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钟会请姜维计议收邓艾之策。
维曰:“可先令监军卫瓘收艾。
艾若杀瓘,反情实矣。
将军却起兵讨之,可也。
”会大喜,遂令卫瓘引数十人入成都,收邓艾父子。
瓘手下人止之曰:“此是钟司徒令邓征西杀将军,以正反情也。
切不可行。
”瓘曰:“吾自有计。
”遂先发檄文二三十道。
其檄曰:“奉诏收艾,其余各无所问。
若早来归,爵赏如先,敢有不出者,灭三族。
”随备槛车两乘,星夜望成都而来。
比及鸡鸣,艾部将见檄文者,皆来投拜于卫瓘马前。
时邓艾在府中未起。
瓘引数十人突入大呼曰:“奉诏收邓艾父子!”艾大惊,滚下床来。
瓘叱武士缚于车上。
其子邓忠出问,亦被捉下,缚于车上。
府中将吏大惊,欲待动手抢夺,早望见尘头大起,哨马报说钟司徒大兵到了。
众各四散奔走。
钟会与姜维下马入府,见邓艾父子已被缚,会以鞭挞邓艾之首而骂曰:“养犊小儿,何敢如此!”姜维亦骂曰:“匹夫行险徼幸,亦有今日耶!”艾亦大骂。
会将艾父子送赴洛阳。
会入成都,尽得邓艾军马,威声大震。
乃谓姜维曰:“吾今日方趁平生之愿矣!”维曰:“昔韩信不听蒯通之说,而有未央宫之祸;大夫种不从范蠡于五湖,卒伏剑而死:斯二子者,其功名岂不赫然哉,徒以利害未明,而见几之不早也。
今公大勋已就,威震其主,何不泛舟绝迹,登峨嵋之岭,而从赤松子游乎?”会笑曰:“君言差矣。
吾年未四旬,方思进取,岂能便效此退闲之事?”维曰:“若不退闲,当早图良策。
此则明公智力所能,无烦老夫之言矣。
”会抚掌大笑曰:“伯约知吾心也。
”二人自此每日商议大事。
维密与后主书曰:“望陛下忍数日之辱,维将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必不使汉室终灭也。

却说钟会正与姜维谋反,忽报司马昭有书到。
会接书。
书中言:“吾恐司徒收艾不下,自屯兵于长安;相见在近,以此先报。
”会大惊曰:“吾兵多艾数倍,若但要我擒艾,晋公知吾独能办之。
今日自引兵来,是疑我也!”遂与姜维计议。
维曰:“君疑臣则臣必死,岂不见邓艾乎?”会曰:“吾意决矣!事成则得天下,不成则退西蜀,亦不失作刘备也。
”维曰:“近闻郭太后新亡,可诈称太后有遗诏,教讨司马昭,以正弑君之罪。
据明公之才,中原可席卷而定。
”会曰:“伯约当作先锋。
成事之后,同享富贵。
”维曰:“愿效犬马微劳,但恐诸将不服耳。
”会曰:“来日元宵佳节,于故宫大张灯火,请诸将饮宴。
如不从者尽杀之。
”维暗喜。
次日,会、维二人请诸将饮宴。
数巡后,会执杯大哭。
诸将惊问其故,会曰:“郭太后临崩有遗诏在此,为
诗曰: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话说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祐三年三月三日五更三点,天子驾坐紫宸殿,受百官朝贺。
但见:
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
含烟御柳拂旌旗,带露宫花迎剑戟。
天香影里,玉簪朱履聚丹墀;
仙乐声中,绣袄锦衣扶御驾。
珍珠帘卷,黄金殿上现金舆;
凤羽扇开,白玉阶前停宝辇。
隐隐净鞭三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当有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只见班部丛中,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出班奏曰:「目今京师瘟疫盛行,伤损军民甚多。
伏望陛下释罪宽恩,省刑薄税,祈禳天灾,救济万民。」天子听奏,急敕翰林院,随即草诏,一面降赦天下罪囚,应有民间税赋,悉皆赦免;一面命在京宫观寺院,修设好事禳灾。
不料其年瘟疫转盛。
仁宗天子闻知,龙体不安,复会百官计议。
向那班部中,有一大臣,越班启奏。
天子看时,乃是参知政事范仲淹,拜罢起居,奏曰:「目今天灾盛行,军民涂炭,日夕不能聊生。
以臣愚意,要禳此灾,可宣嗣汉天师星夜临朝,就京师禁院,修设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奏闻上帝,可以禳保民间瘟疫。」仁宗天子准奏。
