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莊,字希逸,陳郡陽夏人,太常弘微子也
年七歲,能屬文,通《論語》
及長,韶令美容儀,太祖見而異之,謂尚書僕射殷景仁、領軍將軍劉湛曰“藍田出玉,豈虛也哉”初爲始興王浚後軍法曹行參軍,轉太子舍人,廬陵王文學,太子洗馬,中舍人,廬陵王紹南中郎諮議參軍
又轉隨王誕後軍諮議,並領記室
分左氏《經傳》,隨國立篇,制木方丈,圖山川土地,各有分理,離之則州別郡殊,合之則宇內爲一
元嘉二十七年,索虜寇彭城,虜遣尚書李孝伯來使,與鎮軍長史張暢共語,孝伯訪問莊及王徽,其名聲遠布如此
二十九年,除太子中庶子
時南平王鑠獻赤鸚鵡,普詔羣臣爲賦
太子左衛率袁淑文冠當時,作賦畢,齎以示莊
莊賦亦竟,淑見而嘆曰“江東無我,卿當獨秀
我若無卿,亦一時之傑也”遂隱其賦
元兇弒立,轉司徒左長史
世祖入討,密送檄書與莊,令加改治宣佈
莊遣腹心門生具慶奉啓事密詣世祖曰“賊劭自絕於天,裂冠毀冕,窮弒極逆,開闢未聞,四海泣血,幽明同憤
奉三月二十七日檄,聖蹟昭然,伏讀感慶
天祚王室,睿哲重光
殿下文明在嶽,神武居陝,肅將乾威,龔行天罰,滌社稷之仇,雪華夷之恥,使弛墜之構,更獲締造,垢辱之氓,復得明目
伏承所命,柳元景、司馬文恭、宗愨、沈慶之等精甲十萬,已次近道
殿下親董銳旅,授律繼進
荊、鄢之師,岷、漢之衆,舳艫萬里,旌旆虧天,九土冥符,羣后畢會
今獨夫醜類,曾不盈沴,自相暴殄,省闥橫流,百僚屏氣,道路以目
檄至,輒布之京邑,朝野同欣,裏頌途歌,室家相慶,莫不望景聳魂,瞻雲佇足
先帝以日月之光,照臨區宇,風澤所漸,無幽不洽
況下官世荷寵靈,叨恩逾量,謝病私門,倖免虎口,雖志在投報,其路無由
今大軍近次,永清無遠,欣悲踊躍,不知所裁”
世祖踐阼,除侍中
時索虜求通互市,上詔羣臣博議
莊議曰“臣愚以爲獯獫棄義,唯利是視,關市之請,或以覘國,順之示弱,無明柔遠,距而觀釁,有足表強
且漢文和親,豈止彭陽之寇
武帝修約,不廢馬邑之謀
故有餘則經略,不足則閉關
何爲屈冠帶之邦,通引弓之俗,樹無益之軌,招塵點之風
交易爽議,既應深杜
和約詭論,尤宜固絕
臣庸管多蔽,豈識國儀,恩誘降逮,敢不披盡”時驃騎將軍竟陵王誕當爲荊州,徵丞相、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入輔,義宣固辭不入,而誕便剋日下船
莊以“丞相既無入志,驃騎發便有期,如似欲相逼切,於事不便”世祖乃申誕發日,義宣竟亦不下
上始踐阼,欲宣弘風則,下節儉詔書,事在《孝武本紀》
莊慮此制不行,又言曰“詔雲貴戚競利,興貨廛肆者,悉皆禁制
此實允愜民聽
其中若有犯違,則應依制裁糾
若廢法申恩,便爲令有所屈
此處分伏願深思,無緣明詔既下,而聲實乖爽
臣愚謂大臣在祿位者,尤不宜與民爭利,不審可得在此詔不
拔葵去織,實宜深弘”
孝建元年,遷左衛將軍
初,世祖嘗賜莊寶劍,莊以與豫州刺史魯爽送別
爽後反叛,世祖因宴集,問劍所在,答曰“昔以與魯爽別,竊爲陛下杜郵之賜”上甚說,當時以爲知言
於時搜才路狹,乃上表曰:
臣聞功照千里,非特燭車之珍
德柔鄰國,豈徒祕璧之貴,故《詩》稱殄悴,《誓》述榮懷,用能道臻無積,化至恭己
伏惟陛下膺慶集圖,締宇開縣,夕爽選政,昃旦調風,採言廝輿,觀謠仄遠,斯實辰階告平,頌聲方制
臣竊惟隆陂所漸,治亂之由,何嘗不興資得才,替因失士
故楚書以善人爲寶,《虞典》以則哲爲難
進選之軌,既弛中代,登造之律,未闡當今
必欲崇本康務,庇民濟俗,匪更怗滯心,奚取九成
升歷中陽,英賢起於徐、沛
受籙白水,茂異出於荊、宛
寧二都智之所產,七諲愚之所集,實遇與不遇,用與不用耳
今大道光亨,萬務俟德,而九服之曠,九流之艱,提鈞懸衡,委之選部
一人之鑑易限,而天下之才難原
以易限之鑑,鏡難原之才,使國罔遺授,野無滯器,其可得乎
昔公叔與僎同升,管仲取臣於盜,趙文非親士疏嗣,祁奚豈諂讎比子,茹茅以匯,作範前經,舉爾所知,式昭往牒
且自古任薦,賞罰弘明,成子舉三哲而身致魏輔,應侯任二士而已捐秦相,臼季稱冀缺而疇以田採,張勃進陳湯而坐以褫爵
此先事之盛準,亦后王之彝鑑
如臣愚見,宜普命大臣,各舉所知,以付尚書,依分銓用
若任得其才,舉主延賞
有不稱職,宜及其坐
重者免黜,輕者左遷,被舉之身,加以禁錮,年數多少,隨愆議制
若犯大辟,則任者刑論
又政平訟理,莫先親民,親民之要,實歸守宰
故黃霸治潁川累稔,杜畿居河東歷載,或就加恩秩,或入崇輝寵
今蒞民之職,自非公私必應代換者,宜遵六年之制,進獲章明庸墮,退得民不勤擾
如此則下無浮謬之愆,上靡棄能之累,考績之風載泰,槱薪之歌克昌
臣生屬亨路,身漸鴻猷,遂得奉詔左右,陳愚於側,敢露芻言,懼氛恆典
有詔莊表如此,可付外詳議,事不行
其年,拜吏部尚書
莊素多疾,不願居選部,與大司馬江夏王義恭箋自陳,曰:
下官凡人,非有達概異識,俗外之志,實因羸疾,常恐奄忽,故少來無意於人間,豈當有心於崇達邪
頃年乘事回薄,遂果饕非次,既足貽誚明時,又亦取愧朋友
前以聖道初開,未遑引退,及此諸夏事寧,方陳微請
款志未伸,仍荷今授,被恩之始,具披寸心,非惟在己知尤,實懼塵穢彝序
稟生多病,天下所悉,兩脅癖疾,殆與生俱,一月發動,不減兩三,每至一惡,痛來逼心,氣餘如綖
利患數年,遂成痼疾,吸吸惙惙,常如行屍
恆居死病,而不復道者,豈是疾痊,直以荷恩深重,思答殊施,牽課尫瘵,以綜所忝
眼患五月來便不復得夜坐,恆閉帷避風日,晝夜愍懵,爲此不復得朝謁諸王,慶弔親舊,唯被敕見,不容停耳
此段不堪見賓,已數十日,持此苦生,而使銓綜九流,應對無方之訴,實由聖慈罔已,然當之信自苦劇
若才堪事任,而體氣休健,承寵異之遇,處自效之途,豈苟欲思閒辭事邪
家素貧弊,宅舍未立,兒息不免粗糲,而安之若命,寧復是能忘微祿,正以復有切於此處,故無復他願耳
今之所希,唯在小閒
下官微命,於天下至輕,在己不能不重
屢經披請,未蒙哀恕,良由誠淺辭訥,不足上感
家世無年,亡高祖四十,曾祖三十二,亡祖四十七,下官新歲便三十五,加以疾患如此,當復幾時見聖世,就其中煎憹若此,實在可矜
前時曾啓願三吳,敕旨雲“都不須複議外出”
莫非過恩,然亦是下官生運,不應見一閒逸
今不敢復言此,當付之來生耳
但得保餘年,無復物務,少得養痾,此便是志願永畢
在衡門下有所懷,動止必聞,亦無假居職,患於不能裨補萬一耳
識淺才常,羸疾如此,孤負主上擢授之恩,私心實自哀愧
入年便當更申前請,以死自固
但庸近所訴,恐未能仰徹
公恩盼弘深,粗照誠懇,願侍坐言次,賜垂拯助,則苦誠至心,庶獲哀允
若不蒙降祐,下官當於何希冀邪
仰憑愍察,願不垂吝
三年,坐辭疾多,免官
大明元年,起爲都官尚書,奏改定刑獄,曰:
臣聞明慎用刑,厥存姬典
哀矜折獄,實暉呂命
罪疑從輕,既前王之格範
寧失弗經,亦列聖之恆訓
用能化致昇平,道臻恭己
逮漢文傷不辜之罰,除相坐之令,孝宣倍深文之吏,立鞫訊之法,當是時也,號令刑存
陛下踐位,親臨聽訟,億兆相賀,以爲無冤民矣
而比囹圄未虛,頌聲尚缺
臣竊謂五聽之慈,弗宣於宰物
三宥之澤,未洽於民謠
頃年軍旅餘弊,劫掠猶繁,監司計獲,多非其實
或規免咎,不慮國患,楚對之下,鮮不誣濫
身遭鈇釒質之誅,家嬰孥戮之痛,比伍同閈,莫不及罪
是則一人罰謬,坐者數十
昔齊女告天,臨淄臺殞
教婦冤戮,東海愆陽,此皆符變靈祗,初鹹景緯
臣近兼訊,見重囚八人,旋觀其初,死有餘罪,詳察其理,實並無辜
恐此等不少,誠可怵惕也
舊官長竟囚畢,郡遣督郵案驗,仍就施刑
督郵賤吏,非能異於官長,有案驗之名,而無研究之實
愚謂此制宜革
自今入重之囚,縣考正畢,以事言郡,並送囚身,委二千石親臨核辯,必收聲吞釁,然後就戮
若二千石不能決,乃度廷尉
神州統外,移之刺史
刺史有疑,亦歸臺獄
必令死者不怨,生者無恨
庶鬻棺之諺,輟嘆於終古
兩造之察,流詠於方今
臣學暗申、韓,才寡治術,輕陳庸管,懼乖國憲
上時親覽朝政,常慮權移臣下,以吏部尚書選舉所由,欲輕其勢力
二年,下詔曰“八柄馭下,以爵爲先
九德鹹事,政典居首
銓衡治樞,興替攸寄
頃世以來,轉失厥序,徒秉國鈞,終貽權謗
今南北多士,勳勤彌積,物情善否,實系斯任
官人之詠,維聖克允
則哲之美,粵帝所難
加澆季在俗,讓議成風,以一人之識,當羣品之誚,望沈浮自得,庸可致乎
吏部尚書可依郎分置,並詳省閒曹”又別詔太宰江夏王義恭曰:
分選詔旦出,在朝論者,亦有同異
誠知循常甚易,改舊生疑
但吏部尚書由來與錄共選,良以一人之識,不辦洽通,兼與奪威權,不宜專一故也
前述宣先旨,敬從來奏,省錄作則,永貽後昆
自此選舉之要,唯由元、凱一人
若通塞乖衷,而訴達者鮮,且違令與物,理至隔閡
前王盛主,猶或難之,況在寡暗,尤見其短
又選官裁病,即嗟誚滿道,人之四體,會盈有虛,旬日之間,便至怨詈,況實有假託,不由寢頓者邪
一詣不前,貧苦交困,則兩邊致患,互不相體,校之以實,並有可哀
若職置二人,則無此弊
兼選曹樞要,歷代斯重,人經此職,便成貴塗,己心外議,鹹不自限,故范曄、魯爽,舉兵滅門
以此言之,實由榮厚勢驅,殷繁所至
設可擬議此授,唯有數人,本積歲月,稍加引進,而理無前期,多生慮表
或嬰艱抱疾,事至回移
官人之任,決不可闕,一來一去,向人已周,非有黜責,已貴難賤
既成妨長,置之無所,盛衰遞襲,便是一段世臣相處之方
臣主生疑,所以彌覺此職,宜在降階
監令端右,足處時望,無人則闕,異於九流
今但直銓選部,有減前資
物情好猜,橫立別解,本旨向意,終不外宣
唯有從郎分置,視聽自改
選既輕先,民情已變,有堪其任,大展遷回
兼常之宜,以時稍進,本職非復重官可得,不須帶帖數過,居之盡無詒怪
自中分荊、揚,於時便有意於此,正訝改革不少,容生駭惑
爾來多年,欲至歲下處分,會何偃致故,應有親人,故近因此施行
本意詔文不得委悉,故復紙墨具陳
於是置吏部尚書二人,省五兵尚書,莊及度支尚書顧覬之並補選職
遷右衛將軍,加給事中
時河南獻舞馬,詔羣臣爲賦,莊所上其詞曰:
天子馭三光,總萬宇,挹雲經之留憲,裁河書之遺矩
是以德澤上昭,天下漏泉,符瑞之慶鹹屬,榮懷之應必躔
月晷呈祥,乾維效氣,賦景河房,承靈天駟,陵原郊而漸影,躍採淵而泳質,辭水空而南傃,去輪臺而東洎,乘玉塞而歸寶,奄芝庭而獻祕
及其養安騏校,進駕龍涓,輝大馭於國皁,賁上襄於帝閒,超益野而逾綠地,軼蘭池而轢紫燕
五王晦其術,十氏懵其玄,東門豈或狀,西河不能傳
既秣苞以均性,又佩蘅以崇躅,卷雄神於綺文,蓄奔容於帷燭,蘊鷫雲之銳景,戢追電之逸足,方疊熔於丹縞,亦聯規於朱駁
觀其雙璧應範,三封中圖,玄骨滿,燕室虛,陽理竟,潛策紆,汗飛赭,沫流朱
至於《肆夏》已升,《採齊》既薦,始徘徊而龍俯,終沃若而鸞眄,迎調露於飛鍾,赴承雲於驚箭,寫秦坰之彌塵,狀吳門之曳練,窮虞庭之蹈蹀,究遺野之環袨
若夫蹠實之態未卷,凌遠之氣方攄,歷岱野而過碣石,跨滄流而軼姑餘,朝送日於西阪,夕歸風於北都,尋瓊宮於倏瞬,望銀臺於須臾
若乃日宣重光,德星昭衍,國稱樑、岱佇蹕,史言壇場望踐
鄗上之瑞彰,江間之禎闡,榮鏡之運既臻,會昌之歷已辨,感五繇之程符,鑑羣后之薦典
聖主將有事於東嶽,禮也
於是順斗極,乘次躔,戒懸日於昭旦,命月題於上年
騑騑翼翼,泛修風而浮慶煙,肅肅雍雍,引八神而詔九仙
下齊郊而掩配林,集嬴裏而降祊田,蒲軒次巘,瑄璧承巒,金檢茲發,玉牒斯刊,盛節之義洽,升中之禮殫,億兆悅,精祗歡,聆萬歲於曾岫,燭神光於紫壇
是以擊轅之蹈,撫埃之舞,相與而歌曰“聳朝蓋兮泛晨霞,靈之來兮雲漢華
山有壽兮鬆有茂,祚神極兮貺皇家”然後悟聖朝之績,號慶榮之烈,比盛乎天地,爭明乎日月,茂實冠於胥、庭,鴻名邁於勳、發
業底於告成,道臻乎報謁,巍巍乎,蕩蕩乎,民無得而稱焉
又使莊作《舞馬歌》,令樂府歌之
五年,又爲侍中,領前軍將軍
於時世祖出行,夜還,敕開門
莊居守,以棨信或虛,執不奉旨,須墨詔乃開
上後因酒宴從容曰“卿欲效郅君章邪”對曰“臣聞蒐巡有度,郊祀有節,盤於遊田,著之前誡
陛下今蒙犯塵露,晨往宵歸,容恐不逞之徒,妄生矯詐
臣是以伏須神筆,乃敢開門耳”改領遊擊將軍,又領本州大中正,晉安王子勳徵虜長史、廣陵太守,加冠軍將軍
改爲江夏王義恭太宰長史,將軍如故
六年,又爲吏部尚書,領國子博士,坐選公車令張奇免官,事在《顏師伯傳》
時北中郎將新安王子鸞有盛寵,欲令招引才望,乃使子鸞板莊爲長史,府尋進號撫軍,仍除長史、臨淮太守
未拜,又除吳郡太守
莊多疾,不樂去京師,復除前職
前廢帝即位,以爲金紫光祿大夫
初,世祖寵姬殷貴妃薨,莊爲誄雲“贊軌堯門”引漢昭帝母趙婕妤堯母門事,廢帝在東宮,銜之
至是遣人詰責莊曰“卿昔作殷貴妃誄,頗知有東宮不”將誅之
或說帝曰“死是人之所同,政復一往之苦,不足爲深困
莊少長富貴,今且系之尚方,使知天下苦劇,然後殺之未晚也”帝然其言,系於左尚方
太宗定亂,得出
及即位,以莊爲散騎常侍、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領尋陽王師
頃之,轉中書令,常侍、王師如故
尋加金紫光祿大夫,給親信二十人,本官並如故
泰始二年,卒,時年四十六,追贈右光祿大夫,常侍如故,諡曰憲子
所著文章四百餘首,行於世
長子颺,晉平太守
女爲順帝皇后,追贈金紫光祿大夫
王景文,琅邪臨沂人也
名與明帝諱同
祖穆,臨海太守
伯父智,少簡貴,有高名,高祖甚重之,常雲“見王智,使人思仲祖”與劉穆之謀討劉毅,而智在焉
它日,穆之白高祖曰“伐國,重事也,公云何乃使王智知”高祖笑曰“此人高簡,豈聞此輩論議”其見知如此
爲太尉諮議參軍,從徵長安,留爲桂陽公義真安西將軍司馬、天水太守
還爲宋國五兵尚書,晉陵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封建陵縣五等子,追贈太常
父僧朗,亦以謹實見知
元嘉中,爲侍中,勤於朝直,未嘗違惰
太祖嘉之,以爲湘州刺史
世祖大明末,爲尚書左僕射
太宗初,以後父爲特進、左光祿大夫,又進開府儀同三司,固讓,乃加侍中、特進
尋薨,追贈開府,諡曰元公
景文出繼智,幼爲從叔球所知
美風姿,好言理,少與陳郡謝莊齊名
太祖甚相欽重,故爲太宗娶景文妹,而以景文名與太宗同
高祖第五女新安公主先適太原王景深,離絕,當以適景文,固辭以疾,故不成婚
起家太子太傅主簿,轉太子舍人,襲爵建陵子
出爲江夏王義恭、始興王浚徵北後軍二府主簿,武陵王文學,世祖撫軍記室參軍,南廣平太守,轉諮議參軍,仍度安北、鎮軍府,出爲宣城太守
元兇弒立,以爲黃門侍郎,未及就,世祖入討,景文遣間使歸款
以父在都邑,不獲致身,及事平,頗見嫌責,猶以舊恩,除南平王鑠司空長史,不拜
出爲東陽太守,入爲御史中丞,祕書監,領越騎校尉,不拜,遷司徒左長史
上以散騎常侍舊與侍中俱掌獻替,欲高其選,以景文及會稽孔覬俱南北之望,並以補之
尋復爲左長史
坐姊墓開不臨赴,免官
大明二年,復爲祕書監,太子右衛率,侍中
五年,出爲安陸王子綏冠軍長史、輔國將軍、江夏內史,行郢州事
又徵爲侍中,領射聲校尉,右衛將軍,加給事中,太子中庶子,右衛如故
坐與奉朝請毛法因蒱戲,得錢百二十萬,白衣領職
尋復爲侍中,領中庶子,未拜
前廢帝嗣位,徙祕書監,侍中如故
以父老自解,出爲江夏王義恭太宰長史,輔國將軍、南平太守
永光初,爲吏部尚書
景和元年,遷右僕射
太宗即位,加領左衛將軍
時六軍戒嚴,景文仗士三十人入六門
諸將鹹雲“平殄小賊,易於拾遺”景文曰“敵固無小,蜂蠆有毒,何可輕乎
諸軍當臨事而懼,好謀而成,先爲不可勝,乃制勝之術耳”尋遷丹陽尹,僕射如故
遭父憂,起爲冠軍將軍,尚書左僕射,丹陽尹,固辭僕射,改授散騎常侍、中書令、中軍將軍,尹如故,又辭不拜
仍出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江州郢州之西陽豫州之新蔡晉熙三郡諸軍事、安南將軍、江州刺史
讓常侍,服闋乃受
太宗翦除暴主,又平四方,欲引朝望以佐大業,乃下詔曰“夫良圖宣國,賞崇彝命
殊績顯朝,策勤王府
安南將軍、江州刺史景文,風度淹粹,理懷清暢,體兼望實,誠備夷岨
寶曆方啓,密贊義機,妖徒幹紀,預毗廟略
宜登茅社,永傳厥祚
朕澄氛寧樞,實資多士,疏爵疇庸,實膺徽烈
尚書右僕射、領衛尉興宗,識懷詳正,思局通敏
吏部尚書、領太子左衛率淵,器情閒茂,風業韶遠
並謀參軍政,績亮時艱,拓宇開邑,實允勳典
景文可封江安縣侯,食邑八百戶,興宗可始昌縣伯,淵可南城縣伯,食邑五百戶”景文固讓,不許,乃受五百戶
進號鎮南將軍,尋給鼓吹一部
後以江州當徙鎮南昌,領豫章太守,餘如故
州不果遷
頃之,徵爲尚書左僕射,領吏部,揚州刺史,加太子詹事,常侍如故
不願還朝,求爲湘州刺史,不許
時又謂景文在江州,不能潔己
景文與上倖臣王道龍書曰“吾雖寡於行己,庶不負心,既愧殊效,誓不上欺明主
竊聞有爲其貝錦者,雲營生乃至鉅萬,素無此能,一旦忽致異術,必非平理
