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行短亏心只是贫,休生奸计害他人。
天公自有安排处,失却便宜损自身。
十分惺惺使五分,留取五分与儿孙。
若是十分都使尽,后代儿孙不如人。
当下秦明、黄信两个到栅门外看时,望见两路来的军马,却好都到。
一路是宋江、花荣,一路是燕顺、王矮虎,各带一百五十余人。
黄信便叫寨兵放下吊桥,大开栅门,迎接两路人马都到镇上。
宋江早传下号令:休要害一个百姓,休伤一个寨兵。
叫先打入南寨,把刘高一家老小尽都杀了。
王矮虎自先夺了那个妇人。
小喽啰尽把应有家私,金银财物宝货之资,都装上车子,再有马匹牛羊,尽数牵了。
花荣自到家中,将应有的财物等项,装载上车,搬取妻小妹子。
内有清风镇上人数,都发还了。
众多好汉收拾已了,一行人马离了清风镇,都回到山寨里来。
车辆人马都到山寨,向聚义厅上相会。
黄信与众好汉讲礼罢,坐于花荣肩下。
宋江叫把花荣老小安顿一所歇处,将刘高财物分赏与众小喽啰。
王矮虎拿得那妇人,将去藏在自己房内。
燕顺便问道:“刘高的妻今在何处?”王矮虎答道:“今番须与小弟做个押寨夫人。
”燕顺道:“与却与你。
且唤他出来,我有一句话说。
”宋江便道:“我正要问他。
”王矮虎便唤到厅前。
那婆娘哭着告饶。
宋江喝道:“你这泼妇!我好意救你下山,念你是个命官的恭人,你如何反将冤报?今日擒来,有何理说?”燕顺跳起身来便道:“这等淫妇,问他则甚!”拔出腰刀,一刀挥为两段。
王矮虎见砍了这妇人,心中大怒,夺过一把朴刀,便要和燕顺交并。
宋江等起身来劝住。
宋江便道:“燕顺杀了这妇人也是。
兄弟,你看我这等一力救了他下山,教他夫妻团圆完聚,尚兀自转过脸来叫丈夫害我。
贤弟你留在身边,久后有损无益。
宋江日后别娶一个好的,教贤弟满意。
”燕顺道:“兄弟便是这等寻思,不杀了要他何用?久后必被他害了。
”王矮虎被众人劝了,默默无言。
燕顺喝叫小喽啰打扫过尸首血迹,且排筵席庆贺。
次日,宋江和黄信主婚,燕顺、王矮虎、郑天寿做媒说合,要花荣把妹子嫁与秦明。
一应礼物,都是宋江和燕顺出备。
吃了三五日筵席。
自成亲之后,又过了五七日,小喽啰探得事情,上山来报道:“打听得青州慕容知府申将文书去中书省,奏说反了花荣、秦明、黄信,要起大军来征剿扫荡清风山。
”众好汉听罢,商量道:“此间小寨,不是久恋之地。
倘或大军到来,四面围住,又无退步,如何迎敌?若再无粮草,必是难逃。
可以计较个常便。
”宋江道:“小可有一计,不知中得诸位心否?”当下众好汉都道:“
诗曰:
有忠有信天颜助,行德行仁后必昌。
九死中间还得活,六阴之下必生阳。
若非吴用施奇计,焉得公明离法场。
古庙英雄欢会处,彩旗金鼓势鹰扬。
话说当时晁盖并众人听了,请问军师道:“这封书如何有脱卯处?”吴用说道:“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是我一时不仔细,见不到处。
才使的那个图书,不是玉箸篆文‘翰林蔡京’四字?只是这个图书,便是教戴宗吃官司。
”金大坚便道:“小弟每每见蔡太师书缄,并他的文章,都是这样图书。
今次雕得无纤毫差错,如何有破绽?”吴学究道:“你众位不知。
