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言花者,牡丹未尝与焉
盖遁乎深山,自幽而著
以为贵重所知,花则何遇焉?天后之乡,西河也,有众香精舍,下有牡丹,其花特异,天后叹上苑之有阙,因命移植焉
由此京国牡丹,日月寖盛
今则自禁闼洎官署,外延士庶之家,弥漫如四渎之流,不知其止息之地
每暮春之月,遨游之士如狂焉
亦上国繁华之一事也
近代文士为歌诗以咏其形容,未有能赋之者
余独赋之,以极其美
或曰:子常以丈夫功业自许,今则肆情于一花,无乃犹有儿女之心乎?余应之曰:吾子独不见张荆州之为人乎?斯人信丈夫也
然吾观其文集之首,有《荔枝赋》

荔枝信美矣,然亦不出一果尔,与牡丹何异哉?但问其所赋之旨何如,吾赋牡丹何伤焉,或者不能对,余遂赋以示之
圆玄瑞精,有星而景,有云而卿
其光下垂,遇物流形
草木得之,发为红英
英之甚红,钟乎牡丹
拔类迈伦,国香欺兰
我研物情,次第而观
暮春气极,绿苞如珠
清露宵偃
韶光晓驱
动荡支节,如解凝结,百脉融畅,气不可遏
兀然盛怒,如将愤泄
淑色披开,照曜酷烈
美肤腻体,万状皆绝
赤者如日,白者如月
淡者如赫,殷者如血
向者如迎,背者如诀
坼者如语,含者如咽
俯者如愁,仰者如悦
袅者如舞,侧者如跌
亚者如醉,曲者如折
密者如织,疏者如缺
鲜者如濯,惨者如别
初胧胧而下上,次鳞鳞而重叠
锦衾相覆,绣帐连接
晴笼昼熏,宿露宵袌
或灼灼腾秀,或亭亭露奇
或飐然如招,或俨然如思,或希风如吟,或泫露如悲
或垂然如缒,或烂然如披
或迎日拥砌,或照影临池
或山鸡已驯,或威凤将飞
其态万万,胡可立辩?不窥天府,孰得而见?
乍遇孙武,来此教战
教战谓何?摇摇纤柯
玉栏风满,流霞成波,历阶重台,万朵千棵
西子南威,洛神湘娥
或倚或扶,朱颜色酡
角炫红釭,争颦翠娥
灼灼夭夭,逶逶迤迤
汉宫三千,艳列星河,我见其少,孰云其多
弄彩呈妍,压景骈肩
席发银烛,炉升绛烟
洞府真人,会于群仙
晶荧往来,金釭列钱
凝睇相看,曾不晤言
未及行雨,先惊旱莲
公室侯家,列之如麻
咳唾万金,买此繁华
遑恤终日,一言相夸
列幄庭中,步障开霞
曲庑重梁,松篁交加
如贮深闺,似隔窗纱,仿佛息妫,依稀馆娃
我来观之,如乘仙槎
脉脉不语,迟迟日斜
九衢游人,骏马香车
有酒如渑,万坐笙歌
一醉是竞,孰知其他
我案花品,此花第一
脱落群类,独占春日
其大盈尺,其香满室
叶如翠羽,拥抱栉比
蕊如金屑,妆饰淑质
玫瑰羞死,芍药自失
夭桃敛迹,秾李惭出
踯躅宵溃,木兰潜逸
朱槿灰心,紫薇屈膝,皆让其先,敢怀愤嫉?