唯乞平心精檢,若此言不虛,便宜肆諸市朝,以正風俗
脫其妄作,當賜思罔昧之由
吾逾忝轉深,足以致謗,念此驚懼,何能自測
區區所懷,不願望風容貸
吾自了不作偷,猶如不作賊
故以密白,想爲申啓”景文屢辭內授,上手詔譬之曰“尚書左僕射,卿已經此任,東宮詹事,用人雖美,職次正可比中書令耳
庶姓作揚州,徐幹木、王休元、殷鐵並處之不辭
卿清令才望,何愧休元
毗贊中興,豈謝幹木
綢繆相與,何後殷鐵邪
司徒以宰相不應帶神州,遠遵先旨,京口鄉基義重,密邇畿內,又不得不用驃騎,陝西任要,由來用宗室
驃騎既去,巴陵理應居之,中流雖曰閒地,控帶三江,通接荊、郢,經塗之要,由來有重鎮
如此,則揚州自成闕刺史,卿若有辭,更不知誰應處之
此選大備,與公卿疇懷,非聊爾也”固辭詹事領選,徙爲中書令,常侍、僕射、揚州如故
又進中書監,領太子太傅,常侍、揚州如故
景文固辭太傅,上遣新除尚書右僕射褚淵宣旨,以古來比例六事詰難之,不得已,乃受拜
時太子及諸皇子並小,上稍爲身後之計,諸將帥吳喜、壽寂之之徒,慮其不能奉幼主,並殺之
而景文外戚貴盛,張永累經軍旅,又疑其將來難信,乃自爲謠言曰“一士不可親,弓長射殺人”一士,王字
弓長,張字也
景文彌懼,乃自陳求解揚州,曰:
臣凡猥下劣,方圜無算,特逢聖私,頻叨不次,乘非其任,理宜覆折
雖加恭謹,無補橫至,夙夜燋戰,無地容處
六月中,得臣外甥女殷恆妻蔡疏,欲令其兒啓聞乞祿,求臣署入,雲凡外人通啓,先經臣署
於時驚怖,即欲封疏上呈
更思此家落漠,庶非通謗,且廣聽察,幸無復所聞
比日忽得兗州都送迎西曹解季遜板雲是臣屬,既不識此人,即問郗顒,方知虛託
比十七日晚,得徵南參軍事謝儼口信,雲臣使人略奪其婢
臣遣李武之問儼元由,答雲“使人謬誤”
誤之與實,雖所不知,聞此之日,唯有憂駭
臣之所知,便有此三變,臣所不覺,尤不可思
若守爵散輩,寧當招此,誠由暗拙,非復可防
自竊州任,倏已七月,無德而祿,其殃將至
且傅職清峻,亢禮儲極,以臣凡走,豈可暫安
荷恩懼罪,不敢執固,焦魂褫氣,憂迫失常
況臣發醜人羣,病絕力效,穢朝點列,顧無與等,獨息易駭,慚懼難持
伏願薄回矜愍,全臣身計,大夫之俸,足以自周,久懷欣羨,未敢幹請,仰希慈宥,照臣款誠
上詔答曰:
去五月中,吾病始差,未堪勞役,使卿等看選牒,署竟,請敕施行
此非密事,外間不容都不聞
然傳事好訛,由來常患
殷恆妻,匹婦耳,閨閣之內,傳聞事復作一兩倍落漠,兼謂卿是親故,希卿署,不必雲選事獨關卿也
恆妻雖是傳聞之僻,大都非可駭異
且舉元薦凱,鹹由疇諮,可謂唐堯不明,下幹其政邪
悠悠好詐貴人及在事者,屬卿偶不悉耳,多是其周旋門生輩,作其屬託,貴人及在事者,永無由知
非徒止於京師,乃至州郡縣中,或有詐作書疏,灼然有文跡者
諸舍人右丞輩,及親近驅使人,慮有作其名,載禁物,求停檢校,強賣猥物與官,仍求交直,或屬人求乞州郡資禮,希蠲呼召及虜發船車,並啓班下在所,有即駐錄
但卿貴人,不容有此啓
由來有是,何故獨驚
人居貴要,但問心若爲耳
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過執戟,權亢人主
顏師伯白衣僕射,橫行尚書中
令袁粲作僕射領選,而人往往不知有粲
粲遷爲令,居之不疑
今既省錄,令便居昔之錄任,置省事及幹童,並依錄格
粲作令來,亦不異爲僕射
人情向粲,淡淡然亦復不改常
以此居貴位要任,當有致憂兢理不
卿今雖作揚州,太子傅位雖貴,而不關朝政,可安不懼,差於粲也
想卿虛心受榮,而不爲累
貴高有危殆之懼,卑賤有溝壑之憂,張、單雙災,木雁兩失,有心於避禍,不如無心於任運
夫千仞之木,既摧於斧斤
一寸之草,亦瘁於踐蹋
高崖之修幹,與深谷之淺條,存亡之要,鉅細一揆耳
晉畢萬七戰皆獲,死於牖下
蜀相費禕從容坐談,斃於刺客
故甘心於履危,未必逢禍
縱意於處安,不必全福
但貴者自惜,故每憂其身
賤者自輕,故易忘其己
然爲教者,每誡貴不誡賤,言其貴滿好自恃也
凡名位貴達,人以在懷,泰則觸人改容,不則行路嗟愕
至如賤者,否泰不足以動人,存亡不足以絓數,死於溝瀆,死於塗路者,天地之間,亦復何限,人不以系意耳
以此而推,貴何必難處,賊何必易安
但人生也自應卑慎爲道,行己用心,務思謹惜
若乃吉凶大期,正應委之理運,遭隨參差,莫不由命也
既非聖人,不能見吉凶之先,正是依俙於理,言可行而爲之耳
得吉者是其命吉,遇不吉者是其命兇
以近事論之,景和之世,晉平庶人從壽陽歸亂朝,人皆爲之戰慄,而乃遇中興之運
袁顗圖避禍於襄陽,當時皆羨之,謂爲陵霄駕鳳,遂與義嘉同滅
駱宰見幼主,語人云“越王長頸鳥喙,可與共憂,不可與共樂
范蠡去而全身,文種留而遇禍
今主上口頸,頗有越王之狀,我在尚書中久,不去必危”遂求南江小縣
諸都令史住京師者,皆遭中興之慶,人人蒙爵級
宰值義嘉染罪,金木纏身,性命幾絕
卿耳眼所聞見,安危在運,何可預圖邪
時上既有疾,而諸弟並已見殺,唯桂陽王休範人才本劣,不見疑,出爲江州刺史
慮一旦晏駕,皇后臨朝,則景文自然成宰相,門族強盛,藉元舅之重,歲暮不爲純臣
泰豫元年春,上疾篤,乃遣使送藥賜景文死,手詔曰“與卿周旋,欲全卿門戶,故有此處分”死時年六十
追贈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常侍、中書監、刺史如故,諡曰懿侯
長子絢,字長素
年七歲,讀《論語》至“周監於二代”,外祖何尚之戲之曰“耶耶乎文哉”絢即答曰“草蓊風必偃”少以敏惠見知
及長,篤志好學,官至祕書丞
年二十四,先景文卒,諡曰恭世子
子婼襲封,齊受禪,國除
景文兄子蘊,字彥深
父楷,太中大夫,人才凡劣,故蘊不爲羣從所禮,常懷恥慨
家貧,爲廣德令,會太宗初即位,四方叛逆,蘊遂感激爲將,假寧朔將軍,建安王休仁司徒參軍,令如故
景文甚不悅,語之曰“阿益,汝必破我門戶”阿益者,蘊小字也
事寧,封吉陽縣男,食邑三百戶
爲中書、黃門郎,晉陵、義興太守,所蒞並貪縱
在義興應見收治,以太后故,止免官
廢帝元徽初,復爲黃門郎,東陽太守
未之郡,值桂陽王休範逼京邑,蘊領兵於朱雀門戰敗被創,事平,除侍中,出爲寧朔將軍、湘州刺史
蘊輕躁,薄於行業,時沈攸之爲荊州刺史,密有異志,蘊與之結厚
及齊王輔朝政,蘊、攸之便連謀爲亂,會遭母憂,還都,停巴陵十餘日,更與攸之成謀
時齊王世子爲郢州行事,蘊至郢州,謂世子必下慰之,欲因此爲變,據夏口,與荊州連橫
世子覺其意,稱疾不往,又嚴兵自衛,蘊計不得行,乃下
及攸之爲逆,蘊密與司徒袁粲等結謀,事在粲傳
事敗,走鬥場,追禽,斬於秣陵市
景文弟子孚,大明末,爲海鹽令
泰始初,天下反叛,唯孚獨不同逆,官至司徒記室參軍
史臣曰:王景文弱年立譽,聲芳籍甚,榮貴之來,匪由勢至
若泰始之朝,身非外戚,與袁粲羣公方驂並路,傾覆之災,庶幾可免
庾元規之讓中書令,義在此乎
殷孝祖,陳郡長平人也
曾祖羨,晉光祿勳
父祖並不達
孝祖少誕節,好酒色,有氣幹
太祖元嘉末,爲奉朝請,員外散騎侍郎
世祖以其有武用,除奮武將軍、濟北太守
入爲積射將軍
大明初,索虜寇青州,上遣孝祖北援,受刺史顏師伯節度,累與虜戰,頻大破之,事在師伯傳
還授太子旅賁中郎將,加龍驤將軍
竟陵王誕據廣陵爲逆,孝祖隸沈慶之攻誕,又有戰功,遷西陽王子尚撫軍、寧朔將軍、南濟陰太守
出爲盱眙太守,將軍如故
還爲虎賁中郎將,仍除寧朔將軍、陽平東平二郡太守
又遷濟南、南郡,將軍如故
前廢帝景和元年,以本號督兗州諸軍事、兗州刺史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孝祖外甥司徒參軍潁川葛僧韶建議銜命徵孝祖入朝,上遣之
時徐州刺史薛安都遣薛索兒等屯據津徑,僧韶間行得至,說孝祖曰“景和兇狂,開闢未有,朝野危極,假命漏刻
主上聖德天挺,神武在躬,曾不浹辰,夷兇翦暴,更造天地,未足爲言
國亂朝危,宜立長主,公卿百辟,人無異議,泰平之隆,非旦則夕
而羣小相煽,構造無端,貪利幼弱,競懷希望
使天道助逆,羣凶事申,則主幼時艱,權柄不一,兵難互起,豈有自容之地
舅少有立功之志,長以氣節成名,若便能控濟、河義勇,還奉朝廷,非唯匡主靜亂,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問朝廷消息,僧韶隨方酧譬,並陳兵甲精強,主上欲委以前驅之任
孝祖即日棄妻子,率文武二千人隨僧韶還都
時普天同逆,朝廷唯保丹陽一郡,而永世縣尋又反叛
義興賊垂至延陵,內外憂危,鹹欲奔散
孝祖忽至,衆力不少,並傖楚壯士,人情於是大安
進孝祖號冠軍,假節、督前鋒諸軍事,遣向虎檻,拒對南賊
御仗先有諸葛亮筒袖鎧帽,二十五石弩射之不能入,上悉以賜孝祖
孝祖負其誠節,凌轢諸將,臺軍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並欲推治
由是人情乖離,莫樂爲用
進使持節、都督兗州青冀幽四州諸軍事、撫軍將軍,刺史如故
時賊據赭圻,孝祖將進攻之,與大統王玄謨別,悲不自勝,衆並駭怪
泰始二年三月三日,與賊合戰,常以鼓蓋自隨,軍中人相謂曰“殷統軍可謂死將矣
今與賊交鋒,而以羽儀自標顯,若善射者十士攢射,欲不斃,得乎”是日,於陣爲矢所中死,時年五十二
追贈散騎常侍、徵北將軍,持節、都督如故
封秭歸縣侯,食邑千戶
四年,追改封建安縣,諡曰忠侯
孝祖子悉爲薛安都所殺,以從兄子慧達繼封
齊受禪,國除
劉勔,字伯猷,彭城人也
祖懷義,始興太守
父穎之,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徵林邑,遇疾卒
勔少有志節,兼好文義
家貧,爲廣州增城令,廣州刺史劉道錫引爲揚烈府主簿
元嘉二十七年,索虜南侵,道錫遣勔奉使詣京都,太祖引見之,酧對稱旨,除寧遠將軍、綏遠太守
元嘉末,蕭簡據廣州爲亂,勔起義討之,燒其南門
廣州刺史宗愨又命爲軍府主簿,以功封大亭侯
除員外散騎侍郎
孝建初,荊、江反叛,宗愨以勔行寧朔將軍、湘東內史,領軍出安陸
會事平,以本號爲晉康太守,又徙鬱林太守
大明初還都,徐州刺史劉道隆請爲寧朔司馬
竟陵王誕據廣陵爲逆,勔隨道隆受沈慶之節度,事平,封金城縣五等侯
除西陽王子尚撫軍參軍,入直閤
先是,遣費沈伐陳檀,不克,乃除勔龍驤將軍、西江督護、鬱林太守
勔既至,率軍進討,隨宜翦定,大致名馬,並獻珊瑚連理樹,上甚悅
還除新安王子鸞撫軍中兵參軍,遭母憂,不拜
前廢帝即位,起爲振威將軍、屯騎校尉,入直閤
太宗即位,加寧朔將軍,校尉如故
江州刺史晉安王子勳爲逆,四方響應,勔以本官領建平王景素輔國司馬,進據梁山
會豫州刺史殷琰反叛,徵勔還都,假輔國將軍,率衆討琰,甲仗三十人入六門
復兼山陽王休祐驃騎司馬,餘如故
破琰將劉順於宛唐,杜叔寶於橫塘,事在琰傳
除輔國將軍、山陽王休祐驃騎諮議參軍、樑郡太守、假節,不拜
琰嬰城固守,自始春至於末冬,薛道標、龐孟虯並向壽陽,勔內攻外御,戰無不捷
善撫將帥,以寬厚爲衆所依
將軍王廣之求勔所自乘馬,諸將帥並忿廣之叨冒,勸勔以法裁之,勔歡笑,即時解馬與廣之
復除使持節、督廣交二州諸軍事、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將軍如故,不拜
及琰開門請降,勔約令三軍,不得妄動
城內士民,秋毫無所失,百姓感悅,鹹曰來蘇
百姓生爲立碑
改督益寧二州諸軍事、益州刺史,持節、將軍如故,又不拜
還京都,拜太子左衛率,封鄱陽縣侯,食邑千戶
琰初求救索虜,虜大衆屯據汝南
泰始三年,以勔爲徵虜將軍、督西討前鋒諸軍事,假節、置佐、本官如故
先是,常珍奇據汝南,與琰爲逆,琰降,因據戍降虜,事在琰傳
至是引虜西河公、長社公攻圍輔國將軍、汝陰太守張景遠
景遠與軍主楊文萇拒擊,大破之
景遠尋病卒,太宗嘉其功,追贈冠軍將軍、豫州刺史,追封含洭縣男,食邑三百戶,以文萇代爲汝陰太守
除勔右衛將軍,仍以爲使持節、都督豫司二州諸軍事、徵虜將軍、豫州刺史,餘如故
四年,除侍中,領射聲校尉,又不受
進號右將軍
其年,虜遣汝陽司馬趙懷仁步騎五百,寇武津縣
勔遣龍驤將軍曲元德輕兵進討,虜衆驚散
虜子都公閼於拔又率三百人防運車囗囗千兩,於汝陽臺東水上結營
元德單騎直入,斬拔首,因進攻汝陽臺,即陷外壘,獲車一千三百乘,斬首一百五十級
勔又使司徒參軍孫曇瓘督弋陽以西,會虜寇義陽,曇瓘大破之
虜上其北豫州租,有車二千兩,勔招荒人,邀擊於許昌,虜衆奔散,焚燒米穀
淮西人賈元友上書太宗,勸北攻懸瓠,可收陳郡、南頓、汝南、新蔡四郡之地
上以所陳示勔,使具條答
勔對曰:
元友稱“虜主幼弱,奸僞競起,內外規亂,天亡有期”臣以爲獯醜侵縱,乘藉王境,盤據州郡,百姓殘亡
去冬衆軍失耕,今春連城圍逼,國家復境之略,實有不遑,滅虜未及
元友又云“有七千餘家,穀米豐積,可供二萬人數年資儲”臣又以爲二萬人歲食米四十八萬斛,五年合須米二百四十萬斛,既理不容有,恐事難稱言
元友又云“虜於懸瓠開驛保,虜已先據,若不足恃,此不須囗”俱是攻城,便應先圖懸瓠,何更越先取郾,以受腹背之災
且七千餘家豐積,而虜猶當遠運爲糧,是威不制民,民非異計
元友又云“虜欲水陸運糧,以救軍命,可襲之機,在於今日”臣又以爲開立驛道,據守堅城,觀其形候,不似蹙弱
可乘之機,恐爲難驗
元友又云“四郡民人,遭虜二十七年之毒,皆欲雪仇報恥,伏待朝威”臣又以爲垣式寶等受國重恩,今猶驅略車營,翻還就賊,蓋是戀本之情深,非報怨之宜,何可輕試
元友又云“請敕荊、雍兩州,遣二千精兵,從義陽依西山北下,直據郾城”臣又以爲郾城是賊驛路要戍,且經蠻接險,數百里中,裹糧潛進,方出平地,攻賊堅城,自古名將,未有能以此濟者
假其克捷,不知足南抗懸瓠,北捍長社與不
且賊擁據數城,水陸通便,而今使官以二千斷其資運,於事爲難
元友又云“虜圍逼汝陰,遊魂二歲,爲張景遠所挫,不敢渡淮”臣又以爲景遠兵力寡弱,不能自固,遠遣救援,方得少克
今定是爲賊所畏不
景遠前所摧傷,裁至數百,虜步騎四萬,猶不敢前,而今必勸國家以輕兵遠討,指掌可克,言理相背,莫復過此
元友又云“龍山雉水,魯奴、王景直等並受朝爵,馬步萬餘
進討之宜,唯須敕命”臣以爲魯奴與虜交關,彌歷年世,去歲送誠朝廷,誓欲立功
自蒙榮爵,便即逃遁,殊類奸猾,豈易暗期
兼王景直是一亡命,部曲不過數十人,既不可言,又未足恃
萬餘之言,似不近實
元友又云“四郡恨忿此非類,車營連結,廢田二載,生業已盡,賊無所資,糧儲已罄
斷其運道,最是要略”臣又以斷運須兵,兵應資食,而當此過懸瓠二百里中,使兵食兼足,何處求辦
臣竊尋元嘉以來,傖荒遠人,多幹國議,負儋歸闕,皆勸討虜
魯爽誕說,實挫國威,徒失兵力,虛費金寶
凡此之徒,每規近說,從來信納,皆詒後悔
界上之人,唯視強弱,王師至境,必壺漿候塗,裁見退軍,便抄截蜂起
首領回師,何嘗不爲河畔所弊
太宗納之,元友議遂寢
勔與常珍奇書,勸令反虜,珍奇乃與子超越、羽林監式寶,於譙殺虜子都公費拔等凡三千餘人
勔馳驛以聞,太宗大喜,以珍奇爲使持節、都督司北豫二州諸軍事、平北將軍、司州刺史,汝南新蔡縣侯,食邑千戶
超越輔國將軍、北豫州刺史,潁川汝陽囗囗三郡太守,安陽縣男
式寶輔國將軍、陳南頓二郡太守,真陽縣男,食邑三百戶
珍奇爲虜所攻,引軍南出,虜追擊破之,珍奇走依山,得至壽陽,超越、式寶爲人所殺
五年,汝陰太守楊文萇又頻破虜於荊亭及戍西
詔進勔號平西將軍、豫州刺史,餘如故,不拜
其年,徵拜散騎常侍、中領軍
勔以世路糾紛,有懷止足,求東陽郡
上以勔啓遍示朝臣,自尚書僕射袁粲以下,莫不稱讚,鹹謂宜許
上曰“巴陵、建平二王,並有獨往之志
若世道寧晏,皆當申其所請”勔經始鍾嶺之南,以爲棲息,聚石蓄水,彷彿丘中,朝士愛素者,多往遊之
六年,改常侍爲侍中
其年,南兗州刺史齊王出鎮淮陰,以勔爲使持節、都督南徐兗青冀囗五州諸軍事、平北將軍,侍中、中領軍如故,出鎮廣陵
固辭侍中、軍號,許之,以爲假平北將軍
七年,解都督、假號、並節
太宗臨崩,顧命以爲守尚書右僕射,中領軍如故,給鼓吹一部
廢帝即位,加兵五百人
元徽初,月犯右執法,太白犯上將,或勸勔解職
勔曰“吾執心行己,無愧幽明
若才輕任重,災眚必及,天道密微,避豈得免”桂陽王休範爲亂,奄至京邑,加勔使持節、領軍,置佐史,鎮扞石頭
既而賊衆屯朱雀航南,右軍王道隆率宿衛向朱雀,聞賊已至,急信召勔
勔至,命閉航,道隆不聽,催勔渡航進戰
率所領於航南戰敗,臨陳死之,時年五十七
事平,詔曰“夫義實天經,忠惟人則,篆素流採,金石宣輝,自非識洞情靈,理感生極,豈有捐軀衛主,捨命匡朝者哉
故持節、鎮軍將軍、守尚書右僕射、中領軍鄱陽縣開國侯勔,思懷亮粹,體業淹明,弘勳樹績,譽洽華野
綢繆顧託,契闊屯夷,方倚謀猷,翌康帝道
逆蕃扇禍,逼擾京甸,援桴誓旅,奉律行師
身與事滅,名隨操遠
朕用傷悼,震慟於厥心
昔王允秉誠,卞壼峻節,均風往德,歸茂先軌
泉途就永,冤逝無追,思崇徽策,式光惇史
可贈散騎常侍、司空,本官、侯如故,諡曰忠昭公”