急令翰林学士草诏一道,天子御笔亲书,并降御香一炷,钦差内外提点,殿前太尉洪信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宣请嗣汉天师张真人星夜来朝,祈禳瘟疫。
就金殿上焚起御香,亲将丹诏付与洪太尉,即便登程前去。
洪信领了圣敕,辞别天子,背了诏书,盛了御香,带了数十人,上了铺马,一行部从,离了东京,取路径投信州贵溪县来。
但见:
遥山叠翠,远水澄清。
奇花绽锦绣铺林,嫩柳舞金丝拂地。
风和日暖,时过野店山村;
路直沙平,夜宿邮亭驿馆。
罗衣荡漾红尘内,骏马驰驱紫陌中。
且说太尉洪信赍擎御诏,一行人从,上了路途,不止一日,来到江西信州。
大小官员,出郭迎接;随即差人报知龙虎山上清宫住持道众,准备接诏。
次日,众位官同送太尉到于龙虎山下,只见上清宫许多道众,鸣钟击鼓,香花灯烛,幢幡宝盖,一派仙乐,都下山来迎接丹诏,直至上清宫前下马。
太尉看那宫殿时,端的是好座上清宫!但见:
青松屈曲,翠柏阴森。
门悬敕额金书,户列灵符玉篆。
虚皇坛畔,依稀垂柳名花;
炼药炉边,掩映苍松老桧。
左壁厢天丁力士,参随著太乙真君;
右势下玉女金童,簇捧定紫微大帝。
披发
却说吴主孙休,闻司马炎已篡魏,知其必将伐吴,忧虑成疾,卧床不起,乃召丞相濮阳兴入宫中,令太子孙𩅦出拜。
吴主把兴臂,手指𩅦而卒。
兴出与群臣商议,欲立太子孙𩅦为君。
左典军万彧曰:「𩅦幼不能专政,不若取乌程侯孙皓立之。」左将军张布亦曰:「皓才识明断,堪为帝王。」丞相濮阳兴不能决,入奏朱太后。
太后曰:「吾寡妇人耳,定知社稷之事?卿等斟酌立之,可也。」兴遂迎皓为君。
皓字元宗,大帝孙权太子孙和之子也。
当年七月,即皇帝位,改元为元兴元年,封太子孙𩅦为豫章王,追谥父和为文皇帝,尊母何氏为太后,加丁奉为左右大司马。
次年改为甘露元年。
皓凶暴日甚,酷溺酒色,宠幸中常侍岑昏。
濮阳兴、张布谏之,皓怒斩二人,灭其三族。
由是廷臣缄口,不敢再谏。
又改宝鼎元年,以陆凯、万彧为左右丞相。
时皓居武昌,扬州百姓溯流供给,甚苦之;又奢侈无度,公私匮乏。
陆凯上疏谏曰:
今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臣窃痛之。
昔汉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刘失道,皆为晋有:此目前之明验也。
臣愚但为陛下惜国家耳。
武昌土城险瘠,非王者之都,且童谣云:「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
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此足明民心与天意也。
今国无一年之蓄,有露根之渐;官吏为苛扰,莫之或恤。
大帝时,后宫女不满百;景帝以来,乃有千数;此耗财之甚者也。
又左右皆非其人,群党相挟,害忠隐贤,此皆蠹政病民者也。
愿陛下省百役,罢苛扰,简出宫女,清选百官,则天悦民附而国安矣。
疏奏,皓不悦,又大兴土木,作昭明宫,令文武各官入山采木;又召术士尚广,令筮蓍问取天下之事。
尚对曰:「陛下筮得吉兆,庚子岁,青盖当入洛阳。」皓大喜,谓中书丞华覈曰:「先帝纳卿之言,分头命将,沿江一带,屯数百营,命老将丁奉总之。
朕欲兼并汉土,以为蜀主复雠,当取何地为先?」覈谏曰:「今成都不守,社稷倾崩,司马炎必有吞吴之心。
陛下宜修德以安吴民,乃为上计。
若强动兵甲,正犹披麻救火,必致自焚也。
愿陛下察之。」皓大怒曰:「朕欲乘时恢复旧业,汝出此不利之言,若不看汝旧臣之面,斩首号令!」叱武士推出殿门。
华覈出朝叹曰:「可惜锦绣江山,不久属于他人矣!」遂隐居不出。
于是皓令镇东将军陆抗部兵屯江口,以图襄阳。
早有消息报入洛阳。
近臣报知晋主司马炎,晋主闻陆抗寇襄阳,与众官商议。
贾充出班奏曰:「臣闻吴国孙皓,不修德政,专行无道。
陛下可诏都督羊祜率兵拒之,俟其国中有变,乘势攻取,东吴反掌可得也。」炎
却说姜维恐救兵到,先将军器车仗,一应军需,步兵先退,然后将马军断后。
细作报知邓艾。
艾笑曰:“姜维知大将军兵到,故先退去。
不必追之,追则中彼之计也。
”乃令人哨探,回报果然骆谷道狭之处,堆积柴草,准备要烧追兵。
众皆称艾曰:“将军真神算也!”遂遣使赍表奏闻。
于是司马昭大喜,又加赏邓艾。
却说东吴大将军孙綝,听知全端、唐咨等降魏,勃然大怒,将各人家眷,尽皆斩之。