焕乎!美乎!后土之产物也
使其花如此而伟乎,何前代寂寞而不闻?今则昌然而大来
曷草木之命,亦有时而塞,亦有时而开?吾欲问汝,曷为而生哉?汝且不言,徒留玩以徘徊
竹似贤,何哉?竹本固,固以树德,君子见其本,则思善建不拔者
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
竹心空,空以体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受者
竹节贞,贞以立志;君子见其节,则思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
夫如是,故君子人多树之,为庭实焉
贞元十九年春,居易以拔萃选及第,授校书郎,始于长安求假居处,得常乐里故关相国私第之东亭而处之
明日,履及于亭之东南隅,见丛竹于斯,枝叶殄瘁,无声无色
询于关氏之老,则曰:此相国之手植者
自相国捐馆,他人假居,由是筐篚者斩焉,彗帚者刈焉,刑余之材,长无寻焉,数无百焉
又有凡草木杂生其中,菶茸荟郁,有无竹之心焉
居易惜其尝经长者之手,而见贱俗人之目,剪弃若是,本性犹存
乃芟蘙荟,除粪壤,疏其间,封其下,不终日而毕
于是日出有清阴,风来有清声
依依然,欣欣然,若有情于感遇也
嗟乎!竹植物也,于人何有哉?以其有似于贤而人爱惜之,封植之,况其真贤者乎?然则竹之于草木,犹贤之于众庶
呜呼!竹不能自异,唯人异之
贤不能自异,唯用贤者异之
故作《养竹记》,书于亭之壁,以贻其后之居斯者,亦欲以闻于今之用贤者云
钱唐湖事,刺史要知者四事,具列如左:
钱唐湖一名上湖,周回三十里,北有石函,南有笕
凡放水溉田,每减一寸,可溉十五余顷;每一复时,可溉五十余顷
先须别选公勤军吏二人,立于田次,与本所由田户,据顷亩,定日时,量尺寸,节限而放之
若岁旱百姓请水,须令经州陈状,刺史自便压帖,所由即日与水
若待状入司,符下县,县帖乡,乡差所由,动经旬日,虽得水,而旱田苗无所及也
大抵此州春多雨,秋多旱,若堤防如法,蓄泄及时,即濒湖千余顷田无凶年矣
(原注:州图经云:“湖水溉田五百顷
”谓系田也,今按水利所及,其公私田不啻千余顷
)自钱唐至盐官界,应溉夹官河田,放湖入河,从河入田
准盐铁使旧法,又须先量河水浅深,待溉田毕,却还本水尺寸
往往旱甚,即湖水不充
今年修筑湖堤,高加数尺,水亦随加,即不啻足矣
脱或水不足,即更决临平湖,添注官河,又有余矣
虽非浇田时,若官河干浅,但放湖水添注,可以立通舟船
俗云:决放湖水,不利钱唐县官
县官多假他辞以惑刺史
或云鱼龙无所托,或云菱茭失其利
且鱼龙与生民之命孰急?菱茭与稻粮之利孰多?断可知矣
又云放湖即郭内六井无水,亦妄也
且湖底高,井管低,湖中又有泉数十眼,湖耗则泉涌,虽尽竭湖水,而泉用有余;况前后放湖,终不致竭,而云井无水,谬矣!其郭内六井,李泌相公典郡日所作,甚利于人,与湖相通,中有阴窦,往往堙塞,亦宜数察而通理之
则虽大旱,而井水常足
湖中有无税田约数十顷,湖浅则田出,湖深则田没
田户多与所由计会,盗泄湖水,以利私田
其石函、南笕,并诸小笕闼,非浇田时,并须封闭筑塞,数令巡检,小有漏泄,罪责所由,即无盗泄之弊矣
又若霖雨三日已上,即往往堤决
须所由巡守预为之防
其笕之南,旧有缺岸,若水暴涨,即于缺岸泄之;又不减,兼于石函、南笕泄之,防堤溃也
大约水去石函口一尺为限,过此须泄之
余在郡三年,仍岁逢旱,湖之利害,尽究其由
恐来者要知,故书于石
欲读者易晓,故不文其言
长庆四年三月十日,杭州刺史白居易记
南海郡出荔枝焉,每至季夏,其实乃熟,状甚环诡,味特甘滋,百果之中,无一可比
余往在西掖,尝盛称之,诸公莫之知,而固未之信
唯舍人彭城刘侯,弱年迁累,经于南海,一闻斯谈,倍复喜叹,以为甘旨之极也
又谓龙眼凡果,而与荔枝齐名,魏文帝方引蒲桃及龙眼相比,是时二方不通,传闻之大谬也
每相顾闲议,欲为赋述,而世务卒卒,此志莫就
及理郡暇日,追叙往心,夫物以不知而轻,味以无比而疑,远不可验,终然永屈
况士有未效之用,而身在无誉之间,苟无深知,与彼亦何以异也?因道扬其实,遂作此赋
果之美者,厥有荔枝
虽受气于震方,实禀精于火离
乃作酸于此裔,爰负阳以从宜
蒙休和之所播,涉寒暑而匪亏
下合围以擢本,傍荫亩而抱规
紫纹绀理,黛叶缃枝,蓊郁而霮对,环合而棼纚
如盖之张,如帷之垂,云烟沃若,孔翠于斯
灵根所盘,不高不卑,陋下泽之沮洳,恶层崖之崄巇,彼前志之或妄,何侧生之见疵?