子悛嗣,順帝升明末,爲廣州刺史
齊受禪,國除
勔弟斅,泰始中,爲寧朔將軍、交州刺史,於道遇病卒
先有都鄉侯爵,諡曰質侯
史臣曰:吳漢平蜀,城內流血沾踝,而其後無聞於漢
陸抗定西陵,步氏禍及嬰孩,而機、云爲戮上國
劉勔克壽春,士民無遺芻委粒之嘆
莫不扶老攜幼,歌唱而出重圍,美矣
蕭惠開,南蘭陵人,徵西將軍思話子也
初名慧開,後改慧爲惠
少有風氣,涉獵文史,家雖貴戚,而居服簡素
初爲祕書郎,著作併名家年少
惠開意趣與人多不同,比肩或三年不共語
外祖光祿大夫沛郡劉成戒之曰“汝恩戚家子,當應將迎時俗,緝外內之歡
如汝自業,將無小傷多異,以取天下之疾患邪”惠開曰“人間宜相緝和,甚如慈旨
但不幸耿介,恥見作凡人,畫龍未成,故遂至於多忤耳”轉太子舍人
與汝南周朗同官友善,以偏奇相尚
轉尚書水部郎,始興王浚徵北府主簿,南徐州治中從事史,徙汝陰王友
又爲南徐州別駕,中書侍郎,江夏王義恭大將軍大司馬從事中郎
孝建元年,自太子中庶子轉黃門侍郎,與侍中何偃爭積射將軍徐衝之事
偃任遇甚隆,惠開不爲之屈,偃怒,使門下推彈之
惠開乃上表解職曰“陛下未照臣愚,故引參近侍
臣以職事非長,故委能何偃,凡諸當否,不敢參議
竊見積射將軍徐衝之爲偃命所黜,臣愚懷謂有可申,故聊設微異
偃恃恩使貴,欲使人靡二情,便訶脅主者
手定文案,割落臣議,專載己辭
雖天照廣臨,竟未見察臣理,違顏咫尺,致茲壅濫,則臣之受劾,蓋何足悲
但不順侍中,臣有其咎,當而行之,不知何過
且議之不允,未有彈科,省心揆天,了知在宥
臣不能謝愆右職,改意重臣,刺骨鑠金,將在朝夕
乞解所忝,保拙私庭”時偃寵方隆,由此忤旨,別敕有司以屬疾多,免惠開官
思話素恭謹,操行與惠開不同,常以其峻異,每加嫌責
及見惠開自解表,自嘆曰“兒子不幸與周朗周旋,理應如此”杖之二百
尋重除中庶子
丁父艱,居喪有孝性,家素事佛,凡爲父起四寺,南岸南岡下,名曰禪岡寺
曲阿舊鄉宅,名曰禪鄉寺
京口墓亭,名曰禪亭寺
所封封陽縣,名曰禪封寺
謂國僚曰“封秩蓋鮮,而兄弟甚多,若使全關一人,則在我所讓
若使人人等分,又事可悲恥
寺衆既立,自宜悉供僧衆”由此國秩不復下均
服除,除司徒左長史
大明二年,出爲海陵王休茂北中郎長史、寧朔將軍、襄陽太守,行雍州州府事
善於爲政,威行禁止
襲封封陽縣侯
還爲新安王子鸞冠軍長史,行吳郡事
惠開妹當適桂陽王休範,女又當適世祖子,發遣之資,應須二千萬
乃以爲豫章內史,聽其肆意聚納,由是在郡著貪暴之聲
入爲尚書吏部郎,不拜,徙御史中丞
世祖與劉秀之詔曰“今以蕭惠開爲憲司,冀當稱職
但一往服領,已自殊有所震”及在任,百僚畏憚之
八年,入爲侍中
詔曰“惠開前在憲司,奉法直繩,不阿權戚,朕甚嘉之
可更授御史中丞”母憂去職
起爲持節、督青冀二州諸軍事、輔國將軍、青冀二州刺史,不行
改督益寧二州刺史,持節、將軍如故
惠開素有大志,至蜀,欲廣樹經略,善於述事,對賓僚及士人說收牂牁、越巂以爲內地,綏討蠻、濮,闢地徵租
聞其言者,以爲大功可立
太宗即位,進號冠軍將軍,又進平西將軍,改督爲都督
晉安王子勳反,惠開乃集將佐謂之曰“湘東太祖之昭,晉安世祖之穆,其於當璧,並無不可
但景和雖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猶多
吾奉武、文之靈,兼荷世祖之眷,今便當投袂萬里,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費欣壽領二千人東下,爲巴東人任叔兒起義所邀,欣壽敗沒,陝口道不復通
更遣州治中程法度領三千人步出梁州,又爲氐賊楊僧嗣所斷
先是,惠開爲治,多任刑誅,蜀土鹹懷猜怨
及聞欣壽沒,法度又不得前,晉原一郡遂反,於是諸郡悉應之,並來圍城
城內東兵不過二千,凡蜀人惠開疑之,皆悉遣出
子勳尋平,蜀人並欲屠城,以望厚賞
惠開每遣軍出戰,未嘗不捷,前後所摧破殺傷不可勝計
外衆逾合,勝兵者十餘萬人
時天下已平,太宗以蜀土險遠,赦其誅責,遣惠開弟惠基步道使蜀,具宣朝旨
惠基既至涪,而蜀人志在屠城,不欲使王命遠達,遏留惠基不聽進
惠基率部曲破其渠帥馬興懷等,然後得前
惠開奉旨歸順,城圍得解
時太宗遣惠開宗人寶首水路慰勞益州,寶首欲以平蜀爲功
更獎說蜀人,於是處處蜂起,凡諸離散者,一時還合
渠帥趙燕、句文章等,與寶首屯軍於上,去成都六十里,衆號二十萬人
惠開欲遣擊之,將佐鹹曰“攻破蜀賊,誠不爲難
但慰勞使至,未獲奉受,而遣兵相距,何以自明本心”惠開曰“今水陸四斷,表啓路絕,寶首或相誣陷,謂我不奉朝旨
我之慾戰,本在通使
使若得通,則誠心達矣”乃作啓事,具陳事情,使腹心二人帶啓,戒之曰“須賊破路開,便躍馬馳去”遣永寧太守蕭惠訓、別駕費欣業萬兵並進,與戰,大破之,生禽寶首,囚於成都縣獄
所遣使至,上使執送寶首,除惠開晉平王休祐驃騎長史、南郡太守,不拜
泰始四年,還至京師
初,惠開府錄事參軍到希微負蜀人債將百萬,爲責主所制,未得俱還
惠開與希微共事不厚,以爲隨其同上,不能攜接得還,意恥之
廄中凡有馬六十匹,悉以乞希微償責,其意趣不常皆如是
先劉瑀爲益州,張悅代之,瑀去任,凡所攜將佐有不樂反者,必逼制將還
語人曰“隨我上,豈可爲張悅作西門客邪”惠開自蜀還,資財二千餘萬,悉散施道路,一無所留
五年,又除桂陽王休範徵北長史、南東海太守
其年,會稽太守蔡興宗之郡,而惠開自京口請假還都,相逢於曲阿
惠開先與興宗名位略同,又經情款,自以負釁摧屈,慮興宗不能詣己,戒勒部下“蔡會稽部伍若借問,慎不得答”惠開素嚴,自下莫敢違犯
興宗見惠開舟力甚盛,不知爲誰,遣人歷舫訊,惠開有舫十餘,事力二三百人,皆低頭直去,無一人答者
復爲晉平王休祐驃騎長史,太守如故
六年,除少府,加給事中
惠開素剛,至是益不得志,寺內所住齋前,有向種花草甚美,惠開悉剗除,列種白揚樹
每謂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懷,雖壽百歲,猶爲夭也”發病歐血,吐如肝肺者甚多
除巴陵王休若徵西長史、寧朔將軍、南郡太守,未拜
七年,卒,時年四十九
子睿嗣,齊受禪,國除
惠開與諸弟並不睦,惠基使益州,遂不相見
與同產弟惠明亦著嫌隙雲
殷琰,陳郡長平人也
父道鸞,衡陽王義季右軍長史
琰少爲太祖所知,見遇與琅邪王景文相埒
初爲江夏王義恭徵北行參軍,始興王浚後軍主簿,出爲鄱陽、晉熙太守,豫州治中從事史,廬陵內史
臧質反,棄郡奔北皖
琰性有計數,欲進退保全,故不還都邑
事平,坐系尚方,頃之被宥
除海陵王國郎中令,不拜
臨海王子頊爲冠軍將軍、吳興太守,以琰爲錄事參軍,行郡事
復爲豫州別駕,太宰戶曹屬,丹陽丞,尚書左丞,少府,尋陽王子房冠軍司馬,行南豫州,隨府轉右軍司馬,又徙巴陵王休若左軍司馬
前廢帝永光元年,除黃門侍郎,出爲山陽王休祐右軍長史、南樑郡太守
休祐入朝,琰仍行府州事
太宗泰始元年,以休祐爲荊州,欲以吏部郎張岱爲豫州刺史
會晉安王子勳反,即以琰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樑郡諸軍事、建武將軍、豫州刺史,以西汝陰太守龐道隆爲琰長史,殿中將軍劉順爲司馬
順勸琰同子勳
琰家累在京邑
意欲奉順,而土人前右軍參軍杜叔寶、前陳南頓二郡太守皇甫道烈、道烈從弟前馬頭太守景度、前汝南潁川二郡太守龐天生、前睢陽令夏侯季子等,並勸琰同逆
琰素無部曲,門義不過數人,無以自立,受制於叔寶等
太宗遣冗從僕射柳倫領軍助,驃騎大將軍山陽王休祐又遣中兵參軍鄭瑗說琰令還
二人至,即與叔寶合
叔寶者,杜坦之子,既土豪鄉望,內外諸軍事並專之
弋陽太守卜天生據郡同逆,斷梁州獻馬得百餘匹
邊城令宿僧護起義斬天生,傳首京邑
太宗嘉之,以爲龍驤將軍,封建興縣侯,食邑三百戶
時綏戎將軍、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義於懸瓠,收兵得千餘人
袁顗遺信誘矜司馬汝南人常珍奇,以金鈴爲信
珍奇即日斬矜,送首詣顗,顗以珍奇爲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太宗追贈矜本官,以義陽內史龐孟虯爲司州刺史,領隨郡太守
孟虯不受命,起兵同子勳
子勳召孟虯出尋陽,而以孟虯子定光行義陽郡事
太宗知琰逼迫土人,事不獲已,猶欲羈縻之
以琰兄前中書郎瑗爲司徒右長史,子邈爲山陽王休祐驃騎參軍
子勳遣使以琰爲輔國將軍、樑郡太守,後又加豫州,假節督南豫數郡
杜叔寶求琰上佐,龐道隆慮其爲禍,乃請奉表使尋陽
琰即以叔寶爲長史、樑郡太守
休祐步入朝,家內猶分停壽陽,琰資給供贍,事盡豐厚
二年正月,太宗遣輔國將軍劉勔率寧朔將軍呂安國西討,休祐出鎮歷陽,爲諸軍總統
時徐州刺史薛安都亦據彭城反,募能生禽琰、安都,封千戶縣侯,賜布絹各二千匹
二月,勔進軍小峴
初,合肥戍主、南汝陰太守薛元寶委郡奔子勳,前太守朱輔之據城歸順
琰遣攻輔之,輔之敗走
琰以前右軍參軍裴季爲南汝陰太守,季又歸順,太宗即而授之
琰所用象縣令許道蓮亦率二百人歸降,太宗以爲馬頭太守
三月,上又遣寧朔將軍劉懷珍、段僧愛、龍驤將軍姜產之馬步三軍,助勔討琰
義軍主黃回募江西楚人千餘,斬子勳所置馬頭太守王廣元,以回爲龍驤將軍
淮西人前奉朝請鄭墨率子弟部曲及淮右郡起義於陳郡城,有衆一萬,太宗以爲司州刺史
後虜寇淮西,戰敗見殺,追贈冠軍將軍
是月,劉順、柳倫、皇甫道烈、龐天生等馬步八千人,東據宛唐,去壽陽三百里
勔率衆軍並進,去順數裏立營
在道遇雨,旦始至,壘塹未立,順欲擊之
時琰所遣諸軍並受節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倫,臺之所遣,順本卑微,不宜統督,唯二軍不受命
至是道烈、倫不同,順不能獨進,乃止
既而勔營壘漸立,不可復攻,因相持守
四月,勔錄事參軍王起、前部賊曹參軍甄澹等五人委勔奔順,順因此出軍攻勔
順幢主樊僧整與臺馬軍主驃騎中兵參軍段僧愛交槊鬥,僧整刺僧愛,殺之,追贈屯騎校尉
僧愛勇冠三軍,軍中並懼
太宗又遣太尉司馬垣閎率軍來會,步兵校尉龐沈之助裴季戍合肥
初,淮南人周伯符說休祐求起義兵,休祐不許,固請,乃遣之
杖策單行,至安豐,收得八百餘人,於淮西爲遊兵
珍奇所置弋陽太守郭確遣將軍郭慈孫擊伯符於金丘,琰又遣中兵參軍杜叔寶助之
慈孫等爲伯符所敗,並投水死
太宗以伯符爲驃騎參軍
叔寶本謂臺軍停住歷陽不辦進,順等至,無不瓦解,唯齎一月日糧
既與勔相持,軍食盡,報叔寶送食
叔寶乃發車千五百乘,載米餉順,自以五千精兵防送之
勔聞之,軍副呂安國曰“劉順精甲八千,而我衆不能居半,相持既久,強弱勢殊,苟復推遷,則無以自立,所賴在彼糧將竭,我食有餘耳
若使叔寶米至,非唯難可復圖,我亦不能持久
今唯有間道襲其米車,出彼不意
若能制之,將不戰走矣”勔以爲然,乃以疲弱守營,簡選千百精手,配安國及軍主黃回等,間路出順後,於橫塘抄之
安國始行,計叔寶尋至,止齎二日熟食,食盡,叔寶不至,將士並欲還
安國曰“卿等旦已一食,今晚米車不容不至
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寶果至,以米車爲函箱陣,叔寶於外爲遊軍,幢主楊仲懷領五百人居前,與安國、回等相會
仲懷部曲並欲退就叔寶,併力擊安國
仲懷曰“賊至不擊,復欲何待
且統軍在後,政三二里間,比吾交手,何憂不至”即便前戰,回所領並淮南楚子,天下精兵,衆力既倍,合戰,便破之
於陣殺仲懷,仲懷所領五百人死盡
叔寶至,而仲懷及士卒伏屍蔽野,回等欲乘勝擊之,安國曰“彼將自走,不假復擊”退軍三十里止宿,夜遣騎參候,叔寶果棄米車奔走
安國即復夜往,燒米車,驅牛二千餘頭而還
劉順聞米車見燒,叔寶又走,五月一日夜,衆潰,奔還壽陽,仍走淮西就常珍奇
勔於是方軌而進
叔寶斂居民及散卒,嬰城自守
勔與諸軍分營城外,黃回立航渡肥水
叔寶遣馬步三千,欲破航,並柵斷小峴埭,回擊大破之,焚其船柵
休祐與琰書曰“君本文弱,素無武幹,是遠近所悉,且名器清顯,不應復有分外希覬
近者之事,當是劫於凶豎,不能守節
今大軍長驅,已造城下,勢孤援絕,禍敗交至,顧昔情款,猶有惻然
聖上垂天地之仁,開不世之澤,好生惡殺,遐邇所聞
顧琛、王曇生等皆軍敗迸走,披草乞活,尚蒙恩恕,晏處私門
今神鋒所臨,前無橫陳,況窮城弱衆,殘傷之餘,而欲自固乎
若開門歸順,自可不失富貴
將佐小大,並保榮爵
何故苟困士民,自求齏膾,身膏斧鑊,妻息並盡,老兄垂白,東市受刑邪
幸自思之
信言不爽,有如皎日”上又遣王道隆齎詔宥琰罪
勔又與琰書曰“昔景和兇悖,行絕人倫,昏虐險穢,諫諍杜塞,遂殘毀陵廟,芟刈百僚,縱毒窮兇,靡有紀極
於時人神回遑,莫能自保,中外士庶,鹹願一匡
予職在直衛,目所備睹
主上神機天發,指麾克定,橫流塗炭,一朝太平,扶危拯急,實冠終古
而四方持疑,成此乖逆,資斧所臨,每從偃簡
足下以衣冠華胄,信概夙昭,附戾從違,猶見容養
賢兄長史,階升清列
賢子參軍,亦塞國網
間者進軍宛唐,計由劉順,退衆閉城,當時未了
過蒙朝恩,謬充將帥,蚤承風素,情有依然
今皇威遠申,三方蹙弱,勝敗之勢,皎然可覽
王御史昨至,主上敕、驃騎教、賢兄賢子書,今悉遣送
百代以來,未有弘恩曲宥,乃至於此
且朝廷方宣示大義,惟新王道,何容摽虛辭於士女,失國信於一州
以足下明識淵見,想必不俟終日
如其孤背亭毒,弗忌屠陷者,便當窮兵肆武,究法極刑
將恐貴門無復祭祀之主,墳壟乏掃灑之望
進謝忠臣,退慚孝子,名實兩喪,沒有餘責
扶力略白,幸加研覽”琰本無反心,事由力屈,叔寶等有降意,前後屢遣送誠箋,而衆心持疑,莫能相一,故歸順之計,每多愆塞,嬰城愈固
弋陽西山蠻田益之起義,攻郭確於弋陽,以益之爲輔國將軍,督弋陽西山事
六月,勔築長圍始合
田益之率蠻衆萬餘人攻龐定光於義陽,定光遣從兄文生拒之,爲益之所破,見殺,遂圍其城
定光求救於子勳,子勳以定光父孟虯爲司州刺史,率精兵五千救義陽,並解壽陽之圍
常珍奇又自懸瓠遣三千人援定光,屯軍柳水
益之不戰,望風奔散
孟虯乘勝進軍向壽陽
初,常珍奇遣周當、垣式寶率數百人送仗與琰
式寶驍勇絕衆,因留守北門,乃率所領,開門掩襲勔,入其營
勔逃避得免,式寶得勔衣帽而去
勔於是乃豎長圍,治攻道於東南角,並填塹
東南角有高樓,隊主趙法進計曰“外若進攻,必先攻樓,樓頹落,既傷將士,又使人情沮壞,不如先自毀之”從其言
勔用草茅苞土,擲以塞塹
擲者如雲,城內乃以火箭射之,草未及燃,后土續至,一二日,塹便欲滿
趙法進復獻計,以鐵珠子灌之
珠子流滑,悉緣隙得入,草於是火燃,二日間草盡,塹中土不過二三寸
勔乃作大蝦蟆車載土,牛皮蒙之,三百人推以塞塹
琰戶曹參軍虞挹之造確車,擊之以石,車悉破壞
初,廬江太守王子仲棄郡奔尋陽,廬江人起義,休祐遣員外散騎侍郎陸悠之助之
劉胡遣其輔國將軍薛道標渡江煽動羣蠻,規自廬江掩襲歷陽,悠之衆弱,退保譙城
司徒建安王休仁遣參軍沈靈寵馳據廬江,道標後一日方至,悠之自譙城來會,因與道標相持
七月,龐孟虯至弋陽,勔遣呂安國、垣閎、龍驤將軍陳顯達、驃騎參軍孟次陽拒之
孟虯軍副呂興壽與安國有舊,率所領降
安國進軍,破孟虯於蓼潭,義軍主陳肫又破之於汝水,孟虯走向義陽
義陽已爲王玄謨子曇善起義所據,乃逃於蠻中
淮西人鄭叔舉起義擊常珍奇,以爲北豫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柳倫等二十一人聞孟虯敗,並開門出降
勔因此又與琰書曰“柳倫來奔,具相申述,方承足下跡纏穢亂,心秉忠誠,惘默窮愁,不親戎政
去冬開天之始,愚迷者多,如足下流比,進非社稷宗臣,退無顧命寄託,朝廷既不偏相嫌責,足下亦復無所獨愧
程天祚已舉城歸順,龐孟虯又繼跡奔亡,劉胡困於錢溪,袁顗欲戰不得,推理揆勢,亦安能久
且南方初起,連州十六,擁徒百萬,仲春以來,無戰不北,摧陷殄滅,十無一二
南憑袁顗弱卒,北恃足下孤城,以茲定業,恐萬無一理
方今國網疏略,示舉宏維,比日相白,想亦已具矣
且倫等皆是足下腹心牙爪,所以攜手相舍,非有怨恨也,了知事不可濟,禍害已及故耳
夫擁數千烏合,抗天下之兵,傾覆之狀,豈不易曉
假令六蔽之人,猶當不爲其事,況復足下少祖名教,疾沒世無稱者邪
所以復有此白者,實惜華州重鎮,鞠爲茂草,兼傷貴門一日屠滅
足下若能封府庫,開四門,宣語文武,示以禍福,先遣咫尺之書,表達誠款,然後素車白馬,來詣轅門,若令足下發膚不全,兒侄雕耗者,皇天后土,實聞此言
至辭不華,寧復多白”
薛道標猶在廬江,劉胡又分兵揚聲向壽陽及合肥
勔遣許道蓮馳赴合肥,助裴季文,又遣黃回、孟次陽乃屯騎校尉段佛榮、武衛將軍王廣之繼之
道標率其黨薛元寶等攻合肥,勔所遣諸軍未至,爲道標所陷,季文及武衛將軍葉慶祖力戰死之
勔馳遣垣閎總統諸軍攻合肥
是月,劉胡敗走,尋陽平定
太宗遣叔寶從父弟季文至琰城下,與叔寶語,說四方已定,勸令時降
叔寶曰“我乃信汝,恐爲人所誑耳”叔寶閉絕子勳敗問,有傳者即殺之
