,雖納其言,竟不從用
廣陵王誕爲逆,秀之入守東城
其年,遷尚書右僕射
四年,改定製令,疑民殺長史科,議者謂值赦宜加徙送,秀之以爲“律文雖不顯民殺官長之旨,若值赦但止徙送,便與悠悠殺人曾無一異
民敬官長,比之父母,行害之身,雖遇赦,謂宜長付尚方,窮其天命,家口令補兵”從之
明年,領太子右衛率
五年,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反,爲土人所誅,遣秀之以本官慰勞,分別善惡
事畢還都,出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雍、樑、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安北將軍、寧蠻校尉、雍州刺史
上車駕幸新亭,視秀之發引,將徵爲左僕射,事未行,八年卒,時年六十八
上甚痛惜之,詔曰“秀之識局明遠,才應通暢,誠著蕃朝,績宣累嶽
往歲逆臣交構,首義萬里,及職司端尹,贊戎兩宮,嘉謀徵譽,實彰朝野
漢南法繁民嗛,屬佇良牧,故暫輟心膂,外弘風規,出未逾期,德庇西服
詳考古烈,旅觀終始,淳心忠概,無以尚茲
方式亮皇猷,入衛根本,奄至薨逝,震慟於朕心
生榮之典,未窮寵數,哀終之禮,宜盡崇飾
兼履謙守約,封社弗廣,興言悼往,益增痛恨
可贈侍中、司空,持節、都督、刺史、校尉如故,並增封邑爲千戶
諡爲忠成公”秀之野率無風采,而心力堅正
上以其蒞官清潔,家無餘財,賜錢二十萬,布三百匹
子景遠嗣,官至前軍將軍
景遠卒,子俊,齊受禪,國除
秀之弟粹之,晉陵太守
顧琛,字弘瑋,吳郡吳人也
曾祖和,晉司空
祖履之,父惔,併爲司徒左西掾
琛謹確不尚浮華,起家州從事,駙馬都尉,奉朝請
少帝景平中,太皇太后崩,除大匠丞
彭城王義康右軍驃騎參軍,晉陵令,司徒參軍,尚書庫部郎,本邑中正
元嘉七年,太祖遣到彥之經略河南,大敗,悉委棄兵甲,武庫爲之空虛
後太祖宴會,有荒外歸化人在坐,上問琛“庫中仗猶有幾許”琛詭答“有十萬人仗”舊武庫仗祕不言多少,上既發問,追悔失言,及琛詭對,上甚喜
尚書寺門有制,八座以下門生隨入者各有差,不得雜以人士
琛以宗人顧碩頭寄尚書張茂度門名,而與碩頭同席坐
明年,坐遣出,免中正
凡尚書官,大罪則免,小罪則遣出
遣出者,百日無代人,聽還本職
琛仍爲彭城王義康所請,補司徒錄事參軍,山陰令,復爲司徒錄事,遷少府
十五年,出爲義興太守
初,義康請琛入府,欲委以腹心,琛不能承事劉湛,故尋見斥外
十九年,徙東陽太守,欲使琛防守大將軍彭城王義康,固辭忤旨,廢黜還家積年
二十七年,索虜南至瓜步,權假琛建威將軍
尋除東海王禕冠軍司馬,行會稽郡事
隨王誕代禕,復爲誕安東司馬
元兇弒立,分會稽五郡置會州,以誕爲刺史,即以琛爲會稽太守,加五品將軍,置將佐
誕起義,加冠軍將軍
事平,遷吳興太守
孝建元年,徵爲五兵尚書
未拜,復爲寧朔將軍、吳郡太守
以起義功,封永新縣五等侯
大明元年,吳縣令張闓坐居母喪無禮,下廷尉
錢唐令沈文秀判劾違謬,應坐被彈
琛宣言於衆“闓被劾之始,屢相申明”又云“當啓文秀留縣”世祖聞之大怒,謂琛賣惡歸上,免官
琛母老,仍停家
琛及前西陽太守張牧,並司空竟陵王誕故佐,誕待琛等素厚
三年,誕據廣陵反,遣客陸延稔齎書板琛爲徵南將軍,牧爲安東將軍,琛子前尚書郎寶素爲諮議參軍,寶素弟前司空參軍寶先爲從事中郎,牧兄前吳郡丞濟爲冠軍將軍,從弟前司空主簿晏爲諮議參軍
時世祖以琛素結事誕,或有異志,遣使就吳郡太守王曇生誅琛父子
會延稔先至,琛等即執斬之,遣二子送延稔首啓世祖曰“劉誕猖狂,遂構釁逆,凡在含齒,莫不駭惋,臣等預荷國恩,特百常憤
忽以今月二十四日中獲賊誕疏,欲見邀誘
臣即共執錄僞使,並得誕與撫軍長史沈懷文、揚州別駕孔道存、撫軍中兵參軍孔璪、前司兵參軍孔桓之、前司空主簿張晏書,具列本郡太守王曇生
臣即日便應星馳歸骨輦轂,臣母年老,身在侍養,輒遣息寶素、寶先束骸詣闕”世祖所遣誅琛使其日亦至,僅而獲免
上嘉之,召琛出,以爲西陽王子尚撫軍司馬,牧爲撫軍中兵參軍
琛母孔氏,時年百餘歲
晉安帝隆安初,琅邪王廞於吳中爲亂,以女爲貞烈將軍,悉以女人爲官屬,以孔氏爲司馬
及孫恩亂後,東土饑荒,人相食,孔氏散家糧以賑邑里,得活者甚衆,生子皆以孔爲名焉
琛仍爲吳興太守
明年,坐郡民多翦錢及盜鑄,免官
六年,起爲大司農,都官尚書,新安王子鸞北中郎司馬、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隨府轉撫軍司馬,太守如故
前廢帝即位,復爲吳郡太守
太宗泰始初,與四方同反,兵敗,奉母奔會稽
臺軍既至,歸降
寶素與琛相失,自殺
琛尋丁母憂,服闋,起爲員外常侍、中散大夫
後廢帝元徽三年,卒,時年八十六
寶先大明中爲尚書水部郎
先是,琛爲左丞荀萬秋所劾,及寶先爲郎,萬秋猶在職,自陳不拜
世祖詔曰“敕違糾慢,憲司之職,若理有不公,自當更有釐正
而自頃刻無輕重,輒致私絕
此風難長,主者嚴爲其科
寶先蓋依附世準,不足問”
先是,宋世江東貴達者,會稽孔季恭,季恭子靈符,吳興丘淵之及琛,吳音不變
淵之字思玄,吳興烏程人也
太祖從高祖北伐,留彭城,爲冠軍將軍、徐州刺史,淵之爲長史
太祖即位,以舊恩歷顯官,侍中,都官尚書,吳郡太守
卒於太常,追贈光祿大夫
顧覬之,字偉仁,吳郡吳人也
高祖謙,字公讓,晉平原內史陸機姊夫
祖崇,大司農
父黃老,司徒左西掾
覬之初爲郡主簿
謝晦爲荊州,以爲南蠻功曹,仍爲晦衛軍參軍
晦愛其雅素,深相知待
王弘闢爲揚州主簿,仍爲弘衛軍參軍,鹽官令,衡陽王義季右軍主簿,尚書都官郎,護軍司馬
時大將軍彭城王義康秉權,殷、劉之隙已著,覬之不欲與殷景仁久接事,乃辭腳疾自免歸
在家每夜常於牀上行腳,家人竊異之,而莫曉其意
後義康徙廢,朝廷多以異同受禍
復爲東遷、山陰令
山陰民戶三萬,海內劇邑,前後官長,晝夜不得休,事猶不舉
覬之理繁以約,縣用無事,晝日垂簾,門階閒寂
自宋世爲山陰,務簡而績修,莫能尚也
還爲揚州治中從事史,廣陵王誕、廬陵王紹北中郎左司馬,揚州別駕從事史,尚書吏部郎
嘗於太祖坐論江左人物,言及顧榮,袁淑謂覬之曰“卿南人怯懦,豈辦作賊”覬之正色曰“卿乃復以忠義笑人”淑有愧色
元兇弒立,朝士無不移任,唯覬之不徙官
世祖即位,遷御史中丞
孝建元年,出爲義陽王昶東中郎長史、寧朔將軍、行會稽郡事
尋徵爲右衛將軍,領本邑中正
明年,出爲湘州刺史,善於蒞民,治甚有績
大明元年,徵守度支尚書,領本州中正
二年,轉吏部尚書
四年,致仕,不許
時沛郡相縣唐賜往比村朱起母彭家飲酒還,因得病,吐蠱蟲十餘枚
臨死語妻張,死後刳腹出病
後張手自破視,五藏悉糜碎
郡縣以張忍行刳剖,賜子副又不禁駐,事起赦前,法不能決
律傷死人,四歲刑
妻傷夫,五歲刑
子不孝父母,棄市,並非科例
三公郎劉勰議“賜妻痛往遵言,兒識謝及理,考事原心,非存忍害,謂宜哀矜”覬之議曰“法移路屍,猶爲不道,況在妻子,而忍行凡人所不行
不宜曲通小情,當以大理爲斷,謂副爲不孝,張同不道”詔如覬之議
加左軍將軍,出爲吳郡太守
八年,復爲吏部尚書,加給事中,未拜,欲以爲會稽,不果
還爲吳郡太守
倖臣戴法興權傾人主,而覬之未嘗降意
左光祿大夫蔡興宗與覬之善,嫌其風節過峻
覬之曰“辛毗有云:孫、劉不過使吾不爲三公耳”及世祖晏駕,法興遂以覬之爲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
太宗泰始初,四方同反,覬之家尋陽,尋陽王子房加以位號,覬之不受,曰“禮年六十不服戎,以其筋力衰謝,非覆軍旅之日,況年將八十,殘生無幾,守盡家門,不敢聞命”孔覬等不能奪
時普天叛逆,莫或自免,唯覬之心跡清全,獨無所與
太宗甚嘉之,東土既平,以爲左將軍、吳郡太守,加散騎常侍
泰始二年,復爲湘州刺史,常侍、將軍如故
三年卒,時年七十六
追贈鎮軍將軍,常侍、刺史如故
諡曰簡子
覬之家門雍睦,爲州鄉所重
五子:約、緝、綽、縝、緄
綽私財甚豐,鄉里士庶多負其責,覬之每禁之,不能止
及後爲吳郡,誘綽曰“我常不許汝出責,定思貧薄亦不可居
民間與汝交關有幾許不盡,及我在郡,爲汝督之
將來豈可得
凡諸券書皆何在”綽大喜,悉出諸文券一大廚與覬之,覬之悉焚燒,宣語遠近“負三郎責,皆不須還,凡券書悉燒之矣”綽懊嘆彌日
覬之常謂秉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應恭己守道,信天任運,而暗者不達,妄求僥倖,徒虧雅道,無關得喪
乃以其意命弟子願著《定命論》,其辭曰:
仲尼雲“道之將行,命也
道之將廢,命也”丘明又稱“天之所支不可壞,天之所壞不可支”卜商亦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孟軻則以不遇魯侯爲辭
斯則運命奇偶,生數離合,有自來矣
馬遷、劉向、揚雄、班固之徒,著書立言,鹹以爲首,世之論者,多有不同
嘗試申之曰:
夫生之資氣,清濁異原
命之稟數,盈虛乖致
是以心貌詭貿,性運舛殊,故有邪正昏明之差,修夭榮枯之序,皆理定於萬古之前,事徵於千代之外,衝神寂鑑,一以貫之
至乃卜相末技,巫史賤術,猶能豫題興亡,逆表成敗
禍福指期,識照不能徙
吉凶素著,威衛不能防
若夏氓宅生於帝宮,豈蠲殘傷之祟
漢臣衍貨於天府,寧免喂斃之魂
且又善惡之理雖詳,而禍福之驗常昧
逆順之體誠分,而吉凶之效常隱
智絡天地,猶罹沈牖之災
明照日月,必嬰深匡之難
增信積德,離患於長饑
席義枕仁,徼禍於促算
何則
理運苟其必至,聖明其猶病諸
況乃蕞跡流惑之徒,投心顓蒙之域,而欲役慮以揣利害,策情以算窮通,其爲重傷,豈不惑甚
是以通人君子,閒泰其神,衝緩其度,不矯俗以延聲,不依世以期榮
審乎無假,自求多福,榮辱修夭,夫何爲哉
問曰:夫《書》稱惠迪貽吉,《易》載履信逢祐,前哲餘議,亦以將迎有會,淪塞無兆,宣攝有方,夭閼無命
善遊銷魂於深樑,工騎燼生於曠野,明珠招駭於暗至,蟠木取悅於先容
是以罕、樂以陽施長世
景、惠以陰德遐紀
彭、竇以繕衛延命
盈、忌以荒湎促齡
陳、張稱臺鼎之崇
嚴、辛衍宰司之盛
若乃遊惡蹈兇,處逆踐禍,宣昭史策,易以研正
至如神仙所序,天竺所書,事雖難徵,理未易詰,留滯傾光,思聞通裁
對曰:子可謂扶繩而辨,循刻而議
若乃宣攝有方,豈非吉運所屬
將迎有會,實亦兇數自挻
若夫陽施陰德,長世遐年,揆厥所原,孰往非命
研復來旨,仇校往說,起予惟商,未識所異
資生稟運,參差萬殊,逆順吉凶,理數不一
原夫餐椒非養生之術,咀劍豈衛性之經
命之所延,人肉其骨,而含嚼膏粱,時或嬰患
深澗乖徼寵之津,空谷絕探榮之轍,運之所集,物稊其枯,而俯仰竿牘,終然離沮
爾乃趶、跖橫行
曾、原窘步
湯、周延世,詡、邑絕緒
吉凶徵應,糾纆若茲
畢萬保軀,宓賤喪領,樑野之言,豈不或妄
谷南、魯北,甘此促生
彭翁、竇叟,將以何術
晉平、趙敬,淫放已該
漢主、魏相,奚獨傷夭
同異若斯,是非孰正
至如雷濱凝分,挫志遠圖
棘津陰拱,振功高世
樊生衝矯,鐫旌善之文,華子高抗,銘懲非之策,皆士衡所云“同川而異歸”者也
殊塗均致,實繁有徵
即理易推,在言可略
昔兩都全盛,六合殷昌,霧集貴寵之閭,雲動權豪之術,鈞貿貽談,豈唯陳、張而已
觀夫二子,才未越衆,而此以藉榮揮價,彼獨擯景淪聲,通否之運,斷可知矣
嚴、辛不安時任命,而委罪亮直,亦地脈之徒歟
若神仙所序,顯明修習,齊強燕平,厥驗未著,李覃董芬,其效安在
喬、鬆之侶,雲飛天居,夷、列之徒,風行水息,良由理數懸挺,實乃鍾茲景命
天竺遺文,星華方策,因造前定,果報指期,貧豪莫差,修夭無爽,有允瑣辭,無愆鄙說,統而言之,孰往非命
冥期前定,各從所歸,善惡無所矯其趨,愚智焉能殊其理
若乃得議其工,失嗤其拙,操之則慄,舍之則悲,斯固染情於近累,豈不貽誚於通識
問曰:清論光心,英辯溢目,求諸鄙懷,良有未盡
若動止皆運,險易自天,理定前期,靡非暗至
玉門犁丘,睿識弗免
豈非聖愚齊致,仁虐同功
昏明之用,將何施而可
對曰:夫聖人懷虛以涵育,凝明以洞照
惟虛也,故無往而不通
惟明也,故無來而不燭
涸海流金,弗染溫涼之岨
嚴兵猛兕,無累爪刃之災
忘生而生愈全,遺神而神彌暢
若玉門犁丘,蓋同跡於人,故同人有患,然而均心於天,亦均天無害
大賢則體備形器,慮盡藏假,靜默以居否,深拱以違礥,皆數在清全,故鍾茲妙識
是以稟仲尼之道,不在奔車之上
資伯夷之運,不處覆舟之下
若乃越難趨險,逡巡弗獲,履危踐機,黽勉從事,愚之所司,聖亦何爲
及中下之流,馳心妄動,是非舛幹,倚伏移貿,故北宮意逆而功順,東門心晦而跡明
宣應遺筮而逢吉,張鬆協數而遘禍
且智防有紀,患累無方
爾乃猘狗逐而華子奔,腐鼠遺而虞氏滅
匣猿逸而林木殘,櫝珠亡而池水竭
凡厥條流,曲難詳備,搖形役思,其效安徵
豈若澡雪靈府,洗練神宅,據道爲心,依德爲慮,使跡窮則義斯暢,身泰則理兼通,豈不美哉
何必遺此而取彼
問曰:夫建極開化,樹聲貽則,典防之興,由來尚矣
必乃幽符懸兆,冥數指期,善惡前徵,是非素定,名教之道,不亦幾乎息哉
對曰:天生蒸民,樹之物則,教義所稟,豈非冥數
何則
形氣之具,必有待而存
顓蒙之倫,豈無因而立
必假纖紈以安生,藉樑豢以延祀,資信禮以繕性,秉廉義以劾情
聖人聰明深懿,履道測化,通體天地,同情日月,仰觀俯察,撫運裁風
於是乎昭日星之紀,正霜雨之度,張雲霞之明,衍風露之渥,浮舟翼滯,騰駕振幽
又乃甄理三才,辨綜五德,弘鋪七體之端,宣昭八經之緒
是以時雍在運,羣方自通,抱德煬和,全真保性
故信食相資,代爲脣齒
富教相假,遞成輔車
