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对植,薙对芟。
二伯对三监。
朝臣对国老,职事对官衔。
鹿麌麌,兔毚毚。
启牍对开缄。
绿杨莺睍睆,红杏燕呢喃。
半篱白酒娱陶令,一枕黄粱度吕岩。
九夏炎飙,长日风亭留客骑;三冬寒冽,漫天雪浪驻征帆。
梧对竹,柏对杉。
夏濩对韶咸。
涧瀍对溱洧,巩洛对崤函。
藏书洞,避诏岩。
脱俗对超凡。
贤人羞献媚,正士嫉工谗。
霸越谋臣推少伯,佐唐藩将重浑瑊。
邺下狂生,羯鼓三挝羞锦袄;江州司马,琵琶一曲湿青衫。
袍对笏,履对衫。
匹马对孤帆。
琢磨对雕镂,刻划对镌镵。
星北拱,日西衔。
卮漏对鼎馋。
江边生桂若,海外树都咸。
但得恢恢存利刃,何须咄咄达空函。
彩凤知音,乐典后夔须九奏;金人守口,圣如尼父亦三缄。
吴氏鸡蛋行中积蛋不知几亿万也,而月终盘计,必少数百枚。
主人不甘,早暮伺之,见有蛇长数丈,身围如碗,高踞梁上,而下垂其头以吸蛋。
相距尺许,蛋即自升而上。
既吸十数枚,则环蟠柱间,力束其身以破蛋,如是而一餐毕矣。
既而又至,亦如是。
主人恍然曰:「贼乃在汝,吾必有以报汝矣。」乃取坚木削为卵状若干,置于筐中,而以鸡子覆其上。
明日蛇至,如前吸取,鸡子于木卵相间而入。
吸毕,环柱盘束亦如故,而愈树紧,尾左右挥扫,若有甚不适者。
久之,直窜庭中,旋滚不已,自起自落,上下数尺许,而木卵不可化矣。
如是者历三昼夜,乃死。
此开卷第一回也。
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
故曰「甄士隐」云云。
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自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
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馀,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袴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
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
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
此回中凡用「梦」用「幻」等字,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此书立意本旨。
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说起根由虽近荒唐,细按则深有趣味。
待在下将此来历注明,方使阅者了然不惑。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
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
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
一日,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说说笑笑来至峰下,坐于石边高谈快论。
先是说些云山雾海神仙玄幻之事,后便说到红尘中荣华富贵;此石听了,不觉打动凡心,也想要到人间去享一享这荣华富贵,但自恨粗蠢,不得已,便口吐人言,向那僧道说道:「大师,弟子蠢物,不能见礼了。
适闻二位谈那人世间荣耀繁华,心切慕之。
弟子质虽粗蠢,性却稍通;况见二师仙形道体,定非凡品,必有补天济世之材,利物济人之德。
如蒙发一点慈心,携带弟子得入红尘,在那富贵场中,温柔乡里受享几年,自当永佩洪恩,万劫不忘也。」二仙师听毕,齐憨笑道:「善哉,善哉!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倒不如不去的好。
这石凡心已炽,那里听得进这话去,乃复苦求再四。
二仙知不可强制,乃叹道:「此亦静极思动,无中生有之数也。
既如此,我们便携你去受享受享,只