時琰子邈東在京邑,系建康,太宗送邈與琰,令說南賊已平之問,自建康出,便防送就道
議者以爲宜聽邈與伯父瑗私相見,不爾無以解城內之惑,不從
邈至,叔寶等果疑,守備方固
十月,薛道標突圍,與十餘騎走奔淮西,投常珍奇,薛元寶歸降
先是,晉熙太守閻湛之據郡同逆,至是沈靈寵自廬江攻之
湛之未知尋陽已敗,固守不降
靈寵乃取諸將破劉胡文書置車中,攻城僞敗,棄車而走
湛之得書大駭,其夜奔逃
十一月,常珍奇乞降,慮不見納,又求救於索虜
太宗即以珍奇爲司州刺史,領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虜亦遣僞帥張窮奇騎萬匹救之
十二月,虜至汝南,珍奇開門納虜,淮西七縣民並連營南奔,劉順亦棄虜歸順
南賊降者,太宗並送琰城下,令與城內交言,由是人情沮喪
琰將降,先送休祐內人出城,然後開門
時琰有疾,以板自輿,與諸將帥面縛請罪
勔並撫宥,無所誅戮,自將帥以下,財物資貨,皆以還之,纖毫無所失
虜騎救琰,至師水,聞城陷,乃破義陽,殺掠數千人而去
垣式寶尋復反叛,投常珍奇
以平琰功,劉懷珍封艾縣侯,食邑四百戶,垣閎樂鄉縣侯,孟次陽攸縣子,王廣之蒲圻縣子,陳顯達彭澤縣子,呂安國鍾武縣子,食邑各三百戶,黃回葛陽縣男,食邑二百戶
送琰及僞節還京都
久之,爲王景文鎮南諮議參軍,兼少府
泰豫元年,除少府,加給事中
後廢帝元徽元年,卒,時年五十九
琰性和雅靜素,寡嗜慾,諳前世舊事,事兄甚謹,少以名行見稱
在壽陽被攻圍積時,爲城內所懷附
揚州刺史王景文、徵西將軍蔡興宗、司空褚淵,並與之友善雲
史臣曰:夫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蓋以類得之也
昔啓方說主,跡表遺親,鄧攸淳行,愛兼猶子,雖稟分參差,情紀難一,而均薄等厚,未之或偏
惠開親禮雖篤,弟隙尤著,方寸之內,孝友異情,險於山川,有驗於此也
薛安都,河東汾陰人也
世爲強族,同姓有三千家
父廣,爲宗豪,高祖定關、河,以爲上黨太守
安都少以勇聞,身長七尺八寸,便弓馬
索虜使助秦州刺史北賀汨擊反胡白龍子,滅之
由是爲僞雍、秦二州都統,州各有刺史,都統總其事
元嘉二十一年,索虜主拓跋燾擊芮芮大敗,安都與宗人薛永宗起義,永宗營汾曲,安都襲得弘農
會北地人蓋吳起兵,遂連衡相應
燾自率衆擊永宗,滅其族,進擊蓋吳
安都料衆寡不敵,率壯士辛靈度等,棄弘農歸國
太祖延見之,求北還構扇河、陝,招聚義衆
上許之,給錦百匹,雜繒三百匹
復襲弘農,虜已增戍,城不可克,蓋吳又死,乃退還上洛
世祖鎮襄陽,板爲揚武將軍、北弘農太守
虜漸強盛,安都乃歸襄陽
從叔沈亦同歸國,官至綏遠將軍、新野太守
二十七年,隨王誕版安都爲建武將軍,隨柳元景向關、陝,率步騎居前,所向克捷,事在元景傳
軍還,誕版爲後軍行參軍
二十九年,除始興王浚徵北行參軍,加建武將軍
魯爽向虎牢,安都復隨元景北出,即據關城,期俱濟河取蒲阪
會爽退,安都復率所領隨元景引還
仍伐西陽五水蠻
世祖伐逆,轉參軍事,加寧朔將軍,領馬軍,與柳元景俱發
四月十四日,至朱雀航,橫矛瞋目,叱賊將皇甫安民等曰“賊弒君父,何心事之”世祖踐阼,除右軍將軍
五月四日,率所領騎爲前鋒,直入殿庭
賊尚有數百人,一時奔散
以功封南鄉縣男,食邑五百戶
安都從徵關、陝,至臼口,夢仰頭視天,正見天門開,謂左右曰“汝見天門開不”至是嘆曰“夢天開,乃中興之象邪”
從弟道生,亦以軍功爲大司馬參軍
犯罪,爲秣陵令庾淑之所鞭
安都大怒,乃乘馬從數十人,令左右執槊,欲往殺淑之
行至朱雀航,逢柳元景
元景遙問“薛公何處去”安都躍馬至車後曰“小子庾淑之鞭我從弟,今詣往刺殺之”元景慮其不可駐,乃紿之曰“小子無宜適,卿往與手,甚快”安都既回馬,復追呼之“別宜與卿有所論”令下馬入車
既入車,因責讓之曰“卿從弟服章言論,與寒細不異,雖復人士,庾淑之亦何由得知
且人身犯罪,理應加罰,卿爲朝廷勳臣,宜崇奉法憲,云何放恣,輒欲於都邑殺人
非唯科律所不容,主上亦無辭以相宥”因載之俱歸,安都乃止
其年,以憚直免官
孝建元年,復除左軍將軍
二月,魯爽反叛,遣安都及冗從僕射鬍子反、龍驤將軍宗越率步騎據歷陽
爽遣將鄭德玄戍大峴,德玄使前鋒楊胡與輕兵向歷陽
安都遣宗越及歷陽太守程天祚逆擊破之,斬胡與及其軍副
德玄復使其司馬樑嚴屯峴東,安都幢主周文恭晨往偵候,因而襲之,悉禽
賊未敢進
世祖詔安都留三百人守歷陽,渡還採石,遷輔國將軍、竟陵內史
四月,魯爽使弟瑜率三千人出小峴,爽尋以大衆阻大峴
又遣安都步騎八千度江,與歷陽太守張幼緒等討爽
安都軍副建武將軍譚金率數十騎挑戰,斬其偏帥
幼緒恇怯,輒引軍退還,安都復還歷陽
臧質久不至,世祖復遣沈慶之濟江督統諸軍
爽軍食少,引退,慶之使安都率輕騎追之
四月丙戌,及爽於小峴,爽自與腹心壯騎繼後
譚金先薄之,不能入,安都望見爽,便躍馬大呼,直往刺之,應手而倒,左右範雙斬爽首
爽累世梟猛,生習戰陳,鹹雲萬人敵
安都單騎直入,斬之而反,時人皆雲關羽之斬顏良,不是過也
進爵爲侯,增邑五百戶,並前千戶
時王玄謨距南郡王義宣、臧質於梁山,安都復領騎爲支軍
賊有水步營在蕪湖,安都遣將呂興壽率數十騎襲之,賊衆驚亂,斬首及赴水死者甚衆
義宣遣將劉湛之及質攻玄謨,玄謨命衆軍擊之,使安都引騎出賊陣右
譚金三歷賊陳,乘其隙縱騎突之,諸將系進
是朝,賊馬軍發蕪湖,欲來會戰,望安都騎甚盛,隱山不敢出
賊陣東南猶堅,安都橫擊陷之,賊遂大潰
安都隊主劉元儒於艦中斬湛之首
轉太子左衛率
大明元年,虜向無鹽,東平太守劉胡出戰失利
二月,遣安都領馬軍北討,東陽太守沈法系水軍向彭城,並受徐州刺史申坦節度
上戒之曰“賊若可及,便盡力殄之
若度已回,可過河耀威而反”時虜已去,坦求回軍討任榛,見許
安都當向左城,左城去滑臺二百餘里,安都以去虜鎮近,軍少不宜分行
至東坊城,遇任榛三騎,討擒其一,餘兩騎得走
任榛聞知,皆得逃散
時天旱,水泉多竭,人馬疲睏,不能遠追
安都、法系並白衣領職,坦系尚方
任榛大抵在任城界,積世逋叛所聚,所在皆棘榛深密,難爲用師,故能久自保藏,屢爲民患
安都明年復職,改封武昌縣侯,加散騎常侍
七年,又加徵虜將軍,爲太子左衛率十年,終世祖世不轉
前廢帝即位,遷右衛將軍,加給事中
永光元年,出爲使持節、督兗州諸軍事、前將軍、兗州刺史
景和元年,代義陽王昶督徐州豫州之樑郡諸軍事、平北將軍、徐州刺史
太宗即位,進號安北將軍,給鼓吹一部
安都不受命,舉兵同晉安王子勳
初,安都從子索兒,前廢帝景和中,爲前軍將軍,直閤,從誅諸公,封武安縣男,食邑三百戶
太宗即位,以爲左將軍,直閤如故
安都將爲逆,遣密信報之,又遣數百人至瓜步迎接
時右衛將軍柳光世亦與安都通謀
泰始二年正月,索兒、光世並在省,安都信催令速去,二人俱自省逃出,攜安都諸子及家累,席捲北奔
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並皆同反
文秀遣劉彌之、張靈慶、崔僧三軍,道固遣子景徵、傅靈越領衆,並應安都
彌之等南出下邳,靈越自泰山道向彭城
時濟陰太守申闡據睢陵城起義,索兒率靈越等攻之
安都使同黨裴祖隆守下邳城,彌之等至下邳,改計歸順,因進軍攻祖隆,僧不同,率所領歸安都
索兒聞彌之有異志,舍睢陵馳赴下邳,彌之等未戰潰散,併爲索兒所執,見殺
時太宗以申令孫爲徐州,代安都
令孫進據淮陽,密有反志,遣人告索兒曰“欲相從順,而百口在都
可進軍見攻,若戰敗被執,家人可得免禍”索兒乃遣靈越向淮陽,令孫出城,爲相距之形,既而奔散,北投索兒
索兒使令孫說闡令降,闡既降,索兒執闡及令孫,並殺之
索兒因引軍渡淮,軍糧不給,掠奔百姓穀食
太宗遣齊王率前將軍張永、寧朔將軍垣山寶、王寬、員外散騎侍郎張寘震、蕭順之、龍驤將軍張季和、黃文玉等諸軍北討
其年五月,軍次平原,索兒等率馬步五千,列陳距戰,擊大破之
索兒又虜掠民谷,固守石樑,齊王又率鎮北參軍趙曇之、呂湛之擊之
索兒軍無資實,所資野掠,既見攻逼,無以自守,於是奔散
又追破之於葛家白鵠
索兒走向樂平縣界,爲申令孫子孝叔所斬
安都子道智、大將範雙走向合肥,詣南汝陰太守裴季降
時武衛將軍王廣之領軍隸劉勔,攻殷琰於壽陽
傅靈越奔逃,爲廣之軍人所生禽,厲聲曰“我傅靈越也
汝得賊何不即殺”生送詣勔,勔躬自慰勞,詰其叛逆
對曰“九州唱義,豈獨在我”勔又問“四方阻逆,無戰不禽,主上皆加以曠蕩,即其才用
卿何不早歸天闕,乃逃命草間乎”靈越答曰“薛公舉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專任智勇,委付子侄,致敗之由,實在於此
然事之始末,備皆參豫,人生歸於一死,實無面求活”勔壯其意,送還京師
太宗欲加原宥,靈越辭對如一,終不回改,乃殺之
靈越,清河人也
時輔國將軍、山陽內史程天祚據郡同安都,攻圍彌時,然後歸順
子勳平定,安都遣別駕從事史畢衆愛、下邳太守王煥等奉啓書詣太宗歸款,曰“臣庸隸荒萌,偷生上國,過蒙世祖孝武皇帝過常之恩,犬馬有心,實感恩遇
是以晉安始唱,投誠孤往,不期生榮,實存死報
今天命大歸,羣迷改屬,輒率領所部,束骸待誅,違拒之罪,伏聽湯鑊”索兒之死也,安都使柳光世守下邳,至是亦率所領歸降
太宗以四方已平,欲示威於淮外,遣張永、沈攸之以重軍迎之
安都謂既已歸順,不應遣重兵,懼不免罪,乃遣信要引索虜
三年正月,索虜遣博陵公尉遲苟人、城陽公孔伯恭二萬騎救之
永等引退,安都開門納虜,虜即授安都徐州刺史、河東公
四年三月,召還桑乾
五年,死於虜中,時年六十
初,安都起兵,長史蘭陵儼密欲圖之,見殺
安都未向桑乾,前軍將軍裴祖隆謀殺苟人,舉彭城歸順,事泄,見誅
員外散騎侍郎孫耿之擊索兒戰死,及劉彌之、張靈慶皆戰敗見殺,併爲太宗所哀,追贈儼光祿勳,祖隆寧朔將軍、兗州刺史,耿之羽林監,彌之輔國將軍、青州刺史,靈慶寧朔將軍、冀州刺史
安都子伯令、環龍,亡命樑、雍二州之間
三年,率亡命數千人襲廣平,執太守劉冥虯,攻順陽,克之,略有義成、扶風,置立守宰
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陽太守張敬兒、新野太守劉攘兵擊破之,並禽
先是,東安、東莞二郡太守張讜守團城,在彭城東北
始同安都,未亦歸順,太宗以爲東徐州刺史,復爲虜所沒
沈文秀,字仲遠,吳興武康人,司空慶之弟子也
父劭之,南中郎行參軍
文秀初爲郡主簿,功曹史,慶之貴後,文秀起家爲東海王禕撫軍行參軍
又度義陽王昶東中郎府,東遷錢唐令,西陽王子尚撫軍參軍,武康令,尚書庫部郎,本邑中正,建康令
坐爲尋陽王鞭殺私奴,免官,加杖一百
尋復官
前廢帝即位,爲建安王休仁安南錄事參軍,射聲校尉
景和元年,遷督青州之東莞東安二郡諸軍事、建威將軍、青州刺史
時帝狂悖無道,內外憂危,文秀將之鎮,部曲出屯白下,說慶之曰“主上狂暴如此,土崩將至,而一門受其寵任,萬物皆謂與之同心
且此人性情無常,猜忌特甚,將來之禍,事又難測
今因此衆力,圖之易於反掌,千載一時,萬不可失”慶之不從
文秀固請非一,言輒流涕,終不回
文秀既行,慶之果爲帝所殺
慶之死後,帝遣直閤江方興領兵誅文秀,方興未至,太宗已定亂,馳驛駐之
方興既至,爲文秀所執
尋見釋,遣還京師
時晉安王子勳據尋陽反叛,六師外討,徵兵於文秀
文秀遣劉彌之、張靈慶、崔僧三軍赴朝廷
時徐州刺史薛安都已同子勳,遣使報文秀,以四方齊舉,勸令同逆,文秀即令彌之等迴應安都
彌之等尋歸順,事在《安都傳》
彌之青州強姓,門族甚多,諸宗從相合率奔北海,據城以拒文秀
平原、樂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據琅邪,清河、廣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據盤陽城,高陽、勃海二郡太守劉乘民據臨濟城,並起義
文秀司馬房文慶謀應之,爲文秀所殺
文秀遣軍主解彥士攻北海陷之,乘民從弟伯宗合率鄉兵,復克北海,因率所領向青州所治東陽城
文秀拒之,伯宗戰敗被創,弟天愛扶持將去,伯宗曰“丈夫當死戰場,以身殉國,安能歸死兒女手中乎
弟可速去,無爲兩亡”乃見殺,追贈龍驤將軍、長廣太守
太宗遣青州刺史明僧皓、東莞東安二郡太守李靈謙率軍伐文秀
玄邈、乘民、僧皓等並進軍攻城,每戰輒爲文秀所破,離而複合,如此者十餘
泰始二年八月,尋陽平定,太宗遣尚書度支郎崔元孫慰勞諸義軍,隨僧皓戰敗見殺,追贈寧朔將軍、冀州刺史
上遣文秀弟文炳詔文秀曰“皇帝前問督青州徐州之東莞東安二郡諸軍事、建威將軍、青州刺史,朕去歲撥亂,功振普天,於卿一門,特有殊澤,卿得延命至今,誰之力邪
何故背國負恩,遠同逆豎
今天下已定,四方寧一,卿獨守窮城,何所歸奉
且卿百口在都,兼有墳墓,想情非木石,猶或顧懷
故指遣文炳具相宣示
凡諸逆郎,親爲戎首,一不加罪,文炳所具
卿獨何人,而能自立
便可速率部曲,同到軍門,別詔有司,一無所問
如其不爾,國有常刑,非惟戮及弟息,亦當夷卿墳壟,既以謝齊土百姓,亦以勞將士之心
故有今詔”三年二月,文秀歸命請罪,即安本任
先是,冀州刺史崔道固亦據歷城同逆,爲土人起義所攻,與文秀俱遣信引虜
虜遣將慕輿白曜率大衆援之,文秀已受朝命,乃乘虜無備,縱兵掩擊,殺傷甚多
虜乃進軍圍城,文秀善於撫御,將士鹹爲盡力,每與虜戰,輒摧破之,掩擊營寨,往無不捷
太宗進文秀號輔國將軍
其年八月,虜蜀郡公拔式等馬步數萬人入西郭,直至城下
文秀使輔國將軍垣諶擊破之
九月,又逼城東
十月,進攻南郭
文秀使員外散騎侍郎黃彌之等邀擊,斬獲數千
四年,又進文秀號右將軍,封新城縣侯,食邑五百戶
虜青州刺史王隆顯於安丘縣又爲軍主高崇仁所破,死者數百人
虜圍青州積久,太宗所遣救兵並不敢進,乃以文秀弟徵北中兵參軍文靜爲輔國將軍,統高密、北海、平昌、長廣、東萊五郡軍事,從海道救青州
文靜至東萊之不其城,爲虜所斷遏,不得進,因保城自守,又爲虜所攻,屢戰輒克,太宗加其東青州刺史
四年,不其城爲虜所陷,文靜見殺
文秀被圍三載,外無援軍,士卒爲之用命,無離叛者,日夜戰鬥,甲冑生蟣蝨
五年正月二十四日,遂爲虜所陷
城敗之日,解釋戎衣,緩服靜坐,命左右取所持節
虜既入,兵刃交至,問曰“青州刺史沈文秀何在”文秀厲聲曰“身是”因執之,牽出聽事前,剝取衣服
時白曜在城西南角樓,裸縛文秀至曜前,執之者令拜
文秀曰“各二國大臣,無相拜之禮”曜命還其衣,爲設酒食,鎖送桑乾
其餘爲亂兵所殺,死者甚衆
太宗先遣尚書功論郎何如真選青州文武,亦爲虜所殺
文秀在桑乾凡十九年,齊之永明四年,病死,時年六十一
崔道固,清河人也
世祖世,以幹用見知,歷太子屯騎校尉,左軍將軍
大明三年,出爲齊、北海二郡太守
民焦恭破古冢,得玉鎧,道固檢得,獻之,執系恭
入爲新安王子鸞北中郎諮議參軍,永嘉王子仁左軍司馬
景和元年,出爲寧朔將軍、冀州刺史,鎮歷城
泰始二年,進號輔國將軍,又進號徵虜將軍
時徐州刺史薛安都同逆,上即還道固本號爲徐州代之
道固不受命,遣子景微、軍主傅靈越率衆赴安都
既而爲土人起義所攻,屢戰失利,閉門自守
會四方平定,上遣使宣慰,道固奉詔歸順
先是與沈文秀共引虜,虜既至,固守距之,因被圍逼
虜每進,輒爲道固所摧
三年,以爲都督冀青兗幽並五州諸軍事、前將軍、冀州刺史,加節,又進號平北將軍
其年,爲虜所陷,被送桑乾,死於虜中
史臣曰:《春秋》列國大夫得罪,皆先致其邑而後去,唯邾、莒三臣,書以叛人之目,蓋重地也
安都勤王之略,義闕於藩屏,以地外奔,罪同於三叛
《詩》雲“誰生厲階,至今爲梗”其此之謂乎
袁粲,字景倩,陳郡陽夏人,太尉淑兄子也
父濯,揚州秀才,蚤卒
祖母哀其幼孤,名之曰愍孫
伯叔並當世榮顯,而愍孫饑寒不足
母琅邪王氏,太尉長史誕之女也,躬事績紡,以供朝夕
愍孫少好學,有清才,有欲與從兄顗婚者,伯父洵即顗父,曰“顗不堪,政可與愍孫婚耳”時愍孫在坐,流涕起出
蚤以操立志行見知
初爲揚州從事,世祖安北、鎮軍、北中郎行參軍,侍中郎主簿
世祖伐逆,轉記室參軍
及即位,除尚書吏部郎,太子右衛率,侍中
孝建元年,世祖率羣臣並於中興寺八關齋,中食竟,愍孫別與黃門郎張淹更進魚肉食
尚書令何尚之奉法素謹,密以白世祖,世祖使御史中丞王謙之糾奏,並免官
二年,起爲廷尉,太子中庶子,領右軍將軍
出爲輔國將軍、西陽王子尚北中郎長史、廣陵太守,行兗州事
仍爲永嘉王子仁冠軍長史,將軍、太守如故
大明元年,復爲侍中,領射聲校尉,封興平縣子,食邑五百戶,事在《顏師伯傳》
三年,坐納山陰民丁彖文貨,舉爲會稽郡孝廉,免官
尋爲西陽王子尚撫軍長史,又爲中庶子,領左軍將軍
四年,出補豫章太守,加秩中二千石
五年,復還爲侍中,領長水校尉,遷左衛將軍,加給事中
七年,轉吏部尚書,左衛如故
其年,皇太子冠,上臨宴東宮,愍孫勸顏師伯酒
師伯不飲,愍孫因相裁辱
師伯見寵於上,上常嫌愍孫以寒素凌之,因此發怒,出爲海陵太守
前廢帝即位,除御史中丞,不拜