今弛棄纖紈,損絕樑豢,必雲徼生委命,豈不已曉其迷
至乎湮斥廉義,屏黜信禮,責以祈存推數,遂乃未辨其惑
連類若斯,乖妄滋甚
然則教義之道,生運所資,寵辱榮枯,常由此作
斯固命中之一物,非所以爲難也
問曰:循復前旨,既以理命縣兆,生數冥期
研覆後文,又云依杖名教,帥循訓範
若藉數任天,則放情蕩思
拘訓馴範,則防慮檢喪
函矢殊用,矛戈異適,雙美之談,豈能兩遂
對曰:夫性運乖舛,心貌詭殊,請布末懷,略言其要
若乃吉命所鍾,縱情蹈道,訓性而順,因心則靈
兇數所挻,率由踐逆,聞言不信,長惡無悛
此愚智不移,聲訓所遺者也
其有見善如不及,從諫如順流,是則命待教全,運須化立
譬以良醫之室,病者所存,至如澄神清魂,平心實氣,無妄之痾,勿藥有喜,所謂縱情蹈道,無假隱括
若膏肓之疾,長桑不治,體府之病,陽慶弗理,此則率由踐逆,自絕調御
至乃趙儲之命宜永,須扁鵲而後全,齊後之數必延,待文摯而後濟
亦猶運鍾循獎,彝範所興,善惡無主,唯運所集而異
膏粱方丈,沈疾弗顧
瑤碧盈尺,阽危弗存
夫靜躁之容,造次必於是
曲直之性,顛沛不可移
是以夷、惠均聖而異方
遵、竦齊通而殊事
雖復鉗桎羿、帟,思服巢、許之情
捶勒曾、史,言膺趶、跖之慮
不然之事,斷可知也
必幽符鑽仰,冥數修習,雖存陵惰,其可得乎
故運屬波流,勢無防慮,命徼山立,理無放情
用殊函矢,雙美奚躓
談異矛戈,兩濟何傷
問曰:夫君臣恩深,師資義固,所以沾榮塗施,提飾荷聲
故刳心流腸,捐生以亢節
火妻灰子,霾名以償義
若幽期天兆,則明揚可遺
冥數自賓,則感效宜絕
豈其然乎
對曰:論之所明,原本以爲理,難之所疑,即末以爲用
蓋陰閉之巧不傳,萌漸之調長絕
故知妄言賞理,古人所難
吾所謂命,固以綿絡古今,彌貫終始,爰及君臣父子,師友夫妻,皆天數冥合,神運玄至
逮乎睽愛離會,既命之所甄,昏爽順戾,亦運之所漸
爾乃鬆柳異質,薺荼殊性,故疾風知勁草,嚴霜識貞木,何異忠孝之質,資行夙昭
至於刻志酧生,題誠復施,殉節投命,馴義忘己
亦由石雖可毀,堅不可銷,丹雖可磨,赤不可滅
因斯而言,君臣師資,既幽期自賓,心力感效,亦冥數天兆
夫獨何怪哉
願字子恭,父淵之,散騎侍郎
願好學,有文辭於世
大明中,舉秀才,對策稱旨,擢爲著作佐郎,太子舍人
早卒
史臣曰:孝建啓基,西楚放命,難連淮、濟,勢盛江服
朱修之著節漢南,劉秀之推鋒萬里,並誠載艱一,忠惟帝念
而逾峴之鋒,戰有獨克,出硤之師,舟無只反
雖霜霰並時,而計功則異也
及定終之命,等數相懸,蓋由義結蕃朝,故恩有厚薄
雖故舊不遺,聞之前訓,隆名爽實,亦無取焉
周朗,字義利,汝南安城人也
祖文,黃門侍郎
父淳,宋初貴達,官至侍中,太常
兄嶠,尚高祖第四女宣城德公主
二女適建平王宏、廬江王禕
以貴戚顯官,元嘉末,爲吳興太守
賊劭弒立,隨王誕舉義於會稽,劭加嶠冠軍將軍,誕檄又至
嶠素懼怯,回惑不知所從,爲府司馬丘珍孫所殺
朝廷明其本心,國婚如故
朗少而愛奇,雅有風氣,與嶠志趨不同,嶠甚疾之
初爲南平王鑠冠軍行參軍,太子舍人,司徒主簿,坐請急不待對,除名
又爲江夏王義恭太尉參軍
元嘉二十七年春,朝議當遣義恭出鎮彭城,爲北討大統
朗聞之解職
及義恭出鎮,府主簿羊希從行,與朗書戲之,勸令獻奇進策
朗報書曰:
羊生足下:豈當適使人進哉,何卿才之更茂也
宅生結意,可復佳耳,屬華比彩,何更工邪
視己反覆,慰亦無已
觀諸紙上,方審卿復逢知己
動以何術,而能每降恩明,豈不爲足下欣邪,然更憂不知卿死所處耳
夫匈奴之不誅有日,皇居之亡辱舊矣
天下孰不憤心悲腸,以忿胡人之患,靡衣偷食,以望國家之師
自智士鉗口,雄人蓄氣,不得議圖邊之事者,良淹歲紀
今天子以炎、軒之德,冢輔以姬、呂之賢,故赫然發怒,將以匈奴釁旗,惻然動仁,欲使餘氓被惠
及取士之令朝發,宰士暮登英豪
調兵之詔夕行,主公旦升雄俊
延賢人者,固非一日,況復加此焉
夫天下之士,砥行磨名,欲不辱其志氣
選奇蓄異,將進善於所天
非但有建國之謀不及,安民之論不與,至反以孝潔生議於鄉曲,忠烈起謗於君寀
身不絓王臣之籙,名不廁通人之班
顛倒國門,湮銷丘裏者,自數十年以往,豈一人哉
若吾身無他伎,而出值明君,變官望主,歲增恩價,竟不能柔心飾帶,取重左右
校於向士,則榮已多
料於今職,則笑亦廣
而足下方復廣吾以馳志之時,求予以安邊之術,何足下不知言也
若以賢未登,則今之登賢如此
以才應進,則吾之非才若是
豈可欲以殞海之鬐,望鼓鰓於豎鱗之肆
墜風之羽,覬振翮於軒毳之間
其不能俱陪淥水,並負青天,可無待於明見
若乃闕奇謀深智之術,無悅主狎俗之能,亦不可復稍爲卿說
但觀以上國再毀之臣,望府一逐之吏,當復是天下才否,此皆足下所親知
吾雖疲冗,亦嘗聽君子之餘論,豈敢忘之
凡士之置身有三耳:一則雲戶岫寢,欒危桂榮,秣芝浮霜,翦鬆沈雪,憐肌蓄髓,寶氣愛魂,非但土石侯卿,腐鴆樑錦,實乃佇意天后,睨目羽人
次則刳心掃智,剖命驅生,橫議於雲臺之下,切辭於宣室之上,衍王德而批民患,進貞白而鴆奸猾,委玉入而齊聲禮,揭金出而烹勍寇,使車軌一風,甸道共德,令功日濟而己無跡,道日富而君難名,致諸侯斂手,天子改觀
其末則饜臺而出,望旃而入,結冤兩宮之下,鼓袖六王之間,俯眉脅肩,言天下之道德,瞋目扼腕,陳從橫於四海,理有泰則止而進,調覺迕則反而還,閒居違官,交造頓罷,捐慕遺憂,夷毀銷譽,呼吸以補其氣,繕嚼以輔其生
凡此三者,皆志士仁人之所行,非吾之所能也
若吾幸病不及死,役不至身,蓬藜既滿,方杜長者之轍
谷稼是諮,自絕世豪之顧
塵生牀帷,苔積階月,又檐中山木,時華月深,池上海草,歲榮日蔓
且室間軒左,幸有陳書十篋,席隅奧右,頗得宿酒數壺
按弦拭徽,讎方校石,時復陳局露初,奠爵星晚,歡然不覺是羲、軒後也
近春田三頃,秋園五畦,若此無災,山裝可具
候振飲之罷,俟封勒之畢,當敬觀邠、酆,蕭尋伊、鄗,傍眺燕、隴,邪履遼、衛,覛我周之軫跡,吊他賢之憂天
當其少涉,未休此欲,但理實詭固,物好交加,或徵勢而笑其言,或觀謀而害其意
夫楊朱以此,猶見嗤於樑人,況才減楊子之器,物甚魏君之意者哉
若如漢宗之言李廣,此固許天下之有才,又知天下之時非也
豈若黨巷閭里之間,忌見貞士之遭遇,便謂是臧獲庸人之徒耳
士固願呈心於其主,露奇於所歸
卿相,末事也
若廣者,何用侯爲
至乃復有致謁於爲亂之日,被訕於害正之徒,心奇而無由露,事直而變爲枉,豈不痛哉
豈不痛哉
若足下可謂冠負日月,籍踐淵海,心支身首,無不通照
今復出入燕、河,交關姬、衛,整笏振豪,已議於帷筵之上,提鞭鳴劍,復呵於軍場之間,身超每深恩之所集,心動必明主之所亮
可不直議正身,輔人君之過誤
明目張膽,謀軍家之得失,操志勇之將,薦俊正之士,此乃足下之所以報也
不爾,便擐甲修戈,徘徊左右,衛君王之身,當馬首之鏑,關必固之壘,交死進之戰,使身分而主豫,寇滅而兵全,此亦報之次也
如是,則系匈奴於北闕無日矣
亡但默默,窺寵而坐
謂子有心,敢書薄意
朗之辭意倜儻,類皆如此
復起爲通直郎
世祖即位,除建平王宏中軍錄事參軍
時普責百官讜言,朗上書曰:
昔仲尼有言“治天下若寘諸掌”豈徒言哉
方策之政,息舉在人,蓋當世之君不爲之耳
況乃運鍾澆暮,世膺亂餘,重以宮廟遭不更之酷,江服被未有之痛,千里連死,萬井共泣
而秦、漢餘敝,尚行於今,魏、晉遺謬,猶布於民,是而望國安於今,化崇於古,卻行及前之言,積薪待然之譬,臣不知所以方
然陛下既基之以孝,又申之以仁,民所疾苦,敢不略薦
凡治者何哉
爲教而已
今教衰已久,民不知則,又隨以刑逐之,豈爲政之道歟
欲爲教者,宜二十五家選一長,百家置一師,男子十三至十七,皆令學經
十八至二十,盡使修武
訓以書記圖律,忠孝仁義之禮,廉讓勤恭之則
授以兵經戰略,軍部舟騎之容,挽強擊刺之法
官長皆月至學所,以課其能
習經者五年有立,則言之司徒
用武者三年善藝,亦升之司馬
若七年而經不明,五年而勇不達,則更求其言政置謀,跡其心術行履,復不足取者,雖公卿子孫,長歸農畝,終身不得爲吏
其國學則宜詳考佔數,部定子史,令書不煩行,習無糜力
凡學,雖凶荒不宜廢也
農桑者,實民之命,爲國之本,有一不足,則禮節不興
若重之,宜罷金錢,以谷帛爲賞罰
然愚民不達其權,議者好增其異
凡自淮以北,萬匹爲市
從江以南,千斛爲貨,亦不患其難也
今且聽市至千錢以還者用錢,餘皆用絹布及米,其不中度者坐之
如此,則墾田自廣,民資必繁,盜鑄者罷,人死必息
又田非疁水,皆播麥菽,地堪滋養,悉藝紵麻,蔭巷緣藩,必樹桑柘,列庭接宇,唯植竹慄
若此令既行,而善其事者,庶民則敘之以爵,有司亦從而加賞
若田在草間,木物不植,則撻之而伐其餘樹,在所以次坐之
又取稅之法,宜計人爲輸,不應以貲
云何使富者不盡,貧者不蠲
乃令桑長一尺,圍以爲價,田進一畝,度以爲錢,屋不得瓦,皆責貲實
民以此,樹不敢種,土畏妄墾,棟焚榱露,不敢加泥
豈有剝善害民,禁衣惡食,若此苦者
方今若重斯農,則宜務削茲法
凡爲國,不患威之不立,患恩之不下
不患土之不廣,患民之不育
自華、夷爭殺,戎、夏競威,破國則積屍竟邑,屠將則覆軍滿野,海內遺生,蓋不餘半
重以急政嚴刑,天災歲疫,貧者但供吏,死者弗望霾,鰥居有不願娶,生子每不敢舉
又戍淹徭久,妻老嗣絕,及淫奔所孕,皆復不收
是殺人之日有數途,生人之歲無一理,不知復百年間,將盡以草木爲世邪
此最是驚心悲魂慟哭太息者
法雖有禁殺子之科,設蚤娶之令,然觸刑罪,忍悼痛而爲之,豈不有酷甚處邪
今宜家寬其役,戶減其稅
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
特雉可以娉妻妾,大布可以事舅姑,若待足而行,則有司加糾
凡宮中女隸,必擇不復字者
庶家內役,皆令各有所配
要使天下不得有終獨之生,無子之老
所謂十年存育,十年教訓,如此,則二十年間,長戶勝兵,必數倍矣
又亡者亂郊,饉人盈甸,皆是不爲其存計,而任之遷流,故饑寒一至,慈母不能保其子,欲其不爲寇盜,豈可得邪
既御之使然,復止之以殺,彼於有司,何酷至是
且草樹既死,皮葉皆枯,是其粱肉盡矣
冰霜已厚,苫蓋難資,是其衣裘敗矣
比至陽春,生其餘幾
今自江以南,在所皆穰,有食之處,須官興役,宜募遠近能食五十口一年者,賞爵一級
不過千家,故近食十萬口矣
使其受食者,悉令就佃淮南,多其長帥,給其糧種
凡公私遊手,歲發佐農,令堤湖盡修,原陸並起
仍量家立社,計地設閭,檢其出入,督其遊惰
須待大熟,可移之復舊
淮以北悉使南過江,東旅客盡令西歸
故毒之在體,必割其緩處,函、渭靈區,闃爲荒窟,伊、洛神基,蔚成茂草,豈可不懷歟
歷下、泗間,何足獨戀
議者必以爲胡衰不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於胡矣
若謂民之既徙,狄必就之,若其來從,我之願也
胡若能來,必非其種,不過山東雜漢,則是國家由來所欲覆育
既華得坐實,戎空自遠,其爲來,利固善也
今空守孤城,徒費財役,亦行見淮北必非境服有矣,不亦重辱喪哉
使虜但發輕騎三千,更互出入,春來犯麥,秋至侵禾,水陸漕輸,居然復絕
於賊不勞,而邊已困,不至二年,卒散民盡,可趶足而待也
設使胡滅,則中州必有興者,決不能有奉土地、率民人以歸國家矣
誠如此,則徐、齊終逼,亦不可守
且夫戰守之法,當恃人之不敢攻
頃年兵之所以敗,皆反此也
今人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車弱卒,與肥馬悍胡相逐,其不能濟,固宜矣
漢之中年能事胡者,以馬多也
胡之後服漢者,亦以馬少也
既兵不可去,車騎應蓄
今宜募天下使養馬一匹者,蠲一人役
三匹者,除一人爲吏
自此以進,階賞有差,邊亭徼驛,一無發動
又將者,將求其死也
自能執干戈,幸而不亡,筋力盡於戎役,其於望上者,固已深矣
重有澄風掃霧之勤,驅波滌塵之力,此所自矜,尤復爲甚
近所功賞,人知其濃,然似頗謬虛實,怨怒實衆
垂臂而反脣者,往往爲部,耦語而呼望者,處處成羣
凡武人意氣,特易崩沮,設一旦有變,則向之怨者皆爲敵也
今宜國財與之共竭,府粟與之同罄,去者應遣,濃加寵爵,發所在祿之,將秩未充,餘費宜闕,他事負輦,長不應與,唯可教以搜狩之禮,習以鉦鼓之節
若假勇以進,務黜其身
老至而罷,賞延於嗣
又緣淮城壘,皆宜興復,使烽鼓相達,兵食相連
若邊民請師,皆宜莫許
遠夷貢至,止於報答,語以國家之未暇,示以何事而非君
須內教既立,徐料寇形,辦騎卒四十萬,而國中不擾,取谷支二十歲,而遠邑不驚,然後越淮窮河,跨隴出漠,亦何適而不可
又教之不敦,一至於是
今士大夫以下,父母在而兄弟異計,十家而七矣
庶人父子殊產,亦八家而五矣
凡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饑寒不相恤,又嫉謗讒害,其間不可稱數
宜明其禁,以革其風,先有善於家者,即務其賞
自今不改,則沒其財
又三年之喪,天下之達喪,以其哀並衷出,故制同外興
日久均痛,故愈遲齊典
漢氏節其臣則可矣,薄其子則亂也
云何使衰苴之容盡,鳴號之音息
夫佩玉啓旒,深情弗忍,冕珠視朝,不亦甚乎
凡法有變於古而刻於情,則莫能順焉
至乎敗於禮而安於身,必遽而奉之,何乃厚於惡,薄於善歟
今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謬
且朝享臨御,當近自身始,妃主典制,宜漸加矯正
凡舉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給
或帝有集皁之陋,後有帛布之鄙,亦無取焉