话说宝玉举目见北静王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
宝玉忙抢上来参见,水溶连忙从轿内伸出手来挽住。
见宝玉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
水溶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
”因问:“衔的那宝贝在那里?”宝玉见问,连忙从衣内取了递与过去。
水溶细细的看了,又念了那上头的字,因问:“果灵验否?”贾政忙道:“虽如此说,只是未曾试过。
”水溶一面极口称奇道异,一面理好彩绦,亲自与宝玉带上,又携手问宝玉几岁,读何书。
宝玉一一的答应。
水溶见他语言清楚,谈吐有致,一面又向贾政笑道:“令郎真乃龙驹凤雏,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
”贾政忙陪笑道:“犬子岂敢谬承金奖。
赖蕃郡余祯,果如是言,亦荫生辈之幸矣。
”水溶又道:“只是一件,令郎如是资质,想老太夫人,夫人辈自然钟爱极矣,但吾辈后生,甚不宜钟溺,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
昔小王曾蹈此辙,想令郎亦未必不如是也。
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
小王虽不才,却多蒙海上众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
是以寒第高人颇聚。
令郎常去谈会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
”贾政忙躬身答应。
水溶又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来,递与宝玉道:“今日初会,仓促竟无敬贺之物,此是前日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一串,权为贺敬之礼。
”宝玉连忙接了,回身奉与贾政。
贾政与宝玉一齐谢过。
于是贾赦,贾珍等一齐上来请回舆,水溶道:“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尘寰中之人也。
小王虽上叨天恩,虚邀郡袭,岂可越仙輀而进也?”贾赦等见执意不从,只得告辞谢恩回来,命手下掩乐停音,滔滔然将殡过完,方让水溶回舆去了。
不在话下。
且说宁府送殡,一路热闹非常。
刚至城门前,又有贾赦,贾政,贾珍等诸同僚属下各家祭棚接祭,一一的谢过,然后出城,竟奔铁槛寺大路行来。
彼时贾珍带贾蓉来到诸长辈前,让坐轿上马,因而贾赦一辈的各自上了车轿,贾珍一辈的也将要上马。
凤姐儿因记挂着宝玉,怕他在郊外纵性逞强,不服家人的话,贾政管不着这些小事,惟恐有个失闪,难见贾母,因此便命小厮来唤他。
宝玉只得来到他车前。
凤姐笑道:“好兄弟,你是个尊贵人,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别学他们猴在马上。
下来,咱们姐儿两个坐车,岂不好?”宝玉听说,忙下了马,爬入凤姐车上,二人说笑前来。
不一时,只见从那边两骑马压
话说秦钟既死,宝玉痛哭不已,李贵等好容易劝解半日方住,归时犹是凄恻哀痛。
贾母帮了几十两银子,外又另备奠仪,宝玉去吊纸。
七日后便送殡掩埋了,别无述记。
只有宝玉日日思慕感悼,然亦无可如何了。
又不知历几何时,这日贾珍等来回贾政:“园内工程俱已告竣,大老爷已瞧过了,只等老爷瞧了,或有不妥之处,再行改造,好题匾额对联的。
”贾政听了,沉思一回,说道:“这匾额对联倒是一件难事。
论理该请贵妃赐题才是,然贵妃若不亲睹其景,大约亦必不肯妄拟,若直待贵妃游幸过再请题,偌大景致,若干亭榭,无字标题,也觉寥落无趣,任有花柳山水,也断不能生色。
”众清客在旁笑答道:“老世翁所见极是。
如今我们有个愚见:各处匾额对联断不可少,亦断不可定名。
如今且按其景致,或两字,三字,四字,虚合其意,拟了出来,暂且做灯匾联悬了。
待贵妃游幸时,再请定名,岂不两全?”贾政等听了,都道:“所见不差。