復爲吏部尚書
永光元年,徙右衛將軍,加給事中
景和元年,復入爲侍中,領驍騎將軍
太宗泰始元年,轉司徒左長史,冠軍將軍,南東海太守
愍孫清整有風操,自遇甚厚,常著《妙德先生傳》以續嵇康《高士傳》以自況,曰:
有妙德先生,陳國人也
氣志淵虛,姿神清映,性孝履順,棲衝業簡,有舜之遺風
先生幼夙多疾,性疏懶,無所營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龍談天之藝,皆泛識其大歸,而不以成名
家貧嘗仕,非其好也
混其聲跡,晦其心用,故深交或迕,俗察罔識
所處席門常掩,三徑裁通,雖揚子寂漠,嚴叟沈冥,不是過也
修道遂志,終無得而稱焉
又嘗謂周旋人曰“昔有一國,國中一水,號曰狂泉
國人飲此水,無不狂,唯國君穿井而汲,獨得無恙
國人既並狂,反謂國主之不狂爲狂
於是聚謀,共執國主,療其狂疾
火艾針藥,莫不畢具
國主不任其苦,於是到泉所酌水飲之,飲畢便狂
君臣大小,其狂若一,衆乃歡然
我既不狂,難以獨立,比亦欲試飲此水”
愍孫幼慕荀奉倩之爲人,白世祖,求改名爲粲,不許
至是言於太宗,乃改爲粲,字景倩焉
二年,遷領軍將軍,仗士三十人入六門
其年,徙中書令,領太子詹事,增封三百戶,固辭不受
三年,轉尚書僕射,尋領吏部
五年,加中書令,又領丹陽尹
六年,上於華林園茅堂講《周易》,粲爲執經
又知東宮事,徙爲右僕射
七年,領太子詹事,僕射如故
未拜,遷尚書令,丹陽尹如故
坐前選武衛將軍江柳爲江州刺史,柳有罪,降爲守尚書令
太宗臨崩,粲與褚淵、劉勔並受顧命,加班劍二十人,給鼓吹一部
後廢帝即位,加兵五百人
帝未親朝政,下詔曰“比元序愆度,留薰耀晷,有傷秋稼,方貽民瘼
朕以眇疚,未弘政道,囹圄尚繁,枉滯猶積,晨兢夕厲,每惻於懷
尚書令可與執法以下,就訊衆獄,使冤訟洗遂,困弊昭蘇
頒下州郡,鹹令無壅”元徽元年,丁母憂,葬竟,攝令親職,加衛將軍,不受
敦逼備至,中使相望,粲終不受
性至孝,居喪毀甚,祖日及祥變,常發詔衛軍斷客
二年,桂陽王休範爲逆,粲扶曳入殿,詔加兵自隨,府置佐史
時兵難危急,賊已至南掖門,諸將意沮,鹹莫能奮
粲慷慨謂諸將帥曰“寇賊已逼,而衆情離沮
孤子受先帝顧託,本以死報,今日當與褚護軍同死社稷”因命左右被馬,辭色哀壯
於是陳顯達等感激出戰,賊即平殄
事寧,授中書監,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領司徒,以揚州解爲府,固不肯移
三年,徙尚書令,衛軍、開府如故,並固辭,服終乃受
加侍中,進爵爲侯,又不受
時粲與齊王、褚淵、劉秉入直,平決萬機,時謂之“四貴”
粲閒默寡言,不肯當事,主書每往諮決,或高詠對之,時立一意,則衆莫能改
宅宇平素,器物取給
好飲酒,善吟諷,獨酌園庭,以此自適
居負南郭,時杖策獨遊,素寡往來,門無雜客
及受遺當權,四方輻湊,閒居高臥,一無所接,談客文士,所見不過一兩人
順帝即位,遷中書監,司徒、侍中如故
時齊王居東府,故使粲鎮石頭
粲素靜退,每有朝命,多不即從,逼切不得已,然後方就
及詔移石頭,即便順旨
有周旋人解望氣,謂粲曰“石頭氣甚乖,往必有禍”粲不答
又給油絡通幰車,仗士五十人入殿
時齊王功高德重,天命有歸,粲自以身受顧託,不欲事二姓,密有異圖
丹陽尹劉秉,宋代宗室
前湘州刺史王蘊,太后兄子,素好武事,並慮不見容於齊王,皆與粲相結
將帥黃回、任候伯、孫曇瓘、王宜興、彭文之、卜伯興等,並與粲合
升明元年,荊州刺史沈攸之舉兵,齊王自詣粲,粲稱疾不見
粲宗人通直郎袁達以爲不宜示異同,粲曰“彼若以主幼時艱,與桂陽時不異,劫我入臺,便無辭以拒
一如此,不復得出矣”時齊王入屯朝堂,秉從父弟領軍將軍韞入直門下省,伯興爲直閤,黃回諸將皆率軍出新亭
粲謀剋日矯太后令,使韞、伯興率宿衛兵攻齊王於朝堂,回率軍來應
秉、候伯等並赴石頭,本期夜發
其日秉恇擾不知所爲,晡後便束裝,未暗,載婦女席捲就粲,由此事泄
先是,齊王遣將薛淵、蘇烈、王天生等領兵戍石頭,雲以助粲,實御之也
又令腹心王敬則爲直閤,與伯興共總禁兵
王蘊聞秉已奔,嘆曰“今年事敗矣”時齊王使蘊募人,已得數百,乃狼狽率部曲向石頭
本期開南門,時已暗夜,薛淵等據門射之,蘊謂粲已敗,即便散走
齊王以報敬則,率所領收蘊殺之,並誅伯興
又遣軍主戴僧靜向石頭助薛淵,自倉門得入
時粲與秉等列兵登東門,僧靜分兵攻府西門
粲與秉欲還赴府,既下城,列燭自照,僧靜挺身暗往,粲子最覺有異人,以身衛粲,僧靜直前斬之,父子俱殞,左右各分散
粲死時,年五十八
任候伯等其夜並乘輕舸,自新亭赴石頭,聞粲敗,乃馳還
其後並誅
秉事在《宗室傳》
齊永明元年,詔曰“昔魏矜袁紹,恩給丘墳
晉亮兩王,榮覃餘裔
斯蓋懷舊流仁,原心興宥,二代弘義,前載美談
袁粲、劉秉,並與先朝同獎宋室
沈攸之於景和之世,特有乃心,雖末節不終,而始誠可錄
歲月彌往,宜沾優隆
粲、秉前年改葬,塋兆未修,材官可爲經略,粗合周禮
攸之及其諸子喪柩在西,可符荊州以時致送,還反舊墓,在所營葬事”
史臣曰:闢運創基,非機變無以通其務
世及繼體,非忠貞無以守其業
闢運之君,千載一有,世及之主,無乏於時,囗囗須機變之用短,資忠貞之路長也
故漢室囗囗,文舉不屈曹氏
魏鼎將移,夏侯義不北面
若悉以二子爲心,則兩代宜不亡矣
袁粲清標簡貴,任屬負圖,朝野之望雖隆,然未以大節許也
及其赴危亡,審存滅,豈所謂義重於生乎
雖不達天命,而其道有足懷者
昔王經被旌於晉世,粲等亦改葬於聖朝,盛代同符,美矣
明帝十二子:陳貴妃生後廢帝,謝修儀生皇子法良,陳昭華生順帝,徐婕妤生第四皇子,鄭修容生皇子智井,次晉熙王燮,與皇子法良同生
泉美人生邵陵殤王友
次江夏王躋,與第四皇子同生
徐良人生武陵王贊,杜修華生隨陽王翽
次新興王嵩,與武陵王贊同生
又泉美人生始建王禧
智井、燮、躋、贊並出繼
法良未封,第四皇子未有名,早夭
邵陵殤王友,字仲賢,明帝第七子也
後廢帝元徽二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陽王休範反誅,皇室寡弱,友年五歲,出爲使持節、督江州豫州之西陽新蔡晉熙三郡諸軍事、南中郎將、江州刺史,封邵陵王,食邑二千戶
府州文案及臣吏不諱有無之有
順帝即位,進號左將軍,改督爲都督
升明元年,徙都督南豫豫司三州諸軍事、安南將軍、南豫州刺史、歷陽太守
三年,薨,無子,國除
隨陽王翽,字仲儀,明帝第十子也
元徽四年,年六歲,封南陽王,食邑二千戶
升明元年,爲使持節、督郢州司州之義陽諸軍事、西中郎將、郢州刺史
未拜,徙督湘州諸軍事、南中郎將、湘州刺史,持節如故
未之鎮,進號前將軍
二年,以南陽荒遠,改封隨陽王,以本號停京師
齊受禪,降封舞陰縣公,食邑千五百戶
謀反,賜死
新興王嵩,字仲嶽,明帝第十一子
元徽四年,年六歲,封新興王,食邑二千戶
齊受禪,降封定襄縣公,食邑千五百戶
謀反,賜死
始建王禧,字仲安,明帝第十二子也
元徽四年,年六歲,封始建王,食邑二千戶
齊受禪,降封荔封縣公,食邑千五百戶
謀反,賜死
史臣曰:太宗負螟之慶,事非己出,枝葉不茂,豈能庇其本根
侯服於周,斯爲幸矣
《易》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夫仁義者,合君親之至理,實忠孝之所資
雖義發因心,情非外感,然企及之旨,聖哲詒言
至於風漓化薄,禮違道喪,忠不樹國,孝亦愆家,而一世之民,權利相引
仕以勢招,榮非行立,乏翱翔之感,棄捨生之分
霜露未改,大痛已忘於心,名節不變,戎車遽爲其首
斯並斬訓之理未弘,汲引之途多闕
若夫情發於天,行成乎己,損軀捨命,濟主安親,雖乘理暗至,匪由勸賞,而宰世之人,曾微誘激
乃至事隱閭閻,無聞視聽,故可以昭被圖篆,百不一焉
今採綴湮落,以備闕文云爾
龔穎,遂寧人也
少好學,益州刺史毛璩闢爲勸學從事
璩爲譙縱所殺,故佐吏並逃亡,穎號哭奔赴,殯送以禮
縱後設宴延穎,不獲已而至
樂奏,穎流涕起曰“北面事人,亡不能死,何忍聞舉樂,蹈跡逆亂乎”縱大將譙道福引出,將斬之
道福母即穎姑,跣出救之,故得免
縱既僭號,備禮徵,又不至
乃收穎付獄,脅以兵刃,執志彌堅,終無回改
至於蜀平,遂不屈節
其後刺史至,輒加辟引,歷府參軍,州別駕從事史
太祖元嘉二十四年,刺史陸徵上表曰“臣聞運纏明夷,則艱貞之節顯
時屬棟橈,則獨立之操彰
昔之元興,皇綱弛紊,譙縱乘釁,肆虐巴、庸,害殺前益州刺史毛璩,竊據蜀土,涪、岷士庶,怵迫受職
璩故吏襲穎,獨秉身貞白,抗志不撓,殯送舊君,哀敬盡禮,全操九載,不染僞朝
縱雖殘兇,猶重義概,遂延以旌命,劫以兵威
穎忠誠奮發,辭色方壯,雖桎梏在身,踐危愈信其節
白刃臨頸,見死不更其守
若王蠋之抗辭燕軍,同周苛之肆詈楚王,方之於穎,蔑以加焉
誠當今之忠壯,振古之遺烈
而名未登於王府,爵猶齒於鄉曹,斯實邊氓遠土,所爲於邑
臣過叨恩私,宣風萬里,志存砥竭,有懷必聞,故率愚愨,舉其所知
追懼紕妄,伏增悚慄”穎遂不被朝命,終於家
劉瑜,歷陽人也
七歲喪父,事母至孝
年五十二,又喪母,三年不進鹽酪,號泣晝夜不絕聲
勤身運力,以營葬事
服除後,二十餘年布衣蔬食,言輒流涕
常居墓側,未嘗暫違
太祖元嘉初,卒
賈恩,會稽諸暨人也
少有志行,爲鄉曲所推重
元嘉三年,母亡,居喪過禮
未葬,爲鄰火所逼,恩及妻桓氏號哭奔救,鄰近赴助,棺櫬得免
恩及桓俱見燒死
有司奏改其裏爲孝義裏,蠲租布三世
追贈天水部顯親縣左尉
郭世道,會稽永興人也
生而失母,父更娶,世道事父及後母,孝道淳備
年十四,又喪父,居喪過禮,殆不勝喪
家貧,無產業,傭力以養繼母
婦生一男,夫妻共議曰“勤身供養,力猶不足,若養此兒,則所費者大”乃垂泣瘞之
母亡,負土成墳,親戚鹹共賻助,微有所受
葬畢,傭賃倍還先直
服除後,哀慼思慕,終身如喪者,以爲追遠之思,無時去心,故未嘗釋衣欿仁厚之風,行於鄉黨,鄰村小大,莫有呼其名者
嘗與人共於山陰市貨物,誤得一千錢,當時不覺,分背方悟
請其伴求以此錢追還本主,伴大笑不答
世道以己錢充數送還之,錢主驚歎,以半直與世道,世道委之而去
元嘉四年,遣大使巡行天下,散騎常侍袁愉表其淳行,太祖嘉之,敕郡榜表閭門,蠲其稅調,改所居獨楓裏爲孝行焉
太守孟顗察孝廉,不就
子原平,字長泰,又稟至行,養親必己力
性閒木功,傭賃以給供養
性謙虛,每爲人作匠,取散夫價
主人設食,原平自以家貧,父母不辦有餚味,唯飧鹽飯而已
若家或無食,則虛中竟日,義不獨飽
要須日暮作畢,受直歸家,於裏中買糴,然後舉爨
父抱篤疾彌年,原平衣不解帶,口不嘗鹽菜者,跨積寒暑
又未嘗睡臥
父亡,哭踊慟絕,數日方蘇
以爲奉終之義,情禮所畢,營壙兇功,不欲假人
本雖智巧,而不解作墓,乃訪邑中有營墓者,助人運力,經時展勤,久乃閒練
又自賣十夫,以供衆費
窀穸之事,儉而當禮,性無術學,因心自然
葬畢,詣所買主,執役無懈,與諸奴分務
每讓逸取勞,主人不忍使,每遣之,原平服勤,未曾暫替
所餘私夫,傭賃養母,有餘聚以自贖
本性智巧,既學構冢,尤善其事,每至吉歲,求者盈門
原平所赴,必自貧始,既取賤價,又以夫日助之
父喪既終,自起兩間小屋,以爲祠堂
每至節歲烝嘗,於此數日中,哀思,絕飲粥
父服除後,不復食魚肉
於母前,示有所啖,在私室,未曾妄嘗
自此迄終,三十餘載
高陽許瑤之居在永興,罷建安郡丞還家,以綿一斤遺原平
原平不受,送而復反者前後數十
瑤之乃自往曰“今歲過寒,而建安綿好,以此奉尊上下耳”原平乃拜而受之
及母終,毀瘠彌甚,僅乃免喪
墓前有數十畝田,不屬原平,每至農月,耕者恆裸袒,原平不欲使人慢其墳墓,乃販質家資,貴買此田
三農之月,輒束帶垂泣,躬自耕墾
每出市賣物,人問幾錢,裁言其半,如此積時,邑人皆共識悉,輒加本價與之
彼此相讓,欲買者稍稍減價,要使微賤,然後取直
居宅下溼,繞宅爲溝,以通淤水
宅上種少竹,春月夜有盜其筍者,原平偶起見之,盜者奔走墜溝
原平自以不能廣施,至使此人顛沛,乃於所植竹處溝上立小橋,令足通行,又採筍置籬外
鄰曲慚愧,無復取者
太祖崩,原平號哭致慟,日食麥料一枚,如此五日
人或問之曰“誰非王民,何獨如此”原平泣而答曰“吾家見異先朝,蒙褒讚之賞,不能報恩,私心感慟耳”又以種爪爲業
世祖大明七年大旱,瓜瀆不復通船,縣官劉僧秀愍其窮老,下瀆水與之
原平曰“普天大旱,百姓俱困,豈可減溉田之水,以通運瓜之船”乃步從他道往錢唐貨賣
每行來,見人牽埭未過,輒迅楫助之
己自引船,不假旁力
若自船已渡,後人未及,常停住須待,以此爲常
嘗於縣南郭鳳埭助人引船,遇有相鬥者,爲吏所錄,聞者逃散,唯原平獨住
吏執以送縣,縣令新到,未相諳悉,將加嚴罰
原平解衣就罪,義無一言
左右小大咸稽顙請救,然後得免
由來不謁官長,自此以後,乃修民敬
太守王僧郎察教廉,不就
太守蔡興宗臨郡,深加貴異,以私米饋原平及山陰朱百年妻,教曰“秩年之貺,著自國書,餼貧之典,有聞甲令
況高柴窮老,萊婦屯暮者哉
永興郭原平世稟孝德,洞業儲靈,深仁絕操,追風曠古,棲貞處約,華耇方嚴
山陰朱百年道終物表,妻孔耋齒孀居,窶迫殘日,欽風撫事,嗟慨滿懷
可以帳下米,各餉百斛”原平固讓頻煩,誓死不受
人或問曰“府君嘉君淳行,敏君貧老,故加此贍,豈宜必辭”原平曰“府君若以吾義行邪,則無一介之善,不可濫荷此賜
若以其貧老邪,耋齒甚多,屢空比室,非吾一人而已”終不肯納
百年妻亦辭不受
會稽貴重望計及望孝,盛族出身,不減祕、著
太宗泰始七年,興宗欲舉山陰孔仲智長子爲望計,原平次息爲望孝
仲智會土高門,原平一邦至行,欲以相敵
會太宗別敕用人,故二選並寢
泰豫元年,興宗徵還京師,表其殊行,宜舉拔顯選,以勸風俗
舉爲太學博士
會興宗薨,事不行
明年,元徽元年,卒於家
原平少長交物,無忤辭於人,與其居處者數十年,未嘗見喜慍之色
三子一弟,並有門行
長子伯林,舉孝廉,次子靈馥,儒林祭酒,皆不就
嚴世期,會稽山陰人也
好施慕善,出自天然
同裏張邁三人,妻各產子,時歲饑儉,慮不相存,欲棄而不舉
世期聞之,馳往拯救,分食解衣,以贍其乏,三子並得成長
同縣俞陽妻莊年九十,莊女蘭七十,並各老病,單孤無所依,世期衣飴之二十餘年,死並殯葬
宗親嚴弘、鄉人潘伯等十五人,荒年並餓死,露骸不收,世期買棺器殯埋,存育孩幼
山陰令何曼之表言之
元嘉四年,有司奏榜門曰“義行嚴氏之閭”,復其身徭役,蠲租稅十年
吳逵,吳興烏程人也
經荒饑饉,系以疾疫,父母兄弟嫂及羣從小功之親,男女死者十三人
逵時病困,鄰里以葦蓆裹之,埋於村側
既而逵疾得瘳,親屬皆盡,唯逵夫妻獲全
家徒壁立,冬無被絝,晝則庸賃,夜則伐木燒磚,此誠無有懈倦
逵夜行遇虎,虎輒下道避之
期年中,成七墓,葬十三棺
鄰里嘉其志義,葬日悉出赴助,送終之事,亦儉而周禮
逵時逆取鄰人夫直,葬畢,衆悉以施之
逵一無所受,皆傭力報答焉
太守張崇之三加禮命,太守王韶之擢補功曹史,逵以門寒,固辭不就,舉爲孝廉
潘綜,吳興烏程人也
孫恩之亂,妖黨攻破村邑,綜與父驃共走避賊
驃年老行遲,賊轉逼,驃語綜“我不能去,汝走可脫,幸勿俱死”驃睏乏坐地,綜迎賊叩頭曰“父年老,乞賜生命”賊至,驃亦請賊曰“兒年少,自能走,今爲老子不走去
老子不惜死,乞活此兒”賊因斫驃,綜抱父於腹下,賊斫綜頭面,凡四創,綜當時悶絕
有一賊從傍來,相謂曰“卿欲舉大事,此兒以死救父,云何可殺
殺孝子不祥”賊良久乃止,父子並得免
綜鄉人祕書監丘繼祖、廷尉沈赤黔以綜異行,廉補左民令史,除遂昌長,歲滿還家
太守王韶之臨郡,發教曰“前被符,孝廉之選,必審其人,雖四科難該,文質寡備,必能孝義邁俗,拔萃著聞者,便足以顯應明敡,允將符旨
烏程潘綜守死孝道,全親濟難
烏程吳逵義行純至,列墳成行
鹹精誠內淳,休聲外著,可並察孝廉,並列上州臺,陳其行跡”及將行,設祖道,贈以四言詩曰:
東寶惟金,南木有喬
發輝曾崖,竦乾重霄
美哉茲土,世載英髦
育翮幽林,養音九皋
〔其一〕
唐後明敡,漢宗蒲輪
我皇降鑑,思樂懷人
羣臣競薦,舊章惟新
餘亦奚貢,曰義與仁
〔其二〕
仁義伊在,惟吳惟潘
心積純孝,事著艱難
投死如歸,淑問若蘭
吳實履仁,心力偕單
固此苦節,易彼歲寒
霜雪雖厚,松柏丸丸
〔其三〕
人亦有言,無善不彰
二子徽猷,彌久彌芳
拔叢出類,景行朝陽
誰謂道遐,弘之則光
諮爾庶士,無然怠荒
〔其四〕
江革奉摯,慶祿是荷
姜詩入貢,漢朝諮嗟
勖哉行人,敬爾休嘉
俾是下國,照輝京華
〔其五〕
伊餘朽駘,竊服懼盜
無能禮樂,豈暇聲教
順彼康夷,懿德是好
聊綴所懷,以贈二孝
〔其六〕元嘉四年,有司奏改其裏爲純孝裏,蠲租布三世
張進之,永嘉安固人也
爲郡大族
少有志行,歷郡五官主簿,永寧、安固二縣領校尉
家世富足,經荒年散其財,救贍鄉里,遂以貧罄,全濟者甚多
進之爲太守王味之吏,味之有罪當見收,逃避投進之家,供奉經時,盡其誠力
以本村淺近,移入池溪,味之墮水沈沒,進之投水拯救,相與沈淪,危而得免
時劫掠充斥,每入村抄暴,至進之門,輒相約勒,不得侵犯,其信義所感如此
