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頗者,趙之良將也。
趙惠文王十六年,廉頗爲趙將,伐齊,大破之,取陽晉,拜爲上卿,以勇氣聞於諸侯。
藺相如者,趙人也。
爲趙宦者令繆賢舍人。
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
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願以十五城請易璧。
趙王與大將軍廉頗諸大臣謀:欲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見欺;欲勿予,即患秦兵之來。
計未定,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
宦者令繆賢曰:“臣舍人藺相如可使。
”王問:“何以知之?”對曰:“臣嘗有罪,竊計欲亡走燕,臣舍人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語曰,臣嘗從大王與燕王會境上,燕王私握臣手,‘願結友’,以此知之,故欲往。
相如謂臣曰:‘夫趙強而燕弱,而君幸於趙王,故燕王欲結於君。
今君乃亡趙走燕,燕畏趙,其勢必不敢留君,而束君歸趙矣。
君不如肉袒伏斧質請罪,則幸得脫矣。
’臣從其計,大王亦幸赦臣。
臣竊以爲其人勇士,有智謀,宜可使。

於是王召見,問藺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請易寡人之璧,可予不?”相如曰:“秦強而趙弱,不可不許。
”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趙不許,曲在趙。
趙予璧而秦不予趙城,曲在秦。
均之二策,寧許以負秦曲。
”王曰:“誰可使者?”相如曰:“王必無人,臣願奉璧往使。
城入趙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請完璧歸趙。
”趙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
秦王坐章臺見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
秦王大喜,傳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歲。
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示王。
”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卻立,倚柱,怒髮上衝冠,謂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發書至趙王,趙王悉召羣臣議,皆曰‘秦貪,負其強,以空言求璧,償城恐不可得’。
議不欲予秦璧。
臣以爲布衣之交尚不相欺,況大國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強秦之歡,不可。
於是趙王乃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書於庭。
何者?嚴大國之威以脩敬也。
今臣至,大王見臣列觀,禮節甚倨,得璧,傳之美人,以戲弄臣。
臣觀大王無意償趙王城邑,故臣復取璧。
大王必欲急臣,臣頭今與璧俱碎於柱矣!”
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擊柱。
秦王恐其破璧,乃辭謝,固請,召有司案圖,指從此以往十五都予趙。
相如度秦王特以詐詳爲予趙城,實不可得,乃謂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
趙王恐,不敢不獻。
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
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賓於廷,臣乃敢上璧。
”秦王度之,終不可強奪,遂許齋五日,舍相如廣成傳。
相如度秦王雖齋,決負約不償城,乃使其從者衣褐,懷其璧,從徑
武,字子卿。
少以父任,兄弟併爲郎。
稍遷至栘中廄監。
時漢連伐胡,數通使相窺觀。
匈奴留漢使郭吉、路充國等前後十餘輩。
匈奴使來,漢亦留之以相當。
天漢元年,且鞮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漢天子我丈人行也。
”盡歸漢使路充國等。
武帝嘉其義,乃遣武以中郎將使持節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于,答其善意。
武與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餘人俱。
既至匈奴,置幣遺單于;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
方欲發使送武等,會緱王與長水虞常等謀反匈奴中。
緱王者,昆邪王姊子也,與昆邪王俱降漢;後隨浞野侯沒胡中,及衛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
會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候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律,常能爲漢伏弩射殺之,吾母與弟在漢,幸蒙其賞賜。
”張勝許之,以貨物與常。
後月餘,單于出獵,獨閼氏子弟在。
虞常等七十餘人慾發,其一人夜亡,告之。
單于子弟發兵與戰。
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
單于使衛律治其事,張勝聞之,恐前語發,以狀語武。
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見犯乃死,重負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
虞常果引張勝。
單于怒,召諸貴人議,欲殺漢使者。
左伊秩訾曰:“即謀單于,何以復加?宜皆降之。

單于使衛律召武受辭。
武謂惠等:“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引佩刀自刺。
衛律驚,自抱持武,馳召醫。
鑿地爲坎,置熅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
武氣絕,半日復息。
惠等哭,輿歸營。
單于壯其節,朝夕遣人候問武,而收系張勝。
武益愈,單于使使曉武,會論虞常,欲因此時降武。
劍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近臣,當死。
單于募降者赦罪。
”舉劍欲擊之,勝請降。
律謂武曰:“副有罪,當相坐。
”武曰:“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復舉劍擬之,武不動。
律曰:“蘇君,律前負漢歸匈奴,幸蒙大恩,賜號稱王。
擁衆數萬,馬畜彌山,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然。
空以身膏草野,誰復知之!”武不應。
律曰:“君因我降,與君爲兄弟;今不聽吾計,後雖欲復見我,尚可得乎?”武罵律曰:“汝爲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爲降虜於蠻夷,何以女爲見?且單于信女,使決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鬥兩主,觀禍敗。
(南越殺漢使者,屠爲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滅。
獨匈奴未耳。
)若知我不降明,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

律知武終不可脅,白單于。
單于愈益欲降之。
乃幽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
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
秦將王翦破趙,虜趙王,盡收其地,進兵北略地,至燕南界。
太子丹恐懼,乃請荊卿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荊卿曰:“微太子言,臣願得謁之,今行而無信,則秦未可親也。
夫今樊將軍,秦王購之金千斤,邑萬家。
誠能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獻秦王,秦王必說見臣,臣乃得有以報太子。
”太子曰:“樊將軍以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傷長者之意,願足下更慮之!”