如今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如何父写书与儿子却使个讳字图书?因此差了。
是我见不到处。
此人到江州,必被盘诘。
问出实情,却是利害。
”晁盖道:“快使人去赶唤他回来,别写如何?”吴学究道:“如何赶得上。
他作起神行法来,这早晚已走过五百里了。
只是事不宜迟,我们只得恁地,可救他两个。
”晁盖道:“怎生去救?用何良策?”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耳边说道:“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与众人知道,只是如此动身,休要误了日期。
”众多好汉得了将令,各各拴束行头,连夜下山,望江州来,不在话下。
说话的,如何不说计策出?管教下回便见。
且说戴宗扣着日期,回到江州,当厅下了回书。
蔡九知府见了戴宗如期回来,好生欢喜,先取酒来赏了三锺,亲自接了回书,便道:“你曾见我太师么?”戴宗禀道:“小人只住得一夜便回了,不曾得见恩相。
”知府拆开封皮,看见前面说:“信笼内许多物件都收了。
”背后说:“妖人宋江,今上自要他看,可令牢固陷车盛载,密切差的当人员,连夜解上京师。
沿途休教走失。
”书尾说:“黄文炳早晚奏过天子,必然自有除授。
”蔡九知府看了,喜不自胜,教取一锭二十五两花银,赏了戴宗。
一面分付教合陷车,商量差人解发起身。
戴宗谢了,自回下处,买了些酒肉来牢里看觑宋江,不在话下。
且说蔡九知府催并合成陷车。
过得一二日,正要起程,只见门子来报道:“无为军黄通判特来相探。
”蔡九知府叫请至后堂相见。
又送些礼物时新酒果。
知府谢道:“累承厚意,何以克当!”黄文炳道:“村野微物,何足挂齿,不以为礼,何劳称谢。
”知府道:“恭喜早晚必有荣除之庆。
”黄文炳道:“相公何以知之?”知府道:“昨日下书人已回。
妖人宋江教解京师。
通判荣任,只在早晚奏过今上,升擢高任。
家尊回书,备说此事。
”黄文炳道:“既是恁地,深感恩相主荐。
那个人下书,真乃神行人也。
”知府道:“通判如
诗曰:
为人当以孝为先,定省须教效圣贤。
一念不差方合义,寸心无愧可通天。
路通还道非侥幸,神授天书岂偶然。
遇宿逢高先降谶,宋江元是大罗仙。
话说当下宋江在筵上对众好汉道:“小可宋江,自蒙救护上山,到此连日饮宴,甚是快乐。
不知老父在家,正是如何?即目江州申奏京师,必然行移济州,着落郓城县追捉家属,比捕正犯。
此事恐老父受惊,性命存亡不保。
宋江想念:‘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欲报深恩,昊天罔极。
’因老父生育之恩难报,暂离山寨,欲往敝乡,去家中搬取老父上山,昏定晨省,以尽孝敬,以绝挂念。
不知众弟兄还肯容否?”晁盖道:“贤弟,这件是人伦中大事,养生送死,人子之道。
不成我和你受用快乐,倒教家中老父吃苦!如何不依贤弟。
只是众兄弟们连日辛苦,寨中人马未定。
再停两日,点起山寨些少人马,一径去取了来。
”宋江道:“仁兄,再过几日不妨。
只恐江州行移到济州,追捉家属,这一件不好。
以此事不宜迟。
也不须点多人去,只宋江潜地自去,和兄弟宋清搬取老父,连夜上山来。
那时使乡中神不知,鬼不觉。
若还多带了人伴去时,必然惊吓乡里,反招不便。