元嘉初,詔在所蠲其徭役
孫恩之亂,永嘉太守司馬逸之被害,妻子並死,兵寇之際,莫敢收藏
郡吏俞僉以家財買棺斂逸之等六喪,送致還都,葬畢乃歸鄉里
元嘉中,老病卒
王彭,盱眙直瀆人也
少喪母
元嘉初,父又喪亡,家貧力弱,無以營葬,兄弟二人,晝則傭力,夜則號感
鄉里並哀之,乃各出伕力助作磚
磚須水而天旱,穿井數十丈,泉不出
墓處去淮五里,荷檐遠汲,困而不周
彭號天自訴,如此積日
一旦大霧,霧歇,磚竈前忽生泉水,鄉鄰助之者,並嗟嘆神異,縣邑近遠,悉往觀之
葬事既竟,水便自竭
元嘉九年,太守劉伯龍依事表言,改其裏爲通靈裏,蠲租布三世
蔣恭,義興臨津人也
元嘉中,晉陵蔣崇平爲劫見禽,雲與恭妻弟吳晞張爲侶
晞張先行不在,本村遇水,妻息五口避水移寄恭家,討錄晞張不獲,收恭及兄協付獄治罪
恭、協並款舍住晞張家口,而不知劫情
恭列晞張妻息是婦之親,親今有罪,恭身甘分,求遣兄協
協列協是戶主,延制所由,有罪之日,關協而已,救遣弟恭
兄弟二人,爭求受罪,郡縣不能判,依事上詳
州議之曰“禮讓者以義爲先,自厚者以利爲上,末世俗薄,靡不自私
伏膺聖教,猶或不逮,況在野夫,未達誥訓,而能互發天倫之憂,甘受莫測之罪,若斯情義,實爲殊特
蔑爾恭、協,而能行之,茲乃終古之所希,盛世之嘉事
二子乘舟,無以過此
豈宜拘執憲文,加以罪戮
且晞張封筒遠行,他界爲劫,造釁自外,贓不還家,所寓村伍,容有不知,不合加罪”勒縣遣之,還復民伍
乃除恭義成令,協義怡令
徐耕,晉陵延陵人也
自令史除平原令
元嘉二十一年,大旱民饑,耕詣縣陳辭曰“今年亢旱,禾稼不登
氓黎饑餒,採掇存命,聖上哀矜,已垂存拯
但饉罄來久,困殆者衆,米穀轉貴,糴索元所
方涉春夏,日月悠長,不有微救,永無濟理
不惟凡瑣,敢憂身外,《鹿鳴》之求,思同野草,氣類之感,能不傷心
民糴得少米,資供朝夕
志欲自竭,義存分飧,今以千斛,助官賑貸
此境連年不熟,今歲尤甚,晉陵境特爲偏祐
此郡雖弊,猶有富室,承陂之家,處處而是,並皆保熟,所失蓋微
陳積之谷,皆有鉅萬,旱之所弊,實鍾貧民,溫富之家,各有財寶
謂此等並宜助官,得過儉月,所損至輕,所濟甚重
今敢自勵,爲勸造之端
實願掘水揚塵,崇益山海”縣爲言上
當時議者以耕比漢卜式,詔書褒美,酧以縣令
大明八年,東土饑旱,東海嚴成、東莞王道蓋各以谷五百斛助官賑恤
孫法宗,吳興人也
父遇亂被害,屍骸不收,母兄並餓死
法宗年小流迸,至年十六,方得還
單身勤苦,霜行草宿,營辦棺槨,造立冢墓,葬送母兄,儉而有禮
以父喪不測,於部境之內,尋求枯骨,刺血以灌之,如此者十餘年不獲,乃縗絰
終身不娶,饋遺無所受
世祖初,揚州闢爲文學從事,不就
範叔孫,吳郡錢唐人也
少而仁厚,固窮濟急
同裏範法先父母兄弟七人,同時疫死,唯餘法先,病又危篤,喪屍經月不收
叔孫悉備棺器,親爲殯埋
又同裏施淵夫疾病,父母死不殯
又同裏範苗父子並亡
又同裏危敬宗家口六人俱得病,二人喪沒,親鄰畏遠,莫敢營視
叔孫並殯葬,躬恤病者,並皆得全
鄉曲貴其義行,莫有呼其名者
世祖孝建初,除竟陵王國中軍將軍,不就
義興吳國夫,亦有義讓之美
人有竊其稻者,乃引還,爲設酒食,以米送之
卜天與,吳興餘杭人也
父名祖,有勇幹,徐赤將爲餘杭令,祖依隨之
赤將死,高祖聞其有幹力,召補隊主,從征伐,封關中侯,歷二縣令
天與善射,弓力兼倍,容貌嚴正,笑不解顏
太祖以其舊將子,便教皇子射
居累年,以白衣領東掖防關隊
元嘉二十七年,臧質救懸瓠,劉興祖守白石,並率所領隨之,虜退罷
遷領輦後第一隊,撫卹士卒,甚得衆心
二十九年,以爲廣威將軍,領左細仗,兼帶營祿
元兇入弒,事變倉卒,舊將羅訓、徐罕皆望風屈附,天與不暇被甲,執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戰
徐罕曰“殿下入,汝欲何爲”天與罵曰“殿下常來,云何即時方作此語
只汝是賊”手射賊劭於東堂,幾中
逆徒擊之,臂斷倒地,乃見殺
其隊將張泓之、朱道欽、陳滿與天與同出拒戰,並死
世祖即位,詔曰“日者逆豎犯蹕,釁變卒起,廣威將軍關中侯卜天與提戈赴難,挺身奮節,斬殪兇黨,而旋受虐刃
勇冠當時,義侔古烈,興言追悼,傷痛於心
宜加甄贈,以旌忠節
可贈龍驤將軍、益州刺史,諡曰壯侯”車駕臨哭
泓之等各贈郡守,給天與家長稟
子伯宗,殿中將軍
太宗泰始初,領幢,擊南賊於赭圻,戰沒
伯宗弟伯興,官至前將軍、南平昌太守,直閤,領細仗主
順帝升明元年,與袁粲同謀,伏誅
天與弟天生,少爲隊將,十人同火
屋後有一大坑,廣二丈餘,十人共跳之皆渡,唯天生墜坑
天生乃取實中苦竹,剡其端使利,交橫布坑內,更呼等類共跳,並畏懼不敢
天生曰“我向已不渡,今者必墜此坑中
丈夫跳此不渡,亦何須活”乃復跳之,往反十餘,曾無留礙,衆並歎服
以兄死節,爲世祖所留心,稍至西陽王子尚撫軍參軍,加龍驤將軍
隸沈慶之攻廣陵城,天生推車塞塹,率數百人先登西北角,徑至城上
賊爲重柵斷攻道,苦戰移日,不拔,乃還
詔曰“天生始受戎任,甫造寇壘,而投輪越塹,率果先騰,驍壯之氣,嘉嘆無已
可且賜布千匹,以厲衆校”大明末,爲弋陽太守
太宗泰始初,與殷琰同逆,邊城令宿僧護起義討斬之
許昭先,義興人也
叔父肇之,坐事繫獄,七年不判
子侄二十許人,昭先家最貧薄,專獨料訴,無日在家
餉饋肇之,莫非珍新,家產既盡,賣宅以充之
肇之諸子倦怠,昭先無有懈息,如是七載
尚書沈演之嘉其操行,肇之事由此得釋
昭先舅夫妻並疫病死亡,家貧無以殯送,昭先賣衣物以營殯葬
舅子三人並幼,贍護皆得成長
昭先父母皆老病,家無僮役,竭力致養,甘旨必從,宗黨嘉其孝行
雍州刺史劉真道板爲徵虜參軍,昭先以親老不就
本邑補主簿,昭先以叔未仕,又固辭
元嘉初,西陽董陽五世同財,爲鄉邑所美
會稽姚吟,事親至孝,孝建初,揚州闢文學從事,不就
餘齊民,晉陵晉陵人也
少有孝行,爲邑書吏
父殖,大明二年,在家病亡,家人以父病報之
信未至,齊民謂人曰“比者肉痛心煩,有若割截,居常遑駭,必有異故”信尋至,便歸,四百餘里,一日而至
至門,方詳父死,號踊慟絕,良久乃蘇
問母“父所遺言”母曰“汝父臨終,恨不見汝”曰“相見何難”於是號叫殯所,須臾便絕
州郡上言,有司奏曰“收賢旌善,萬代無殊,心至自天,古今豈異
齊民至性由中,情非外感,淳情凝至,深心天徹,跪訊遺旨,一慟殞亡
雖跡異參、柴,而誠均丘、趙
方今聖務彪被,移革華夏,實乃風淳以禮,治本惟孝,靈祥歸應,其道先彰
齊民越自氓隸,行貫生品,旌閭表墓,允出在茲”改其裏爲孝義裏,蠲租布,賜其母谷百斛
孫棘,彭城彭城人也
世祖大明五年,發三五丁,弟薩應充行,坐違期不至
依制,軍法,人身付獄
未及結竟,棘詣郡辭“不忍令當一門之苦,乞以身代薩”薩又辭列“門戶不建,罪應至此,狂愚犯法,實是薩身,自應依法受戮
兄弟少孤,薩三歲失父,一生恃賴,唯在長兄
兄雖可垂愍,有何心處世”太守張岱疑其不實,以棘、薩各置一處,語棘雲“已爲諮詳,聽其相代”棘顏色甚悅,答雲“得爾,旦則爲不死”又語薩,亦欣然曰“死自分甘,但令兄免,薩有何恨”棘妻許又寄語屬棘“君當門戶,豈可委罪小郎
且大家臨亡,以小郎屬君,竟未妻娶,家道不立,君已有二兒,死復何恨”岱依事表上,世祖詔曰“棘、薩氓隸,節行可甄,特原罪”州加辟命,並賜許帛二十匹
先是,新蔡徐元妻許,年二十一,喪夫,子甄年三歲,父攬愍其年少,以更適同縣張買
許自誓不行,父逼載送買
許自經氣絕,家人奔赴,良久乃蘇
買知不可奪,夜送還攬
許歸徐氏,養元父季
元嘉中,年八十餘,卒
太宗泰始二年,長城奚慶思殺同縣錢仲期
仲期子延慶屬役在都,聞父死,馳還,於庚浦埭逢慶思,手刃殺之,自系烏程縣獄
吳興太守郗顒表不加罪,許之
何子平,廬江灊人也
曾祖楷,晉侍中
祖友,會稽王道子驃騎諮議參軍
父子先,建安太守
子平世居會稽,少有志行,見稱於鄉曲
事母至孝
揚州闢從事史,月俸得白米,輒貨市粟麥
人或問曰“所利無幾,何足爲煩”子平曰“尊老在東,不辦常得生米,何心獨饗白粲”每有贈鮮餚者,若不可寄致其家,則不肯受
母本側庶,籍註失實,年未及養,而籍年已滿,便去職歸家
時鎮軍將軍顧覬之爲州上綱,謂曰“尊上年實未八十,親故所知
州中差有微祿,當啓相留”子平曰“公家正取信黃籍,籍年既至,便應扶侍私庭,何容以實年未滿,苟冒榮利
且歸養之願,又切微情”覬之又勸令以母老求縣,子平曰“實未及養,何假以希祿”覬之益重之
既歸家,竭身運力,以給供養
元嘉三十年,元兇弒逆,安東將軍隨王誕入討,以爲行參軍
子平以凶逆滅理,普天同奮,故廢己受職,事寧,自解
又除奉朝請,不就
末除吳郡海虞令,縣祿唯以養母一身,而妻子不犯一毫
人或疑其儉薄,子平曰“希祿本在養親,不在爲己”問者慚而退
母喪去官,哀毀逾禮,每至哭踊,頓絕方蘇
值大明末,東士饑荒,繼以師旅,八年不得營葬,晝夜號絕擗踊,不闋俄頃,叫慕之音,常如袒括之日
冬不衣絮,暑避清涼,日以數合米爲粥,不進鹽菜
所居屋敗,不蔽雨日,兄子伯興採伐茅竹,欲爲葺治,子平不肯,曰“我情事未申,天地一罪人耳,屋何宜覆”蔡興宗爲會稽太守,甚加旌賞
泰始六年,爲營冢槨
子平居喪毀甚,困瘠逾久,及至免喪,支體殆不相屬
幼持操檢,敦厲名行,雖處暗室,如接大賓
學義堅明,處之以默,安貧守善,不求榮進,好退之士,彌以貴之
順帝升明元年,卒,時年六十
史臣曰:漢世士務治身,故忠孝成俗,至乎乘軒服冕,非此莫由
晉、宋以來,風衰義缺,刻身厲行,事薄膏腴
若夫孝立閨庭,忠被史策,多發溝畎之中,非出衣簪之下
以此而言聲教,不亦卿大夫之恥乎
高祖起自匹庶,知民事艱難,及登庸作宰,留心吏職,而王略外舉,未遑內務
奉師之費,日耗千金,播茲寬簡,雖所未暇,而絀華屏欲,以儉抑身,左右無幸謁之私,閨房無文綺之飾,故能戎車歲駕,邦甸不憂
太祖幼而寬仁,入纂大業,及難興陝方,六戎薄伐,命將動師,經略司、兗,費由府實,役不及民
自此區宇宴安,方內無事,三十年間,氓庶蕃息,奉上供徭,止於歲賦,晨出莫歸,自事而已
守宰之職,以六期爲斷,雖沒世不徙,未及曩時,而民有所繫,吏無苟得
家給人足,即事雖難,轉死溝渠,於時可免
凡百戶之鄉,有市之邑,歌謠舞蹈,觸處成羣,蓋宋世之極盛也
暨元嘉二十七年,北狄南侵,戎役大起,傾資掃蓄,猶有未供,於是深賦厚斂,天下騷動
自茲至於孝建,兵連不息,以區區之江東,地方不至數千裏,戶不盈百萬,薦之以師旅,因之以凶荒,宋氏之盛,自此衰矣
晉世諸帝,多處內房,朝宴所臨,東西二堂而已
孝武末年,清暑方構,高祖受命,無所改作,所居唯稱西殿,不制嘉名
太祖因之,亦有合殿之稱
及世祖承統,制度奢廣,犬馬餘菽粟,土木衣綈繡,追陋前規,更造正光、玉燭、紫極諸殿
雕欒綺節,珠窗網戶,嬖女倖臣,賜傾府藏,竭四海不供其欲,單民命未快其心
太宗繼阼,彌篤浮侈,恩不恤下,以至橫流
蒞民之官,遷變歲屬,竈不得黔,席未暇暖,蒲、密之化,事未易階
豈徒吏不及古,民僞於昔,蓋由爲上所擾,致治莫從
今採其風跡粗著者,以爲《良吏篇》雲
王鎮之,字伯重,琅邪臨沂人,徵士弘之兄也
曾祖暠,晉驃騎將軍
祖耆之,中書郎
父隨之,上虞令
鎮之初爲琅邪王衛軍行參軍,出補剡、上虞令,並有能名
內史謝輶請爲山陰令,復有殊績
遷衛軍參軍,本國郎中令,加寧朔將軍
桓玄輔晉,以爲大將軍錄事參軍
時三吳饑荒,遣鎮之銜命賑恤,而會稽內史王愉不奉符旨,鎮之依事糾奏
愉子綏,玄之外甥,當時貴盛,鎮之爲所排抑,以母老求補安成太守
及玄敗,玄將苻宏寇亂郡境,鎮之拒戰彌年,子弟五人,並臨陣見殺
母憂去職,在官清潔,妻子無以自給,乃棄家致喪還上虞舊基
畢,爲子標之求安復令,隨子之官
服闋,爲徵西道規司馬、南平太守
徐道覆逼江陵,加鎮之建威將軍,統檀道濟、到彥之等討道覆,以不經將帥,固辭,不見聽
既而前軍失利,白衣領職,尋複本官
以討道覆功,封華容縣五等男,徵廷尉
晉穆帝何皇后山陵,領將作大匠
遷御史中丞,秉正不撓,百僚憚之
出爲使持節、都督交廣二州諸軍事、建威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
高祖謂人曰“王鎮之少著清績,必將繼美吳隱之
嶺南之弊,非此不康也”在鎮不受俸祿,蕭然無所營
去官之日,不異始至
高祖初建相國府,以爲諮議參軍,領錄事
善於吏職,嚴而不殘
遷宋臺祠部尚書
高祖踐阼,鎮之以腳患自陳,出爲輔國將軍、琅邪太守,遷宣訓衛尉,領本州大中正
永初三年,卒官,時年六十六
弟弘之,在《隱逸傳》
杜慧度,交趾朱鸘人也
本屬京兆
曾祖元,爲寧浦太守,遂居交趾
父瑗,字道言,仕州府爲日南、九德、交趾太守
初,九真太守李遜父子勇壯有權力,威制交土,聞刺史騰遁之當至,分遣二子斷遏水陸津要
瑗收衆斬遜,州境獲寧
除龍驤將軍
遁之在州十餘年,與林邑累相攻伐
遁之將北還,林邑王範胡達攻破日南、九德、九真三郡,遂圍州城
時遁之去已遠,瑗與第三子玄之悉力固守,多設權策,累戰,大破之
追討於九真、日南
連捷,故胡達走還林邑
乃以瑗爲龍驤將軍、交州刺史
義旗進號冠軍將軍
盧循竊據廣州,遣使通好,瑗斬之
義熙六年,年八十四,卒,追贈右將軍,本官如故
慧度,瑗第五子也
初爲州主簿,流民督護,遷九真太守
瑗卒,府州綱佐以交土接寇,不宜曠職,共推慧度行州府事,辭不就
七年,除使持節、督交州諸軍事、廣武將軍、交州刺史
詔書未至,其年春,盧循襲破合浦,徑向交州
慧度乃率文武六千人距循於石碕,交戰,禽循長史孫建之
循雖敗,餘黨猶有三千人,皆習練兵事
李子遜李弈、李脫等奔竄石碕,盤結俚、獠,各有部曲
循知弈等與杜氏有怨,遣使招之,弈等引諸俚帥衆五六千人,受循節度
六月庚子,循晨造南津,命三軍入城乃食
慧度悉出宗族私財,以充勸賞
弟交趾太守慧期、九真太守章民並督率水步軍,慧度自登高艦,合戰,放火箭雉尾炬,步軍夾兩岸射之
循衆艦俱然,一時散潰,循中箭赴水死
斬循及父嘏,並循二子,親屬錄事參軍阮靜、中兵參軍羅農夫、李脫等,傳首京邑
封慧度龍編縣侯,食邑千戶
高祖踐阼,進號輔國將軍
其年,率文武萬人南討林邑,所殺過半,前後被抄略,悉得還本
林邑乞降,輸生口、大象、金銀、古貝等,乃釋之
遣長史江悠奉表獻捷
慧度布衣蔬食,儉約質素,能彈琴,頗好《莊》、《老》
禁斷淫祀,崇修學校
歲荒民饑,則以私祿賑給
爲政纖密,有如治家,由是威惠沾洽,奸盜不起,乃至城門不夜閉,道不拾遺
少帝景平元年,卒,時年五十,追贈左將軍
以慧度長子員外散騎侍郎弘文爲振威將軍、刺史
初,高祖北征關、洛,慧度板弘文爲鷹揚將軍,流民督護,配兵三千,北系大軍
行至廣州,關、洛已平,乃歸
統府板弘文行九真太守
及繼父爲刺史,亦以寬和得衆,襲爵龍編侯
太祖元嘉四年,以廷尉王徽爲交州刺史,弘文就徵
會得重疾,牽以就路,親舊見其患篤,勸表待病癒
弘文曰“吾世荷皇恩,杖節三世,常欲投軀帝庭,以報所荷
況親被徵命,而可宴然者乎
如其顛沛,此乃命也”弘文母既年老,見弘文輿疾就路,不忍分別,相與俱行
到廣州,遂卒
臨死,遣弟弘猷詣京,朝廷甚哀之
徐豁,字萬同,東莞姑幕人也,中散大夫廣兄子
父邈,晉太子左衛率
豁晉安帝隆安末爲太學博士
桓玄輔政,爲中外都督,豁議“致敬唯內外武官,太宰、司徒,並非軍職,則琅邪王不應加敬”玄諷中丞免豁官
玄敗,以爲祕書郎,尚書倉部郎,右軍何無忌功曹,仍爲鎮南參軍
又祠部,永世令,建武司馬,中軍參軍,尚書左丞
永初初,爲徐羨之鎮軍司馬,尚書左丞,山陰令
歷二丞三邑,精練明理,爲一世所推
元嘉初,爲始興太守
三年,遣大使巡行四方,並使郡縣各言損益
豁因此表陳三事,其一曰“郡大田,武吏年滿十六,便課米六十斛,十五以下至十三,皆課米三十斛,一戶內隨丁多少,悉皆輸米
且十三歲兒,未堪田作,或是單迥,無相兼通,年及應輸,便自逃逸,既遏接蠻、俚,去就益易
或乃斷截支體,產子不養,戶口歲減,實此之由
謂宜更量課限,使得存立
今若減其米課,雖有交損,考之將來,理有深益”其二曰“郡領銀民三百餘戶,鑿坑採砂,皆二三丈
功役既苦,不顧崩壓,一歲之中,每有死者
官司檢切,猶致逋違,老少相隨,永絕農業
千有餘口,皆資他食,豈唯一夫不耕,或受其饑而已
所以歲有不稔,便致甚困
尋臺邸用米,不異於銀,謂宜準銀課米,即事爲便”其三曰“中宿縣俚民課銀,一子丁輸南稱半兩
尋此縣自不出銀,又俚民皆巢居鳥語,不閒貨易之宜,每至買銀,爲損已甚
又稱兩受入,易生奸巧,山俚愚怯,不辨自申,官所課甚輕,民以所輸爲劇
今若聽計丁課米,公私兼利”
在郡著績,太祖嘉之
下詔曰“始興太守豁,潔己退食,恪居在官,政事修理,惠澤沾被
近嶺南荒弊,郡境尤甚,拯恤有方,濟厥饑饉,雖古之良守,蔑以尚焉
宜蒙褒賁,以旌清績,可賜絹二百匹,谷千斛”五年,以爲持節、督廣交二州諸軍事、寧還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
未拜,卒,時年五十一
太祖又下詔曰“豁廉清勤恪,著稱所司,故擢授南服,申其才志
不幸喪殞,朕甚悼之
可賜錢十萬,布百匹,以營葬事”
陸徽,字休猷,吳郡吳人也