且一體炫金,不及百兩,一歲美衣,不過數襲,而必收寶連櫝,集服累笥,目豈常視,身未時親,是爲櫝帶寶,笥著衣,空散國家之財,徒奔天下之貨
而主以此惰禮,妃以此傲家,是何糜蠹之劇,惑鄙之甚
逮至婢豎,皆無定科,一婢之身,重婢以使,一豎之家,列豎以役
瓦金皮繡,漿酒藿肉者,故不可稱紀
至有列軿以遊遨,飾兵以驅叱,不亦重甚哉
若禁行賜薄,不容致此
且細作始並,以爲儉節,而市造華怪,即傳於民
如此,則遷也,非罷也
凡天下得治者以實,而治天下者常虛,民之耳目,既不可誑,治之盈耗,立亦隨之
故凡厥庶民,制度日侈,商販之室,飾等王侯,傭賣之身,制均妃後
凡一袖之大,足斷爲兩,一裾之長,可分爲二
見車馬不辨貴賤,視冠服不知尊卑
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
宮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學
侈麗之原,實先宮閫
又妃主所賜,不限高卑,自今以去,宜爲節目
金魄翟玉,錦繡縠羅,奇色異章,小民既不得服,在上亦不得賜
若工人復造奇伎淫器,則皆焚之,而重其罪
又置官者,將以燮天平氣,贊地成功,防奸御難,治煩理劇,使官稱事立,人稱官置,無空樹散位,繁進冗人
今高卑貿實,大小反稱,名之不定,是謂官邪
而世廢姬公之制,俗傳秦人之法,惡明君之典,好暗主之事,其憎聖愛愚,何其甚矣
今則宜先省事,從而並官,置位以周典爲式,變名以適時爲用,秦、漢末制,何足取也
當使德厚者位尊,位尊者祿重
能薄者官賤,官賤者秩輕
纓冕紱佩,稱官以服
車騎容衛,當職以施
又寄土州郡,宜通廢罷,舊地民戶,應更置立
豈吳邦而有徐邑,揚境而宅兗民,上淆辰紀,下亂畿甸
其地如朱方者,不宜置州,土如江都者,應更建邑
又民少者易理,君近者易歸,凡吏皆宜每詳其能,每厚其秩,爲縣不得複用恩家之貧,爲郡不得複選勢族之老
又王侯識未堪務,不應強仕,須合冠而啓封,能政而議爵
且帝子未官,人誰謂賤
但宜詳置賓友,選擇正人,亦何必列長史、參軍、別駕、從事,然後爲貴哉
又世有先後,業有難易,明帝能令其兒不匹光武之子,馬貴人能使其家不比陰後之族
盛矣哉,此於後世不可忘也
至當輿抑碎首之忿,陛殿延闢戟之威,此亦復不可忘也
內外之政,實不可雜
若妃主爲人請官者,其人宜終身不得爲官
若請罪者,亦終身不得赦罪
凡天下所須者才,而才誠難知也
有深居而言寡,則蘊學而無由知
有卑處而事隔,則懷奇而無由進
或復見忌於親故,或亦遭讒於貴黨,其欲致車右而動御席,語天下而辯治亂,焉可得哉
漫言舉賢,則斯人固未得矣
宜使世之所稱通經達史、辨詞精數、吏能將謀、偏術小道者,使獵纓危膝,博求其用
制內外官與官之遠近及仕之類,令各以所能而造其室,降情以誘之,卑身以安之
然後察其擢脣吻,樹頰胲,動精神,發意氣,語之所至,意之所執,不過數四間,不亦儘可知哉
若忠孝廉清之比,強正惇柔之倫,難以檢格立,不可須臾定
宜使鄉部求其行,守宰察其能,竟皆見之於選貴,呈之於相主,然後處其職宜,定其位用
如此,故應愚鄙盡捐,賢明悉舉矣
又俗好以毀沈人,不知察其所以致毀
以譽進人,不知測其所以致譽
毀徒皆鄙,則宜擢其毀者
譽黨悉庸,則宜退其譽者
如此,則譭譽不妄,善惡分矣
又既謂之才,則不宜以階級限,不應以年齒齊
凡貴者好疑人少,不知其少於人矣
老者亦輕人少,不知其不及少矣
自釋氏流教,其來有源,淵檢精測,固非深矣
舒引容潤,既亦廣矣
然習慧者日替其修,束誡者月繁其過,遂至糜散錦帛,侈飾車從
復假精醫術,託雜卜數,延妹滿室,置酒浹堂,寄夫託妻者不無,殺子乞兒者繼有
而猶倚靈假像,背親傲君,欺費疾老,震損宮邑,是乃外刑之所不容戮,內教之所不悔罪,而橫天地之間,莫不糾察
人不得然,豈其鬼歟
今宜申嚴佛律,裨重國令,其疵惡顯著者,悉皆罷遣,餘則隨其藝行,各爲之條,使禪義經誦,人能其一,食不過蔬,衣不出布
若應更度者,則令先習義行,本其神心,必能草腐人天,竦精以往者,雖侯王家子,亦不宜拘
凡鬼道惑衆,妖巫破俗,觸木而言怪者不可數,寓採而稱神者非可算
其原本是亂男女,合飲食,因之而以祈祝,從之而以報請,是亂不誅,爲害未息
凡一苑始立,一神初興,淫風輒以之而甚
今修堤以北,置園百里,峻山以右,居靈十房,糜財敗俗,其可稱限
又針藥之術,世寡復修,診脈之伎,人鮮能達
民因是益徵於鬼,遂棄於醫,重令耗惑不反,死夭復半
今太醫宜男女習教,在所應遣吏受業
如此,故當愈於媚神之愚,徵正腠理之敝矣
凡無世不有言事,未時不有令下,然而昇平不至,昏危是繼,何哉
蓋設令之本非實也
又病言不出於謀臣,事不便於貴黨,輕者抵訾呵駭,重者死壓窮擯,故西京有方調之誅,東郡有黨錮之戮
陛下若欲申常令,循末典,則羣臣在焉
若欲改舊章,興王道,則微臣存矣
敢昧死以陳,唯陛下察之
書奏,忤旨,自解去職
又除太子中舍人,出爲廬陵內史
郡後荒蕪,頻有野獸,母薛氏欲見獵,朗乃合圍縱火,令母觀之
火逸燒郡廨,朗悉以秩米起屋,償所燒之限,稱疾去官,遂爲州司所糾
還都謝世祖曰“州司舉臣愆失,多有不允
臣在郡,虎三食人,蟲鼠犯稼,以此二事上負陛下”上變色曰“州司不允,或可有之
蟲虎之災,寧關卿小物”朗尋丁母艱,有孝性,每哭必慟,其餘頗不依居喪常節
大明四年,上使有司奏其居喪無禮,請加收治
詔曰“朗悖禮利口,宜令翦戮,微物不足亂典刑,特鎖付邊郡”於是傳送寧州,於道殺之,時年三十六
子仁昭,順帝升明末,爲南海太守
沈懷文,字思明,吳興武康人也
祖寂,晉光祿勳
父宣,新安太守
懷文少好玄理,善爲文章,嘗爲楚昭王二妃詩,見稱於世
初州闢從事,轉西曹,江夏王義恭司空行參軍,隨府轉司徒參軍事,東閣祭酒
丁父憂,新安郡送故豐厚,奉終禮畢,餘悉班之親戚,一無所留
太祖聞而嘉之,賜奴婢六人
服闋,除尚書殿中郎
隱士雷次宗被徵居鐘山,後南還廬嶽,何尚之設祖道,文義之士畢集,爲連句詩,懷文所作尤美,辭高一座
以公事例免,同輩皆失官,懷文乃獨留
隨王誕鎮襄陽,出爲後軍主簿,與諮議參軍謝莊共掌辭令,領義成太守
元嘉二十八年,誕當爲廣州,欲以懷文爲南府記室,先除通直郎,懷文固辭南行,上不悅
弟懷遠納東陽公主養女王鸚鵡爲妾
元兇行巫蠱,鸚鵡預之,事泄,懷文因此失調,爲治書侍御史
元兇弒立,以爲中書侍郎
世祖入討,劭呼之使作符檄,懷文固辭,劭大怒,投筆於地曰“當今艱難,卿欲避事邪”旨色甚切
值殷衝在坐,申救得免
託疾落馬,間行奔新亭
以爲竟陵王誕衛軍記室參軍、新興太守
又爲誕驃騎錄事參軍、淮南太守
時國哀未釋,誕欲起內齋,懷文以爲不可,乃止
尋轉揚州治中從事史
時議省錄尚書,懷文以爲非宜,上議曰“昔天官正紀,六典序職,載師掌均,七府成務,所以翼平辰衡,經贊邦極
故總屬之原,著夫官典,和統之要,昭於國言
夏因虞禮,有深冢司之則
周承殷法,無損掌邦之儀
用乃調佐王均,緝亮帝度
而式憲之軌,弘正漢庭
述章之範,崇明魏室
雖條錄之名,立稱於中代,總釐之實,不愆於自古,比代相沿,歷朝罔貳
及乎爵以事變,級以時改,皆興替之道,無害國章,八統元任,靡或省革
按臺輔之職,三曰禮典,以和邦國,以統百官
四曰政典,以平邦國,以正百官
鄭康成雲冢宰之於庶僚,無所不總也
考於茲義,備於典文,詳古準今,不宜虛廢”不從
遷別駕從事史,江夏王義恭遷,西陽王子尚爲揚州,居職如故
時熒惑守南鬥,上乃廢西州舊館,使子尚移居東城以厭之
懷文曰“天道示變,宜應之以德
今雖空西州,恐無益也”不從,而西州竟廢矣
大明二年,遷尚書吏部郎
時朝議欲依古制置王畿,揚州移治會稽,猶以星變故也
懷文曰“周制封畿,漢置司隸,各因時宜,非存相反,安民寧國,其揆一也
苟民心所安,天亦從之,未必改今追古,乃致平壹
神州舊壤,歷代相承,異於邊州,或罷或置,既物情不說,容虧化本”又不從
三年,子尚移鎮會稽,遷撫軍長史,行府州事
時囚繫甚多,動經年月,懷文到任,訊五郡九百三十六獄,衆鹹稱平
入爲侍中,寵待隆密,將以爲會稽,其事不行
竟陵王誕據廣陵反,及城陷,士庶皆裸身鞭面,然後加刑,聚所殺人首於石頭南岸,謂之髑髏山
懷文陳其不可,上不納
揚州移會稽,上忿浙江東人情不和,欲貶其勞祿,唯西州舊人不改
懷文曰“揚州徒治,既乖民情,一州兩格,尤失大體
臣謂不宜有異”上又不從
懷文與顏竣、周朗素善,竣以失旨見誅,朗亦以忤意得罪,上謂懷文曰“竣若知我殺之,亦當不敢如此”懷文默然
嘗以歲夕與謝莊、王景文、顏師伯被敕入省,未及進,景文因言次稱竣、朗人才之美,懷文與相酧和,師伯後因語次白上,敘景文等此言
懷文屢經犯忤,至此上倍不說
上又壞諸郡士族,以充將吏,並不服役,至悉逃亡,加以嚴制不能禁
乃改用軍法,得便斬之,莫不奔竄山湖,聚爲盜賊
懷文又以爲言
齋庫上絹,年調鉅萬匹,綿亦稱此
期限嚴峻,民間買絹一匹,至二三千,綿一兩亦三四百,貧者賣妻兒,甚者或自縊死
懷文具陳民困,由是綿絹薄有所減,俄復舊
子尚諸皇子皆置邸舍,逐什一之利,爲患遍天下
懷文又言之曰“列肆販賣,古人所非,故卜式明不雨之由,弘羊受致旱之責
若以用度不充,頓止爲難者,故宜量加減省”不聽
孝建以來,抑黜諸弟,廣陵平後,復欲更峻其科
懷文曰“漢明不使其子比光武之子,前史以爲美談
陛下既明管、蔡之誅,願崇唐、衛之寄”及海陵王休茂誅,欲遂前議,太宰江夏王義恭探得密旨,先發議端,懷文固謂不可,由是得息
時遊幸無度,太后及六宮常乘副車在後,懷文與王景文每陳不宜亟出
後同從坐松樹下,風雨甚驟
景文曰“卿可以言矣”懷文曰“獨言無系,宜相與陳之”江智淵臥草側,亦謂言之爲善
俄而被召俱入雉場,懷文曰“風雨如此,非聖躬所宜冒”景文又曰“懷文所啓宜從”智淵未及有言,上方注弩,作色曰“卿欲效顏竣邪
何以恆知人事”又曰“顏竣小子,恨不得鞭其面”上每宴集,在坐者鹹令沈醉,懷文素不飲酒,又不好戲調,上謂故欲異己
謝莊嘗誡懷文曰“卿每與人異,亦何可久”懷文曰“吾少來如此,豈可一朝而變
非欲異物,性所得耳”
五年,乃出爲晉安王子勳徵虜長史、廣陵太守
明年,坐朝正,事畢,被遣還北,以女病求申
臨辭,又乞停三日,訖猶不去
爲有司所糾,免官,禁錮十年,既被免,買宅欲還東
上大怒,收付廷尉,賜死,時年五十四
三子:淡、淵、衝
弟懷遠,爲始興王浚徵北長流參軍,深見親待
坐納王鸚鵡爲妾,世祖徙之廣州,使廣州刺史宗愨於南殺之
會南郡王義宣反,懷遠頗閒文筆,愨起義,使造檄書,並銜命至始興,與始興相沈法系論起義事
事平,愨具爲陳請,由此見原
終世祖世不得還
懷文雖親要,屢請終不許
前廢帝世,流徙者並聽歸本,官至武康令
撰《南越志》及懷文文集,並傳於世
史臣曰:昔婁敬戍卒,委輅而遷帝都
馮唐老賤,片詞以悟明主
素無王公卿士之貴,非有積譽取信之資,徒以一言合旨,仰感萬乘
自此山壑草萊之人,布衣韋帶之士,莫不踵闕縣書,煙霏霧集
自漢至魏,此風未爽
暨於晉氏,浮僞成俗,人懷獨善,仕貴遺務
降及宋祖,思反前失,雖革薄捐華,抑揚名教,而闢聰之路未啓,採言之制不弘
至於賤隸卑臣,義合朝算,徒以事非己出,知允莫從
昔之開之若彼,今之塞之若此,非爲徐樂、嚴安,偏富漢世,東方、主父,獨闕宋時,蓋由用與不用也
徒置乞言之旨,空下不諱之令,慕古飾情,義非側席,文士因斯,各存炫藻
周朗辯博之言,多切治要,而意在摛詞,文實忤主
文詞之爲累,一至此乎
宗越,南陽葉人也
本河南人,晉亂,徙南陽宛縣,又土斷屬葉
本爲南陽次門,安北將軍趙倫之鎮襄陽,襄陽多雜姓,倫之使長史範覬之條次氏族,辨其高卑,覬之點越爲役門
出身補郡吏
父爲蠻所殺,殺其父者嚐出郡,越於市中刺殺之,太守夏侯穆嘉其意,擢爲隊主
蠻有爲寇盜者,常使越討伐,往輒有功
家貧無以市馬,常刀楯步出,單身挺戰,衆莫能當
每一捷,郡將輒賞錢五千,因此得市馬
後被召,出州爲隊主
世祖鎮襄陽,以爲揚武將軍,領檯隊
元嘉二十四年,啓太祖求複次門,移戶屬冠軍縣,許之
二十七年,隨柳元景北伐,領馬幢,隸柳元怙,有戰功,事在元景傳
還補後軍參軍督護,隨王誕戲之曰“汝何人,遂得我府四字”越答曰“佛狸未死,不憂不得諮議參軍”誕大笑
隨元景伐西陽蠻,因值建義,轉南中郎長兼行參軍,新亭有戰功
世祖即位,以爲江夏王義恭大司馬行參軍,濟陽太守,尋加龍驤將軍
臧質、魯爽反,越率軍據歷陽
爽遣將軍鄭德玄前據大峴,德玄分遣偏師楊胡興、劉蜀馬步三千,進攻歷陽
越以步騎五百於城西十餘里拒戰,大破斬胡興、蜀等
爽平,又率所領進梁山拒質,質敗走,越戰功居多
因追奔至江陵
時荊州刺史朱修之未至,越多所誅戮
又逼略南郡王義宣子女,坐免官系尚方
尋被宥,複本官,追論前功,封筑陽縣子,食邑四百戶
遷西陽王子尚撫軍中兵參軍,將軍如故
大明三年,轉長水校尉
竟陵王誕據廣陵反,越領馬軍隸沈慶之攻誕
及城陷,世祖使悉殺城內男丁,越受旨行誅,躬臨其事,莫不先加捶撻,或有鞭其面者,欣欣然若有所得,所殺凡數千人
四年,改封始安縣子,戶邑如先
八年,遷新安王子鸞撫軍中兵參軍,加輔國將軍
其年,督司州、豫州之汝南、新蔡、汝陽、潁川四郡諸軍事、寧朔將軍、司州刺史,尋領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前廢帝景和元年,召爲遊擊將軍,直閤
頃之,領南濟陰太守,進爵爲侯,增邑二百戶
又加冠軍將軍,改領南東海太守,遊擊如故
帝兇暴無道,而越及譚金、童太壹併爲之用命,誅戮羣公及何邁等,莫不盡心竭力
故帝憑其爪牙,無所忌憚
賜與越等美女金帛,充牜刃其家
越等武人,粗強識不及遠,鹹一往意氣,皆無復二心
帝將欲南巡,明旦便發,其夕悉聽越等出外宿,太宗因此定亂
明晨,越等併入,上撫接甚厚,越改領南濟陰太守,本官如故
越等既爲廢帝盡力,慮太宗不能容之,上接待雖厚,內並懷懼