”晁盖道:“贤弟,路中倘有疏失,无人可救。
”宋江道:“若为父亲,死而无怨。
”当日苦留不住。
宋江坚执要行,便取个毡笠戴了,提条短棒,腰带利刃,便下山去。
众头领送过金沙滩自回。
且说宋江过了渡,到朱贵酒店里上岸,出大路投郓城县来。
路上少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一日,奔宋家村晚了,到不得,且投客店歇了。
次日,趱行到宋家村时却早,且在林子里伏了,等待到晚,却投庄上来敲后门。
庄里听得,只见宋清出来开门。
见了哥哥,吃那一惊。
慌忙道:“哥哥,你回家来怎地?”宋江道:“我特来家取父亲和你。
”宋清道:“哥哥,你在江州做了的事,如今这里都知道了。
本县差下这两个赵都头,每日来勾取,管定了我们不得转动。
只等江州文书到来,便要捉我们父子二人,下在牢里监禁,听候拿你。
日里夜间,一二百土兵巡绰。
你不宜迟,快去梁山泊请下众头领来,救父亲并兄弟。
”宋江听了,惊得一身冷汗。
不敢进门,转身便走,奔梁山泊路上来。
是夜月色朦胧,路不分明。
宋江只顾拣僻净小路去处走。
约莫也走了一个更次,只听得背后有人发喊起来。
宋江回头听时,只隔一二里路,看见一簇火把照亮。
只听得叫道:“宋江休走!早来纳降!”宋江一头走,一面肚里寻思:“不听晁盖之言,果有今日之祸。
皇天可怜,垂救宋江!”远远望见一个去处,只顾走。
少间,风扫薄
诗曰:
古贤遗训太叮咛,气酒财花少纵情。
李白沉江真鉴识,绿珠累主更分明。
铜山蜀道人何在?争帝图王客已倾。
寄语缙绅须领悟,休教四大日营营。
话说当下众邻舍结住王公,直到蓟州府里首告。
知府却才升厅,一行人跪下告道:“这老子挑着一担糕粥,泼翻在地下。
看时,却有两个死尸在地下,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头陀,俱各身上无一丝。
头陀身边有刀一把。
”老子告道:“老汉每日常卖糕糜营生,只是五更出来赶趁。
今朝起得早了些个,和这铁头猴子只顾走,不看下面,一跤绊翻,碗碟都打碎了。
只见两个死尸,血碌碌的在地上,一时失惊叫起来,倒被邻舍扯住到官。
望相公明镜,可怜见辨察。
”知府随即取了供词,行下公文,委当方里甲带了仵作行人,押了邻舍、王公一干人等,下来检验尸首,明白回报。
众人登场看检已了,回州禀复知府:“为被杀死僧人,系是报恩寺阇黎裴如海。
傍边头陀,系是寺后胡道。
和尚不穿一丝,身上三四道搠伤致命方死。
胡道身边见有凶刀一把,只脖项上有勒死痕伤一道。
想是胡道掣刀搠死和尚,惧罪自行勒死。
”知府叫拘本寺首僧,鞫问缘故,俱各不知情由。
知府也没个决断。
当案孔目禀道:“眼见得是这和尚裸形赤体,必是和那头陀干甚不公不法的事,互相杀死,不干王公之事。
邻舍都教召保听候。
尸首着仰本寺住持,即备棺木盛殓,放在别处。
立个互相杀死的文书便了。
”知府道:“也是。
”随即发落了一干人等,不在话下。
蓟州城里,有些好事的子弟们,亦知此事,在街上讲动了,因此做成一只曲儿来,道是:
“叵耐秃囚无状,做事只恁狂荡。
暗约娇娥,要为夫妇,永同鸳帐。
怎禁贯恶满盈,玷辱诸多和尚。
血泊内横尸里巷,今日赤条条甚么模样。
立雪齐腰,投岩喂虎,全不想祖师经上。
目连救母生天,这贼秃为娘身丧。