郡辟命主簿,仍除衛軍、車騎二府參軍,揚州主簿,王弘衛將軍主簿,除尚書都官郎,出補建康令
清平無私,爲太祖所善,遷司徒左西掾
元嘉十四年,爲始興太守
明年,仍除使持節、交廣二州諸軍事、綏遠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
清名亞王鎮之,爲士民所愛詠
上表薦士曰“臣聞陵雪褒潁,貞柯必振
尊風賞流,清原斯挹
是以衣囊揮譽於西京,折轅延高於東帝
伏見廣州別駕從事史朱萬嗣,年五十三,字少豫,理業衝夷,秉操純白,行稱私庭,能著官政
雖氏非世祿,宦無通資,而隨牒南服,位極僚首,九綜州綱,三端府職,頻掌蕃機,屢績符守
年暨知命,廉尚愈高,冰心與貪流爭激,霜情與晚節彌茂
歷宰金山,家無寶鏤之飾
連組珠海,室靡璫珥之珍
確然守志,不求聞達,實足以澄革污吏,洗鏡貪氓
臣謬忝司牧,任專萬里,雖情祗慎擢,才闕豪露,敢罄愚陋,舉其所知
如得提名禮闈,抗跡朝省,摶嶺表之清風,負冰宇之潔望,則恩融一臣,而施光萬物
敢緣天澤雲行,時德雨施,每甄外州,榮加遠國
是以獻其瞽言,希垂聽覽”
二十一年,徵以爲南平王鑠冠軍司馬、長沙內史,行湘州府事
母憂去職
張尋、趙廣爲亂於益州,兵寇之餘,政荒民擾
二十三年,乃追徽爲持節、督益寧二州諸軍事、寧朔將軍、益州刺史
隱恤有方,威惠兼著,寇盜靜息,民物殷阜,蜀土安說,至今稱之
二十九年,卒,時年六十二
身亡之日,家無餘財
太祖甚痛惜之,詔曰“徽厲志廉潔,歷任恪勤,奉公盡誠,克己無倦
褒榮未申,不幸夙殞,言念在懷,以爲傷恨
可贈輔國將軍,本官如故”賜錢十萬,米二百斛
諡曰簡子
子睿,正員外郎
弟展,臧質車騎長史、尋陽太守,質敗,從誅
阮長之,字茂景,陳留尉氏人也
祖思曠,金紫光祿大夫
父普,驃騎諮議參軍
長之年十五喪父,有孝性,哀感傍人
服除,蔬食者猶積載
閒居篤學,未嘗有惰容
初爲諸府參軍,除員外散騎侍郎
母老,求補襄垣令,督郵無禮,鞭之,去職
尋補廬陵王義真車騎行正參軍,平越長史,東莞太守
入爲尚書殿中郎,出爲武昌太守
時王弘爲江州,雅相知重,引爲車騎從事中郎
入爲太子中舍人,中書侍郎,以母老,固辭朝直,補彭城王義康平北諮議參軍
元嘉九年,遷臨川內史,以南土卑溼,母年老,非所宜,辭不就
十一年,復除臨海太守
至郡少時而母亡,葬畢,不勝憂,十四年,卒,時年五十九
時郡縣田祿,芒種爲斷,此前去官者,則一年秩祿皆入前人
此後去官者,則一年秩祿皆入後人
始以元嘉末改此科,計月分祿
長之去武昌郡,代人未至,以芒種前一日解印綬
初發京師,親故或以器物贈別,得便緘錄,後歸,悉以還之
在中書省直,夜往鄰省,誤著履出閣,依事自列門下
門下以暗夜人不知,不受列
長之固遣送之,曰“一生不侮暗室”前後所蒞官,皆有風政,爲後人所思
宋世言善治者,鹹稱之
子師門,原鄉令
江秉之,字玄叔,濟陽考城人也
祖逌,晉太常
父纂,給事中
秉之少孤,弟妹七人,並皆幼稚,撫育姻娶,罄其心力
初爲劉穆之丹陽前軍府參軍
高祖督徐州,轉主簿,仍爲世子中軍參軍
宋受禪,隨例爲員外散騎侍郎,補太子詹事丞
少帝即位,入爲尚書都官郎,出爲永世、烏程令,以善政著名東土
徵建康令,爲治嚴察,京邑肅然
殷景仁爲領軍,請爲司馬
復出爲山陰令,民戶三萬,政事煩擾,訟訴殷積,階庭常數百人,秉之御繁以簡,常得無事
宋世唯顧覬之亦以省務著績,其餘雖復刑政修理,而未能簡事
以在縣有能,遷補新安太守
元嘉十二年,轉在臨海,並以簡約見稱
所得祿秩,悉散之親故,妻子常饑寒
人有勸其營田者,秉之正色曰“食祿之家,豈可與農人競利”在郡作書案一枚,及去官,留以付庫
十七年,卒,時年六十
子徽,尚書都官郎,吳令
元兇殺徐湛之,徽以黨與見誅
子謐,升明末爲尚書吏部郎
元嘉初,太祖遣大使巡行四方,兼散騎常侍孔默之、王歆之等上言“宣威將軍、陳南頓二郡太守李元德,清勤均平,奸盜止息
彭城內史魏恭子,廉恪修慎,在公忘私,安約守儉,久而彌固
前宋縣令成浦,治政寬濟,遺詠在民
前鮦陽令李熙國,在事有方,民思其政
山桑令何道,自少清廉,白首彌厲
應加褒齎,以勸於後”乃進元德號寧朔將軍,恭子賜絹五十匹,谷五百斛
浦、熙國、道各賜絹三十匹,谷二百斛
王歆之,字叔道,河東人也
曾祖愆期,有名晉世,官至南蠻校尉
祖尋之,光祿大夫
父肇之,豫章公相
歆之被遇於太祖,歷顯官左民尚書,光祿大夫,卒官
元嘉九年,豫州刺史長沙王義欣上言“所統威遠將軍、北譙樑二郡太守關中侯申季歷,自奉職邦畿,於茲五年,信惠並宣,威化兼著,外清奸暴,內輯民黎,役賦均平,閭井齊肅,綏穆初附,招攜荒遠,郊境之外,仰澤懷風,爵賞之授,績能是顯,宜升階秩,以崇獎勸”進號寧朔將軍
其後晉壽太守郭啓玄亦有清節,卒官
元嘉二十八年,詔曰“故綏遠將軍、晉壽太守郭啓玄往銜命虜庭,秉意不屈,受任白水,盡勤靡懈,公奉私餼,纖毫弗納,布衣蔬食,飭躬惟儉
故超授顯邦,以甄廉績
而介誠苦節,終始匪貳,身死之日,妻子凍餒,志操殊俗,良可哀悼
可賜其家谷五百斛”
時有北地傅僧祐、潁川陳珉、高平張祐,並以吏才見知
僧祐事在《臧燾傳》
珉爲吳令,善發姦伏,境內以爲神明
祐祖父湛,晉孝武世,以才學爲中書侍郎,光祿勳
祐歷臨安、武康、錢塘令,並著能名,宋世言長吏者,以三人爲首
元嘉中,高平太守潘詞,有清節
子亮爲昌慮令,亦著廉名,大明中,爲徐州刺史劉道隆所表
世祖世,吳郡陸法真歷官有清節,嘗爲劉秀之安北錄事參軍
泰山羊希與安北諮議參軍孫詵書曰“足下同僚似有陸錄事者,此生東南名地,又張玄外孫,持身至清,雅有志節
年高官下,秉操不衰,計當日夕相與申意”太宗初,爲南海太守,卒官
太宗世,琅邪王悅,亦蒞官清正見知
悅字少明,晉右將軍羲之曾孫也
父靖之,官至司徒左長史
靖之爲劉穆之所厚,就穆之求侍中,如此非一
穆之曰“卿若不求,久自得也”遂不果
悅泰始中,爲黃門郎,御史中丞
上以其廉介,賜良田五頃
遷尚書吏部郎,侍中,在門下,盡其心力
五年,卒官,追贈太常
初,悅爲侍中,檢校御府、太官、太醫諸署,得奸巧甚多
及悅死,衆鹹謂諸署詋詛之,上乃收典掌者十餘人,桎梏雲送淮陰,密令渡瓜步江,投之中流
史臣曰:夫善政之於民,猶良工之於埴也,用功寡而成器多
漢世戶口殷盛,刑務簡闊,郡縣治民,無所橫擾,勸賞威刑,事多專斷,尺一詔書,希經邦邑,龔、黃之化,易以有成
降及晚代,情僞繁起,民減昔時,務多前世,立績垂風,艱易百倍
若以上古之化,治此世之民,今吏之良,撫前代之俗,則武城絃歌,將有未暇
淮陽臥治,如或可勉
未必今才陋古,蓋化有淳薄也
《易》曰“天地閉,賢人隱”又曰“遁世無悶”又曰“高尚其事”又曰“幽人貞吉”《論語》“作者七人”,表以逸民之稱
又曰“子路遇荷蓧丈人,孔子曰:隱者也”又曰“賢者避地,其次避言”又曰“虞仲,夷逸,隱居放言”品目參差,稱謂非一,請試言之:夫隱之爲言,跡不外見,道不可知之謂也
若夫千載寂寥,聖人不出,則大賢自晦,降夷凡品
止於全身遠害,非必穴處巖棲,雖藏往得二,鄰亞宗極,而舉世莫窺,萬物不睹
若此人者,豈肯洗耳潁濱,皦皦然顯出俗之志乎
遁世避言,即賢人也
夫何適非世,而有避世之因,固知義惟晦道,非曰藏身
至於巢父之名,即是見稱之號,號曰裘公,由有可傳之跡
此蓋荷蓧之隱,而非賢人之隱也
賢人之隱,義深於自晦,荷蓧之隱,事止於違人
論跡既殊,原心亦異也
身與運閉,無可知之情,雞黍宿賓,示高世之美
運閉故隱,爲隱之跡不見
違人故隱,用致隱者之目
身隱故稱隱者,道隱故曰賢人
或曰“隱者之異乎隱,既聞其說,賢者之同於賢,未知所異”應之曰“隱身之於晦道,名同而義殊,賢人之於賢者,事窮於亞聖,以此爲言,如或可辨
若乃高尚之與作者,三避之與幽人,及逸民隱居,皆獨往之稱,雖復漢陰之氏不傳,河上之名不顯,莫不激貪厲俗,秉自異之姿,猶負揭日月,鳴建鼓而趨也”陳郡袁淑集古來無名高士,以爲《真隱傳》,格以斯談,去真遠矣
賢人在世,事不可誣,今爲《隱逸篇》,虛置賢隱之位,其餘夷心俗表者,蓋逸而非隱雲
戴顒,字仲若,譙郡銍人也
父逵,兄勃,並隱遁有高名
顒年十六,遭父憂,幾於毀滅,因此長抱羸患
以父不仕,復修其業
父善琴書,顒並傳之,凡諸音律,皆能揮手
會稽剡縣多名山,故世居剡下
顒及兄勃,並受琴於父
父沒,所傳之聲,不忍復奏,各造新弄,勃五部,顒十五部
顒又制長弄一部,並傳於世
中書令王綏常攜賓客造之,勃等方進豆粥,綏曰“聞卿善琴,試欲一聽”不答,綏恨而去
桐廬縣又多名山,兄弟復共遊之,因留居止
勃疾患,醫藥不給
顒謂勃曰“顒隨兄得閒,非有心於默語
兄今疾篤,無可營療,顒當幹祿以自濟耳”乃告時求海虞令,事垂行而勃卒,乃止
桐廬僻遠,難以養疾,乃出居吳下
吳下士人共爲築室,聚石引水,植林開澗,少時繁密,有若自然
乃述莊周大旨,著《逍遙論》,注《禮記中庸》篇
三吳將守及郡內衣冠要其同遊野澤,堪行便往,不爲矯介,衆論以此多之
高祖命爲太尉行參軍,琅邪王司馬屬,並不就
宋國初建,令曰“前太尉參軍戴顒、闢士韋玄,秉操幽遁,守志不渝,宜加旌引,以弘止退
並可散騎侍郎,在通直”不起
太祖元嘉二年,詔曰“新除通直散騎侍郎戴顒、太子舍人宗炳,並志託丘園,自求衡蓽,恬靜之操,久而不渝
顒可國子博士,炳可通直散騎侍郎”東宮初建,又徵太子中庶子
十五年,徵散騎常侍,並不就
衡陽王義季鎮京口,長史張邵與顒姻通,迎來止黃鵠山
山北有竹林精舍,林澗甚美
顒憩於此澗,義季亟從之遊,顒服其野服,不改常度
爲義季鼓琴,並新聲變曲,其三調《遊弦》、《廣陵》、《止息》之流,皆與世異
太祖每欲見之,嘗謂黃門侍郎張敷曰“吾東巡之日,當晏戴公山也”以其好音,長給正聲伎一部
顒合《何嘗》、《白鵠》二聲,以爲一調,號爲清曠
自漢世始有佛像,形制未工,逵特善其事,顒亦參焉
宋世子鑄丈六銅像於瓦官寺,既成,面恨瘦,工人不能治,乃迎顒看之
顒曰“非面瘦,乃臂胛肥耳”既錯減臂胛,瘦患即除,無不歎服焉
十八年,卒,時年六十四
無子
景陽山成,顒已亡矣
上嘆曰“恨不得使戴顒觀之”
宗炳,字少文,南陽涅陽人也
祖承,宜都太守
父繇之,湘鄉令
母同郡師氏,聰辯有學義,教授諸子
炳居喪過禮,爲鄉閭所稱
刺史殷仲堪、桓玄並闢主簿,舉秀才,不就
高祖誅劉毅,領荊州,問毅府諮議參軍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釁,倍其惠澤,貫敘門次,顯擢才能,如此而已”高祖納之,闢炳爲主簿,不起
問其故,答曰“棲丘飲谷,三十餘年”高祖善其對
妙善琴書,精於言理,每遊山水,往輒忘歸
徵西長史王敬弘每從之,未嘗不彌日也
乃下入廬山,就釋慧遠考尋文義
兄臧爲南平太守,逼與俱還,乃於江陵三湖立宅,閒居無事
高祖召爲太尉參軍,不就
二兄蚤卒,孤累甚多,家貧無以相贍,頗營稼穡
高祖數致餼賚,其後子弟從祿,乃悉不復受
高祖開府辟召,下書曰“吾忝大寵,思延賢彥,而《兔置》潛處,《考盤》未臻,側席丘園,良增虛佇
南陽宗炳、雁門周續之,並植操幽棲,無悶巾褐,可下辟召,以禮屈之”於是並闢太尉掾,皆不起
宋受禪,徵爲太子舍人
元嘉初,又徵通直郎
東宮建,徵爲太子中舍人,庶子,並不應
妻羅氏,亦有高情,與炳協趣
羅氏沒,炳哀之過甚,既而輟哭尋理,悲情頓釋
謂沙門釋慧堅曰“死生不分,未易可達,三複至教,方能遣哀”衡陽王義季在荊州,親至炳室,與之歡宴,命爲諮議參軍,不起
好山水,愛遠遊,西陟荊、巫,南登衡、嶽,因而結宇衡山,欲懷尚平之志
有疾還江陵,嘆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難遍睹,唯當澄懷觀道,臥以遊之”凡所游履,皆圖之於室,謂人曰“撫琴動操,欲令衆山皆響”古有《金石弄》,爲諸桓所重,桓氏亡,其聲遂絕,惟炳傳焉
太祖遣樂師楊觀就炳受之
炳外弟師覺授亦有素業,以琴書自娛
臨川王義慶闢爲祭酒,主簿,並不就,乃表薦之,會病卒
元嘉二十年,炳卒,時年六十九
衡陽王義季與司徒江夏王義恭書曰“宗居士不救所病,其清履肥素,終始可嘉,爲之惻愴,不能已已”子朔,南譙王義宣車騎參軍
次綺,江夏王義恭司空主簿
次昭,郢州治中
次說,正員郎
周續之,字道祖,雁門廣武人也
其先過江居豫章建昌縣
續之年八歲喪母,哀慼過於成人,奉兄如事父
豫章太守範寧於郡立學,招集生徒,遠方至者甚衆
續之年十二,詣寧受業
居學數年,通《五經》並《緯候》,名冠同門,號曰“顏子”
既而閒居讀《老》、《易》,入廬山事沙門釋慧遠
時彭城劉遺民遁跡廬山,陶淵明亦不應徵命,謂之“尋陽三隱”以爲身不可遣,餘累宜絕,遂終身不娶妻,布衣蔬食
劉毅鎮姑孰,命爲撫軍參軍,徵太學博士,並不就
江州刺史每相招請,續之不尚節峻,頗從之遊
常以嵇康《高士傳》得出處之美,因爲之注
高祖之北討,世子居守,迎續之館於安樂寺,延入講禮,月餘,復還山
江州刺史劉柳薦之高祖,曰“臣聞恢耀和肆,必在兼城之寶
翼亮崇本,宜紆高世之逸
是以渭濱佐周,聖德廣運,商洛匡漢,英業乃昌
伏惟明公道邁振古,應天繼期,遊外暢於冥內,體遠形於應近,雖汾陽之舉,輟駕於時艱
明揚之旨,潛感於穹谷矣
竊見處士雁門周續之,清真貞素,思學鉤深,弱冠獨往,心無近事,性之所遣
榮華與饑寒俱落,情之所慕,巖澤與琴書共遠
加以仁心內發,義懷外亮,留愛昆卉,誠著桃李
若升之宰府,必鼎味斯和
濯纓儒官,亦王猷遐緝
臧文不知,失在降賢
言偃得人,功由升士
願照其丹款,不以人廢言”俄而闢爲太尉掾,不就
高祖北伐,還鎮彭城,遣使迎之,禮賜甚厚
每稱之曰“心無偏吝,真高士也”尋復南還
高祖踐阼,復召之,乃盡室俱下
上爲開館東郭外,招集生徒
乘輿降幸,並見諸生,問續之《禮記》“傲不可長”、“與我九齡”、“射於矍圃”三義,辨析精奧,稱爲該通
續之素患風痹,不復堪講,乃移病鐘山
景平元年卒,時年四十七
通《毛詩》六義及《禮論》、《公羊傳》,皆傳於世
無子
兄子景遠有續之風,太宗泰始中,爲晉安內史,未之郡,卒
王弘之,字方平,琅邪臨沂人,宣訓衛尉鎮之弟也
少孤貧,爲外祖徵士何準所撫育
從叔獻之及太原王恭,並貴重之
晉安帝隆安中,爲琅邪王中軍參軍,遷司徒主簿
家貧,而性好山水,求爲烏程令,尋以病歸
桓玄輔晉,桓謙以爲衛軍參軍
時琅邪殷仲文還姑孰,祖送傾朝,謙要弘之同行,答曰“凡祖離送別,必在有情,下官與殷風馬不接,無緣扈從”謙貴其言
每隨兄鎮之之安成郡,弘之解職同行,荊州刺史桓偉請爲南蠻長史
義熙初,何無忌又請爲右軍司馬
高祖命爲徐州治中從事史,除員外散騎常侍,並不就
家在會稽上虞
從兄敬弘爲吏部尚書,奏曰“聖明司契,載德惟新,垂鑑仄微,表揚隱介,默語仰風,荒遐傾首
前員外散騎常侍琅邪王弘之,恬漠丘園,放心居逸
前衛將軍參軍武昌郭希林,素履純潔,嗣徽前武
並擊壤聖朝,未蒙表飾,宜加旌聘,賁於丘園,以彰止遜之美,以祛動求之累
臣愚謂弘之可太子庶子,希林可著作郎”即徵弘之爲庶子,不就
太祖即位,敬弘爲左僕射,又陳“弘之高行表於初筮,苦節彰於暮年
今內外晏然,當修太平之化,宜招空谷,以敦衝退之美”元嘉四年,徵爲通直散騎常侍,又不就
敬弘嘗解貂裘與之,即着以採藥
性好釣,上虞江有一處名三石頭,弘之常垂綸於此
經過者不識之,或問“漁師得魚賣不”弘之曰“亦自不得,得亦不賣”日夕載魚入上虞郭,經親故門,各以一兩頭置門內而去
始寧汰川有佳山水,弘之又依巖築室
謝靈運、顏延之並相欽重,靈運與廬陵王義真箋曰“會境既豐山水,是以江左嘉遁,並多居之
但季世慕榮,幽棲者寡,或復才爲時求,弗獲從志
至若王弘之拂衣歸耕,逾歷三紀
孔淳之隱約窮岫,自始迄今
阮萬齡辭事就閒,纂成先業
浙河之外,棲遲山澤,如斯而已
既遠同羲、唐,亦激貪厲競
殿下愛素好古,常若布衣,每憶昔聞,虛想巖穴,若遣一介,有以相存,真可謂千載盛美也”
弘之四年卒,時年六十三
顏延之慾爲作誄,書與弘之子曇生曰“君家高世之節,有識歸重,豫染豪翰,所應載述
況僕託慕末風,竊以敘德爲事,但恨短筆不足書美”誄竟不就
曇生好文義,以謙和見稱
歷顯位,吏部尚書,太常卿
大明末,爲吳興太守
太宗初,四方同逆,戰敗奔會稽,歸降被宥,終於中散大夫
阮萬齡,陳留尉氏人也
祖思曠,左光祿大夫
父寧,黃門侍郎
萬齡少知名,自通直郎爲孟昶建威長史
時袁豹、江夷相係爲昶司馬,時人謂昶府有三素望
萬齡家在會稽剡縣,頗有素情
永初末,自侍中解職東歸,徵爲祕書監,加給事中,不就
尋除左民尚書,復起應命,遷太常,出爲湘州刺史,在州無政績
還爲東陽太守,又被免
復爲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
元嘉二十五年卒,時年七十二
孔淳之,字彥深,魯郡魯人也
祖惔,尚書祠部郎
父粲,祕書監徵,不就
淳之少有高尚,愛好墳籍,爲太原王恭所稱
居會稽剡縣,性好山水,每有所遊,必窮其幽峻,或旬日忘歸
當遊山,遇沙門釋法崇,因留共止,遂停三載
法崇嘆曰“緬想人外,三十年矣,今乃公傾蓋於茲,不覺老之將至也”及淳之還反,不告以姓
除著作佐郎,太尉參軍,並不就