上亦不欲使其居中,從容謂之曰“卿等遭罹暴朝,勤勞日久,苦樂宜更,應得自養之地
兵馬大郡,隨卿等所擇”越等素已自疑,及聞此旨,皆相顧失色,因謀作難
以告沈攸之,攸之具白太宗,即日收越等下獄死
越時年五十八
越善立營陣,每數萬人止頓,越自騎馬前行,使軍人隨其後,馬止營合,未嘗參差
及沈攸之代殷孝祖爲南討前鋒,時孝祖新死,衆並懼,攸之嘆曰“宗公可惜,故有勝人處”而御衆嚴酷,好行刑誅,睚眥之間,動用軍法
時王玄謨御下亦少恩,將士爲之語曰“寧作五年徒,不逐王玄謨
玄謨尚可,宗越殺我”
譚金,荒中傖人也
在荒中時,與薛安都有舊,後出新野,居牛門村
及安都歸國,金常隨征討
自北入崤陝,及巴口建義,恆副安都,排堅陷陣,氣力兼人,平元兇及梁山破臧質,每有戰功
稍至建平王宏中軍參軍事,加建武將軍,尋轉龍驤將軍、南下邳太守,參軍如故
孝建三年,遷屯騎校尉、直閤,領南清河太守
景和元年,前廢帝誅羣公,金等併爲之用
帝下詔曰“屯騎校尉南清河太守譚金、強弩將軍童太壹、車騎中兵參軍沈攸之,誠略沈果,忠幹勇鷙,消蕩氛翳,首制鯨兇,宜裂河山,以酧勳義
金可封平都縣男,太壹宜陽縣男,攸之東興縣男,食邑各三百戶”金遷驍騎將軍,增邑百戶
太壹,東莞人也
自強弩遷左軍將軍,增邑百戶
金、太壹並與宗越俱死
越州里劉胡、武念、佼長生、蔡那、曹欣之,並以將帥顯
劉胡事在《鄧琬傳》
武念,新野人也
本三五門,出身郡將
蕭思話爲雍州,遣土人龐道符統六門田,念爲道符隨身隊主
後大府以念有健名,且家富有馬,召出爲將
世祖臨雍州,念領隊奉迎
時沔中蠻反,世祖之鎮,緣道討伐,部伍至大堤巖洲,蠻數千人忽至,乘高矢射雨下
念馳赴奮擊,應時摧退,即擢爲參軍督護
其後每軍旅,常有戰功
世祖孝建中,爲建威將軍、桂陽太守
竟陵王誕反,念以江夏王義恭太宰參軍、龍驤將軍,隸沈慶之攻廣陵城
誕出城走,既而復還,念追之不及,坐免官
復以爲冗從僕射,出爲龍驤將軍、南陽太守
前廢帝景和中,爲右軍將軍,直閤,封開國縣男,食邑三百戶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遣念乘驛還雍州,綏慰西土,因以爲南陽太守
念既至,人情並向之,劉胡遣腹心數騎詐詣念降,於坐縛念,袁顗斬之,送首詣晉安王子勳
念黨袁處珍逃亡至壽陽,爲逆黨劉順所得,考楚備至,秉義不移,後得叛奔劉勔
太宗嘉之,以爲奉朝請
追贈念冠軍將軍、南陽、新野二郡太守,封綏安縣侯,食邑四百戶
泰始四年,綏安縣省,改封邵陵縣
佼長生,廣平人也
出身爲縣將,大府以其有膂力,召爲府將
朱修之拒魯秀於峴南,長生有戰功,稍見任使
太宗初,爲建安王休仁司徒中兵參軍,加寧朔將軍
南討有功,封遷陵縣侯,食邑八百戶
後爲張悅寧遠司馬,寧蠻校尉
泰始五年,卒,追贈徵虜將軍、雍州刺史
蔡那,南陽冠軍人也
家素富,而那兄局善接待賓客,客至無少多,皆資給之,以此爲郡縣所優異,蠲其調役
那始爲建福戍主,漸至大府將佐
太宗初,爲建安王休仁司徒中兵參軍,南討
那子弟皆在襄陽,爲劉胡所執,胡每戰輒懸之城外,那進戰愈猛
以功封平陽縣侯,食邑五百戶
稍至劉韞撫軍司馬、寧蠻校尉,加寧朔將軍
泰豫元年,以本號爲益州刺史、宋寧太守
未拜,卒,追贈輔師將軍,餘如故,諡曰平侯
曹欣之,新野人也
積勤勞,後廢帝元徽初,爲軍主
以平桂陽王休範功,封新市縣子,食邑五百戶
爲左軍驍騎將軍,加輔國將軍
元徽四年,以本號爲徐州刺史、鍾離太守,進號冠軍將軍
順帝升明二年,徵爲散騎常侍、驍騎將軍
三年,卒
吳喜,吳興臨安人也
本名喜公,太宗減爲喜
初出身爲領軍府白衣吏
少知書,領軍將軍沈演之使寫起居注,所寫既畢,闇誦略皆上口
演之嘗作讓表,未奏,失本,喜經一見,即便寫赴,無所漏脫,演之甚知之
因此涉獵《史》、《漢》,頗見古今
演之門生朱重民入爲主書,薦喜爲主書書史,進爲主圖令史
太祖嘗求圖書,喜開卷倒進之,太祖怒,遣出
會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徵蠻,啓太祖請喜自隨,使命去來,爲世祖所知賞
世祖於巴口建義,喜遇病,不堪隨慶之下
事平,世祖以喜爲主書,稍見親遇,擢爲諸王學官令,左右尚方令,河東太守,殿中御史
大明中,黟、歙二縣有亡命數千人,攻破縣邑,殺害官長
豫章王子尚爲揚州,在會稽,再遣主帥,領三千人水陸討伐
遂再往,失利
世祖遣喜將數十人至二縣,誘說羣賊,賊即日歸降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東兵尤急
喜請得精兵三百,致死於東,上大說,即假建武將軍,簡羽林勇士配之
議者以喜刀筆主者,不嘗爲將,不可遣
中書舍人巢尚之曰“喜昔隨沈慶之,屢經軍旅,性既勇決,又習戰陳,若能任之,必有成績
諸人紛紛,皆是不別才耳”喜乃率員外散騎侍郎竺超之、殿中將軍杜敬真馬步東討
既至永世,得庾業、劉延熙書,送尋陽王子房檄文
與喜書曰“知統戎旅,已次近路,卿所在著名,今日何爲立忠於彼邪
想便倒戈,共受河、山之賞”喜報書曰“前驅之人,忽獲來翰,披尋狂惑,良深悵駭
聖主以神武撥亂,德盛勳高,羣逆交扇,滅在晷刻
君等勳義之烈,世荷國恩,事愧鳴鴞,不懷食椹
今練勒所部,星言進邁,相見在近,不復多陳”喜,孝武世見驅使,常充使命,性寬厚,所至人並懷之
及東討,百姓聞吳河東來,便望風降散,故喜所至克捷,事在《孔覬傳》
遷步兵校尉,將軍如故
封竟陵縣侯,食邑千戶
東土平定,又率所領南討,遷輔國將軍、尋陽太守
南賊退走,喜追討平定荊州,遷前軍將軍,增邑三百戶
泰始四年,改封東興縣侯,戶邑如先
仍除使持節、督交州、廣州之鬱林、寧浦二郡諸軍事、輔國將軍、交州刺史
不行,又除右軍將軍、淮陵太守,假輔師將軍,兼太子左衛率
五年,轉驍騎將軍,假號、太守、兼率如故
其年,虜寇豫州,喜統諸軍出討,大破虜於荊亭,僞長社公遁走,戍主帛乞奴歸降
軍還,復以本位兼左衛將軍
六年,又率軍向豫州拒索虜,加節、督豫州諸軍事,假冠軍將軍,驍騎、太守如故
明年,還京都
初,喜東征,白太宗得尋陽王子房及諸賊帥,即於東梟斬
東土既平,喜見南賊方熾,慮後翻覆受禍,乃生送子房還都
凡諸大主帥顧琛、王曇生之徒,皆被全活
上以喜新立大功,不問也,而內密銜之
及平荊州,恣意剽虜,贓私萬計
又嘗對賓客言漢高、魏武本是何人,上聞之,益不說
其後誅壽寂之,喜內懼,因啓乞中散大夫,上尤疑駭
至是會上有疾,爲身後之慮,以喜素得人情,疑其將來不能事幼主,乃賜死,時年四十五
喜將死之日,上召入內殿與共言謔,酧接甚款
既出,賜以名饌,並金銀御器,敕將命者勿使食器宿喜家
上素多忌諱,不欲令食器停兇禍之室故也
喜未死一日,上與劉勔、張興世、齊王詔曰:
吳喜出自卑寒,少被驅使,利口任詐,輕狡萬端
自元嘉以來,便充刀筆小役,賣弄威恩,苟取物情,處處交結,皆爲黨與,衆中常以正直爲詞,而內實阿媚
每仗計數,運其佞巧,甘言說色,曲以事人,不忠不平,彰於觸事
從來作諸署,主意所不協者,覓罪委頓之,以示清直
而餘人恣意爲非,一不檢問,故甚得物情
昔大明中,黟、歙二縣有亡命數千人,攻破縣邑,殺害官長
劉子尚在會稽,再遣爲主帥,領三千精甲水陸討伐,再往失利
孝武以喜將數十人至二縣說誘羣賊,賊即歸降
詭數幻惑,乃能如此,故每豫驅馳,窮諸狡慝
及泰始初東討,正有三百人,直造三吳,凡再經薄戰,而自破岡以東至海十郡,無不清蕩
百姓聞吳河東來,便望風自退,若非積取三吳人情,何以得弭伏如此
其統軍寬慢無章,放恣諸將,無所裁檢,故部曲爲之致力
觀其意趣,止在賊平之後,應力爲國計
喜初東征發都,指天畫地,雲得劉子房即當屏除,袁標等皆加斬戮,使略無生口
既平之後,緩兵施恩,納罪人之貨,誘諸賊帥,令各逃藏,受賂得物,不可稱紀
聽諸賊帥假稱爲降,而擁衛子房遂得生歸朝廷
收羅羣逆,皆作爪牙,撫接優密,過於義士
推此意,正是聞南賊大盛,殷孝祖戰亡,人情大惡,慮逆徒得志,規以自免
喜善爲奸變,每以計數自將,於朝廷則三吳首獻慶捷,於南賊則不殺其黨,頗著陰誠
當雲東人恇怯,望風自散,皆是彼無處分,非其苦相逼迫,保全子房及顧琛等,足表丹誠,進退二塗,可以無患
南賊未平,唯以軍糧爲急,西南及北道斷不通,東土新平,商運稀簡,朝廷乃至鬻官賣爵,以救災困,鬥斛收斂,猶有不充
喜在赭圻,軍主者頓偷一百三十斛米,初不問罪
諸軍主皆雲宜治,喜不獲已,止與三十鞭,又不責備,凡所曲意,類皆如此
喜至荊州,公私殷富,錢物無復孑遺
喜乘兵威之盛,誅求推檢,凡所課責,既無定科,又嚴令驅蹙,皆使立辦
所使之人,莫非奸猾
因公行私,迫脅在所
入官之物,侵竊過半
納資請託,不知厭已
西難既殄,便應還朝,而解故盤停,託雲捍蜀
實由貨易交關,事未回展
又遣人入蠻,矯詔慰勞,賧伐所得,一以入私
又遣部下將吏,兼因土地富人,往襄陽或蜀、漢,屬託郡縣,侵官害民,興生求利,千端萬緒
從西還,大艑小艒,爰及草舫,錢米布絹,無船不滿
自喜以下,迨至小將,人人重載,莫不兼資
喜本小人,多被使役,經由水陸,州郡殆遍
所至之處,輒結物情,妄竊善稱
聲滿天下,密懷奸惡,人莫之知
喜軍中諸將,非劫便賊,唯雲“賊何須殺,但取之,必得其用”雖復羸弱,亦言“健兒可惜,天下未平,但令以功贖罪”處遇料理,反勝勞人,此輩所感唯喜,莫雲恩由朝廷
兇惡不革,恆出醜聲,勞人義士,相與嘆息,並雲“我等不愛性命,擊擒此賊,朝廷不肯殺去,反與我齊
今天下若更有賊,我不復能擊也”此等既隨喜行,多無功效,或隱在衆後,或在幔屋中眠
賊即破散,與勞人同受爵賞
既被詰問,辭白百端,雲“此輩既見原宥,擊賊有功,那得不依例加賞”褚淵往南選諸將卒,喜爲軍中經爲賊者,就淵求官,倍於義士
淵以喜最前獻捷,名位已通,又爲統副,難相違拒,是以得官受賞,反多義人
義人雖忿喜不平,又懷其寬弛
往歲竺超之聞四方反叛,人情畏賊,無敢求爲朝廷行者,乃慨然攘步,隨喜出征,爲其軍副
身經臨敵,自東還,失喜意
說超之多酒,不堪驅使,遂相委棄
高敬祖年雖少宿,氣力實健,其有處分,爲軍中所稱,喜薄其衰老,雲無所施
正以二人忠清,與己異行
超之爲人,乃多飲酒,計喜軍中主帥,豈無飲酒者
特是不利超之,故以酒致言耳
敬祖既無餘事,直雲年老,託爲乞郡,潛相遣斥
其餘主帥,並貪濁謅媚之流,皆提攜東西,不相離舍
喜聞天壤間有罪人死或應系者,必啓以入軍,皆得官爵,厚被處遇
應入死之人,緣己得活,非唯得活,又復如意
人非木石,何能不感
設令吾攻喜門,此輩誰不致力,但是喜不敢生心耳
喜軍中人皆是喜身爪牙,豈關於國
喜自得軍號以來,多置吏佐,是人加板,無復限極
爲兄弟子侄及其同堂羣從,乞東名縣,連城四五,皆灼然巧盜,侵官奪私
亡命罪人,州郡不得討
崎嶇蔽匿,必也黨護
台州符旨,殆不復行
船車牛犢,應爲公家所假借者,託之於喜,吏司便不敢問
它縣奴婢,入界便略
百姓牛犢,輒索殺啖
州郡應及役者,併入喜家
喜兄茹公等悉下取錢,盈村滿裏
諸吳姻親,就人間徵求,無復紀極,百姓嗷然,人人悉苦
喜具知此,初不禁呵
索惠子罪不甚江悆,既已被恩,得免憲闢,小小忤意,輒加刑斬
張悅賊中大帥,逼迫歸降,沈攸之錄付喜,雲“殺活當由朝廷”將帥征伐,既有常體,自應執歸之有司
喜即便打鎖,解襦與著,對膝圍棋,仍造重義,私惠招物,觸事如斯
張靈度兇愚小人,背叛之首,喜在西輒恕其罪,私將下都,與之周旋,情若同體
狼子野心,獨懷毒性,遂與柳欣慰等謀立劉禕
吾使喜錄之,而喜密報令去,去未得遠,爲建康所錄
喜背國親惡,乃至於是
初從西反,圖兼右丞,貪因事物,以行私詐
吾患其諂曲,抑而不許,從此怨懟,意用不平
喜西救汝陰,縱肆兵將,掠暴居民,奸人婦女,逼奪雞犬,虜略縱橫,緣路官長,莫敢呵問
脫誤有縛錄一人,喜輒大怒
百姓呼嗟,人人失望
近段佛榮求還,乃欲用喜代之
西人聞其當來,皆欲叛走,雲“吳軍中人皆是生劫,若作刺史,吾等豈有活路
既無他計,正當叛投虜耳”夫伐罪弔民,用清國道
豈有殘虐無辜,剝奪爲務,害政妨國,罔上附下,罪釁若此,而可久容
臧文仲有云“見有善於其君,如孝子之養父母
見有惡於君,若鷹鸇之逐鳥雀”
耿弇不以賊遺君父,前史以爲美談
而喜軍中五千人,皆親經反逆,攜養左右,豈有奉上之心
喜意志張大,每稱漢高、魏武,本是何人
近忽通啓,求解軍任,乞中散大夫
喜是何人,乃敢作此舉止
且當今邊疆未寧,正是喜輸蹄領之日,若以自處之宜,當節儉廉慎,靜掃閉門,不興外物交關
專心奉上,何得以其蜼螭,高自比擬
當是自顧愆釁,事宣遐邇,又見壽寂之流徙,施修林被擊,物惡傷類,內懷憂恐,故興此計,圖欲自安
朝廷之士及大臣藩鎮,喜殆無所畏者,畏者唯吾一人耳
人生修短,不可豫量,若吾壽百年,世間無喜,何所虧損
若使吾四月中疾患不得治力,天下豈可有喜一人
尋喜心跡,不可奉守文之主,豈可遭國家間隙,有可乘之會邪
世人多雲,“時可畏,國政嚴”
歷觀有天下,御億兆,仗威齊衆,何代不然
故上古象刑,民淳不犯
後聖徵僞,易以剠墨
唐堯至仁,不赦四凶之罪
漢高大度,而急三傑之誅
且太公爲治,先華士之刑
宣尼作宰,肆少正之戮
自昔力安社稷,功濟蒼生,班劍引前,笳鼓陪後,不能保此者,歷代無數
養之以福,十分有一耳
至若喜之深罪,其得免乎
夫富之與貴,雖以功績致之,必由道德守之
故善始者未足稱奇,令終者乃可重耳
凡置官養士,本在利國,當其爲利,愛之如赤子
及其爲害,畏之若仇讎,豈暇遠尋初功,而應忍受終敝耳
將之爲用,譬如餌藥,當人羸冷,資散石以全身
及熱勢發動,去堅積以止患
豈憶始時之益,不計後日之損
存前者之賞,抑當今之罰
非忘其功,勢不獲已耳