后来蓟州城里书会们备知了这件事,拿起笔来,又做了这只《临江仙》词,教唱道:
“破戒沙门情最恶,终朝女色昏迷。
头陀做作亦跷蹊。
睡来同衾枕,死去不分离。
小和尚片时狂性起,大和尚魄丧魂飞。
长街上露出这些儿。
只因胡道者,害了海阇黎。

这件事满城里都讲动了,那妇人也惊得呆了。
自不敢说,只是肚里暗暗地叫苦。
杨雄在蓟州府里,有人告道杀死和尚、头陀,心里早瞧了七八分,寻思:“此一事准是石秀做出来了,我前日一时间错怪了他。
我今日闲些,且去寻他,问他个真实。
”正走过州桥前来,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哥哥那里去?”杨雄回过头来,见是石秀,便道:“兄弟,我正没寻你处。
诗曰:
聪明遭折挫,狡狯失便宜。
损人终有报,倚势必遭危。
良善为身福,刚强是祸基。
直饶三杰勇,难犯宋江威。
话说当时杨雄扶起那人来,叫与石秀相见。
石秀便问道:“这位兄长是谁?”杨雄道:“这个兄弟姓杜名兴,祖贯是中山府人氏。
因为他面颜生得粗莽,以此人都唤他做鬼脸儿。
上年间做买卖来到蓟州,因一口气上打死了同伙的客人,吃官司监在蓟州府里。
杨雄见他说起拳棒都省得,一力维持,救了他,不想今日在此相会。
”杜兴便问道:“恩人为何公干来到这里?”杨雄附耳低言道:“我在蓟州杀了人命,欲要投梁山泊去入伙。
昨晚在祝家店投宿,因同一个来的伙伴时迁偷了他店里报晓鸡吃,一时与店小二闹将起来,性起,把他店屋放火都烧了。
我三个连夜逃走,不提防背后赶来。
我弟兄两个杀翻了他几个,不想乱草中间舒出两把挠钩,把时迁搭了去。
我两个乱撞到此,正要问路,不想遇见贤弟。
”杜兴道:“恩人不要慌,我教放时迁还你。
”杨雄道:“贤弟少坐,同饮一杯。
”三人坐下。
当时饮酒,杜兴便道:“小弟自从离了蓟州,多得恩人的恩惠,来到这里。
感承此间一个大官人见爱,收录小弟在家中做个主管。
每日拨万论千,尽托付杜兴身上,以此不想回乡去。
”杨雄道:“此间大官人是谁?”杜兴道:“此间独龙冈前面有三座山冈,列着三个村坊:中间是祝家庄,西边是扈家庄,东边是李家庄。
这三处庄上,三村里算来总有一二万军马人等。
惟有祝家庄最豪杰,为头家长唤做祝朝奉,有三个儿子,名为祝氏三杰:长子祝龙,次子祝虎,三子祝彪。
又有一个教师,唤做铁棒栾廷玉,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庄上自有一二千了得的庄客。
西边有个扈家庄,庄主扈太公,有个儿子唤做飞天虎扈成,也十分了得。
惟有一个女儿最英雄,名唤一丈青扈三娘,使两口日月双刀,马上如法了得。
这里东村庄上,却是杜兴的主人,姓李名应,能使一条浑铁点钢枪,背藏飞刀五口,百步取人,神出鬼没。
这三村结下生死誓愿,同心共意,但有吉凶,递相救应。
惟恐梁山泊好汉过来借粮,因此三村准备下抵敌他。
如今小弟引二位到庄上见了李大官人,求书去搭救时迁。
”杨雄又问道:“你那李大官人,莫不是江湖上唤扑天雕的李应?”杜兴道:“正是他。
”石秀道:“江湖上只听得说独龙冈有个扑天雕李应是好汉,却原来在这里。
多闻他真个了得,是好男子,我们去走一遭。
”杨雄便唤酒保计算酒钱。
杜兴那里肯要他还,便自招了酒钱。
三个离了村店,便引杨雄、石秀来到李家庄上。
