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章武元年秋八月,先主起大军至夔关,驾屯白帝城。
前队军马已出川口。
近臣奏曰:“吴使诸葛瑾至。
”先主传旨教休放入。
黄权奏曰:“瑾弟在蜀为相,必有事而来。
陛下何故绝之?当召入,看他言语。
可从则从;如不可,则就借彼口说与孙权,令知问罪有名也。
”先主从之,召瑾入城。
瑾拜伏于地。
先主问曰:“子瑜远来,有何事故?”瑾曰:“臣弟久事陛下,臣故不避斧钺,特来奏荆州之事。
前者,关公在荆州时,吴侯数次求亲,关公不允。
后关公取襄阳,曹操屡次致书吴侯,使袭荆州;吴侯本不肯许,因吕蒙与关公不睦,故擅自兴兵,误成大事,今吴侯悔之不及。
此乃吕蒙之罪,非吴侯之过也。
今吕蒙已死,冤仇已息。
孙夫人一向思归。
今吴侯令臣为使,愿送归夫人,缚还降将,并将荆州仍旧交还,永结盟好,共灭曹丕,以正篡逆之罪。
”先主怒曰:“汝东吴害了朕弟,今日敢以巧言来说乎!”瑾曰:“臣请以轻重大小之事,与陛下论之:陛下乃汉朝皇叔,今汉帝已被曹丕篡夺,不思剿除;却为异姓之亲,而屈万乘之尊:是舍大义而就小义也。
中原乃海内之地,两都皆大汉创业之方,陛下不取,而但争荆州:是弃重而取轻也。
天下皆知陛下即位,必兴汉室,恢复山河;今陛下置魏不问,反欲伐吴:窃为陛下不取。
”先主大怒曰:“杀吾弟之仇,不共戴天!欲朕罢兵,除死方休!不看丞相之面,先斩汝首!今且放汝回去,说与孙权:洗颈就戮!”诸葛瑾见先主不听,只得自回江南。
却说张昭见孙权曰:“诸葛子瑜知蜀兵势大,故假以请和为辞,欲背吴入蜀。
此去必不回矣。
”权曰:“孤与子瑜,有生死不易之盟;孤不负子瑜,子瑜亦不负孤。
昔子瑜在柴桑时,孔明来吴,孤欲使子瑜留之。
子瑜曰:‘弟已事玄德,义无二心;弟之不留,犹瑾之不往。
’其言足贯神明。
今日岂肯降蜀乎?孤与子瑜可谓神交,非外言所得间也。
”正言间,忽报诸葛瑾回。
权曰:“孤言若何?”张昭满面羞惭而退。
瑾见孙权,言先主不肯通和之意。
权大惊曰:“若如此,则江南危矣!”阶下一人进曰:“某有一计,可解此危。
”视之,乃中大夫赵咨也。
权曰:“德度有何良策?”咨曰:“主公可作一表,某愿为使,往见魏帝曹丕,陈说利害,使袭汉中,则蜀兵自危矣。
”权曰:“此计最善。
但卿此去,休失了东吴气象。
”咨曰:“若有些小差失,即投江而死,安有面目见江南人物乎!”