喜罪釁山積,志意難容,雖有功效,不足自補,交爲國患,焉得不除
且欲防微杜漸,憂在未萌,不欲方幅露其罪惡,明當嚴詔切之,令自爲其所
卿諸人將相大臣,股肱所寄,賞罰事重,應與卿等論之,卿意並謂云何
及喜死,發詔賻賜
子徽民,襲爵
齊受禪,國除
黃回,竟陵郡軍人也
出身充郡府雜役,稍至傳教
臧質爲郡,轉齋帥,及去職,將回自隨
質爲雍州,回覆爲齋帥
質討元兇,回隨從有功,免軍戶
質在江州,擢領白直隊主
隨質於梁山敗走向豫章,爲臺軍主謝承祖所錄,付江州作部,遇赦得原
回因下都,於宣陽門與人相打,詐稱江夏王義恭馬客,鞭二百,付右尚方
會中書舍人戴明寶被系,差回爲戶伯,性便辟勤緊,奉事明寶,竭盡心力
明寶尋得原赦,委任如初,啓免回,以領隨身隊,統知宅及江西墅事
性有功藝,觸類多能,明寶甚寵任之
回拳捷果勁,勇力兼人,在江西與諸楚子相結,屢爲劫盜
會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明寶啓太宗使回募江西楚人,得快射手八百,假回寧朔將軍、軍主,隸劉勔西討
於死虎破杜叔寶軍,除山陰王休祐驃騎行參軍、龍驤將軍
攻合肥,破之,累遷至將校,以功封葛陽縣男,食邑二百戶
後廢帝元徽初,桂陽王休範爲逆,回以屯騎校尉領軍隸齊王,於新亭創詐降之計,事在《休範傳》
回見休範可乘,謂張敬兒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殺諸王”敬兒即日斬休範
事平,轉回驍騎將軍,加輔師將軍,進爵爲侯,改封聞喜縣,增邑千戶
四年,遷冠軍將軍、南琅邪、濟陽二郡太守
建平王景素反,回又率軍前討,假節
城平之日,回軍先入,又以景素讓張倪奴,回增邑五百戶,進號徵虜將軍,加散騎常侍,太守如故
明年,遷右衛將軍,常侍如故
沈攸之反,以回爲使持節、督郢州、司州之義陽諸軍事、平西將軍、郢州刺史,給鼓吹一部,率衆出新亭爲前鋒
未發,而袁粲據石頭爲亂,回與新亭諸將帥任候伯、彭文之、王宜興、孫曇瓘等謀應粲
粲事發,候伯等並乘船赴石頭,唯曇瓘先至得入,候伯等至,而粲已平
回本期詰旦率所領從御道直向臺門,攻齊王於朝堂,事既不果,齊王撫之如舊
回與宜興素不協,慮或反告,因其不從處分,斬之
宜興,吳興人也
形狀短小,而果勁有膽力
少年時爲劫,不須伴,郡討逐圍繞數十重,終莫能擒
太宗泰始中,爲將,在壽陽間擊索虜,每以少制多,挺身深入,無所畏憚,虜衆值宜興,皆引避不敢當
稍至寧朔將軍,羽林監
以平建平王景素功,封長壽縣男,食邑三百戶
至是,爲屯騎校尉,加輔國將軍
回進軍未至郢州,而沈攸之敗走
回至鎮,進號鎮西將軍,改督爲都督
回不樂停郢州,固求南兗,遂率部曲輒還
改封安陸郡公,增邑二千戶,並前三千七百戶
改都督南兗、徐、兗、青、冀五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加散騎常侍,持節如故
齊王以回終爲禍亂,乃上表曰“黃回出自廝伍,本無信行,仰值泰始,謬被驅馳,階藉風雲,累叨顯伍
及沈攸之作逆,事切戎機,臣暗於知人,冀其搏噬,遣統前鋒,竟不接刃
軍至郢城,乘威迫脅,陵掠所加,必先尊貴
武陵王馬器服鹹被虜奪,城內文武,剝剔靡遺
及至還都,縱恣彌甚,先朝御服,猶有二輿,弓劍遺思,尚在車府
回遂啓求,以擬私用,僭侮無厭,罔顧天極
又廣納逋亡,多受劫盜,親信此等,併爲爪牙
觀其兇狡,憂在不測,惡積罪著,非可含忍,應加剷除,以明國憲
尋其釁狀,實宜極法,但嘗經將帥,微有塵露,罪疑從輕,事炳前策,請在降減,特原餘嗣
臣過荷隆寄,言必罄誠,謹陳管穴,式遵弘典,伏願聖明,特垂允鑑
臣思不出位,誠昧甄才,追言既往,伏增慚恧”詔曰“黃回擢自凡豎,夙負疵釁,貰以憲綱,收基搏噬
雖勤效累著,而屢懷幹紀
新亭背叛,投拜寇場,異規既扇,廟律幾殆,幸得張敬兒提戈直奮,元惡受戮
及景素結逆,履霜歲久,乃密通音譯,潛送器杖,氛沴克霽,狡謀方顯
每存容掩,冀能悛革,故裂茅升爵,均榮勳寵
兇詖有本,險慝滋深,構誘敬兒,志相攻陷,悖圖未遂,很戾彌甚
近軍次郢鎮,劫逼府主,兼挾私計,多所徵索,主局諮疑,便加捶楚,專肆暴慢,罔顧彝則
膺牧西蕃,徽賁惟厚,曾不知感,猶懷忿怨
李安民述任河、濟,星管未周,貪據襟要,苦祈回奪
黷謁弗已,叨侈無度,遂請求御輿,僭擬私飾
又招萃賊黨,初不啓聞,傷風蠹化,莫此之甚
宜明繩裁,肅正刑書,便收付廷尉,依法窮治”
回死時,年五十二
子僧念,尚書左民郎,竟陵相,未發,從誅
回既貴,祗事戴明寶甚謹,言必自名
每至明寶許,屏人獨進,未嘗敢坐
躬至帳下及入內,料檢有無,隨乏供送,以此爲常
先是,王蘊爲湘州,潁川庾佩玉爲蘊寧朔府長史、長沙內史
蘊去職,南中郎將、湘州刺史南陽王翽未之任,權以佩玉行府州事
先遣中兵參軍、臨湘令韓幼宗領軍戍防湘州,與佩玉共事,不美
及沈攸之爲逆,佩玉、幼宗各不相信,幼宗密圖,佩玉知其謀,襲殺幼宗
回至郢州,遣輔國將軍任候伯行湘州事,候伯以佩玉兩端,輒殺之
湘州刺史呂安國之鎮,齊王使安國誅候伯
彭文之,泰山人也
以軍功稍至龍驤將軍
討建平王景素功,封葛陽縣男,食邑三百戶
順帝初,爲輔國將軍、左軍將軍、南濮陽太守、直閤,領右細杖蕩主
沈攸之平後,齊王收之下獄,賜死
孫曇瓘,吳郡富陽人也
驍果有氣力,以軍功稍進,至是爲寧朔將軍、越州刺史
於石頭叛走,逃竄經時,後於秣陵縣禽獲,伏誅
回同時爲將者,臨淮任農夫,沛郡周寧民,南郡高道慶,並以武用顧
農夫稍至強弩將軍
太宗初,以東討功,封廣晉縣子,食邑五百戶
東土平定,仍又南討,增邑二百戶
歷射聲校尉,左軍將軍
時桂陽王休範在江州,有異志,朝廷慮其下,以農夫爲輔師將軍、淮南太守,戍姑孰以防之
休範尋率衆向京邑,奄至近道,農夫棄戍還都
休範平,以戰功改封孱陵縣侯,增邑千戶,並前千七百戶
出爲輔師將軍、豫州刺史,尋進號冠軍將軍
明年,入爲驍騎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
前世加官,唯散騎常侍,無通直員外之文
太宗以來,多因軍功至大位,資輕加常侍者,往往通直員外焉
五年,加徵虜將軍,改通直爲散騎常侍,驍騎如故
其年卒,追贈左將軍,常侍如故,諡曰貞肅
候伯,即農夫弟也
周寧民於鄉里起義討薛安都,亦以軍功至軍校
泰始初,封贛縣男,食邑三百戶
官至寧朔將軍、徐州刺史,鍾離太守
高道慶亦至軍校驍遊,以平桂陽王休範功,封樂安縣男,食邑三百戶
建平王景素反,道慶領軍北討,而與景素通謀
及事平,自啓求增邑五百戶,詔加二百,並前五百戶
道慶兇險暴橫,求欲無已,有失其意,輒加捶拉,往往有死者,朝廷畏之如虎狼
齊王與袁粲等議,收付廷尉,賜死
史臣曰:夫豎人匹夫,濟其身業,非世亂莫由也
以亂世之情,用於治日,其得不亡,亦爲幸矣
鄧琬,字元琬,豫章南昌人也
高祖混,曾祖玄,併爲晉尚書吏部郎
祖潛之,鎮南長史
父胤之,世祖徵虜長史,吏部郎,彭城王義康大將軍長史、豫章太守,光祿勳
琬初爲州西曹主簿,南譙王義宣徵北行參軍,轉參軍事,又隨府轉車騎參軍,仍轉府主簿,江州治中從事史
世祖起義,版琬爲輔國將軍、南海太守,率軍伐蕭簡於廣州,攻圍逾年,乃克
以臧質反,爲江州刺史宗愨所執,值赦原
琬弟璩,與臧質同逆,質敗從誅
琬弟環亦坐誅
琬在遠,又有功,免死遠徙,仍停廣州
久之,得還,除給事中,尚書庫部郎,都水使者,丹陽丞,本州大中正
大明七年,車駕幸歷陽,追思在藩之舊,下詔曰“故光祿勳、前徵虜長史鄧胤之體局沈隱,累任著績
朕昔當藩重,首先佐務,心力款盡,弗忘於懷
往歲息璩兇悖,自取誅翦,沿恩及琬,特免釁戮
今可擢爲給事黃門侍郎,以旌胤之宿誠”
明年,出爲晉安王子勳鎮軍長史、尋陽內史,行江州事
前廢帝狂悖無道,以太祖、世祖並第數居三以登極位,子勳次第既同,深構嫌隙,因何邁之謀,乃遣使齎藥賜子勳死
使至,子勳典籤謝道遇、齋帥潘欣之、侍書褚靈嗣等馳以告琬,泣涕請計
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殊恩,以愛子見託,豈得惜門戶百口,其當以死報效
幼主昏暴,社稷危殆,雖曰天子,事猶獨夫
今便指率文武,直造京邑,與羣公卿士,廢昏立明”景和元年十一月十九日,稱子勳教,即日戒嚴
子勳戎服出聽事,集僚佐,使潘欣之口宣旨曰“少主昏狂悖戾,並是諸君所見聞
顧命重臣,悉皆誅戮
驅逼王公,幽辱太后
不逞之徒,共成其釁
京師諸王,並見囚逼,委厄虎口,思奮莫因
身義兼家國,豈可坐視橫流
今便欲舉九江之衆,馳檄近遠,以謀王室
於諸君何如”四座未答,錄事參軍陶亮曰“少主昏狂,醜毒已積
伊、霍行之於古,殿下當之於今
鄙州士子,世習忠節,況屬千載之會,請效死前驅”衆並奉旨
文武普進位一階
轉亮爲諮議參軍事,領中兵,加寧朔將軍,總統軍事
功曹張沈爲諮議參軍,統作舟艦
參軍事顧昭之、沈伯玉、荀道林等參管書記
南陽太守沈懷寶、岷山太守薛常寶之郡,始至尋陽,與新蔡太守韋希直併爲諮議參軍,領中兵,及彭澤令陳紹宗併爲將帥
初,廢帝使荊州錄送前軍長史、荊州行事張悅下至盆口,琬稱子勳命,釋其桎梏,迎以所乘之車,以爲司馬,加徵虜將軍
加琬冠軍將軍,二人共掌內外衆事
遣將軍俞伯奇率五百人出斷大雷,禁絕商旅,及公私使命
遣使上諸郡民丁,收斂器械
十日之內,得甲士五千人,出頓大雷,於兩岸築壘
巴東、建平二郡太守孫衝之之郡,始至孤石,琬以衝之爲子勳諮議參軍,領中兵,加輔國將軍,與陶亮並統前軍
使記室參軍荀道林造檄文,馳告遠近
會太宗定亂,進子勳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令書至,諸佐吏並喜,造琬曰“暴亂既除,殿下又開黃閣,實爲公私大慶”琬以子勳次第居三,又以尋陽起事,有符世祖,理必萬克
乃取令書投地曰“殿下當開端門,黃閣是吾徒事耳”衆並駭愕
琬與陶亮等繕治器甲,徵兵四方
郢州刺史安陸王子綏、荊州刺史臨海王子頊、會稽太守尋陽王子房、雍州刺史袁顗、梁州刺史柳元怙、益州刺史蕭惠開、廣州刺史袁曇遠、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湘州行事何慧文、吳郡太守顧琛、吳興太守王曇生、晉陵太守袁標、義興太守劉延熙並同叛逆
先是,廢帝以邵陵王子元爲冠軍將軍、湘州刺史,中兵參軍沈仲玉爲道路行事
至鵲頭,聞尋陽兵起,停住,白太宗進止之宜
太宗以子勳起兵,本在幼主,雖疑其不即解甲,不欲先彰同異,敕令進道
信未報,琬聞子元停鵲頭不進,遣數百人劫迎之
乃建牙於桑尾,傳檄京師曰:
陽六數艱,雲雷相襲
高皇受歷,時乘雲轡,頓於促路
文祖定祥,系昭睿化,翦於中年
二兇縱禍,三綱理滅,宗王俯首,姑息逆朝,枕戈無聞,偷榮有秩
孝武皇帝釋位泣血,糾義入討,投袂戎首,親戮鯨鯢,九服還輝,兩儀更造
而穹旻不惠,棄離萬國,皇運重替,嗣王荒淫
孤以不才,任居藩長,大懼宗稷,殲覆待日
故招徒楚郢,飛檄京甸,志遵前典,黜幽陟明,庶七廟復安,海昏有紹
豈圖宋未悔禍,弒亂奄臻,遂矯害明茂,篡竊天寶,反道效尤,蔑我皇德,幹我昭穆,寡我兄弟,恣鴟鴞之心,蹈倫、穎之志,覆移鼎祚,誣罔天人
藐孤同氣,猶有十三,聖靈何辜,而當乏饗
昔隆周弛御,晉、鄭是依
盛漢中陵,居、章抗節
支苗輕屬,猶或忘驅,況孤忝惟臣子,情地兼切,號感一隅,心與事痛
是用飲血衽金,誓覆宗祀
今遣輔國將軍諮議領中直兵孫衝之、龍驤將軍陳紹宗,率螭虎之士,組甲二萬,沿流電發,徑取白下
龍驤將軍領中直兵薛常寶、建威將軍領中直兵沈懷寶,長戟萬刃,羽騎千羣,徑出南州,直造朱雀
寧朔將軍諮議領中直兵陶亮、龍驤將軍焦度,總中黃之旅,梟雄三萬,風掩江介,雲臨石頭
建威將軍張冽,龍驤將軍何休明,提育、獲之徒,勁悍之卒,邪趨金陵,北指閶闔
龍驤將軍張系伯、龍驤將軍陳慶,勒輕銳五千,強弩一萬,飛鋒班瀆,齊會西明
冠軍將軍、尋陽內史鄧琬,撮湘、雍之兵,勇敢四萬,授律總威,飆集京邑
徵虜將軍領府司馬張悅,蒼兕千艘,水軍五萬,大董羣校,絡繹繼道
冠軍將軍豫章內史劉衍、寧朔將軍武昌太守劉弼、寧朔將軍西陽太守謝稚、建威將軍領中直兵晉熙太守閻湛之,皆掃境勝兵,薦誠請效
後將軍、郢州刺史安陸王子綏懷恩纏慕,鞠旅先辰
冠軍將軍、湘州刺史邵陵王子元席颿陵波,整衆遄至
前將軍、荊州刺史臨海王子頊練甲陝西,獻徒萬數
輔國將軍、冠軍長史、長沙內史何惠文,見拔先皇,誠深投袂
冠軍將軍、雍州刺史袁顗,不謀同契,雷發漢南
建武將軍、順陽太守劉道憲,懷忠抱慨,不遠三千
樑、益、青、徐、兗、豫、吳、會,皆密介歸誠,誓爲表裏
孤親總烝徒,十有餘萬,白羽咽川,霜鋒照野,金聲振谷,鳴鼙聒天
凡諸將帥,皆忠無匿情,智無遺計,果乾剛鷙,譎略多奇
水陸長驅,數道並進,發舟逾險,背水爭先
以此衆戰,孰能斯御,推此義銳,滄海可垔
諸君或荷寵前朝,感恩舊日
或弈世貞淳,見危授命
而逼迫寇手,效節莫由
今大軍密邇,形援已接,見幾而作,豈俟終日
便宜轉禍趣福,因變立功
夫旦、奭與三監並時,金、霍與上官共主,邪正粈雜,何世無之
但績亮則名播,奸騁則道消耳
紀季入齊,陳平歸漢,身尊譽遠,明誓是裒,成範全規,殷監匪遠
若玩咎惟休,告舍罔悟,則誅及五族,有殄無遺
軍科爵賞,信如皦日,巫山既燎,芝艾共煙,幸遵良塗,無守毀轍
檄到宣告,鹹使聞知
購太宗萬戶侯,布絹二萬匹,金銀五百斤,其餘各有差
太宗遣荊州典籤邵宰乘驛還江陵,經過襄陽,袁顗馳書報琬,勸勿解甲,並奉表勸子勳即位
郢州承子勳初檄,及聞太宗定大事,即解甲下標
繼聞尋陽不息,而顗又響應,郢府行事錄事參軍荀卞之大懼,慮爲琬所咎責,即遣諮議領中兵參軍鄭景玄率軍馳下,並送軍糧