荊軻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將軍,可謂深矣。
父母宗族,皆爲戮沒。
今聞購將軍之首,金千斤,邑萬家,將奈何?”樊將軍仰天太息流涕曰:“吾每念,常痛於骨髓,顧計不知所出耳!”軻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國之患,而報將軍之仇者,何如?”樊於期乃前曰:“爲之奈何?”荊軻曰:“願得將軍之首以獻秦,秦王必喜而善見臣。
臣左手把其袖,而右手揕其胸,然則將軍之仇報,而燕國見陵之恥除矣。
將軍豈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扼腕而進曰:“此臣日夜切齒拊心也,乃今得聞教!”遂自刎。
太子聞之,馳往,伏屍而哭,極哀。
既已,無可奈何,乃遂收盛樊於期之首,函封之。
於是太子預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之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淬之。
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
乃爲裝遣荊軻。
燕國有勇士秦武陽,年十二,殺人,人不敢與忤視。
乃令秦武陽爲副。
荊軻有所待,欲與俱,其人居遠未來,而爲留待。
頃之未發,太子遲之,疑其有改悔,乃復請之曰:“日以盡矣,荊卿豈無意哉?丹請先遣秦武陽!”荊軻怒,叱太子曰:“今日往而不反者,豎子也!今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強秦,僕所以留者,待吾客與俱。
今太子遲之,請辭決矣!”遂發。
太子及賓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
至易水上,既祖,取道。
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爲變徵之聲,士皆垂淚涕泣。
又前而爲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爲慷慨羽聲,士皆瞋目,發盡上指冠。
於是荊軻遂就車而去,終已不顧。
既至秦,持千金之資幣物,厚遺秦王寵臣中庶子蒙嘉。
嘉爲先言於秦王曰:“燕王誠振怖大王之威,不敢興兵以拒大王,願舉國爲內臣,比諸侯之列,給貢職如郡縣,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廟。
恐懼不敢自陳,謹斬樊於期頭,及獻燕之督亢之地圖,函封,燕王拜送於庭,使使以聞大王。
唯大王命之。

秦王聞之,大喜。
乃朝服,設九賓,見燕使者咸陽宮。
荊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武陽奉地圖匣,以次進。
至陛下,秦武陽色變振恐,羣臣怪之,荊
文帝之後六年,匈奴大入邊。
乃以宗正劉禮爲將軍,軍霸上;祝茲侯徐厲爲將軍,軍棘門;以河內守亞夫爲將軍,軍細柳:以備胡。
上自勞軍。
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送迎。
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
天子先驅至,不得入。
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
”居無何,上至,又不得入。
於是上乃使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入勞軍。
”亞夫乃傳言開壁門。
壁門士吏謂從屬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馳。
”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
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冑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
”天子爲動,改容式車。
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
”成禮而去。
既出軍門,羣臣皆驚。
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
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
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
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爲己。
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與?」孔子對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長居宋,冠章甫之冠。
丘聞之也:君子之學也博,其服也鄉;丘不知儒服。」
哀公曰:「敢問儒行。」孔子對曰:「遽數之不能終其物,悉數之乃留,更僕未可終也。」
哀公命席。
孔子侍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強學以待問,懷忠信以待舉,力行以待取,其自立有如此者。