权大喜,即写表称臣,令赵咨为使。
星夜到了许都,先见太尉贾诩等,并大小官僚。
次日早朝,贾诩出班奏曰:“东吴遣中大夫赵咨上表。
”曹丕笑曰
却说章武二年春正月,武威后将军黄忠随先主伐吴;忽闻先主言老将无用,即提刀上马,引亲随五六人,径到彝陵营中。
吴班与张南、冯习接入,问曰:“老将军此来,有何事故?”忠曰:“吾自长沙跟天子到今,多负勤劳。
今虽七旬有余,尚食肉十斤,臂开二石之弓,能乘千里之马,未足为老。
昨日主上言吾等老迈无用,故来此与东吴交锋,看吾斩将,老也不老!”正言间,忽报吴兵前部已到,哨马临营。
忠奋然而起,出帐上马。
冯习等劝曰:“老将军且休轻进。
”忠不听,纵马而去。
吴班令冯习引兵助战。
忠在吴军阵前,勒马横刀,单搦先锋潘璋交战。
璋引部将史迹出马。
迹欺忠年老,挺枪出战;斗不三合,被忠一刀斩于马下。
潘璋大怒,挥关公使的青龙刀,来战黄忠。
交马数合,不分胜负。
忠奋力恶战,璋料敌不过,拨马便走。
忠乘势追杀,全胜而回。
路逢关兴、张苞。
兴曰:“我等奉圣旨来助老将军;既已立了功,速请回营。
”忠不听。
次日,潘璋又来搦战。
黄忠奋然上马。
兴、苞二人要助战,忠不从;吴班要助战,忠亦不从;只自引五千军出迎。
战不数合,璋拖刀便走。
忠纵马追之,厉声大叫曰:“贼将休走!吾今为关公报仇!”追至三十余里,四面喊声大震,伏兵齐出:右边周泰,左边韩当,前有潘璋,后有凌统,把黄忠困在垓心。
忽然狂风大起,忠急退时,山坡上马忠引一军出,一箭射中黄忠肩窝,险些儿落马。
吴兵见忠中箭,一齐来攻,忽后面喊声大起,两路军杀来,吴兵溃散,救出黄忠,乃关兴、张苞也。
二小将保送黄忠径到御前营中。
忠年老血衰,箭疮痛裂,病甚沉重。
先主御驾自来看视,抚其背曰:“令老将军中伤,朕之过也!”忠曰:“臣乃一武夫耳,幸遇陛下。
臣今年七十有五,寿亦足矣。
望陛下善保龙体,以图中原!”言讫,不省人事。
是夜殒于御营。
后人有诗叹曰:“老将说黄忠,收川立大功。
重披金锁甲,双挽铁胎弓。
胆气惊河北,威名镇蜀中。
临亡头似雪,犹自显英雄。

先主见黄忠气绝,哀伤不已,敕具棺椁,葬于成都。
先主叹曰:“五虎大将,已亡三人。
朕尚不能复仇,深可痛哉!”乃引御林军直至猇亭,大会诸将,分军八路,水陆俱进。
水路令黄权领兵,先主自率大军于旱路进发。
时章武二年二月中旬也。
韩当、周泰听知先主御驾来征,引兵出迎。
两阵对圆,韩当、周泰出马,只见蜀营门旗开处,先主自出,黄罗销金伞盖,左右白旌黄钺,金银旌节,前后围绕。
当大叫曰:“陛下今为蜀主,何自轻出?倘有疏虞,悔之何及!”先主遥指骂曰:“汝等吴狗,伤朕手足,誓不与立于天
却说孙权求计于吕蒙。
蒙曰:“吾料关某兵少,必不从大路而逃,麦城正北有险峻小路,必从此路而去。
可令朱然引精兵五千,伏于麦城之北二十里;彼军至,不可与敌,只可随后掩杀。
彼军定无战心,必奔临沮。
却令潘璋引精兵五百,伏于临沮山僻小路,关某可擒矣。
今遣将士各门攻打,只空北门,待其出走。
”权闻计,令吕范再卜之。
卦成,范告曰:“此卦主敌人投西北而走,今夜亥时必然就擒。