居喪至孝,廬於墓側
服闋,與徵士戴顒、王弘之及王敬弘等共爲人外之遊
敬弘以女適淳之子尚
會稽太守謝方明苦要入郡,終不肯往
茅室蓬戶,庭草蕪徑,唯牀上有數卷書
元嘉初,復徵爲散騎侍郎,乃逃於上虞縣界,家人莫知所之
弟默之爲廣州刺史,出都與別
司徒王弘要淳之集冶城,即日命駕東歸,遂不顧也
元嘉七年,卒,時年五十九
默之儒學,注《穀梁春秋》
默之子熙先,事在《范曄傳》
劉凝之,字志安,小名長年,南郡枝江人也
父期公,衡陽太守
兄盛公,高尚不仕
凝之慕老萊、嚴子陵爲人,推家財與弟及兄子,立屋於野外,非其力不食,州里重其德行
州三禮闢西曹主簿,舉秀才,不就
妻梁州刺史郭銓女也,遣送豐麗,凝之悉散之親屬
妻亦能不慕榮華,與凝之共安儉苦
夫妻共乘薄笨車,出市買易,周用之外,輒以施人
爲村裏所誣,一年三輸公調,求輒與之
有人嘗認其所著屐,笑曰“僕著之已敗,今家中覓新者備君也”此人後田中得所失屐,送還之,不肯復取
元嘉初,徵爲祕書郎,不就
臨川王義慶、衡陽王義季鎮江陵,並遣使存問
凝之答書頓首稱僕,不修民禮,人或譏焉
凝之曰“昔老萊向楚王稱僕,嚴陵亦抗禮光武,未聞巢、許稱臣堯、舜”時戴顒與衡陽王義季書,亦稱僕
荊州年饑,義季慮凝之喂斃,餉錢十萬
凝之大喜,將錢至市門,觀有饑色者,悉分與之,俄頃立盡
性好山水,一旦攜妻子泛江湖,隱居衡山之陽
登高嶺,絕人跡,爲小屋居之,採藥服食,妻子皆從其志
元嘉二十五年,卒,時年五十九
龔祈,字孟道,武陵漢壽人也
從祖玄之,父黎民,並不應徵闢
祈年十四,鄉黨舉爲州迎西曹,不行
謝晦臨州,命爲主簿
彭城王義康舉秀才,除奉朝請
臨川王義慶平西參軍,皆不就
風姿端雅,容止可觀,中書郎範述見而嘆曰“此荊楚仙人也”衡陽王義季臨荊州,發教以祈及劉凝之、師覺授不應徵召,闢其三子
祈又徵太子舍人,不起
時或賦詩,言不及世事
元嘉十七年,卒,時年四十二
翟法賜,尋陽柴桑人也
曾祖湯,湯子莊,莊子矯,並高尚不仕,逃避徵辟
矯生法賜
少守家業,立屋於廬山頂,喪親後,便不復還家
不食五穀,以獸皮結草爲衣,雖鄉親中表,莫得見也
州闢主簿,舉秀才,右參軍,著作佐郎,員外散騎侍郎,並不就
後家人至石室尋求,因復遠徙,違避徵聘,遁跡幽深
尋陽太守鄧文子表曰“奉詔書徵郡民新除著作佐郎南陽翟法賜,補員外散騎侍郎
法賜隱跡廬山,於今四世,棲身幽巖,人罕見者
如當逼以王憲,束以嚴科,馳山獵草,以期禽獲,慮致顛殞,有傷盛化”乃止
後卒於岩石之間,不知年月
陶潛,字淵明,或雲淵明,字元亮,尋陽柴桑人也,曾祖侃,晉大司馬
潛少有高趣,嘗著《五柳先生傳》以自況,曰:
先生不知何許人,不詳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爲號焉
閒靜少言,不慕榮利
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欣然忘食
性嗜酒,而家貧不能恆得
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
造飲輒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
環堵蕭然,不蔽風日,短褐穿結,簞瓢屢空,晏如也
嘗著文章自娛,頗示己志,忘懷得失,以此自終
其自序如此,時人謂之實錄
親老家貧,起爲州祭酒,不堪吏職,少日,自解歸
州召主簿,不就
躬耕自資,遂抱羸疾,復爲鎮軍、建威參軍
謂親朋曰“聊欲絃歌,以爲三徑之資,可乎”執事者聞之,以爲彭澤令
公田悉令吏種秫稻
妻子固請種粳,乃使二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粳
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
潛嘆曰“我不能爲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人”即日解印綬去職
賦《歸去來》,其詞曰:
歸去來兮,園田荒蕪胡不歸
既自以心爲形役,奚惆悵而獨悲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
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
乃瞻衡宇,載欣載奔
僮僕歡迎,稚子候門
三徑就荒,鬆菊猶存
攜幼入室,有酒停尊
引壺觴而自酌,盼庭柯以怡顏
倚南窗而寄傲,審容膝之易安
園日涉而成趣,門雖設而常關
策扶老以流悽,時矯首而遐觀,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
景翳翳其將入,撫孤鬆以盤桓
歸去來兮,請息交而絕遊,世與我以相遺,復駕言兮焉求
說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
農人告餘以上春,將有事於西疇
或命巾車,或棹扁舟
既窈窕以窮壑,亦崎嶇而經丘
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
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內復幾時,奚不委心任去留,胡爲遑遑欲何之
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
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
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
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義熙末,徵著作佐郎,不就
江州刺史王弘欲識之,不能致也
潛嘗往廬山,弘令潛故人龐通之齎酒具於半道慄裏要之
潛有腳疾,使一門生二兒輿籃輿,既至,欣然便共飲酌,俄頃弘至,亦無忤也
先是,顏延之爲劉柳後軍功曹,在尋陽,與潛情款
後爲始安郡,經過,日日造潛,每往必酣飲致醉
臨去,留二萬錢與潛,潛悉送酒家,稍就取酒
嘗九月九日無酒,出宅邊菊叢中坐久,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後歸
潛不解音聲,而畜素琴一張,無弦,每有酒適,輒撫弄以寄其意
貴賤造之者,有酒輒設,潛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
郡將候潛值其酒熟,取頭上葛巾漉酒,畢,還復著之
潛弱年薄官,不潔去就之跡
自以曾祖晉世宰輔,恥復屈身後代,自高祖王業漸隆,不復肯仕
所著文章,皆題其年月,義熙以前,則書晉氏年號
自永初以來,唯雲甲子而已
與子書以言其志,併爲訓戒曰:
天地賦命,有往必終,自古賢聖,誰能獨免
子夏言曰“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四友之人,親受音旨,發斯談者,豈非窮達不可妄求,壽夭永無外請故邪
吾年過五十,而窮苦荼毒,家貧弊,東西遊走
性剛纔拙,與物多忤,自量爲己,必貽俗患,僶俛辭世,使汝幼而饑寒耳
常感孺仲賢妻之言,敗絮自擁,何慚兒子
此既一事矣
但恨鄰靡二仲,室無萊婦,抱茲苦心,良獨罔罔
少年來好書,偶愛閒靜,開卷有得,便欣然忘食
見樹木交蔭,時鳥變聲,亦復歡爾有喜
嘗言五六月北窗下臥,遇涼風暫至,自謂是羲皇上人
意淺識陋,日月遂往,緬求在昔,眇然如何
疾患以來,漸就衰損,親舊不遺,每以藥石見救,自恐大分將有限也
恨汝輩稚小,家貧無役,柴水之勞,何時可免,念之在心,若何可言
然雖不同生,當思四海皆弟兄之義
鮑叔、敬仲,分財無猜
歸生、伍舉,班荊道舊,遂能以敗爲成,因喪立功
他人尚爾,況共父之人哉
潁川韓元長,漢末名士,身處卿佐,八十而終,兄弟同居,至於沒齒
濟北氾稚春,晉時操行人也,七世同財,家人無怨色
《詩》雲“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汝其慎哉
吾復何言
又爲《命子詩》以貽之曰:
悠悠我祖,爰自陶唐
邈爲虞賓,歷世垂光
御龍勤夏,豕韋翼商
穆穆司徒,厥族以昌
紛紜戰國,漠漠衰周
鳳隱於林,幽人在丘
逸虯撓雲,奔鯨駭流
天集有漢,眷予愍侯
於赫愍侯,運當攀龍
撫劍夙邁,顯茲武功
參誓山河,啓土開封
亹亹丞相,允迪前蹤
渾渾長源,蔚蔚洪柯
羣川載導,衆條載羅
時有默語,運固隆污
在我中晉,業融長沙
桓桓長沙,伊勳伊德
天子疇我,專征南國
功遂辭歸,臨寵不惑
孰謂斯心,而可近得
肅矣我祖,慎終如始
直方二臺,惠和千里
於皇仁考,淡焉虛止
寄跡夙運,冥茲慍喜
嗟餘寡陋,瞻望靡及
顧慚華鬢,負景隻立
三千之罪,無後其急
我誠念哉,呱聞爾泣
卜雲嘉日,佔爾良時
名爾曰儼,字爾求思
溫恭朝夕,念茲在茲
尚想孔伋,庶其企而
厲夜生子,遽而求火
凡百有心,奚待於我
既見其生,實欲其可
人亦有言,斯情無假
日居月諸,漸免於孩
福不虛至,禍亦易來
夙興夜寐,願爾斯才
爾之不才,亦已焉哉
潛元嘉四年卒,時年六十三
宗彧之,字叔粲,南陽涅陽人,炳從父弟也
蚤孤,事兄恭謹,家貧好學,雖文義不逮炳,而真澹過之
州闢主簿,舉秀才,不就
公私餼遺,一無所受
高祖受禪,徵著作佐郎,不至
元嘉初,大使陸子真觀採風俗,三詣彧之,每辭疾不見也
告人曰“我布衣草萊之人,少長壟畝,何枉軒冕之客”子真還,表薦之,徵員外散騎侍郎,又不就
元嘉八年,卒,時年五十
沈道虔,吳興武康人也
少仁愛,好《老》、《易》,居縣北石山下
孫恩亂後饑荒,縣令庾肅之迎出縣南廢頭裏,爲立小宅,臨溪,有山水之玩
時復還石山精廬,與諸孤兄子共釜庾之資,困不改節
受琴於戴逵,王敬弘深敬之
郡州府凡十二命,皆不就
有人竊其園萊者,還見之,乃自逃隱,待竊者取足去後乃出
人拔其屋後筍,令人止之,曰“惜此筍欲令成林,更有佳者相與”乃令人買大筍送與之
盜者慚不取,道虔使置其門內而還
常以捃拾自資,同捃者爭穟,道虔諫之不止,悉以其所得與之,爭者愧恧
後每爭,輒雲“勿令居士知”冬月無復衣,戴顒聞而迎之,爲作衣服,並與錢一萬
既還,分身上衣及錢,悉供諸兄弟子無衣者
鄉里年少,相率受學
道虔常無食,無以立學徒
武康令孔欣之厚相資給,受業者鹹得有成
太祖聞之,遣使存問,賜錢三萬,米二百斛,悉以嫁娶孤兄子
徵員外散騎侍郎,不就
累世事佛,推父祖舊宅爲寺
至四月八日,每請像
請像之日,輒舉家感慟焉
道虔年老,菜食,恆無經日之資,而琴書爲樂,孜孜不倦
太祖敕郡縣令,隨時資給
元嘉二十六年,卒,時年八十二
子慧鋒,修父業,闢從事,皆不就
郭希林,武昌武昌人也
曾祖翻,晉世高尚不仕
希林少守家業,徵州主簿,秀才,衛軍參軍,並不就
元嘉初,吏部尚書王敬弘舉王弘之爲太子庶子,希林爲著作佐郎
後又徵員外散騎侍郎,並不就
十年,卒,時年四十七
子蒙,亦隱居不仕
泰始中,郢州刺史蔡興宗闢爲主簿,不就
雷次宗,字仲倫,豫章南昌人也
少入廬山,事沙門釋慧遠,篤志好學,尤明《三禮》、《毛詩》,隱退不交世務
本州闢從事,員外散騎侍郎徵,並不就
與子侄書以言所守,曰:
夫生之修短,鹹有定分,定分之外,不可以智力求,但當於所稟之中,順而勿率耳
吾少嬰羸患,事鍾養疾,爲性好閒,志棲物表,故雖在童稚之年,已懷遠跡之意
暨於弱冠,遂託業廬山,逮事釋和尚
於時師友淵源,務訓弘道,外慕等夷,內懷悱發,於是洗氣神明,玩心墳典,勉志勤躬,夜以繼日
爰有山水之好,悟言之歡,實足以通理輔性,成夫亹亹之業,樂以忘憂,不知朝日之晏矣
自遊道餐風,二十餘載,淵匠既傾,良朋凋索,續以釁逆違天,備嘗荼蓼,疇昔誠願,頓盡一朝,心慮荒散,情意衰損,故遂與汝曹歸耕壟畔,山居谷飲,人理久絕
日月不處,忽復十年,犬馬之齒,已逾知命
崦嵫將迫,前塗幾何,實遠想尚子五嶽之舉,近謝居室瑣瑣之勤
及今耄未至惛,衰不及頓,尚可厲志於所期,縱心於所託,棲誠來生之津樑,專氣莫年之攝養,玩歲日於良辰,偷餘樂於將除,在心所期,盡於此矣
汝等年各成長,冠娶已畢,修惜衡泌,吾復何憂
但顧守全所志,以保令終耳
自今以往,家事大小,一勿見關,子平之言,可以爲法
元嘉十五年,徵次宗至京師,開館於雞籠山,聚徒教授,置生百餘人
會稽朱膺之、潁川庾蔚之並以儒學,監總諸生
時國子學未立,上留心藝術,使丹陽尹何尚之立玄學,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學,司徒參軍謝元立文學,凡四學並建
車駕數幸次宗學館,資給甚厚
又除給事中,不就
久之,還廬山,公卿以下,並設祖道
二十五年,詔曰“前新除給事中雷次宗,篤尚希古,經行明修,自絕招命,守志隱約
宜加升引,以旌退素
可散騎侍郎”後又徵詣京邑,爲築室於鐘山西巖下,謂之招隱館,使爲皇太子諸王講《喪服》經
次宗不入公門,乃使自華林東門入延賢堂就業
二十五年,卒於鐘山,時年六十三
太祖與江夏王義恭書道次宗亡,義恭答曰“雷次宗不救所疾,甚可痛念
其幽棲窮藪,自賓聖朝,克己復禮,始終若一
伏惟天慈弘被,亦垂矜愍”子肅之,頗傳其業,官至豫章郡丞
朱百年,會稽山陰人也
祖愷之,晉右衛將軍
父濤,揚州主簿
百年少有高情,親亡服闋,攜妻孔氏入會稽南山,以伐樵採箬爲業
每以樵箬置道頭,輒爲行人所取,明旦亦復如此
人稍怪之,積久方知是朱隱士所賣,須者隨其所堪多少,留錢取樵箬而去
或遇寒雪,樵箬不售,無以自資,輒自搒船送妻還孔氏,天晴復迎之
有時出山陰爲妻買繒彩三五尺,好飲酒,遇醉或失之
頗能言理,時爲詩詠,往往有高勝之言
郡命功曹,州闢從事,舉秀才,並不就
隱跡避人,唯與同縣孔覬友善
覬亦嗜酒,相得輒酣,對飲盡歡
百年家素貧,母以冬月亡,衣並無絮,自此不衣綿帛
嘗寒時就覬宿,衣悉夾布,飲酒醉眠,覬以臥具覆之,百年不覺也
既覺,引臥具去體,謂覬曰“綿定奇溫”因流涕悲慟,覬亦爲之傷感
除太子舍人,不就
顏竣爲東揚州,發教餉百年穀五百斛,不受
時山陰又有寒人姚吟,亦有高趣,爲衣冠所重
義陽王昶臨州,闢爲文學從事,不起
竣餉吟米二百斛,吟亦辭之
百年孝建元年卒山中,時年八十七
蔡興宗爲會稽太守,餉百年妻米百斛,百年妻遣婢詣郡門奉辭固讓,時人美之,以比梁鴻妻
王素,字休業,琅邪臨沂人也
高祖翹之,晉光祿大夫
素少有志行,家貧母老
初爲廬陵國侍郎,母憂去職
服闋,廬陵王紹爲江州,親舊勸素修完舊居,素不答,乃輕身往東陽,隱居不仕,頗營田園之資,得以自立
愛好文義,不以人俗累懷
世祖即位,欲搜揚隱退,下詔曰“濟世成務,鹹達隱微,軌俗興讓,必表清節
朕昧旦求善,思惇薄風,琅邪王素、會稽朱百年,並廉約貞遠,與物無競,自足皋畝,志在不移
宜加褒引,以光難進
並可太子舍人”大明中,太宰江夏王義恭開府辟召,闢素爲倉曹屬
太宗泰始六年,又召爲太子中舍人,並不就
素既屢被徵辟,聲譽甚高
山中有蚿蟲,聲清長,聽之使人不厭,而其形甚醜,素乃爲《蚿賦》以自況
七年,卒,時年五十四
時又有宋平劉睦之、汝南州韶、吳郡褚伯玉,亦隱身求志
睦之居交州,除武平太守,不拜
韶字伯和,黃門侍郎文孫也
築室湖孰之方山,徵員外散騎侍郎,徵北行參軍,不起
伯玉居剡縣瀑布山三十餘載,揚州闢議曹從事,不就
關康之,字伯愉,河東楊人
世居京口,寓屬南平昌
少而篤學,姿狀豐偉
下邳趙繹以文義見稱,康之與之友善
特進顏延之見而知之
晉陵顧悅之難王弼《易》義四十餘條,康之申王難顧,遠有情理
又爲《毛詩義》,經籍疑滯,多所論釋
嘗就沙門支僧納學,妙盡其能
竟陵王義宣自京口遷鎮江陵,要康之同行,距不應命
元嘉中,太祖聞康之有學義,除武昌國中軍將軍,蠲除租稅
江夏王義恭、廣陵王誕臨南徐州,闢爲從事、西曹,並不就
棄絕人事,守志閒居
弟雙之爲臧質車騎參軍,與質俱下,至赭圻病卒,瘞於水濱
康之其春得疾困篤,小差,牽以迎喪,因得虛勞病,寢頓二十餘年
時有閒日,輒臥論文義
世祖即位,遣大使陸子真巡行天下,使反,薦康之“業履恆貞,操勖清固,行信閭黨,譽延邦邑,棲志希古,操不可渝,宜加徵聘,以潔風軌”不見省
太宗泰始初,與平原明僧紹俱徵爲通直郎,又辭以疾
順帝升明元年,卒,時年六十三
史臣曰:夫獨往之人,皆稟偏介之性,不能摧志屈道,借譽期通
若使值見信之主,逢時來之運,豈其放情江海,取逸丘樊
蓋不得已而然故也
且巖壑閒遠,水石清華,雖復崇門八襲,高城萬雉,莫不蓄壤開泉,彷彿林澤
故知松山桂渚,非止素玩,碧澗清潭,翻成麗矚
掛冠東都,夫何難之有哉

首頁 - 個人中心
Process Time: 1.96s
Copyright ©2022 中華詩詞網 ZHS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