吴主孙亮,时年方十六,见綝杀戮太过,心甚不然。
一日出西苑,因食生梅,令黄门取蜜。
须臾取至,见蜜内有鼠粪数块,召藏吏责之。
藏吏叩首曰:“臣封闭甚严,安有鼠粪?”亮曰:“黄门曾向尔求蜜食否?”藏吏曰:“黄门于数日前曾求蜜食,臣实不敢与。
”亮指黄门曰:“此必汝怒藏吏不与尔蜜,故置粪于蜜中,以陷之也。
”黄门不服。
亮曰:“此事易知耳。
若粪久在蜜中,则内外皆湿,若新在蜜中,则外湿内燥。
”命剖视之,果然内燥,黄门服罪。
亮之聪明,大抵如此。
虽然聪明,却被孙綝把持,不能主张,綝令弟威远将军孙据入苍龙宿卫,武卫将军孙恩、偏将军孙干、长水校尉孙綝分屯诸营。
一日,吴主孙亮闷坐,黄门侍郎全纪在侧,纪乃国舅也。
亮因泣告曰:“孙綝专权妄杀,欺朕太甚;今不图之,必为后患。
”纪曰:“陛下但有用臣处,臣万死不辞。
”亮曰:“卿可只今点起禁兵,与将军刘丞各把城门,朕自出杀孙綝。
但此事切不可令卿母知之,卿母乃綝之姊也。
倘若泄漏,误朕匪轻。
”纪曰:“乞陛下草诏与臣。
临行事之时,臣将诏示众,使綝手下人皆不敢妄动。
”亮从之,即写密诏付纪。
纪受诏归家,密告其父全尚。
尚知此事,乃告妻曰:“三日内杀孙綝矣。
”妻曰:“杀之是也。
”口虽应之,却私令人持书报知孙綝。
綝大怒,当夜便唤弟兄四人,点起精兵,先围大内;一面将全尚、刘丞并其家小俱拿下。
比及平明,吴主孙亮听得宫门外金鼓大震,内侍慌入奏曰:“孙綝引兵围了内苑。
”亮大怒,指全后骂曰:“汝父兄误我大事矣!”乃拔剑欲出。
全后与侍中近臣,皆牵其衣而哭,不放亮出。
孙綝先将全尚、刘丞等杀讫,然后召文武于朝内,下令曰:“主上荒淫久病,昏乱无道,不可以奉宗庙,今当废之。
汝诸文武,敢有不从者,以谋叛论!”众皆畏俱,应曰:“愿从将军之令。
”尚书桓彝大怒,从班部中挺然而出,指孙綝大骂曰:“今上乃聪明之主,汝何取出此乱言!吾宁死不从贼臣之命!”綝大怒,自拔剑斩之,即入内指吴主孙亮骂曰:“无道昏君!本当诛戮以谢天下!看先帝之面,废汝为会稽王,吾自
诗曰:
暑往寒来春夏秋,夕阳西下水东流。
时来富贵皆因命,运去贫穷亦有由。
事遇机关须进步,人当得意便回头。
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话说当时史进道:“却怎生是好?”朱武等三个头领跪下道:“哥哥,你是干净的人,休为我等连累了。
大郎可把索来绑缚我三个出去请赏,免得负累了你不好看。
”史进道:“如何使得!恁地时,是我赚你们来捉你请赏,枉惹天下人笑我。
若是死时,与你们同死,活时同活。
你等起来,放心别作缘便。
且等我问个来历缘故情由。

史进上梯子问道:“你两个都头,何故半夜三更来劫我庄上?”那两个都头答道:“大郎,你兀自赖哩。
见有原告人李吉在这里。
”史进喝道:“李吉,你如何诬告平人?”李吉应道:“我本不知,林子里拾得王四的回书,一时间把在县前看,因此事发。
”史进叫王四问道:“你说无回书,如何却又有书?”王进道:“便是小人一时醉了,忘记了回书。
”史进大喝道:“畜生,却怎生好!”外面都头人等惧怕史进了得,不敢奔入庄里来捉人。
三个头领把手指道:“且答应外面。
”史进会意,在梯子上叫道:“你两个都头都不要闹动,权退一步,我自绑缚出来解官请赏。
”那两个都头却怕史进,只得应道:“我们都是没事的,等你绑出来同去请赏。
”史进下梯子,来到厅前,先叫王四,带进后园,把来一刀杀了。
喝教许多庄客,把庄里有的没的细软等物,即便收拾,尽教打叠起了;一壁点起三四十个火把。
庄里史进和三个头领,全身披挂,枪架上各人跨了腰刀,拿了朴刀,拽扎起,把庄后草屋点着。
庄客各自打拴了包裹。
外面见里面火起,都奔来后面看。
且说史进就中堂又放起火来,大开了庄门,呐声喊,杀将出来。
史进当头,朱武、杨春在中,陈达在后,和小喽啰并庄客,一冲一撞,指东杀西。
史进却是个大虫,那里拦当得住?后面火光竟起,杀开条路,冲将出来,正迎着两个都头并李吉。
史进见了大怒,仇人相见,分外眼明。
两个都头见势头不好,转身便走。
李吉也却待回身,史进早到,手起一朴刀,把李吉斩做两段。
两个都头正待走时,陈达、杨春赶上,一家一朴刀,结果了两个性命。
县尉惊得跑马走回去了。
众士兵那里敢向前,各自逃命散了,不知去向。
史进引着一行人,且杀且走,众官兵不敢赶来,各自散了。
史进和朱武、陈达、杨春,并庄客人等,都到少华山上寨内坐下,喘息方定。
朱武等到寨中,忙教小喽啰一面杀牛宰马,贺喜饮宴,不在话下。