儒有衣冠中,動作慎,其大讓如慢,小讓如僞,大則如威,小則如愧,其難進而易退也,粥粥若無能也。
其容貌有如此者。
儒有居處齊難,其坐起恭敬,言必先信,行必中正,道塗不爭險易之利,冬夏不爭陰陽之和,愛其死以有待也,養其身以有爲也。
其備豫有如此者。
儒有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爲寶;不祈土地,立義以爲土地;不祈多積,多文以爲富。
難得而易祿也,易祿而難畜也,非時不見,不亦難得乎?非義不合,不亦難畜乎?先勞而後祿,不亦易祿乎?其近人有如此者。
儒有委之以貨財,淹之以樂好,見利不虧其義;劫之以衆,沮之以兵,見死不更其守;鷙蟲攫搏不程勇者,引重鼎不程其力;往者不悔,來者不豫;過言不再,流言不極;不斷其威,不習其謀。
其特立有如此者。
「儒有可親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
其居處不淫,其飲食不溽;其過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數也。
其剛毅有如此者。
儒有忠信以爲甲冑,禮義以爲幹櫓;戴仁而行,抱義而處,雖有暴政,不更其所。
其自立有如此者。
儒有一畝之宮,環堵之室,篳門圭窬,蓬戶甕牖;易衣而出,並日而食,上答之不敢以疑,上不答不敢以諂。
其仕有如此者。
「儒有今人與居,古人與稽;今世行之,後世以爲楷;適弗逢世,上弗援,下弗推,讒諂之民有比黨而危之者,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奪也,雖危起居,竟信其志,猶將不忘百姓之病也。
其憂思有如此者。
儒有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幽居而不淫,上通而不困;禮之以和爲貴,忠信之美,優遊之法,舉賢而容衆,毀方而瓦合。
其寬裕有如此者。
「儒有內稱不闢親,外舉不闢怨,程功積事,推賢而進達之,不望其報;君得其志,茍利國家,不求富貴。
其舉賢援能有如此者。
儒有聞善以相告也,見善以相示也;爵位相先也,患難相死也;久相待也,遠相致也。
其任舉有如此者。
儒有澡身而浴德,陳言而伏,靜而正之,上弗知也;粗而翹之,又不急爲也;不臨深而爲高,不加少而爲多;世治不輕,世亂不沮;同弗與,異弗非也。
其特立獨行有如此者。
「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
大法,春宜吐。
凡用吐湯,中病即止,不必盡劑也。
病胸上諸實,胸中鬱郁而痛,不能食,欲使人按之,而反有涎唾,下利日十餘行,其脈反遲,寸口脈微滑,此可吐之,吐之,利則止。
宿食,在上脘者,當吐之。
病人手足厥冷,脈乍結,以客氣在胸中;心下滿而煩,欲食不能食者,病在胸中,當吐之。
黃帝曰:醫之治病也,一病而治各不同,皆愈,何也?
岐伯對曰:地勢使然也。
故東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也。
魚鹽之地,海濱傍水,其民食魚而嗜鹹,皆安其處,美其食。
魚者使人熱中,鹽者勝血,故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爲癰瘍,其治宜砭石。
故砭石者,亦從東方來。
西方者,金玉之域,沙石之處,天地之所收引也。
其民陵居而多風,水土剛強,其民不衣而褐薦,其民華食而脂肥,故邪不能傷其形體,其病生於內,其治宜毒藥。
故毒藥者,亦從西方來。
北方者,天地所閉藏之域也。
其地高陵居,風寒冰洌。
其民樂野處而乳食,髒寒生滿病,其治宜炙焫。
故炙焫者,亦從北方來。
南方者,天地所長養,陽之所盛處也。
其地下,水土弱,霧露之所聚也。
其民嗜酸而食胕,故其民皆致理而赤色,其病攣痹,其治宜微針。
故九針者,亦從南方來。
中央者,其地平以溼,天地所以生萬物也衆。
其民食雜而不勞,故其病多瘻厥寒熱,其治宜導引按蹻。
故導引按蹻者,亦從中央出也。
故聖人雜合以治,各得其所宜。
故治所以異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知治之大體也。
黃帝問曰:餘聞方士,或以腦髓爲髒,或以腸胃爲髒,或以爲腑。
敢謂更相反,皆自謂是,不知其道,願聞其說。
岐伯對曰:腦、髓、骨、脈、膽、女子胞,此六者,地氣之所生也,皆髒於陰而象於地,故藏而不瀉,名曰奇恆之腑。
夫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此五者,天氣之所生也,其氣象天,故瀉而不藏,此受五臟濁氣,名曰傳化之腑,此不能久留輸瀉者也。
魄門亦爲五臟使,水谷不得久藏。
所謂五臟者,藏精氣而不瀉也,故滿而不能實;六腑者,傳化物而不藏,故實而不能滿也。
所以然者,水谷入口,則胃實而腸虛;食下則腸實而胃虛。
故曰實而不滿,滿而不實也。
帝曰:氣口何以獨爲五臟主?
岐伯曰:胃者水穀之海,六腑之大源也。
五味入口,藏於胃,以養五臟氣。
氣口亦太陰也,是以五臟六腑之氣味,皆出於胃,變見於氣口。
故五氣入鼻,藏於心肺,心肺有病,而鼻爲之不利也。
凡治病必察其上(原文脫字,據《太素》補)下,適其脈,觀其志意,與其病也。
拘於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惡於針石者,不可與言至巧。
病不許治者,病必不治,治之無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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