我们今日且看看去,只管题了,若妥当便用,不妥时,然后将雨村请来,令他再拟。
”众人笑道:“老爷今日一拟定佳,何必又待雨村。
”贾政笑道:“你们不知,我自幼于花鸟山水题咏上就平平,如今上了年纪,且案牍劳烦,于这怡情悦性文章上更生疏了。
纵拟了出来,不免迂腐古板,反不能使花柳园亭生色,似不妥协,反没意思。
”众清客笑道:“这也无妨。
我们大家看了公拟,各举其长,优则存之,劣则删之,未为不可。
”贾政道:“此论极是。
且喜今日天气和暖,大家去逛逛。
”说着起身,引众人前往。
贾珍先去园中知会众人。
可巧近日宝玉因思念秦钟,忧戚不尽,贾母常命人带他到园中来戏耍。
此时亦才进去,忽见贾珍走来,向他笑道:“你还不出去,老爷就来了。
”宝玉听了,带着奶娘小厮们,一溜烟就出园来。
方转过弯,顶头贾政引众客来了,躲之不及,只得一边站了。
贾政近因闻得塾掌称赞宝玉专能对对联,虽不喜读书,偏倒有些歪才情似的,今日偶然撞见这机会,便命他跟来。
宝玉只得随往,尚不知何意。
贾政刚至园门前,只见贾珍带领许多执事人来,一旁侍立。
贾政道:“你且把园门都关上,我们先瞧了外面再进去。
”贾珍听说,命人将门关了。
贾政先秉正看门。
只见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槅,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
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果然不落富丽俗套,自是欢喜。
遂命开门,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
众清客都道:“好山,好山!”贾政道:
话说红玉心神恍惚,情思缠绵,忽朦胧睡去,遇见贾芸要拉他,却回身一跑,被门槛绊了一跤,唬醒过来,方知是梦。
因此翻来复去,一夜无眠。
至次日天明,方才起来,就有几个丫头子来会他去打扫房子地面,提洗脸水。
这红玉也不梳洗,向镜中胡乱挽了一挽头发,洗了洗手,腰内束了一条汗巾子,便来打扫房屋。
谁知宝玉昨儿见了红玉,也就留了心。
若要直点名唤他来使用,一则怕袭人等寒心,二则又不知红玉是何等行为,若好还罢了,若不好起来,那时倒不好退送的。
因此心下闷闷的,早起来也不梳洗,只坐着出神。
一时下了窗子,隔着纱屉子,向外看的真切,只见好几个丫头在那里扫地,都擦胭抹粉,簪花插柳的,独不见昨儿那一个。
宝玉便靸了鞋晃出了房门,只装着看花儿,这里瞧瞧,那里望望,一抬头,只见西南角上游廊底下栏杆上似有一个人倚在那里,却恨面前有一株海棠花遮着,看不真切。
只得又转了一步,仔细一看,可不是昨儿那个丫头在那里出神。
待要迎上去,又不好去的。
正想着,忽见碧痕来催他洗脸,只得进去了。
不在话下。
却说红玉正自出神,忽见袭人招手叫他,只得走上前来。
袭人笑道:“我们这里的喷壶还没有收拾了来呢,你到林姑娘那里去,把他们的借来使使。
”红玉答应了,便走出来往潇湘馆去。
正走上翠烟桥,抬头一望,只见山坡上高处都是拦着帏幕,方想起今儿有匠役在里头种树。
因转身一望,只见那边远远一簇人在那里掘土,贾芸正坐在那山子石上。
红玉待要过去,又不敢过去,只得闷闷的向潇湘馆取了喷壶回来,无精打彩自向房内倒着。
众人只说他一时身上不爽快,都不理论。
展眼过了一日,原来次日就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诞,那里原打发人来请贾母王夫人的,王夫人见贾母不自在,也便不去了。
倒是薛姨妈同凤姐儿并贾家几个姊妹,宝钗,宝玉一齐都去了,至晚方回。
可巧王夫人见贾环下了学,便命他来抄个《金刚咒》唪诵唪诵。
那贾环正在王夫人炕上坐着,命人点灯,拿腔作势的抄写。
一时又叫彩云倒杯茶来,一时又叫玉钏儿来剪剪蜡花,一时又说金钏儿挡了灯影。
众丫鬟们素日厌恶他,都不答理。
只有彩霞还和他合的来,倒了一钟茶来递与他。
因见王夫人和人说话儿,他便悄悄的向贾环说道:“你安些分罢,何苦讨这个厌那个厌的。
”贾环道:“我也知道了,你别哄我。
如今你和宝玉好,把我不答理,我也看出来了。
”彩霞咬着嘴唇,向贾环头上戳了一指头,说道:“没良心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两人正说着,只见凤姐来了,拜见过王夫人。