一连过了几日,史进寻思:“一时间要救三人,放火烧了庄
却说姜维传令退兵,廖化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今虽有诏,未可动也。
”张翼曰:“蜀人为大将军连年动兵,皆有怨望;不如乘此得胜之时,收回人马,以安民心,再作良图。
”维曰:“善。
”遂令各军依法而退。
命廖化、张翼断后,以防魏兵追袭。
却说邓艾引兵追赶,只见前面蜀兵旗帜整齐,人马徐徐而退。
艾叹曰:“姜维深得武侯之法也!”因此不敢追赶,勒军回祁山寨去了。
且说姜维至成都,入见后主,问召回之故。
后主曰:“朕为卿在边庭,久不还师,恐劳军士,故诏卿回朝,别无他意。
”维曰:“臣已得祁山之寨,正欲收功,不期半途而废。
此必中邓艾反间之计矣。
”后主默然不语。
姜维又奏曰:“臣誓讨贼,以报国恩。
陛下休听小人之言,致生疑虑。
”后主良久乃曰:“朕不疑卿;卿且回汉中,俟魏国有变,再伐之可也。
”姜维叹息出朝,自投汉中去讫。
却说党均回到祁山寨中,报知此事。
邓艾与司马望曰:“君臣不和,必有内变。
”就令党均入洛阳,报知司马昭。
昭大喜,便有图蜀之心,乃问中护军贾充曰:“吾今伐蜀,如何?”充曰:“未可伐也。
天子方疑主公,若一旦轻出,内难必作矣。
旧年黄龙两见于宁陵井中,群臣表贺,以为祥瑞;天子曰:‘非祥瑞也。
龙者君象,乃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屈于井中,是幽困之兆也。
’遂作《潜龙诗》一首。
诗中之意,明明道着主公。
其诗曰:‘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
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
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司马昭闻之大怒,谓贾充曰:“此人欲效曹芳也!若不早图,彼必害我。
”充曰:“某愿为主公早晚图之。
”时魏甘露五年夏四月,司马昭带剑上殿,髦起迎之。
群臣皆奏曰:“大将军功德巍巍,合为晋公,加九锡。
”髦低头不答。
昭厉声曰:“吾父子兄弟三人有大功于魏,今为晋公,得毋不宜耶?”髦乃应曰:“敢不如命?”昭曰:“《潜龙》之诗,视吾等如鳅鳝,是何礼也?”髦不能答。
昭冷笑下殿,众官凛然。
髦归后宫,召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三人,入内计议。
髦泣曰:“司马昭将怀篡逆,人所共知!朕不能坐受废辱,卿等可助朕讨之!”王经奏曰:“不可。
昔鲁昭公不忍季氏,败走失国;今重权已归司马氏久矣,内外公卿,不顾顺逆之理,阿附奸贼,非一人也。
且陛下宿卫寡弱,无用命之人。
陛下若不隐忍,祸莫大焉。
且宜缓图,不可造次。
”髦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朕意已决,便死何惧!”言讫,即入告太后。
王沈、王业谓王经曰:“事已急矣。
我等不可自取灭族之祸,
诗曰:
禅林辞去入禅林,知己相逢义断金。
且把威风惊贼胆,谩将妙理悦禅心。
绰名久唤花和尚,道号亲名鲁智深。
俗愿了时终证果,眼前争奈没知音。
话说当日智真长老道:“智深,你此间决不可住了。
我有一个师弟,见在东京大相国寺住持,唤做智清禅师。
我与你这封书去投他那里,讨个职事僧做。
我夜来看了,赠汝四句偈言,你可终身受用,记取今日之言。
”智深跪下道:“洒家愿听偈言。
”长老道:
“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

鲁智深听了四句偈言,拜了长老九拜,背了包裹、腰包、肚包,藏了书信,辞了长老并众僧人,离了五台山,径到铁匠间壁客店里歇了,等候打了禅杖、戒刀,完备就行。
寺内众僧得鲁智深去了,无一个不欢喜。
长老教火工道人自来收拾打坏了的金刚、亭子。
过不得数日,赵员外自将若干钱物来五台山,再塑起金刚,重修起半山亭子,不在话下。
再说这鲁智深就客店里住了几日,等得两件家生都已完备,做了刀鞘,把戒刀插放鞘内,禅杖却把漆来裹了。
将些碎银子赏了铁匠,背了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禅杖,作别了客店主人并铁匠,行程上路。
过往人看了,果然是个莽和尚。