琬乃稱說符瑞,造乘輿御服,雲鬆滋縣生豹自來,柴桑縣送竹有“來奉天子”字,又云青龍見東淮,白鹿出西岡
令顧昭之撰爲《瑞命記》
立宗廟,設壇場,矯作崇憲太后璽,令羣僚上僞號於子勳
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即位於尋陽城,改景和二年爲義嘉元年
以安陸王子綏爲司徒、驃騎將軍、揚州刺史,尋陽王子房車騎將軍,臨海王子頊衛將軍,並開府儀同三司,邵陵王子元撫軍將軍
其日雲雨晦合,行禮忘稱萬歲
取子勳所乘車,除腳以爲輦,置僞殿之西
其夕,有鳩棲其中,鴞鳥集其幰
又有禿鶖集城上
子綏拜司徒日,雷電晦冥,震其黃閣柱,鴟尾墮地
又有鴟棲其帳上
以鄧琬爲左將軍、尚書右僕射,張悅領軍將軍、吏部尚書,徵虜將軍如故
進袁顗號安北將軍,加尚書左僕射
臨川內史張淹爲侍中
府主簿顧昭之、武昌太守劉弼併爲黃門侍郎
廬江太守王子仲委郡奔尋陽,亦爲黃門侍郎
鄱陽內史丘景先、廬陵內史殷損、西陽太守謝稚、後軍府記室參軍孫詵、長沙內史孔靈產、參軍事沈伯玉、荀道林併爲中書侍郎
荀卞之爲尚書左丞,府主簿江乂爲右丞,府主簿蕭寶欣爲通直郎
琬大息粹、悅息洵並正員郎,粹領衛尉,洵弟洌司徒主簿
建武將軍、領軍主、晉熙太守閻湛之加寧朔將軍
廬陵內史王僧胤爲祕書丞
桂陽太守劉卷爲尚書殿中郎
褚靈嗣、潘欣之、沈光祖,中書通事舍人
餘諸州郡,並加爵號
琬性鄙暗,貪吝過甚,財貨酒食,皆身自量校
至是父子並賣官鬻爵,使婢僕出市道販賣,酣歌博奕,日夜不休
大自矜遇,賓客到門者,歷旬不得前
內事悉委褚靈嗣等三人,羣小橫恣,競爲威福,士庶忿怨,內外離心矣
太宗遣散騎常侍、領軍將軍王玄謨領水軍南討,吳興太守張永爲其後繼
又遣寧朔將軍尋陽內史沈攸之、寧朔將軍江方興、龍驤將軍劉靈遺率衆屯虎檻
時東賊甚急,張永、江方興回軍東討
尚書下符曰:
夫晦明遞運,崇替相沿,帝宋之基,懋業維永,聖祖重光,氤氳上業
狂昏承祀,國維以紊,毒流九縣,釁穢三靈,搢紳戮辱,黔庶塗炭,人神同憤,朝野泣血
聖上明睿在躬,膺符握曜,眷懷家國,夙夜劬勞,懼社稷湮蕪,彝倫左衽
天威雷發,氛沴冰消,殄兇譙門,不俟鳴條之旅
殲虐牧野,無勞孟津之鉞
華、夷即晏,晷緯還光,鏗鏘聞於管絃,趨翔被於冠冕,同軌仰化,異域懷風
劉子勳昏世稱兵,義同翦惡,明朝不戟,罔識邪正
窺窬畿甸,逼遏兩江,陵上無君,暴於遐邇
王赫斯怒,興言討違,命彼上將,治兵薄伐
今遣寧朔將軍、尋陽內史沈攸之,輕銳七千,飛舟先邁
龍驤將軍劉靈遺,羽林虎旅,連鋒繼造
假節、督南討前鋒諸軍事、冠軍將軍、兗州刺史殷孝祖,驅濟、河勁卒,電擊雷動
使持節、車騎將軍、江州刺史曲江縣開國侯王玄謨,烝徒五萬,董統前師
使持節、侍中、司徒、揚州刺史建安王休仁,擁神州之衆,總督羣帥
龍驤將軍劉勔、寧朔將軍劉懷珍,步騎五千,直指大雷
寧朔將軍柳倫、司州刺史龐孟虯,淮、潁突騎,邪趣西陽
使持節、驃騎大將軍、豫州刺史山陽王休祐,總勒步師,連旗百萬,河舟代馬,遄鶩江氵賁,越棘吳鉤,交曜畿服,笳鼓動坤維,金甲震雲漢,掎角相望,水陸俱發
冠軍將軍武念,率雍、司之銳,已據樊、沔
徐州刺史申令孫,提彭、宋剽勇,陸塗焱奮
皇上當親馭六師,降臨江服,旌旆掩雲,舳艫咽海
昔吳、楚連衡,燕、淮勁悍,塵擾區內,聲沸秦中,霧散埃滅,豈非先鑑
而嬰彼孤城,以待該天之網,迫此烏合,以抗絡宇之師
雲羅四掩,霜鋒交集,猶勁飆之拂細草,烈火之掃寒原,燋卷之形,昭然已著
朝廷惻愍我僚吏,哀矜我士民,並亦何辜,拘誤迷黨
故加宣示,令得自新
如其淪惑不改,抵冒王威,同焚既至,雖悔奚補
奉詔以四王幼弱,不幸陷難,兵交之日,不得妄加侵犯,若有逼損,誅翦無貸
左右主帥,嚴相衛奉,詿誤之罪,一無所問
琬遣孫衝之率陳紹宗、胡靈秀、薛常寶、張繼伯、焦度等前鋒一萬,來據赭圻
衝之於道與子勳書曰“舟楫已辦,器械亦整,三軍踊躍,人爭效命,便欲沿流掛颿,直取白下
願速遣陶亮衆軍,兼行相接,分據新亭、南州,則一麾定矣”乃加衝之左衛將軍,以陶亮爲右衛將軍,統諸州兵俱下
郢州軍主鄭景玄、荊州軍主劉亮、湘州軍主何昌、梁州軍主柳登、雍州軍主宗庶等合二萬人,一時俱下
亮本無干略,聞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進,屯軍鵲洲
時琬遣閻湛之來寇廬江,臺軍主、龍驤將軍段佛榮受命討之
更使佛榮領鐵騎一千,回軍南討
三月三日,水陸攻赭圻,亮等率衆來救,殷孝祖爲流矢所中死,軍主朱輔之、申謙之、張靈符並失利,輔之副正員將軍皇甫仲遠、謙之副虎賁中郎將徐稚賓並沒
孝祖支軍主範潛率五百人投亮
時東軍已捷,江方興復還虎檻,建安王休仁遣方興、劉靈遺各領三千人助赭圻,以方興領孝祖軍,沈攸之代孝祖爲前鋒都督
衝之謂陶亮曰“孝祖梟將,一戰便死
天下事定矣,不須復戰,便當直取京都”亮不從
太宗遣員外散騎侍郎王道隆至赭圻督戰
孝祖死之明日,建安王休仁又遣軍主郭季之馬步三千就攸之,攸之乃率季之及輔國將軍步兵校尉杜幼文、寧朔將軍屯騎校尉垣恭祖、龍驤將軍朱輔之、員外散騎侍郎高遵世、馬軍主龍驤將軍頓生、段佛榮等三萬人,詰旦進戰,奮擊,大破之,斬獲數千,追奔至姥山而反
衝之等於湖、白口築二城,爲軍主張興世所拔
陶亮聞湖、白二城陷沒,大懼,急呼衝之還鵲尾,留薛常寶代衝之守赭圻
先於姥山及諸岡分立營寨,亦悉敗還,共保濃湖
濃湖即在鵲尾
時軍旅大起,國用不足,募民上米二百斛,錢五萬,雜谷五百斛,同賜荒縣除
上米三百斛,錢八萬,雜谷千斛,同賜四品正令史
滿報,若欲署四品在家,亦聽
上米四百斛,錢十二萬,雜谷一千三百斛,同賜四品正令史
滿報,若欲署三品在家,亦聽
上米五百斛,錢十五萬,雜谷一千五百斛,同賜三品令史
滿報,若欲署內監在家,亦聽
上米七百斛,錢二十萬,雜谷二千斛,同賜荒郡除
若欲署諸王國三令在家,亦聽
琬又遣輔國將軍、豫州刺史劉胡率衆三萬,鐵騎二千,來屯鵲尾
胡宿將,屢有戰功,素多狡詐,爲衆推伏,攸之等甚憚之
時胡鄉人蔡那、佼長生、張敬兒各領軍隸攸之在赭圻,胡以書招之,那等並拒絕
胡因要那等共語,陳說平生,那等詰誚,說令歸順
胡回軍入鵲尾,無他權略
輔國將軍吳喜平定三吳,率所領五千人,並運資實,至於赭圻,於戰鳥山築壘,分遣千人,乘輕舸二百,與佼長生爲遊軍
薛常寶糧盡,告胡求援
三月二十九日,胡率步卒一萬,夜斫山開道,以布囊運米,來餉赭圻
平旦至城下,猶隔小塹,未能得入
沈攸之率衆軍攻之,軍主郭季之、荀僧韶、幢主韓欣宗等,率衆三千,爲攸之勢援
胡發所由橋道,僧韶等接楯行戰,復橋得渡
軍主劉沙彌輕騎深入,至胡麾下,遂見殺
攸之策馬陷陳,回還,爲追騎所刺
馬軍主段佛榮、武保救之得免
並殊死戰,多所傷殺
胡衆大敗,舍糧棄甲,緣山遁走,乘勝追之,斬獲甚衆
胡被創,僅得還營
常寶惶懼無計,遣信告胡,欲突圍奔出
四月四日,胡自率數千人迎之,常寶等開城突圍走
攸之率輔國將軍沈懷明、軍主周普孫、江方興、申謙之等諸軍悉力擊之
吳喜率衆來赴,爲胡別軍所圍,甚急
有人來捉喜馬,將蔡保以刀斫之,斷手,然後得免
正員將軍幢主卜伯宗、江夏國侍郎幢主張渙力戰沒陳
伯宗,益州刺史天與子也
攸之、喜等苦戰移日,常寶、張繼伯、胡靈秀、焦度等皆被重創,走還胡軍
赭圻城陷,斬僞寧朔將軍南陽太守沈懷寶、僞奉朝請領中舍人督戰謝道遇,納降數千
陳紹宗單舸奔西岸,與其部曲俱還鵲尾
建安王休仁自虎檻進據赭圻
劉胡遣陳紹宗、陳慶率輕艓二百,大艦五十,出鵲外挑戰
吳喜、張興世、佼長生等擊之
喜支軍主吳獻之飛舸衝突,所向摧陷,斬獲及投水死甚多,追至鵲裏而還
太宗慮胡等或於步路向京邑,使寧朔將軍、廣德令王蘊千人防魯顯
時胡等兵衆強盛,遠近疑惑
太宗欲綏慰人情,遣吏部尚書褚淵至虎檻選用將帥以下,申謙之、杜幼文因此求黃門郎,沈懷明、劉亮求中書郎
建安王休仁即使褚淵擬選,上不許,曰“忠臣殉國,不謀其報,臨難以幹朝典,豈臣下之節邪”
始安內史王職之、建安內史趙道生、安成太守劉襲,並舉郡奉順
琬遣龍驤將軍廖琰率數千人,併發廬陵白丁攻襲
襲與郡丞檀玢拒戰,大敗,玢臨陳見殺,襲棄郡走,據險自守
琰虜掠而退,襲復出據郡
時齊王率衆東北征討,而齊王世子爲南康贛令,琬遣使收世子
世子腹心蕭欣祖、桓康等數十人,奉世子長子奔竄草澤,召募得百餘人,攻郡出世子
世子自號寧朔將軍,與南康相沈用之、前南海太守何曇直、晉康太守劉紹祖、北地傅浩、東莞童禽等,據郡起義
琬徵始興相殷孚爲御史中丞,並令率郡人俱下
孚衆盛,世子避之於揭陽山
琬遣武昌戴凱之爲南康相,世子率衆攻之,凱之戰敗遁走
世子遣幢主檀文起千人戍西昌,與襲相應
琬又遣廖琰與其中兵參軍胡昭等築壘於西昌,堅壁相守
琬召豫章太守劉衍以爲右將軍、中護軍,殷孚代爲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襲等
衡陽內史王應之率郡文武五百許人,起義兵襲何慧文於長沙,徑至城下
慧文率左右出城與戰,應之勇氣奮發,擊殺數人,遂與慧文交手戰,斫慧文八創,慧文斫應之斷足,遂殺之
時湘東國侍郎虞洽爲太宗督國秩,在湘東,勸太守顏躍發兵應朝廷,躍不從
洽乃投桂陽,收募得數百人,還欲攻躍,躍懼求和,許之
有衆二千
時琬徵慧文率衆下尋陽,髮長沙,已行數百里,聞洽起兵,乃回還攻洽,洽尋戰敗奔走
殷孚既去始興,以郡五官掾譚伯初留知郡事
士人劉嗣祖等斬伯初,據郡起義
琬遣始興太守韋希真、鷹揚將軍楊弘之領衆一千討嗣祖
嗣祖亦遣衆出南康,與齊王世子合
希真等以義徒強盛,住廬陵不敢進
廣州刺史袁曇遠聞始興起義,遣將李萬周、陳伯紹率衆討嗣祖
嗣祖遣兵戍湞陽,萬周亦築壘相守
嗣祖遣人誑萬周曰“尋陽已平,臺遣劉勔爲廣州,垂至”萬周信之,便回還襲番禺,夜以長梯入城
曇遠怯弱無防,聞萬周反,便徒跣出奔,萬周追斬之於城內
交州刺史檀翼被代還至廣州,資貨鉅萬,萬周誣以爲逆,襲而殺之
遂劫掠公私銀帛,藉略袁、檀珍寶,悉以自入
袁顗悉雍州之衆,來赴尋陽
時孔道存爲衛軍長史,行荊州事
琬以黃門侍郎劉道憲代之,以道存爲侍中,行雍州事
柳元景之誅也,元景弟子世隆爲上庸太守,民吏共藏匿之
顗起兵,召世隆,不至
顗既下,世隆乃合率蠻、宋二千餘人,起義於上庸,來襲襄陽
道存遣將王式民、康元隆等迎擊於萬山,世隆大敗,還郡自守
沈攸之等與劉胡相持久不決,上又遣強弩將軍任農夫、振武將軍武會倉、冗從僕射全景文、軍主劉伯符等領兵繼至
攸之繕治船舸,材板不周,計無所出
會琬送五千片榜供胡軍用,俄而風潮奔迅,榜捍突柵出江,胡等力不能制,自撞船艦,殺沒數十人,赴流而下,來泊攸之等營,於是材板大足
琬進袁顗都督征討諸軍事,給鼓吹一部
六月十八日,顗率樓船千艘,來入鵲尾,張興世建議越鵲尾上據錢溪,斷其糧道
胡累攻之,不能克,事在《興世傳》
劉亮率所領至胡寨下,胡遣其副孫犀及張靈、焦度鐵騎五匹,越磵取亮,不能得,犀回馬去,亮使左右善射者夾身之,墜馬,斬犀首
張繼伯副馬可率所領來降
劉亮營寨,深入賊地,袁顗畏憚之,曰“賊入我肝臟裏,何由得活”劉胡率輕舸四百,由鵲頭內路,欲攻錢溪
既而謂其長史王念叔曰“吾少習步戰,未閒水斗
若步戰,恆在數萬人中,水戰在一舸之上,舸舸各進,不復相關,正在三十人中取,此非萬全之計,吾不爲也”乃託瘧疾,住鵲頭不進
遣龍驤將軍陳慶領三百舸向錢溪,戒慶不須戰“張興世、武會倉,吾之所悉,自當走耳”陳慶至錢溪,不敢攻
越錢溪,於梅根立寨
胡別遣將王起領百舸攻興世,興世擊,大破之
胡率其餘舸馳還,謂顗曰“興世營寨已立,不可卒攻,昨日小戰,未足爲損
陳慶已與南陵、大雷諸軍共遏其上,大軍在此,鵲頭諸將又斷其下流,已墮圍中,不足復慮”顗怒胡不戰,謂曰“糧運梗塞,當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溯流越我而上,此運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顗更使胡率步卒二萬,鐵馬一千,往攻興世
休仁因此命沈攸之、吳喜、佼長生、劉靈遺、劉伯符等進攻濃湖,造皮艦十乘,拔其營柵,苦戰移日,大破之
顗被攻既急,馳信召胡令還
張興世既據錢溪,江路岨斷,胡軍乏食,琬大送資糧,畏興世不敢下
胡遣將迎之,爲錢溪所破,資實覆沒都盡,燒米三十萬斛,胡衆駭懼
胡副張喜來降,說胡欲叛
八月二十四日,胡誑顗雲“更率步騎二萬,上取興世,兼下大雷餘餫”令顗悉度馬配之,其夜,委顗奔走,徑趣梅根
先令薛常寶辦船舸,悉撥南陵諸軍,燒大雷諸城而走
顗聞胡走,亦棄衆西奔,至青林見殺
胡率數百舸二萬人向尋陽,報子勳詐雲“袁顗已降,軍皆散,唯己率所領獨反
宜速處分,爲一戰之資,當停據盆城,誓死不貳”乃於江外夜取沔口
琬聞胡去,惶擾無復計,呼褚靈嗣等謀之,並不知所出,唯雲更集兵力,加賞五階,或雲三階者
張悅始發兄子浩喪,乃稱疾呼琬計事,令左右伏甲帳後,戒之“若聞索酒,便出”琬既至,悅曰“卿首唱此謀,今事已急,計將安出”琬曰“正當斬晉安王,封府庫,以謝罪耳”悅曰“今日寧可賣殿下求活邪”因呼求酒,再呼,左右震懾不能應
第二子洵提刀走出,餘人續至,即斬琬
琬死時,年六十
時中護軍劉順在座,驚起抱悅,左右人慾殺之,悅顧曰“無關護軍”乃止
潘欣之聞琬死,勒兵而至,悅使人語之曰“鄧琬謀反,即已梟戮”欣之乃回還,取琬兒並殺之
悅因單舸齎琬首馳下,詣建安王休仁降
蔡那子道淵,以父爲太宗效力,被系作部,因亂脫鎖入城,執子勳囚之
沈攸之諸軍至江州,斬子勳於桑尾牙下,傳首京都
劉順及餘同逆,並伏誅