尔其勾芒在辰,凯风入律,肇允含滋,芬敷谧溢,绿穗靡靡,青英苾苾,不丰其华,但甘其实
如有意乎敦本,故微文而妙质
蒂药房而攒萃,皮龙鳞以骈比,肤玉英而含津,色江萍以吐日
朱苞剖,明珰出,冏然数寸,犹不可匹
未玉齿而殆销,虽琼浆而可轶
彼众味之有五,此甘滋之不一,伊醇淑之无准,非精言之能悉
闻者欢而竦企,见者讶而惊仡
心恚可以蠲忿,口爽可以忘疾
且欲神于醴露,何比数之湘橘?援蒲桃之见拟,亦古人之深疾
若乃卑轩洞开,嘉宾四会,时当燠煜,客或烦愦
而斯果在焉,莫不心侈而体忲,信雕盘之仙液,实玳筵之绮缋
有终食于累百,愈益气而治内,故无厌于所甘,虽不贪而必爱
沉李美而莫取,浮甘瓜而自退
岂一座之所荣,冠四时而为最
夫其贵可以荐宗庙,其珍可以羞王公,亭十里而莫致,门九重兮曷通?山五峤兮白云,江千里兮清枫,何斯美之独远?嗟尔命之不工
每被销于凡口,罕获知于贵躬
柿何称乎梁侯,梨何幸乎张公?亦因人之所遇,孰能辨乎其中哉!
野禽兽可驯养而有裨于人者,吾得之于狸
狸之性,憎鼠而喜爱
其体趫、其文班
予爱其能息鼠窃,近乎正且勇
尝观虞人有生致者,因得请归,致新昌里客舍
舍之初未为某居时,曾为富商家廪,墉堵地面,甚足鼠窍,穴之口光滑,日有鼠络绎然
某既居,果遭其暴耗
常白日为群,虽敲拍叱吓,略不畏忌
或暂黾侻跧缩,须臾复来,日数十度
其穿巾孔箱之患,继晷而有
昼或出游,及归,其什器服物,悉已破碎,若夜时长留釭续晨,与役夫更吻驱呵,甚累神抱
有时或釭死睫交,黑暗中又遭其缘榻过面,泊泊上下,则不可奈何
或知之,借椟以收拾衣服,未顷,则椟又孔矣
予心深闷,当其意欲掘地诛剪,始二三十日间,未果
颇患之,若抱痒疾
自获此狸,尝阖关实窦,纵于室中,潜伺之
见轩首引鼻,似有鼠气,则凝蹲不动
斯须,果有鼠数十辈接尾而出,狸忽跃起,竖瞳迸金,文毛磔班,张爪呀牙,划泄怒声,鼠党帖伏不敢窜,狸遂搏击,或目抉牙截,尾捎首摆,瞬视间,群鼠肝脑涂地
迨夜始背釭潜窥,室内洒然,予以是益宝狸矣
常自驯饲之,到今仅半年矣,狸不复杀鼠,鼠不复出穴
穴口有土虫丝,封闭欲合
向之韫椟服物,皆纵横抛掷,无所损坏
噫!微狸,鼠不独耗吾物,亦将咬啮吾身矣
是以知吾得高枕坦卧,绝疮痏之忧,皆斯狸之功
异乎!鼠本统乎阴虫,其用合昼伏夕动,常怯怕人者也
向之暴耗,非有大胆壮力,能凌侮于人,以其人无御之之术,故得恣横若此
今人之家苟无狸之用,则红墉皓壁,固为鼠室宅矣
甘醲鲜肥,又资鼠口腹矣,虽乏,人智其奈之何?呜呼!覆焘之间,首圆足方,窃盗圣人之教,甚于鼠者有之矣
若时不容端人,则白日之下,故得骋于阴私
故桀朝鼠多而关龙逢斩,纣朝鼠多而王子比干剖,鲁国鼠多而仲尼去,楚国鼠多而屈原沉
以此推之,明小人道长而不知用君子以正之,犹向之鼠窃而不知用狸而止遏,纵其暴横,则五行七曜,亦必反常于天矣,岂直流患于人间耶!