但见:
皂直裰背穿双袖,青圆绦斜绾双头。
戒刀灿三尺春冰,深藏鞘内;禅杖挥一条玉蟒,横在肩头。
鹭鸶腿紧系脚絣,蜘蛛肚牢拴衣钵。
嘴缝边攒千条断头铁线,胸脯上露一带盖胆寒毛。
生成食肉餐鱼脸,不是看经念佛人。
且说鲁智深自离了五台山文殊院,取路投东京来,行了半月之上。
于路不投寺院去歇,只是客店内打火安身,白日间酒肆里买吃。
在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一日正行之间,贪看山明水秀,不觉天色已晚。
但见:
山影深沉,槐阴渐没。
绿杨影里,时闻鸟雀归林;红杏村中,每见牛羊入圈。
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
溪边钓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犊归。
鲁智深因见山水秀丽,贪行了半日,赶不上宿头,路中又没人作伴,那里投宿是好。
又赶上三二十里田地,过了一条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
鲁智深道:“只得投庄上去借宿。
”径奔到庄前看时,见数十个庄家忙忙急急搬东搬西。
鲁智深到庄前,倚了禅杖,与庄客打个问讯。
庄客道:“和尚,日晚来我庄上做甚的?”智深道:“小僧赶不上宿头,欲借贵庄投宿一宵,明早便行。
”庄客道:“我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
”智深道:“胡乱借洒家歇一夜,明日便行。
”庄客道:“和尚快走,休在这里讨死。
”智深道:“也是怪
诗曰:
头上青天只恁欺,害人性命霸人妻。
须知奸恶千般计,要使英雄一命危。
忠义萦心由秉赋,贪嗔转念是慈悲。
林冲合是灾星退,却笑高俅枉作为。
话说当时太尉喝叫左右排列军校,拿下林冲要斩。
林冲大叫冤屈。
太尉道:“你来节堂有何事务?见今手里拿着利刃,如何不是来杀下官?”林冲告道:“太尉不唤,如何敢见。
有两个承局望堂里去了,故赚林冲到此。
”太尉喝道:“胡说!我府中那有承局。
这厮不服断遣!”喝叫左右:“解去开封府,分付滕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
就把宝刀封了去。
”左右领了钧旨,监押林冲投开封府来。
恰好府尹坐衙未退。
但见:
绯罗缴壁,紫绶卓围。
当头额挂朱红,四下帘垂斑竹。
官僚守正,戒石上刻御制四行;令史谨严,漆牌中书低声二字。
提辖官能掌机密,客帐司专管牌单。
吏兵沉重,节级严威。
执藤条祗候立阶前,持大杖离班分左右。
庞眉狱卒挈沉枷,显耀狰狞;竖目押牢提铁锁,施逞猛勇。
户婚词讼,断时有似玉衡明;斗殴相争,判断恰如金镜照。
虽然一郡宰臣官,果是四方民父母。
直使囚从冰上立、尽教人向镜中行。
说不尽许多威仪,似塑就一堂神道。
高太尉干人把林冲押到府前,跪在阶下。
府干将太尉言语对滕府尹说了,将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
府尹道:“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如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这是该死的罪犯!”林冲告道:“恩相明镜,念林冲负屈衔冤。
小人虽是粗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
为是前月二十八日,林冲与妻到岳庙还香愿,正迎见高太尉的小衙内把妻子调戏,被小人喝散了。
次后,又使陆虞候赚小人吃酒,却使富安来骗林冲妻子到陆虞候家楼上调戏,亦被小人赶去,是把陆虞候家打了一场。
两次虽不成奸,皆有人证。
次日,林冲自买这口刀。
今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叫将刀来府里比看。
因此,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
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设计陷害林冲。