杨雄看时,真个好大庄
诗曰:
豪杰遭逢信有因,连环钩锁共相寻。
矢言一德情坚石,歃血同心义断金。
七国争雄今继迹,五胡云扰振遗音。
汉廷将相由屠钓,莫惜梁山错用心。
话说当时李逵挺着朴刀来斗李云。
两个就官路旁边斗了五七合,不分胜败。
朱富便把朴刀去中间隔开,叫道:“且不要斗!都听我说。
”二人都住了手。
朱富道:“师父听说:小弟多蒙错爱,指教枪棒,非不感恩。
只是我哥哥朱贵,见在梁山泊做了头领,今奉及时雨宋公明将令,着他来照管李大哥。
不争被你拿了解官,教我哥哥如何回去见得宋公明?因此做下这场手段。
却才李大哥乘势要坏师父,却是小弟不肯容他下手,只杀了这些土兵。
我们本待去得远了,猜道师父回去不得,必来赶我。
小弟又想师父日常恩念,特地在此相等。
师父,你是个精细的人,有甚不省得?如今杀害了许多人性命,又走了黑旋风,你怎生回去见得知县?你若回去时,定吃官司责怪,又无人来相救。
不如今日和我们一同上山,投奔宋公明入了伙。
未知尊意若何?”李云寻思了半晌,便道:“贤弟,只怕他那里不肯收留我么?”朱富笑道:“师父,你如何不知山东及时雨大名,专一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好汉。
”李云听了,叹口气道:“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只喜得我又无妻小,不怕吃官司拿了。
只得随你们去休!”李逵便笑道:“我哥哥,你何不早说!”便和李云剪拂了。
这李云不曾娶老小,亦无家当。
当下三人合作一处,来赶车子。
半路上朱贵接见了,大喜。
四筹好汉跟了车仗便行。
于路无话。
看看相近梁山泊,路上又迎着马麟、郑天寿。
都相见了,说道:“晁、宋二头领又差我两个下山来探听你消息。
今既见了,我两个先去回报。
”当下二人先上山来报知。
次日,四筹好汉带了朱富家眷,都至梁山泊大寨聚义厅来。
朱贵向前,先引李云拜见晁、宋二头领,相见众好汉,说道:“此人是沂水县都头,姓李名云,绰号青眼虎。
”次后,朱贵引朱富参拜众位,说道:“这是舍弟朱富,绰号笑面虎。
”都相见了。
李逵诉说取娘至沂岭,被虎吃了,因此杀了四虎。
又说假李逵剪径被杀一事。
众人大笑。
晁、宋二人笑道:“被你杀了四个猛虎,今日山寨里又添的两个活虎上山,正宜作庆。
”众多好汉大喜,便教杀羊宰牛,做筵席庆贺。
两个新到头领,晁盖便叫去左边白胜上首坐定。
吴用道:“近来山寨十分兴旺,感得四方豪杰望风而来,皆是二公之德也,众兄弟之福也。
然是如此,还请朱贵仍复掌管山东酒店,替回石勇、侯健。
朱富老小另拨一所房舍住居。
目今山寨事业大了,
诗曰:
虎噬狼吞满四方,三庄人马势无双。
天王绰号惟晁盖,时雨高名羡宋江。
可笑金睛王矮虎,翻输红粉扈三娘。
他年同聚梁山泊,女辈英华独擅场。
话说当下宋江在马上看时,四下里都有埋伏军马,且教小喽啰只往大路杀将去。
只听得五军屯塞住了,众人都叫苦起来。
宋江问道:“怎么叫苦?”众军都道:“前面都是盘陀路,走了一遭,又转到这里。
”宋江道:“教军马望火把亮处有房屋人家,取路出去。
”又走不多时,只见前军又发起喊来,叫道:“才得望火把亮处取路,又有苦竹签、铁蒺藜,遍地撒满,鹿角都塞了路口!”宋江道:“莫非天丧我也!”