”权大喜,遂令朱然、潘璋领两枝精兵,各依军令埋伏去讫。
且说关公在麦城,计点马步军兵,止剩三百余人;粮草又尽。
是夜,城外吴兵招唤各军姓名,越城而去者甚多。
救兵又不见到。
心中无计,谓王甫曰:“吾悔昔日不用公言!今日危急,将复何如?”甫哭告曰:“今日之事,虽子牙复生,亦无计可施也。
”赵累曰:“上庸救兵不至,乃刘封、孟达按兵不动之故。
何不弃此孤城,奔入西川,再整兵来,以图恢复?”公曰:“吾亦欲如此。
”遂上城观之。
见北门外敌军不多,因问本城居民:“此去往北,地势若何?”答曰:“此去皆是山僻小路,可通西川。
”公曰:“今夜可走此路。

王甫谏曰:“小路有埋伏,可走大路。
”公曰:“虽有埋伏,吾何惧哉!”即下令马步官军:严整装束,准备出城。
甫哭曰:“君侯于路,小心保重!某与部卒百余人,死据此城;城虽破,身不降也!专望君侯速来救援!”公亦与泣别。
遂留周仓与王甫同守麦城,关公自与关平、赵累引残卒二百余人,突出北门。
关公横刀前进,行至初更以后,约走二十余里,只见山凹处,金鼓齐鸣,喊声大震,一彪军到,为首大将朱然,骤马挺枪叫曰:“云长休走!趁早投降,免得一死!”公大怒,拍马轮刀来战。
朱然便走,公乘势追杀。
一棒鼓响,四下伏兵皆起。
公不敢战,望临沮小路而走,朱然率兵掩杀。
关公所随之兵,渐渐稀少。
走不得四五里,前面喊声又震,火光大起,潘璋骤马舞刀杀来。
公大怒,轮刀相迎,只三合,潘璋败走。
公不敢恋战,急望山路而走。
背后关平赶来,报说赵累已死于乱军中。
关公不胜悲惶,遂令关平断后,公自在前开路,随行止剩得十余人。
行至决石,两下是山,山边皆芦苇败草,树木丛杂。
时已五更将尽。
正走之间,一声喊起,两下伏兵尽出,长钩套索,一齐并举,先把关公坐下马绊倒。
关公翻身落马,被潘璋部将马忠所获。
关平知父被擒,火速来救;背后潘璋、朱然率兵齐至,把关平四下围住。
平孤身独战,力尽亦被执。
至天明,孙权闻关公父子已被擒获,大喜,聚众将于帐中。
少时,马忠簇拥关公至前。
权曰:“孤
却说曹丕闻曹彰提兵而来,惊问众官;一人挺身而出,愿往折服之。
众视其人,乃谏议大夫贾逵也。
曹丕大喜,即命贾逵前往。
逵领命出城,迎见曹彰。
彰问曰:“先王玺绶安在?”逵正色而言曰:“家有长子,国有储君。
先王玺绶,非君侯之所宜问也。
”彰默然无语,乃与贾逵同入城。
至宫门前,逵问曰:“君侯此来,欲奔丧耶?欲争位耶?”彰曰:“吾来奔丧,别无异心。
”逵曰:“既无异心,何故带兵入城?”彰即时叱退左右将士,只身入内,拜见曹丕。
兄弟二人,相抱大哭。
曹彰将本部军马尽交与曹丕。
丕令彰回鄢陵自守,彰拜辞而去。
于是曹丕安居王位,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封贾诩为太尉,华歆为相国,王朗为御史大夫;大小官僚,尽皆升赏。
谥曹操曰武王,葬于邺郡高陵,令于禁董治陵事。
禁奉命到彼,只见陵屋中白粉壁上,图画关云长水淹七军擒获于禁之事:画云长俨然上坐,庞德愤怒不屈,于禁拜伏于地,哀求乞命之状。
原来曹丕以于禁兵败被擒,不能死节,既降敌而复归,心鄙其为人,故先令人图画陵屋粉壁,故意使之往见以愧之。