吳喜、張興世進向荊州,沈懷明向郢州,劉亮、張敬兒向雍州,孫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農夫向豫章,所至皆平定
劉胡走入沔,衆稍散,比至石城,裁餘數騎
竟陵郡丞陳懷真,憲子也,聞胡經過,率數十人斷道邀之
胡人馬既疲,自度不免,因隨懷真入城,告渴,與之酒,胡飲酒畢,引佩刀自刺,不死,斬首送京邑
張興世弟僧產追胡,未至石城數十里,逢送胡首信,將還竟陵,殺懷真,竊有其功
郢州行事張沈、僞竟陵太守丘景先聞敗,變形爲沙門逃走,追擒伏誅
荊州聞濃湖平,議欲更遣軍與郢州合勢,又欲斷據巴陵,經日不決
乃遣將趙道始於江津築壘,任演戍沙橋,諸門津要,皆有屯兵
人情轉離,將士漸逃散
更議奉子頊奔益州,就蕭惠開,典籤阮道預、邵宰不同,曰“近奉別詔,諸藩若改迷歸順者,悉複本爵
且任叔兒已斷白帝,楊僧嗣據梁州,雖復欲西,豈可得至”道預、邵宰即與劉道憲解遣白丁,遣使歸罪
荊州治中宗景、土人姚儉等勒兵入城,殺道憲、預、記室參軍鮑照,劫掠府庫,無復孑遺,執子頊以降
初,鄧琬徵兵巴東,巴東太守羅寶稱辭以郡接兇蠻,兵力不足分
巴東人任叔兒聚徒起義,遣信要寶稱,寶稱持疑未決,暴疾死
叔兒乃自號輔國將軍,引兵據白帝,殺寶稱二子,阻守三陝
蕭惠開遣費欣壽等五千人攻叔兒,叔兒與戰,大破之,斬欣壽
子頊又遣中兵參軍何康之領宜都太守,討叔兒
軍至陝口,爲夷帥向子通所破,挺身走還
叔兒遂固白帝
孔道存知尋陽已平,遣使歸順
尋聞柳世隆、劉亮當至,衆悉奔逃,道存及三子同時自殺
何慧文始謀同逆,其母禁之不從,母乃攜女歸江陵,遽嫁之
慧文才兼將吏,幹略有施,雖害王應之,上特加原宥,吳喜宣旨赦之
慧文曰“既陷逆節,手害忠義,天網雖復恢恢,何面目以見天下之士”和藥將飲,門生覆之,乃不食而死
顏躍慮虞洽還都,說其始時同逆,密使人殺之
初,淮南定陵人賈襲宗本縣已爲劉胡所得,率二十人投沈攸之
攸之言之建安王休仁,休仁版爲司徒參軍督護,使還鄉里招集,爲胡所禽,以火炙之,問臺軍消息,一無所言,瞋目謂胡曰“君稱兵內侮,窺覦神器,未聞奇謀遠略,而爲炮烙之刑
僕本以身奉義,死亦何有”胡乃斬之
前軍典籤範道興志不同逆,爲琬所誅,其餘奉順見害者,併爲上所愍
詔曰“前鎮軍參軍督護範道興,朕之舊隸,經從北藩,徒役南畿,遭離命會,抱恩固節,受害羣兇,言念純誠,良有憫愴
可贈員外散騎侍郎
南城令鮑法度、後軍典籤馮次民、永新令應生、新建令庫延寶、上饒令黃難等,違逆識順,同被誅滅,言念既往,宜在追榮
可贈生奉朝請,法度南臺御史,次民、延寶、難並員外將軍”
有司奏“寧朔將軍、督豫州之樑郡諸軍事、豫州刺史、領南樑郡太守竟陵張興世,都統水軍,屢戰克捷,仍進斷賊上流錢溪,貴口苦戰,平定凶逆,今封南平郡作唐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
寧朔將軍、參司徒中直兵軍事廣平佼長生,同統水軍屢戰,及興世上據錢溪,長生獨距賊衝要,功次興世,今封武陵郡遷陵縣開國侯,食邑八百戶
寧朔將軍試守西陽太守吳興全景文、尚書比部郎吳縣孫超之、假輔國將軍右衛將軍南彭城劉亮等三人,並經晉陵苦戰,景文、超之仍又北討破釜,水軍斷賊糧運,及經葛冢、石樑二處破賊,亮南伐經大戰,又最處險劇
景文今封西陽郡孝寧縣,超之封長沙郡羅縣,亮封順陽縣,並開國侯,食邑各六百戶
假輔國將軍驃騎司馬劉靈遺、寧朔將軍右軍蔡那、寧朔將軍屯騎校尉段佛榮等三人,統治攻道,並經苦戰,靈遺今封新野郡新野縣,那封始平郡平陽縣,佛榮封湘東郡臨蒸縣,並開國伯,食邑各五百戶
假輔國將軍左軍吳興沈懷明、龍驤將軍積射將軍東平周盤龍、司徒參軍南彭城李安民等三人,懷明經晉陵破賊,又水軍南伐,統治攻道,盤龍雖不統軍,並經大戰,先登陷陳,安民又隨張興世遏斷錢溪,別統軍貴口破賊,今封懷明建安郡吳興縣,盤龍封晉安郡晉安縣,安民封建安郡邵武縣,並開國子,食邑各四百戶
假輔國將軍遊擊將軍彭城杜幼文、龍驤將軍羽林監太原王穆之、龍驤將軍羽林監濟北頓生、龍驤將軍羽林監沛郡周普孫、員外散騎侍郎朱重恩等五人,幼文經晉陵破賊,在軍統攻道,南伐濃湖,普孫副沈攸之都統衆軍,穆之、生、重恩並南伐有功
今封幼文邵陵郡邵陽縣,穆之封衡陽郡衡山縣,生封始平郡武功縣,普孫封順陽郡清水縣,重恩封南海郡龍川縣,並開國男,食邑各三百戶”
江方興以戰功爲太子左衛率,賊未平,病卒,追封武當縣侯,食邑五百戶
方興,濟陽考城人,衣冠之舊也
龍驤將軍、虎賁中郎將董凱之,隨張興世破胡、白城,先登,封河隆縣子,食邑四百戶
軍主張靈符,東南征討有功,封上饒縣男,食邑三百戶
前徵北長兼行參軍楊覆,以貴口有功,封綏城縣男,食邑二百戶
追贈虞洽、檀玢給事中
以李萬周爲步兵校尉
陳懷真以斬劉胡功,追封永豐縣男,食邑三百戶
劉胡,南陽涅陽人也,本名坳胡,以其顏面坳黑似胡,故以爲名
及長,以坳胡難道,單呼爲胡
出身郡將,捷口,善處分,稍至隊主,討伐諸蠻,往無不捷,蠻甚畏憚之
太祖元嘉二十八年,爲振威將軍,率步騎三千,討上如、南山就溪蠻,大破之
孝建元年,朱修之爲雍州,以胡爲西外兵參軍、寧朔將軍、建昌太守
擊魯秀有功,除建武將軍、東平陽平二郡太守
入爲江夏王義恭太宰參軍,加龍驤將軍
前廢帝景和中,建安王休仁嘗爲雍州,以胡爲休仁安西中兵參軍、馮翊太守,將軍如故,仍轉諮議參軍
太宗即位,除越騎校尉
蠻至今畏之,小兒啼,語之雲“劉胡來”便止
段佛榮,京兆人也
泰始五年,自遊擊將軍爲輔師將軍、豫州刺史,蒞任清謹,爲西土所安
後廢帝元徽二年,徵爲散騎常侍,領長水校尉
明年,遷衛尉,領右軍將軍,未拜,復出爲冠軍將軍、南豫州刺史、歷陽太守
四年,卒,追贈前將軍,改封雲杜縣,諡曰烈侯
劉靈遺,襄陽人也
元徽元年,自輔師將軍、淮南太守,爲南豫州刺史、歷陽太守,將軍如故
明年,徵爲散騎常侍,領步兵校尉、南蘭陵太守
病卒,諡曰壯侯
袁顗,字景章,陳郡陽夏人,太尉淑兄子也
父洵,吳郡太守
顗初爲豫州主簿,舉秀才,不行
後補始興王浚後軍行參軍,著作佐郎,廬陵王紹南中郎主簿,世祖徵虜、撫軍主簿,廬江太守,尚書都官郎,江夏王義恭驃騎記室參軍,汝陰王文學,太子洗馬
時顗父爲吳郡,顗隨父在官
值元兇弒立,安東將軍隨王誕舉兵入討,板顗爲諮議參軍
事寧,除正員郎,晉陵太守
遭父憂,服闋,爲中書侍郎,又除晉陵太守,襲南昌縣五等子
大明二年,除東海王禕平南司馬、尋陽太守,行江州事
復爲義陽王昶前軍司馬,太守如故
昶尋罷府,司馬職解,加寧朔將軍,改太守爲內史
復爲尋陽王子房冠軍司馬,將軍如故,行淮南、宣城二郡事
五年,召爲太子中庶子,御史中丞,領本州大中正
七年,遷侍中
明年,除晉安王子勳鎮軍長史、襄陽太守,加輔國將軍
未行,復爲永嘉王子仁左軍長史、廣陵太守,將軍如故
未拜,復爲侍中,領前軍將軍
大明末,新安王子鸞以母嬖有盛寵,太子在東宮多過失,上微有廢太子立子鸞之意,從容頗言之
顗盛稱太子好學,有日新之美
世祖又以沈慶之才用不多,言論頗相蚩毀,顗又陳慶之忠勤有幹略,堪當重任
由是前廢帝深感顗,慶之亦懷其德
景和元年,誅羣公,欲引進顗,任以朝政,遷爲吏部尚書
又下詔曰“宗社多故,釁因冢司,景命未淪,神祚再乂,自非忠謀密契,豈伊克殄
侍中祭酒、領前軍將軍、新除吏部尚書顗,遊擊將軍、領著作郎、兼尚書左丞徐爰,誠心內款,參聞嘉策,匡贊之效,實監朕懷
宜甄茅社,以獎義概
顗可封新隆縣子,爰可封吳平縣子,食邑各五百戶”俄而意趣乖異,寵待頓衰
始令顗與沈慶之、徐爰參知選事,尋復反以爲罪,使有司糾奏,坐白衣領職
從幸湖熟,往反數日,不被喚召
顗慮及禍,詭辭求出,沈慶之爲顗固陳,乃見許
除建安王休仁安西長史、襄陽太守,加冠軍將軍
休仁不行,即以顗爲使持節、督雍、樑、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領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將軍如故
顗舅蔡興宗謂之曰“襄陽星惡,豈可冒邪”顗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事有緩急故也
今者之行,本願生出虎口
且天道遼遠,何必皆驗,如其有徵,當修德以禳之耳”於是狼狽上路,恆慮見追,行至尋陽,喜曰“今始免矣”與鄧琬款狎相過,常請間,必盡日窮夜
顗與琬人地本殊,衆知其有異志矣
既至襄陽,便與劉胡繕修兵械,纂集士卒
會太宗定大事,進顗號右將軍
以荊州典籤邵宰乘驛還江陵,道由襄陽
顗反意已定,而糧仗未足,且欲奉表於太宗
顗子祕書丞戩曰“一奉表疏,便爲彼臣,以臣伐君,於義不可”顗從之
顗詐雲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
便建牙馳檄,奉表勸晉安王子勳即大位,與琬書,使勿解甲
子勳即位,進顗號安北將軍,加尚書左僕射
太宗使朝士與顗書曰:
夫夷陂相因,興革遞數,或多難而固其國,或殷憂而啓聖明,此既著於前史,亦彰於聞見
王室不造,昏凶肆虐,神鼎將淪,宗稷幾泯,幸天未亡宋,乾歷有歸
主上體自聖文,繼明作睿,而辱均牖里,屯逾夏臺
既天地俱憤,義勇同奮,克殄鯨鯢,三靈更造,應天順民,爰集寶命,四海屬息肩之歡,華戎見來蘇之泰
吾等獲免刀鋸,僅全首領,復身奉惟新,命承亨運,緩帶談笑,擊壤聖世
汝雖劬勞於外,跡阻京師,然心期所寄,江、漢何遠
自九江告變,皆謂鄧氏狂惑,比日國言藉藉,頗塵吾子
道路之議,豈其或然,聞此之日,能無駭惋
兇人反道敗德,日夜滋深,暱近狡慝,取謀豺虎,非惟毒流外物,惡積中朝,乃欲毀陵邑,虐崇憲,燒宗廟,滷御物,然後蕩覆京都,必使蘭蕕俱盡
自非聖上廟算靈圖,俯眉遜避,維持內外,擁衛臣下,則赤縣爲戎,百姓其魚矣
此事此理,寧可孰念
既天道輔順,謳歌有奉,高祖之孫,文皇之子,德洞九幽,功貫三曜,匡拯家國,提毓黔首,若不子民南面,將使神器何歸
而羣小構慝,妄生窺覬,成軫惑燕,貫高亂趙,讒人罔極,自古有之
汝中京冠冕,儒雅世襲,多見前載,縣鑑忠邪,何遠遺郎中之清軌,近忘太尉之純概
相與,或羣從舅甥,或姻婭周款,一旦胡、越,能無悵恨
若疑誑所至,邪詖無窮,汝當誓衆奮戈,翦此朝食
若自延過聽,迷途未遠,聖上臨物以仁,接下以愛,豈直雍齒先封,乃當射鉤見相矣
當由力窘跡屈,丹誠未亮邪
跂予南服,寤寐延首,若反棹沿流,歸誠鳳闕,錫珪開宇,非爾而誰
吾等並過荷曲慈,俱叨非服,紆金拖玉,改觀蓬門,入奉舜、禹之渥,出見羲、唐之化,雍容揄揚,信白駒空谷之時也
奈何毀擲先基,自蹈兇戾,山門蕭瑟,鬆庭誰掃,言念楚路,豈不思父母之邦
幸納惡石,以蠲美疹
裁書表意,爾其圖之
時尚書右僕射蔡興宗是顗舅,領軍將軍袁粲是顗從父弟,故舊雲羣從舅甥也
子勳徵顗下尋陽,遣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
顗乃率衆馳下,使子戩領家累俱還
時劉胡屯鵲尾,久不決
泰始二年夏,加顗都督征討諸軍事,給鼓吹一部,率樓船千艘,戰士二萬,來入鵲尾
顗本無將略,性又怯撓,在軍中未嘗戎服,語不及戰陳,唯賦詩談義而已
不能撫接諸將,劉胡每論事,酧對甚簡,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齒恚恨
胡以南運未至,軍士匱乏,就顗換襄陽之資
顗答曰“都下兩宅未成,亦應經理,不可損徹”又信往來之言,京師米貴,鬥至數百,以爲不勞攻伐,行自離散,於是擁甲以待之
太宗使顗舊門生徐碩奉手詔譬顗曰“卿歷觀古今,嶮之與強,何嘗可恃
自朕踐阼,塗路梗塞,卿無由奉表,未經爲臣
今追蹤竇融,猶未爲晚也”
及劉胡叛走,不告顗,顗至夜方知,大怒罵曰“今年爲小子所誤”呼取飛燕,謂其衆曰“我當自出追之”因又遁走
至鵲頭,與戍主薛伯珍及其所領數千人步取青林,欲向尋陽
夜止山間宿,殺馬勞將士,顗顧謂伯珍曰“我舉八州以謀王室,未一戰而散,豈非天邪
非不能死,豈欲草間求活,望一至尋陽,謝罪主上,然後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節,無復應者
及旦,伯珍請以間言,乃斬顗首詣錢溪馬軍主襄陽俞湛之
湛之因斬伯珍,並送首以爲己功
顗死時年四十七
太宗忿顗違叛,流屍於江,弟子彖微服求訪,四十一日乃得,密緻喪瘞於石頭後岡,與一舊奴,躬共負土
後廢帝即位,方得改葬
顗子戩爲僞黃門侍郎,加輔國將軍,戍盆城
尋陽敗,戩棄城走,討禽伏誅
孔覬,字思遠,會稽山陰人,太常琳之孫也
父邈,揚州治中
覬少骨梗有風力,以是非爲己任
口吃,好讀書,早知名
初舉揚州秀才,補主簿,長沙王義欣鎮軍功曹,衡陽王義季安西主簿,戶曹參軍,領南義陽太守,轉署記室,奉箋固辭,曰“記室之局,實惟華要,自非文行秀敏,莫或居之
覬遜業之舉,無聞於鄉部
惰遊之貶,有編於疲農
直山淵藏引,用不遐棄,故得抃風舞潤,憑附彌年
今日之命,非所敢冒
昔之學優藝富,猶尚斯難,況覬能薄質魯,亦何容易
覬聞居方辨物,君人所以官才
陳力就列,自下所以奉上
覬雖不敏,常服斯言
今寵藉惟舊,舉非尚德,恐無以提衡一隅,僉允視聽者也
伏願天明照其心請,乞改今局,授以閒曹,則鳧鶴從方,所憂去矣”又曰“夫以記室之要,宜須通才敏忠,加性情勤密者
覬學不綜貫,性又疏惰,何可以屬知祕記,秉筆文閨
假吹之尤,方斯非濫
覬少淪常檢,本無遠植,榮進之願,何能忘懷
若實有螢爝,增暉光景,固其騰聲之日,飛藻之辰也,豈敢自求從容,保其淡逸
伏願矜其魯拙,業之有地,則曲成之施,終始優渥”義季不能奪,遂得免