正在慌急之际,只听得左军中间,穆弘队里闹动。
报来说道:“石秀来了!”宋江看时,见石秀拈着口刀,奔到马前道:“哥哥休慌,兄弟已知路了。
暗传下将令,教五军只看有白杨树便转湾走去,不要管他路阔路狭。
”宋江催趱人马,只看有白杨树便转。
宋江去约走过五六里路,只见前面人马越添得多了。
宋江疑忌,便唤石秀问道:“兄弟,怎么前面贼兵众广?”石秀道:“他有烛灯为号,且寻烛灯便走。
”花荣在马上看见,把手指与宋江道:“哥哥,你看见那树影里这碗烛灯么?只看我等投东,他便把那烛灯望东扯;若是我们投西,他便把那烛灯望西扯。
只那些儿想来便是号令。
”宋江道:“怎地奈何的他那碗灯?”花荣道:“有何难哉!”便拈弓搭箭,纵马向前,望着影中只一箭,不端不正,恰好把那碗红灯射将下来。
四下里埋伏军兵,不见了那碗红灯,便都自乱撺起来。
宋江叫石秀引路,且杀出村口去。
只听得前面喊声连天,一带火把纵横撩乱。
宋江教前军扎住,且使石秀领路去探。
不多时,回来报道:“是山寨中第二拨军马到了接应,杀散伏兵。
”宋江听罢,进兵夹攻,夺路奔出村口并杀。
祝家庄人马四散去了。
会合着林冲、秦明等,众人军马同在村口驻扎。
却好天明,去高阜处下了寨栅,整点人马,数内不见了镇三山黄信。
宋江大惊,询问缘故。
有昨夜跟去的军人见的来说道:“黄头领听着哥哥将令,前去探路,不提防芦苇丛中舒出两把挠钩,拖翻马脚,被五七个人活捉去了,救护不得。
”宋江听罢大怒,要杀随行军汉:“如何不早报来?”林冲、花荣劝住。
宋江众人纳闷道:“庄又不曾打得,倒折了两个兄弟。
似此怎生奈何?”杨雄道:“此间有三个村坊结并。
所有东村李大官人,前日已被祝彪那厮射了一箭,见今在庄上养疾。
哥哥何不去与他计议?”宋江道:“我正忘了也。
他便知本处地理虚实。
”分付教取一对段匹羊酒,
格言曰:
乾坤宏大,日月照鉴分明。
宇宙宽洪,天地不容奸党。
使心用幸,果报只在今生。
积善存仁,获福休言后世。
千般巧计,不如本分为人。
万种强为,争奈随缘俭用。
心慈行孝,何须努力看经。
意恶损人,空读如来一藏。
话说当时军师吴用启烦戴宗道:“贤弟可与我回山寨去,取铁面孔目裴宣,圣手书生萧让,通臂猿侯健,玉臂匠金大坚。
可教此四人带了如此行头,连夜下山来,我自有用他处。
”戴宗去了。
只见寨外军士来报,西村扈家庄上扈成,牵牛担酒,特来求见。
宋江叫请人来。
扈成来到中军帐前,再拜恳告道:“小妹一时粗卤,年幼不省人事,误犯威颜。
今者被擒,望乞将军宽恕。
柰缘小妹原许祝家庄上,小妹不合奋一时之勇,陷于缧绁。
如蒙将军饶放,但用之物,当依命拜奉。
”宋江道:“且请坐说话。
祝家庄那厮,好生无礼,平白欺负俺山寨,因此行兵报仇。
须与你扈家无冤。
只是令妹引人捉了我王矮虎,因此还礼,拿了令妹。
你把王矮虎放回还我,我便把令妹还你。
”扈成答道:“不期已被祝家庄拿了这个好汉去。
”吴学究便道:“我这王矮虎今在何处?”扈成道:“如今擒锁在祝家庄上。
小人怎敢去取。
”宋江道:“你不去取得王矮虎来还我,如何能勾得你令妹回去?”吴学究道:“兄长休如此说。
只依小生一言。
今后早晚,祝家庄上,但有些响亮,你的庄上切不可令人来救护。
倘或祝家庄上有人投降降你处,你可就缚在彼。
若是捉下得人时,那时送还令妹到贵庄。
只是如今不在本寨,前日已使人送上山寨,奉养在宋太公处。
你且放心回去。
我这里自有个道理。
”扈成道:“今番断然不敢去救应他。
若是他庄上果有人来投我时,定缚来奉献将军麾下。