某因养狸而得其道,故备录始末
贮诸箧内,异日持谕于在位之端正君子
《论》曰:“忠、孝、智、勇四者,为臣、为子之大宝也
”故古之君子,奉以周旋,苟一失之,是非人臣人子矣
汉李陵策名上将,出讨匈奴,窃谓不死于王事非忠,生降于戎虏非勇,弃前功非智,召后祸非孝,四者无一可,而遂亡其宗,哀哉!
予览《史记》《汉书》,皆无明讥,窃甚惑之
司马迁虽以陵获罪,而无讥,可乎?班固亦从而无讥,又可乎?按《礼》云:“谋人之军师,败则死之
”故败而死者,是其所也
而陵获所不死,得无讥焉?观其始以步卒,深入虏庭,而能以寡击众,以劳破逸,再接再捷,功孰大焉
及乎兵尽力殚,摧锋败绩,不能死战,卒就生降
噫!坠君命,挫国威,不可以言忠;屈身于夷狄,束手为俘虏,不可以言勇;丧战勋于前,坠家声于后,不可以言智;罪逭于躬,祸移于母,不可以言孝
而引范蠡、曹沫为比,又何谬欤?且会稽之耻,蠡非其罪,鲁国之羞,沫必能报,所以二子不死也
而陵苟免而微躯,受制于强虏,虽有区区之意,亦奚为哉?夫吴齐者,越鲁之敌国;匈奴者,汉之外臣,俾大汉之将,为单于之擒,是长寇雠辱国家甚矣
况二子虽不死,无陵生降之名,二子苟生降,无陵及亲之祸
酌其本末,事不相侔,而陵窍慕之,是大失臣子之义也
观陵答子卿之书,意者但患汉之不知己,而不自内省其始终焉
何者?与其欲刺心自明,刎颈见志,曷若效节致命取信于君?与其痛母悼妻,尤君怨国,曷若忘身守死,而纾祸于亲焉!或曰:“武帝不能明察,下听流言,遽加厚诛,岂非负德?”答曰:设使陵不苟其生,能继以死,则必赏延于世,刑不加亲,战功足以冠当时,壮节足以垂后代,忠、孝、智、勇四者立,而死且不朽矣,何流言之能及哉!
故非其义,君子不轻其生;得其所,君子不爱其死
惜哉陵之不死也,失君子之道焉
故陇西士大夫以李氏为愧,不其然乎?不其然乎?