王夫人
话说是日贾敬的寿辰,贾珍先将上等可吃的东西,稀奇些的果品,装了十六大捧盒,着贾蓉带领家下人等与贾敬送去,向贾蓉说道:“你留神看太爷喜欢不喜欢,你就行了礼来。
你说:‘我父亲遵太爷的话未敢来,在家里率领合家都朝上行了礼了。
’”贾蓉听罢,即率领家人去了。
这里渐渐的就有人来了。
先是贾琏,贾蔷到来,先看了各处的座位,并问:“有什么顽意儿没有?”家人答道:“我们爷原算计请太爷今日来家来,所以未敢预备顽意儿。
前日听见太爷又不来了,现叫奴才们找了一班小戏儿并一档子打十番的,都在园子里戏台上预备着呢。

次后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宝玉都来了,贾珍并尤氏接了进去。
尤氏的母亲已先在这里呢。
大家见过了,彼此让了坐。
贾珍尤氏二人亲自递了茶,因说道:“老太太原是老祖宗,我父亲又是侄儿,这样日子,原不敢请他老人家,但是这个时候,天气正凉爽,满园的菊花又盛开,请老祖宗过来散散闷,看着众儿孙热闹热闹,是这个意思。
谁知老祖宗又不肯赏脸。
”凤姐儿未等王夫人开口,先说道:“老太太昨日还说要来着呢,因为晚上看着宝兄弟他们吃桃儿,老人家又嘴馋,吃了有大半个,五更天的时候就一连起来了两次,今日早晨略觉身子倦些。
因叫我回大爷,今日断不能来了,说有好吃的要几样,还要很烂的。
”贾珍听了笑道:“我说老祖宗是爱热闹的,今日不来,必定有个原故,若是这么着就是了。

王夫人道:“前日听见你大妹妹说,蓉哥儿媳妇儿身上有些不大好,到底是怎么样?”尤氏道:“他这个病得的也奇。
上月中秋还跟着老太太,太太们顽了半夜,回家来好好的。
到了二十后,一日比一日觉懒,也懒待吃东西,这将近有半个多月了。
经期又有两个月没来。
”邢夫人接着说道:“别是喜罢?”
正说着,外头人回道:“大老爷,二老爷并一家子的爷们都来了,在厅上呢。
”贾珍连忙出去了。
这里尤氏方说道:“从前大夫也有说是喜的。
昨日冯紫英荐了他从学过的一个先生,医道很好,瞧了说不是喜,竟是很大的一个症候。
昨日开了方子,吃了一剂药,今日头眩的略好些,别的仍不见怎么样大见效。
”凤姐儿道:“我说他不是十分支持不住,今日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肯不扎挣着上来。
”尤氏道:“你是初三日在这里见他的,他强扎挣了半天,也是因你们娘儿两个好的上头,他才恋恋的舍不得去。
”凤姐儿听了,眼圈儿红了半天,半日方说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个年纪,倘或就因这个病上怎么样了,人还活着有甚么趣儿!”
话说史湘云跑了出来,怕林黛玉赶上,宝玉在后忙说:“仔细绊跌了!那里就赶上了?”林黛玉赶到门前,被宝玉叉手在门框上拦住,笑劝道:“饶他这一遭罢。
”林黛玉搬着手说道:“我若饶过云儿,再不活着!”湘云见宝玉拦住门,料黛玉不能出来,便立住脚笑道:“好姐姐,饶我这一遭罢。
”恰值宝钗来在湘云身后,也笑道:“我劝你两个看宝兄弟分上,都丢开手罢。
”黛玉道:“我不依。
你们是一气的,都戏弄我不成!”宝玉劝道:“谁敢戏弄你!你不打趣他,他焉敢说你。
”四人正难分解,有人来请吃饭,方往前边来。
那天早又掌灯时分,王夫人,李纨,凤姐,迎,探,惜等都往贾母这边来,大家闲话了一回,各自归寝。
湘云仍往黛玉房中安歇。
宝玉送他二人到房,那天已二更多时,袭人来催了几次,方回自己房中来睡。
次日天明时,便披衣靸鞋往黛玉房中来,不见紫鹃,翠缕二人,只见他姊妹两个尚卧在衾内。
那林黛玉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
那史湘云却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
宝玉见了,叹道:“睡觉还是不老实!回来风吹了,又嚷肩窝疼了。
”一面说,一面轻轻的替他盖上。
林黛玉早已醒了,觉得有人,就猜着定是宝玉,因翻身一看,果中其料。
因说道:“这早晚就跑过来作什么?”宝玉笑道:“这天还早呢!你起来瞧瞧。
”黛玉道:“你先出去,让我们起来。
”宝玉听了,转身出至外边。
黛玉起来叫醒湘云,二人都穿了衣服。