”宋江道:“你若是如此,便强似送我金帛。
”扈成拜谢了去。
且说孙立却把旗号上改换作登州兵马提辖孙立,领了一行人马,都来到祝家庄后门前。
庄上墙里望见是登州旗号,报入庄里去。
栾廷玉听得是登州孙提辖到来相望,说与祝氏三杰道:“这孙提辖是我弟兄,自幼与他同师学艺。
今日不知如何到此?”带了二十余人马,开了庄门,放下吊桥,出来迎接。
孙立一行人都下了马。
众人讲礼已罢,栾廷玉问道:“贤弟在登州守把,如何到此?”孙立答道:“叫兵府行下文书,对调我来此间郓州守把城池,堤防梁山泊强寇,便道经过,闻知仁兄在此祝家庄,特来相探。
本待从前门来。
因见村口庄前,俱屯下许多军马,不敢过来。
特地寻觅村里,从小路问道庄后,人来拜望仁兄。
”栾廷玉道:“便是这几时,连日
诗曰:
奉辞伐罪号天兵,主将须将正道行。
自谓魔君能破敌,岂知正法更专精。
行仁柴进还存命,无德高廉早丧生。
试把兴亡重检点,西风搔首不胜情。
话说当下罗真人道:“弟子,你往日学的法术,却与高廉的一般。
吾今传授与汝五雷天罡正法,依此而行,可救宋江,保国安民,替天行道。
休被人欲所缚,误了大事,专精从前学道之心。
你的老母,我自使人早晚看视,勿得忧念。
汝应上界天闲星,以此容汝去助宋公明。
吾有八个字,汝当记取,休得临期有误。
”罗真人说那八个字,道是:“逢幽而止,遇汴而还。
”公孙胜拜受了诀法,便和戴宗、李逵三人拜辞了罗真人,别了众道伴下山。
归到家中,收拾了道衣,宝剑二口,并铁冠,如意等物了当,拜辞了老母,离山上路。
行过了三四十里路程,戴宗道:“小可先去报知哥哥,先生和李逵大路上来,却得再来相接。
”公孙胜道:“正好。
贤弟先往报知,吾亦趱行来也。
”戴宗分付李逵道:“于路小心伏侍先生,但有些差池,教你受苦!”李逵答道:“他和罗真人一般的法术,我如何敢轻慢了他!”戴宗拴上甲马,作起神行法来,预先去了。
却说公孙胜和李逵两个离了二仙山九宫县,取大路而行,到晚寻店安歇。
李逵惧怕罗真人法术,十分小心扶侍公孙胜,那里敢使性。
两个行了三日,来到一个去处,地名唤做武冈镇,只见街市人烟辏集。
公孙胜道:“这两日于路走的困倦,买碗素酒素面吃了行。
”李逵道:“也好。
”却见驿道旁边一个小酒店,两个入来店里坐下。
公孙胜坐了上首,李逵解了腰包,下首坐了。
叫过卖一面打酒,就安排些素馔来与二人吃。
公孙胜道:“你这里有甚素点心卖?”过卖道:“我店里只卖酒肉,没有素点心。
市口人家有枣糕卖。
”李逵道:“我去买些来。
”便去包内取了铜钱,径投市镇上来,买了一包枣糕。
欲待回来,只听得路旁侧首有人喝采道:“好气力!”李逵看时,一伙人围定一个大汉,把铁瓜锤在那里使,众人看了喝采他。
李逵看那大汉时,七尺以上身材,面皮有麻,鼻子上一条大路。
李逵看那铁锤时,约有三十来斤。
那汉使的发了,一瓜锤正打在压街石上,把那石头打做粉碎,众人喝采。
李逵忍不住,便把枣糕揣在怀中,便来拿那铁锤。
那汉喝道:“你是甚么鸟人,敢来拿我的锤!”李逵道:“你使的甚么鸟好,教众人喝采?看了倒污眼!你看老爷使一回教众人看。
”那汉道:“我借与你,你若使不动时,且吃我一顿脖子拳了去!”李逵接过瓜锤,如弄弹丸一般,使了一回,轻轻放下,面又不红,心头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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