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和靖《點絳脣》、聖俞《蘇幕遮》、永叔《少年遊》三闋爲詠春草絕調,不知先有正中“細雨溼流光”五字,皆能攝春草之魂者也。
《詩•蒹葭》一篇最得風人深致。
晏同叔之“昨夜西風凋碧樹。
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意頗近之。
但一灑落,一悲壯耳。
“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騁。
”詩人之憂生也。
“昨夜西風凋碧樹。
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似之。
“終日馳車走,不見所問津。
”詩人之憂世也。
“百草千花寒食路。
香車系在誰家樹”似之。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霰雪紛其無垠兮,雲霏霏而承宇”,“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氣象皆相似。
詞之《雅》、《鄭》,在神不在貌。
永叔、少遊雖作豔語,終有品格。
方之美成,便有淑女與倡伎之別。
古今詞人格調之高,無如白石。
惜不於意境上用力,故覺無言外之味,弦外之響,終不能與於第一流之作者也。
詠物之詞,自以東坡《水龍吟》爲最工,邦卿《雙雙燕》次之。
白石《暗香》、《疏影》,格調雖高,然無一語道着,視古人“江邊一樹垂垂髮” 等句何如耶?
東坡《水龍吟•詠楊花》,和韻而似原唱。
章質夫詞,原唱而似和韻。
才之不可強也如是!
問“隔”與“不隔”之別,曰:陶、謝之詩不隔,延年則稍隔矣。
東坡之詩不隔,山谷則稍隔矣。
“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處唯在不隔。
詞亦如是。
即以一人一詞論,如歐陽公《少年遊•詠春草》上半闕雲:“闌干十二獨憑春,晴碧遠連雲。
千里萬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
”語語都在目前,便是不隔。
至雲“謝家池上,江淹浦畔”,則隔矣。
白石《翠樓吟》:“此地,宜有詞仙,擁素雲黃鶴,與君遊戲。
玉梯凝望久,嘆芳草萋萋千里。
” 便是不隔。
至“酒祓清愁,花消英氣”,則隔矣。
然南宋詞雖不隔處,比之前人,自有淺深厚薄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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