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平公作琴,大弦与小弦同,使师旷调之,终日而不能成声,公怪之,师旷曰:「夫琴大弦为君,小弦为臣,大小异能,合而成声,无相夺伦,阴阳乃和。
今君同之,失其统矣,夫岂瞽师所能调哉?」
孽摇之虚有鸟焉,一身而九头,得食则八头皆争,呀然而相衔,洒血飞毛,食不得入咽,而九头皆伤。
海凫观而笑之曰:「而胡不思九口之食同归于一腹乎,而奚其争也?」
郁离子之马,孳得駃騠焉。
人曰:「是千里马也,必致诸内厩。」郁离子说,从之。
至京师,天子使太仆阅方贡,曰:「马则良矣,然非冀产也。」置之于外牧。
南宫子朝谓郁离子曰:「熹华之山,实维帝之明都,爰有绀羽之鹊,抱而弗朋,惟天下之鸟,惟凤为能屣其形,于是道凤之道,志峭之志,思以凤之鸣鸣天下,奭鸠见而谓之曰:『子亦知夫木主之与土偶乎?上古圣人以木主事神,后世乃以土偶。
非先王之念虑不周于今之人也,敬求诸心诚,不以貌肖,而今反之矣,今子又以古反之。
弗鸣则已,鸣必有戾。
』卒鸣之,咬然而成音,拂梧桐之枝,入于青云,激空穴而殷岩屺,松、杉、柏、枫莫不振柯而和之,横体竖目之听之者,亦莫不蠢蠢焉,熙熙焉。
骜闻而大惕,畏其挻己也,使鹨谗之于王母之使曰:『是鹊而奇其音,不祥。
』使䲰日逐之,进幽旻焉。
鹊委羽于海滨,鹂鹜遇而射之,中脰几死。
今天下之不内,吾子之不为幽,而为鹊也,我知之矣。」
僰人养猴,衣之衣而教之舞,规旋矩折,应律合节。
巴童观而妒之,耻己之不如也,思所以败之,乃袖茅栗以往,筵张而猴出,众宾凝咛,左右皆蹈节,巴童佁然挥袖而出其茅栗掷之地,猴褫衣百争之,翻壶而倒案,僰人呵之不能禁,大沮。
郁离子曰:「今之以不制之师战者,蠢然而蚁集,见物则争趋之,其何异于猴哉!」
有献鲮鲤于商陵君者,以为龙焉。
商陵君大悦,问其食,曰:「蚁。」商陵君使豢而扰之。
或曰:「是鲮鲤也,非龙也。」商陵君怒抶之,于是左右皆惧,莫敢言非龙者,遂从而神之。
商陵君观龙,龙卷屈如丸,倏而伸,左右皆佯惊,称龙之神。
商陵君又大惊,徙居之宫中,夜穴甓而逝,左右走报:「龙用壮,今果穿石去矣。」商陵君视其迹,则悼惜不已,乃养蚁以伺,冀其复来也。
无何,天大雨震电,真龙出焉。
商陵君谓为豢龙来,矢蚁以邀之。
龙怒震其宫。
商陵君死。
君子曰:「甚矣,商陵君之愚也,非龙而以为龙,及其见真龙也,则以鲮鲤之食待之,座震以死,自取之也。」
予谒告南归,以成化戊戌冬十月十六日过大枪岭。
抵大柳树驿,时日过午矣,不欲但已,问驿吏,吏绐言,须晚,尚可及滁州也。
上马行三十里,稍稍闻从者言,前有清流关,颇险恶,多虎。
心识之。
抵关,已昏黑,退无所止。
即遣人驱山下邮卒,挟铜钲束燎以行。
山口两峰夹峙,高数百寻,仰视不极。
石栈岖崟,悉下马,累肩而上。
仍相约,有警即前后呼噪为应。
适有大星,光煜煜,自东西流。
寒风暴起,束燎皆灭,四山草木萧飒有声。
由是人人自危,相呼噪不已。
铜征哄发,山谷响动。
行六七里,及山顶,忽见月出如烂银盘,照耀无际,始举手相庆。
然下山犹心悸不能定者久之。
予默计此关乃赵检点破南唐擒其二将处。
兹游虽险,而奇当为平生绝冠。
夜二鼓,抵滁阳。
十七日午,过全椒,趋和州。
自幸脱险即夷,无复置虑。
行四十里,渡后河。
见面山隐隐,问从者,云:“当陟此,乃至和州香林院。
”已而,日冉冉过峰后,马入山嘴,峦岫回合,桑田秩秩,凡数村,俨若武陵、仇池,方以为喜。
既暮,入益深,山益多,草木塞道,杳不知其所穷,始大骇汗。
过野庙,遇老叟,问此为何山,曰:“古昭关也。
去香林院尚三十余里,宜急行。
前山有火起者,乃烈原以驱虎也。
”时铜钲、束燎皆不及备。
傍山涉涧,怪石如林,马为之避易;众以为伏虎,却顾反走,颠仆枕藉,呼声甚微,虽强之大噪,不能也。
良久乃起,复循岭以行,谛视崖堑,深不可测,涧水潺潺,与风疾徐。
仰见星斗满天,自分恐不可免。
且念伍员昔尝厄于此关,岂恶地固应尔耶?尽二鼓,抵香林。
灯下恍然自失,如更生者。
噫!予以离亲之久,诸所弗计,冒险夜行,度二关,犯虎穴,虽濒危而幸免焉,其亦可谓不审也已!谨志之,以为后戒。
牝鸡引雏于庭,啄残粒,拾虫蚁,佝佝自得。
隼过其上。
见以为搏雏也,亟翼雏匿之。
隼去乃出雏,饮啄如故。
顷之,有乌下集于傍。
鸡顾雏且避且就。
乌稍狎之,鸡以为无害也,遂恣雏饮啄不复避。
乌伺鸡狎,亟攫一雏飞去。
乔奄家畜一猫,自奇之,号于人曰“虎猫。
”客说之曰:“虎诚猛,不若龙之神也,请更名曰‘龙猫’。
”又客说之曰:“龙固神于虎也,龙升天,须浮云,云其尚于龙乎,不如名曰‘云’。
”又客说之曰:“云霭蔽天,风倏散之,云故不敌风也,请更名曰‘风’。
”又客说之曰:“大风飙起,维屏以墙,斯足蔽矣,风其如墙何?名之曰‘墙猫’可。
”又客说之曰:“维墙虽固,维鼠穴之,墙斯圮矣!墙又如鼠何?即名曰‘鼠猫’可也。
”东里丈人嗤之曰:“噫嘻!捕鼠者故猫也,猫即猫耳,胡为自失其本真哉?”
上元姚三老赀甲闾右,尝买别墅,其中有池亭,假山皆太湖怪石。
一日狂客王大痴来游,酌池上,酒酣,大痴曰:“翁费直几何?”曰:“费千金。
”大痴曰:“二十年前,老夫曾觞咏于此,主人告我费且万金,翁何得之易邪?”三老曰:“我谋之久矣,其孙子无可奈何,只得贱售。
”大痴曰:“翁当效刻石平泉,垂戒子孙,异时无可奈何,不宜贱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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