望恩相做主!”府尹听了林冲口词,且叫与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杻来枷了,推入牢里监下。
林冲家里自来送饭,一面使钱。
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亦来买上告下,使用财帛。
正值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孙佛儿。
他明知道这件事,转转宛宛,在府上说知就里,禀道:“此事果是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
”府尹道:“他做下这般罪,高太尉批仰定罪,定要问他‘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本官’,怎周全得他?”孙定道:“这南衙开
诗曰:
萍踪浪迹入东京,行尽山林数十程。
古刹今番经劫火,中原从此动刀兵。
相国寺中重挂搭,种蔬园内且经营。
自古白云无去住,几多变化任纵横。
话说鲁智深走过数个山坡,见一座大松林,一条山路。
随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抬头看时,却见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
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昏了,写着“瓦罐之寺”。
又行不得四五十步,过座石桥,再看时,一座古寺,已有年代。
入得山门里,仔细看来,虽是大刹,好生崩损。
但见:
钟楼倒塌,殿宇崩催。
山门尽长苍苔,经阁都生碧藓。
释伽佛芦芽穿膝,浑如在雪岭之时;观世音荆棘缠身,却似守香山之日。
诸天坏损,怀中鸟雀营巢;帝释欹斜,口内蜘蛛结网。
方丈凄凉,廊房寂寞。
没头罗汉,这法身也受灾殃;折臂金刚,有神通如何施展。
香积厨中藏兔穴,龙华台上印狐踪。
鲁智深入得寺来,便投知客寮去。
只见知客寮门前大门也没了,四围壁落全无。
智深寻思道:“这个大寺,如何败落的恁地?”直入方丈前看时,只见满地都是燕子粪,门上一把锁锁着,锁上尽是蜘蛛网。
智深把禅杖就地下搠着,叫道:“过往僧人来投斋。
”叫了半日,没一个答应。
回到香积厨下看时,锅也没了,灶头都塌损。
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监斋使者面前,提了禅杖,到处寻去。
寻到厨房后面一间小屋,见几个老和尚坐地,一个个面黄肌瘦。
智深喝一声道:“你们这和尚好没道理!由洒家叫唤,没一个应。
”那和尚摇手道:“不要高声。
”智深道:“俺是过往僧人,讨顿饭吃,有甚利害?”老和尚道:“我们三日不曾有饭落肚,那里讨饭与你吃。
”智深道:“俺是五台山来的僧人,粥也胡乱请洒家吃半碗。
”老和尚道:“你是活佛去处来的僧,我们合当斋你。
争奈我寺中僧众走散,并无一粒斋粮。
老僧等端的饿了三日。
”智深道:胡说!这等一个大去处,不信没斋粮。
”老和尚道:“我这里是个非细去处。
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个云游和尚引着一个道人来此住持,把常住有的没的都毁坏了。
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
我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因此没饭吃。
”智深道:“胡说!量他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得甚事,却不去官府告他?”老和尚道:“师父你不知,这里衙门又远,便是官军也禁不的他。
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
如今向方丈后面一个去处安身。
”智深道:“这两个唤做甚么?”老和尚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绰号生铁佛。
道人姓丘,排行小乙,绰号飞天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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