士之特立独行,适于义而已,不顾人之是非:皆豪杰之士,信道笃而自知明者也
一家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寡矣;至于一国一州非之,力行而不惑者,盖天下一人而已矣;若至于举世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则千百年乃一人而已耳;若伯夷者,穷天地、亘万世而不顾者也
昭乎日月不足为明,崒乎泰山不足为高,巍乎天地不足为容也
当殷之亡,周之兴,微子贤也,抱祭器而去之
武王、周公,圣也,从天下之贤士,与天下之诸侯而往攻之,未尝闻有非之者也
彼伯夷、叔齐者,乃独以为不可
殷既灭矣,天下宗周,彼二子乃独耻食其粟,饿死而不顾
繇是而言,夫岂有求而为哉?信道笃而自知明也
今世之所谓士者,一凡人誉之,则自以为有余;一凡人沮之,则自以为不足
彼独非圣人而自是如此
夫圣人,乃万世之标准也
余故曰:若伯夷者,特立独行、穷天地、亘万世而不顾者也
虽然,微二子,乱臣贼子接迹于后世矣
臣某言:臣以狂妄戆愚,不识礼度,上表陈佛骨事,言涉不敬,正名定罪,万死犹轻
陛下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谓臣言虽可罪,心亦无他,特屈刑章,以臣为潮州刺史
既免刑诛,又获禄食,圣恩宏大,天地莫量,破脑刳心,岂足为谢!臣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臣以正月十四日,蒙恩除潮州刺史,即日奔驰上道,经涉岭海,水陆万里,以今月二十五日,到州上讫
与官吏百姓等相见,具言朝廷治平,天子神圣,威武慈仁,子养亿兆人庶,无有亲疏远迩,虽在万里之外,岭海之陬,待之一如畿甸之间,辇毂之下
有善必闻,有恶必见,早朝晚罢,兢兢业业,惟恐四海之内,天地之中,一物不得其所,故遣刺史面问百姓疾苦,苟有不便,得以上陈
国家宪章完具,为治日久,守令承奉诏条,违犯者鲜,虽在蛮荒,无不安泰
闻臣所称圣德,惟知鼓舞讙呼,不劳施为,坐以无事
臣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臣所领州,在广府极东界上,去广府虽云才二千里,然往来动皆经月
过海口,下恶水
涛泷壮猛,难计程期;飓风鱷鱼,患祸不测
州南近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氛,日夕发作
臣少多病,年才五十,发白齿落,理不久长,加以罪犯至重,所处又极远恶,忧惶惭悸,死亡无日
单立一身,朝无亲党,居蛮夷之地,与魑魅为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谁肯为臣言者?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惟酷好学问文章,未尝一日暂废,实为时辈所见推许
臣于当时之文,亦未有过人者
至于论述陛下功德,与《诗》《书》相表里;作为歌诗,荐之郊庙;纪泰山之封,镂白玉之牒;铺张对天之闳休,扬厉无前之伟绩,编之乎《诗》《书》之策而无愧,措之乎天地之间而无亏
虽使古人复生,臣亦未肯多让
伏以大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内,莫不臣妾,南北东西,地各万里
自天宝之后,政治少懈,文致未优,武克不刚,孽臣奸隶,蠹居棋处,摇毒自防,外顺内悖,父死子代,以祖以孙,如古诸侯,自擅其地,不贡不朝,六七十年
四圣传序,以至陛下,陛下即位以来,躬亲听断;旋乾转坤,关机阖开;雷厉风飞,日月所照;天戈所麾,莫不宁顺;大宇之下,生息理极
高祖创制天下,其功大矣,而治未太平也;太宗太平矣,而大功所立,咸在高祖之代
非如陛下承天宝之后,接因循之馀,六七十年之外,赫然兴起,南面指麾,而致此巍巍之治功也
宜定乐章,以告神明,东巡泰山,奏功皇天,具著显庸,明示得意,使永永年代,服我成烈
当此之际,所谓千载一时不可逢之嘉会,而臣负罪婴,自拘海岛,戚戚嗟嗟,日与死迫,曾不得奏薄技于从官之内、隶御之间,穷思毕精,以赎罪过,怀痛穷天,死不闭目,瞻望宸极,魂神飞去
伏惟皇帝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怜之,无任感恩恋阙惭惶恳迫之至
谨附表陈谢以闻
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琏,阶庭兰玉
〈方凭积善〉,每慰人心
方期戬穀
何图逆贼间衅,称兵犯顺
尔父〈制,改「被胁」又改〉竭诚,常山作郡;余时受命,亦在平原
仁兄爱我,〈恐〉俾尔传言
尔既归止,爰开土门
土门既开,凶威大蹙
〈贼臣拥众不救〉贼臣〈拥〉不救,孤城围逼
父〈擒〉陷子死,巢倾卵覆
天不悔祸,谁为荼毒
念尔遘残,百身何赎
呜乎哀哉!吾承天泽,移牧〈河东近〉河关
〈尔之〉尔明比者,再陷常山
〈提〉携尔首櫬,〈亦自常山〉及兹同还
抚念摧切,震悼心颜
方俟〈〉远日,〈〉卜尔幽宅
〈抚〉魂而有知,无嗟久客
呜呼哀哉尚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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