宝玉复又进来,坐在镜台旁边,只见紫鹃,雪雁进来伏侍梳洗。
湘云洗了面,翠缕便拿残水要泼,宝玉道:“站着,我趁势洗了就完了,省得又过去费事。
”说着便走过来,弯腰洗了两把。
紫鹃递过香皂去,宝玉道:这盆里的就不少,不用搓了。
”再洗了两把,便要手巾。
翠缕道:“还是这个毛病儿,多早晚才改。
”宝玉也不理,忙忙的要过青盐擦了牙,嗽了口,完毕,见湘云已梳完了头,便走过来笑道:“好妹妹,替我梳上头罢。
”湘云道:“这可不能了。
”宝玉笑道:“好妹妹,你先时怎么替我梳了呢?”湘云道:“如今我忘了,怎么梳呢?”宝玉道:“横竖我不出门,又不带冠子勒子,不过打几根散辫子就完了。
”说着,又千妹妹万妹妹的央告。
湘云只得扶过他的头来,一一梳篦。
在家不戴冠,并不总角,只将四围短发编成小辫,往顶心发上归了总,编一根大辫,红绦结住。
自发顶至辫梢,一路四颗珍珠,下面有金坠脚。
湘云一面编着,一面说道:“这珠子只三颗了,这一颗不是的。
我记得是一样
话说林黛玉正自情思萦逗,缠绵固结之时,忽有人从背后击了一掌,说道:“你作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林黛玉倒唬了一跳,回头看时,不是别人,却是香菱。
林黛玉道:“你这个傻丫头,唬我这么一跳好的。
你这会子打那里来?”香菱嘻嘻的笑道:“我来寻我们的姑娘的,找他总找不着。
你们紫鹃也找你呢,说琏二奶奶送了什么茶叶来给你的。
走罢,回家去坐着。
”一面说着,一面拉着黛玉的手回潇湘馆来了。
果然凤姐儿送了两小瓶上用新茶来。
林黛玉和香菱坐了。
况他们有甚正事谈讲,不过说些这一个绣的好,那一个刺的精,又下一回棋,看两句书,香菱便走了。
不在话下。
如今且说宝玉因被袭人找回房去,果见鸳鸯歪在床上看袭人的针线呢,见宝玉来了,便说道:“你往那里去了?老太太等着你呢,叫你过那边请大老爷的安去。
还不快换了衣服走呢。
”袭人便进房去取衣服。
宝玉坐在床沿上,褪了鞋等靴子穿的工夫,回头见鸳鸯穿着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脸向那边低着头看针线,脖子上戴着花领子。
宝玉便把脸凑在他脖项上,闻那香油气,不住用手摩挲,其白腻不在袭人之下,便猴上身去涎皮笑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罢。
”一面说着,一面扭股糖似的粘在身上。
鸳鸯便叫道:“袭人,你出来瞧瞧。
你跟他一辈子,也不劝劝,还是这么着。
”袭人抱了衣服出来,向宝玉道:“左劝也不改,右劝也不改,你到底是怎么样?你再这么着,这个地方可就难住了。
”一边说,一边催他穿了衣服,同鸳鸯往前面来见贾母。
见过贾母,出至外面,人马俱已齐备。
刚欲上马,只见贾琏请安回来了,正下马,二人对面,彼此问了两句话。
只见旁边转出一个人来,“请宝叔安”。
宝玉看时,只见这人容长脸,长挑身材,年纪只好十八九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只是想不起是那一房的,叫什么名字。
贾琏笑道:“你怎么发呆,连他也不认得?他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芸儿。
”宝玉笑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忘了。
”因问他母亲好,这会子什么勾当。
贾芸指贾琏道:“找二叔说句话。
”宝玉笑道:“你倒比先越发出挑了,倒像我的儿子。
”贾琏笑道:“好不害臊!人家比你大四五岁呢,就替你作儿子了?”宝玉笑道:“你今年十几岁了?”贾芸道:“十八岁。

原来这贾芸最伶俐乖觉,听宝玉这样说,便笑道:“俗语说的,‘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
虽然岁数大,山高高不过太阳。
只从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
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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