召爲通直郎,太子中舍人,建平王友,祕書丞,中書侍郎,隨王誕安東諮議參軍,領記室,黃門侍郎,建平王宏中軍長史
復爲黃門,臨海太守
初,晉世散騎常侍選望甚重,與侍中不異,其後職任閒散,用人漸輕
孝建三年,世祖欲重其選,詔曰“散騎職爲近侍,事居規納,置任之本,實惟親要,而頃選常侍,陵遲未允,宜簡授時良,永置清轍”於是吏部尚書顏竣奏曰“常侍華選,職任俟才,新除臨海太守孔覬意業閒素,司徒左長史王彧懷尚清理,並任爲散騎常侍”世祖不欲威權在下,其後分吏部尚書置二人,以輕其任
侍中蔡興宗謂人曰“選曹要重,常侍閒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實,雖主意欲爲輕重,人心豈可變邪”既而常侍之選復卑,選部之貴不異
覬領本州大中正
大明元年,改太子中庶子,領翊軍校尉,轉祕書監
欲以爲吏部郎,不果
遷廷尉卿,御史中丞,坐鞭令史,爲有司所糾,原不問
六年,除義興太守,未之任,爲尋陽王子房冠軍長史,加寧朔將軍,行淮南、宣城二郡事
其年,復除安陸王子綏冠軍長史、江夏內史,復隨府轉後軍長史如故
爲人使酒仗氣,每醉輒彌日不醒,僚類之間,多所凌忽,尤不能曲意權幸,莫不畏而疾之
不治產業,居常貧罄,有無豐約,未嘗關懷
爲二府長史,典籤諮事,不呼不敢前,不令去不敢去
雖醉日居多,而明曉政事,醒時判決,未嘗有壅
衆鹹雲“孔公一月二十九日醉,勝他人二十九日醒也”世祖每欲引見,先遣人覘其醉醒
性真素,不尚矯飾,遇得寶玩,服用不疑,而他物粗敗,終不改易
時吳郡顧覬之亦尚儉素,衣裘器服,皆擇其陋者
宋世言清約,稱此二人
覬弟道存,從弟徽,頗營產業
二弟請假東還,覬出渚迎之,輜重十餘船,皆是綿絹紙席之屬
覬見之,僞喜,謂曰“我比睏乏,得此甚要”因命上置岸側,既而正色謂道存等曰“汝輩忝預士流,何至還東作賈客邪”命左右取火燒之,燒盡乃去
先是,庾徽之爲御史中丞,性豪麗,服玩甚華,覬代之,衣冠器用,莫不粗率
蘭臺令史並三吳富人,鹹有輕之之意,覬蓬首緩帶,風貌清嚴,皆重跡屏氣,莫敢欺犯
庾徽之,字景猷,潁川鄢陵人也
自中丞出爲新安王子鸞北中郎長史、南東海太守,卒官
八年,覬自郢州行真,徵爲右衛將軍,未拜,徙司徒左長史
道存代覬爲後軍長史、江夏內史
時東土大旱,都邑米貴,一斗將百錢
道存慮覬甚乏,遣吏載五百斛米餉之
覬呼吏謂之曰“我在彼三載,去官之日,不辦有路糧
二郎至彼未幾,那能便得此米邪
可載米還彼”吏曰“自古以來,無有載米上水者,都下米貴,乞於此貨之”不聽,吏乃載米而去
永光元年,遷侍中,未拜,復爲江夏王義恭太宰長史,復出爲尋陽王子房右軍長史,加輔國將軍,行會稽郡事
太宗即位,召覬爲太子詹事,遣故佐平西司馬庾業爲右軍司馬,代覬行會稽郡事
時上流反叛,上遣都水使者孔璪入東慰勞
璪至,說覬以“廢帝侈費,倉儲耗盡,都下罄匱,資用已竭
今南北並起,遠近離叛,若擁五郡之銳,招動三吳,事無不克”覬然其言,遂發兵馳檄
覬子長公、璪二子淹、玄並在都,馳信密報
泰始二年正月,並叛逃東歸
遣書要吳郡太守顧琛,琛以母年篤老,又密邇京邑,與長子寶素謀議,未叛
少子寶先時爲山陰令,馳書報琛,以南師已近,朝廷孤弱,不時順從,必有覆滅之禍
覬前鋒軍已渡浙江,琛遂據郡同反
吳興太守王曇生、義興太守劉延熙、晉陵太守袁標,一時響應
庾業既東,太宗即以代延熙爲義興,加建威將軍,以延熙爲巴陵王休若鎮東長史
業至長塘湖,即與延熙合
太宗遣建威將軍沈懷明東討,尚書張永系進,鎮東將軍巴陵王休若董統東討諸軍事
移檄東土曰:
蓋聞釁集有兆,禍至無門,倚伏之來,實惟人致
故囂、述貪亂,終殄宗祀
昌、憲構氛,旋潤斧鉞
斯則昭章記牒,炯戒今古者也
自國步時艱,三綱道盡,神歇靈繹,璇業綴旒
皇上仁雄集瑞,英睿應歷,鳳儀熛升,龍輝電舉
蕩穢紫樞,不俟鳴條之誓,凝政中宇,不肆漂杵之威
是以墜維再造,虧天重構,幽明裁紀,標配斯光
而羣兇恣虐,協扇童孺,蕞爾東垂,復淪醜跡,邪回從慝,蜂動蟻附
聖圖霆發,神威四臨,羽馹所屆,義旅雲屬,欃鉞所麾,逆徒冰泮,勝負之效,皎然已顯
司徒建安王英猷冠世,董率元戎
驃騎山陽王風略夙昭,撫厲中陳
或振霜江、蠡,或騰焱荊、河,金甲燭天庭,囂聲震海浦
前將軍、吳興太守張永,東南標秀,協贊戎機
建威將軍沈懷明、鎮東中兵參軍劉亮、武衛將軍壽寂之,霜銳五千,熊騰虎步
龍驤將軍王穆之、龍驤將軍頓生,鐵騎連羣,風驅電邁
右軍將軍齊王、射聲校尉姚道和,樓艦千艘,覆川蓋汜
左軍垣恭祖、步兵校尉杜幼文、冗從僕射全景文、員外散騎侍郎孫超之,並率虎旅,駱驛雲赴
殿中將軍杜敬真、殿中將軍陸攸之、建武將軍吳喜,甲楯一萬,分趣義興
予猥承人乏,總司戎統,聳劍東馳,申憤海曲
噴氣則白日盡晦,刷馬則清江倒流
以此伐叛,何勍不剿,以此柔服,何順不懷
愍彼羣迷,弗辨堯、桀,螳黽微命,擬雷霆之衝
已枯之葉,當霜飆之隊
尺豎所爲寒心,匹婦所爲嘆息
夫因禍致慶,資敗爲成,前監不忘,後事明筮
若能相率歸順,投兵效款,則福鍾當年,祉覃來裔,孰如身轘宗屠,鬼喂魂泣者哉
詳鏡安危,自求多福
購生禽覬千五百戶開國縣侯
生擒琛千戶開國縣侯
斬送者半賞
時將士多是東人,父兄子弟皆已附逆,上因送軍普加宣示曰“朕方務德簡刑,使四罪不相及,助順同逆者,一以所從爲斷
卿等當深達此懷,勿以親戚爲慮也”衆於是大悅
覬所遣孫曇瓘等軍,頓晉陵九里,部陳甚盛
懷明至奔牛,所領寡弱,乃築壘自固
張永至曲阿,未知懷明安否,百姓驚擾,將士鹹欲離散
永退還延陵,就休若
諸將帥鹹勸退保破岡
其日大寒,風雪甚猛,塘埭決壞,衆無固心
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斬”衆小定,乃築壘息甲
尋得懷明書,賊定未進
軍主劉亮又繼至,兵力轉加,人情乃安
時永世令孔景宣復反,柵縣西江峴山,斷遏津徑,劉延熙加其寧朔將軍
杜敬真、陸攸之、溧陽令劉休文攻景宣別寨,斬其中兵參軍史覽之等十五人
永世人徐崇之率鄉里起義,攻縣斬景宣
吳喜至,板崇之領縣事
太宗嘉休文等誠效,除休文寧朔將軍,縣如故
崇之殿中將軍,行永世縣事,並賜侯爵
喜、敬真及員外散騎侍郎竺超之等至國山縣界,遇東軍於虎檻村,擊大破之
自國山進吳城,去義興十五里
劉延熙遣楊玄、孫矯之、沈靈秀、黃泰四軍拒喜
喜等兵力甚弱,衆寡勢懸,交戰盡日,臨陳斬楊玄、孫矯之、黃泰,餘衆一時奔走,因進義興南郭外
延熙屯軍南射堂,喜遣步騎擊之,即退還水北,乃柵斷長橋,保郡自守
喜築壘與之相持
庾業於長塘湖口夾岸築城,有衆七千餘人,器甲甚盛,與延熙遙相掎角
沈懷明、張永與晉陵軍相持,久不決
太宗每遣軍,輒多所求須,不時上道
外監朱幼舉司徒參軍督護任農夫,驍果有膽力,性又簡率,資給甚易,乃以千人配之,使助東討
時庾業兵盛,農夫於延陵出長塘,雖雲千兵,至者裁四百
未至數十里,遣人蔘候,雲“賊築城猶未合”農夫率廣武將軍高志之、永興令徐崇之馳往攻之
因其城壘未立,農夫親持刀楯,赴城入陳,大破之,庾業棄城走義興
先是,龍驤將軍阮佃夫募得蜀人數百,多壯勇便戰,皆著犀皮鎧,執短兵
本應就佃夫向晉陵,未發,會農夫須人,分以配之
及戰,每先登,東人並畏憚,又怪其形飾殊異,舊傳狐獠食人,每見之,輒奔走
農夫收其船杖,與高志之進義興援吳喜
二月一日,喜乃度水攻郡,分兵擊諸壘柵
農夫雖至,衆力尚少,兵勢不敵
喜乃與數騎登高東西指麾,若招引四面俱進者
東軍大駭,諸營一時奔散,唯龍驤將軍孔睿一柵未拔
喜以殺傷者多,乃開圍緩之
其夜,庾業、孔睿相率奔走,義興平
劉延熙投水死,有人告之,乃斬屍,傳首京邑
義興諸縣唯綏安令巢邃秉節不移,不受僞爵
時齊王率軍東討,與張永、劉亮、杜幼文、沈懷明等於晉陵九里西結營,與東軍相持
義興軍既爲吳喜等所破,奔散者多投晉陵,東軍震恐
上又遣積射將軍江方興、南臺御史王道隆至晉陵視賊形勢
賊帥孫曇瓘、程捍宗、陳景遠凡有五城,互相連帶
捍宗城猶未固
其月三日,道隆與齊王、張永共議“捍宗城既未立,可以籍手
上副聖旨,下成衆氣”道隆便率所領急攻之,俄頃城陷,斬捍宗首
劉亮果勁便刀楯,朝士先不相悉,上亦弗聞,唯尚書左丞徐爰知之,白太宗,稱其驍敢
至是,每戰以刀楯直蕩,往輒陷決,張永嫌其過銳,不令居前
賊連柵周亙,塘道迫狹,將士力不得展,亮乃負楯而進,直入重柵,衆軍因之,即皆摧破
袁標遣千人繼至,齊王與永等乘勝馳擊,又大破之,屠其兩城
曇瓘率衆數百,鼓譟而至,標又遣千人繼之,衆軍駭懼,將欲散矣
江方興率勇士迎射之,應弦倒者相繼,曇瓘因此敗走
吳喜軍至義鄉,僞輔國將軍、車騎司馬孔璪屯吳興南亭,太守王曇生詣璪計事,會信還,雲“臺軍已近”璪大懼,墮牀,曰“懸賞所購,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將爲人禽”左右聞之,並各散走
璪與曇生焚燒倉庫,東奔錢塘
喜至吳興,頓置郡城,倉廩遇雨不然,無所損失
初,曇生遣寧朔將軍沈靈寵率八千人向黃鵠嶠,欲從候道出蕪湖,迎接南軍
廣德令王蘊發兵據嶮,靈寵不得進,屯住故鄣
曇生既走,靈寵乃與弟靈昭、軍副姚天覆率偏裨以下十七軍歸順
太宗嘉之,擢爲鎮東參軍事,因率所領東討
喜分遣軍主沈思仁、吳系公追躡璪等
陸攸之、任農夫自東遷進向吳郡,臺遣軍主張靈符即晉陵
其月四日,齊王急攻之
其夜,孫曇瓘、陳景遠一時奔潰
諸軍至晉陵,袁標棄郡東走
晉陵既平,吳中震動
吳興軍又將至,顧琛與子寶素攜其老母泛海奔會稽,海鹽令王孚邀討不及
太宗以四郡平定,留吳喜統全景文、沈懷明、劉亮、孫超之、壽寂之等東平會稽,追齊王、張永、姚道和、杜幼文、垣恭祖、張靈符北討,王穆之、頓生、江方興南伐
其月九日,喜等至錢唐,錢唐令顧昱及孔璪、王曇生等奔渡江東
喜仍進軍柳浦,諸暨令傅琰將家歸順
喜遣鎮北參軍沈思仁、強弩將軍任農夫、龍驤將軍高志之、南臺御史阮佃夫、揚武將軍盧僧澤等率軍向黃山浦
東軍據岸結寨,農夫等攻破之,乘風舉帆,直趣定山,破其大帥孫會之,於陳斬首
自定山進向漁浦,戍主孔睿率千餘人據壘拒戰
佃夫使隊主闕法炬射殺樓上弩手,睿衆驚駭,思仁縱兵攻之,斬其軍主孔奴,於是敗散
其月十九日,吳喜使劉亮由鹽官海渡,直指同浦
壽寂之濟自漁浦,邪趣永興
喜自柳浦渡,趣西陵
西陵諸軍皆悉散潰,斬庾業、顧法直、吳恭,傳首京都
東軍主卜道濟、督戰許天賜請降
庾業,新野人也
父彥達,以幹局爲太祖所知,爲益州刺史
世祖世,官至豫章太守,太常卿
劉亮、全景文、孫超之進次永興同市,遇覬所遣陸孝伯、孔豫兩軍,與戰破之,斬孝伯、豫首
會稽聞西軍稍近,將士多奔亡,覬不能複製
二十日,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覬以東西交逼,憂遽不知所爲
其夕,率千餘人聲雲東討,實趣石瀃
先已具船海浦,值潮涸不得去,衆叛都盡,門生載以小船,竄於嵴山村
僞車騎從事中郎張綏先遣人於錢唐詣喜歸誠,及覬走,綏閉封倉庫,以待王師
二十一日,晏至郡,入自北門,囚綏付作部,其夜殺之
執尋陽王子房於別署,縱兵大掠,府庫空盡
若邪村民錄送僞龍驤將軍、車騎中兵參軍軍主孔睿,將斬之
睿曰“吾年已過立,未沾官伍,蒙知己之顧,以身許之
今日就死,亦何所恨”含笑就戮
孔璪叛投門生陸林夫,林夫斬首送之
二十二日,嵴山民縛覬送詣晏,晏謂之曰“此事孔璪所爲,無豫卿事
可作首辭,當相爲申上”覬曰“江東處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輩行意耳”晏乃斬之東閣外
臨死求酒,曰“此是平生所好”時年五十一
顧琛、王曇生、袁標等並詣喜歸罪,喜皆宥之
琛子寶素與父相失,自縊死
東軍主凡七十六人,於陳斬十七人,其餘皆原宥
初,遣庾業向會稽,追使奉朝請孫長度送仗與之,並令召募
行達晉陵,袁標就其求仗,長度不與,爲標所殺
追贈給事中
先是,鄧琬遣臨川內史張淹自南路出東陽,淹遣龍驤將軍桂遑、徵西行參軍劉越緒屯據定陽縣
巴陵王休若遣沈思仁討之,思仁遣軍主崔公烈攻其營,斬幢主朱伯符首,桂遑、劉越緒諸軍並奔逸
晉安太守劉瞻據郡同逆,建安內史趙道生起義討之,聚徒未合
七月,思仁遣軍主姚宏祖、鮑伯奮、應寄生等討破瞻,斬之於羅江縣
鄧琬先遣新安太守陽伯子及軍主任獻子襲黟縣,縣令吳茹公固守,力不敵,棄城走,伯子等屯據縣城
茹公與臺軍主丘敬文、李靈賜、蕭柏壽等攻圍彌時,八月乃克,斬伯子、獻子首
張淹屯軍上饒縣,聞劉胡敗,軍副鄱陽太守費曇欲圖之,詐雲“得鄧琬信,急宜諮論”欲因此斬淹
淹素事佛,方禮佛,不得時進
曇復誑雲捕虎,借大鼓及仗士二百人,淹信而與之
曇因率衆入山,饗士約誓,揚言虎走城西,鳴鼓大呼,直來趣城
城門守衛,悉委仗觀之,曇率衆突入,淹正禮佛,聞難走出,因斬首
史臣曰:自江左以來,舉干戈以圖宗國,十有一焉,其能克振者,四而已矣
元皇外守虛器,政由王氏
蘇峻事雖暫申,旋受屠磔
桓玄宣武之子,運屬橫流
世祖仗順入討,民無異望
其餘皆漆顙夷宗,作戒於後,何哉
夫勝敗之數,實由衆心,社廟尊嚴,民情所繫,安以義動,猶或稱難,況長戟指闕,志在陵暴者乎
泰始交爭,逆順未辨,太宗身劋悖亂,事惟拯溺,國道屯詖,宜立長君,太祖之昭,義無不可
子勳體自世祖,家運已絕,當璧之命,屬有所歸
曲直二途,未知攸適
徒以據有神甸,擅資天府,宗稷之重,威臨四方,以中制外,故能式清區宇
夫帝王所居,目以衆大之號,名曰京師,其義趣遠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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