当下于禁见此画像,又羞又恼,气愤成病,不久而死。
后人有诗叹曰:“三十年来说旧交,可怜临难不忠曹。
知人未向心中识,画虎今从骨里描。

却说华歆奏曹丕曰:“鄢陵侯已交割军马,赴本国去了;临淄侯植、萧怀侯熊,二人竟不来奔丧,理当问罪,丕从之,即分遣二使往二处问罪。
不一日,萧怀使者回报:“萧怀侯曹熊惧罪,自缢身死。
”丕令厚葬之,追赠萧怀王。
又过了一日,临淄使者回报,说:“临淄侯日与丁仪、丁廙兄弟二人酣饮,悖慢无礼,闻使命至,临淄侯端坐不动;丁仪骂曰:昔者先王本欲立吾主为世子,被谗臣所阻;今王丧未远,便问罪于骨肉,何也?丁廙又曰:据吾主聪明冠世,自当承嗣大位,今反不得立。
汝那庙堂之臣,何不识人才若此!临淄侯因怒,叱武士将臣乱棒打出。

丕闻之,大怒,即令许褚领虎卫军三千,火速至临淄擒曹植等一千人来。
褚奉命,引军至临淄城。
守将拦阻,褚立斩之,直入城中,无一人敢当锋锐,径到府堂。
只见曹植与丁仪、丁廙等尽皆醉倒。
褚皆缚之,载于车上,并将府下大小属官,尽行拿解邺郡,听候曹丕发落。
丕下令,先将丁仪、丁廙等尽行诛戳。
丁仪字正礼,丁廙字敬礼,沛郡人,乃一时文士;及其被杀,人多惜之。
却说曹丕之母卞氏,听得曹熊缢死,心甚悲伤;忽又闻曹植被擒,其党丁仪等已杀,大惊。
急出殿,召曹丕相见。
丕见母出殿,慌来拜谒。
卞氏哭谓丕曰:“汝弟植平生嗜酒疏狂
却说汉中王闻关公父子遇害,哭倒于地;众文武急救,半晌方醒,扶入内殿。
孔明劝曰:“王上少忧。
自古道‘死生有命’;关公平日刚而自矜,故今日有此祸。
王上且宜保养尊体,徐图报仇。
”玄德曰:“孤与关、张二弟桃园结义时,誓同生死。
今云长已亡,孤岂能独享富贵乎!”言未已,只见关兴号恸而来。
玄德见了,大叫一声,又哭绝于地。
众官救醒。
一日哭绝三五次,三日水浆不进,只是痛哭;泪湿衣襟,斑斑成血。
孔明与众官再三劝解。
玄德曰:“孤与东吴,誓不同日月也!”孔明曰:“闻东吴将关公首级献与曹操,操以王侯礼祭葬之。
”玄德曰:“此何意也?”孔明曰:“此是东吴欲移祸于曹操,操知其谋,故以厚礼葬关公,令王上归怨于吴也。
”玄德曰:“吾今即提兵问罪于吴,以雪吾恨!”孔明谏曰:“不可。
方今吴欲令我伐魏,魏亦欲令我伐吴,各怀谲计,伺隙而乘。
王上只宜按兵不动,且与关公发丧。
待吴、魏不和,乘时而伐之,可也。
”众官又再三劝谏,玄德方才进膳,传旨川中大小将士,尽皆挂孝。
汉中王亲出南门招魂祭奠,号哭终日。
却说曹操在洛阳,自葬关公后,每夜合眼便见关公。
操甚惊惧,问于众官。
众官曰:“洛阳行宫旧殿多妖,可造新殿居之。
”操曰:“吾欲起一殿,名建始殿。
恨无良工。
”贾诩曰:“洛阳良工有苏越者,最有巧思。
”操召入,令画图像。
苏越画成九间大殿,前后廊庑楼阁,呈与操。
操视之曰:“汝画甚合孤意,但恐无栋梁之材。
”苏越曰:“此去离城三十里,有一潭,名跃龙潭;前有一祠,名跃龙祠。
祠傍有一株大梨树,高十余丈,堪作建始殿之梁。

操大喜,即令人工到彼砍伐。
次日,回报此树锯解不开,斧砍不入,不能斩伐。
操不信,自领数百骑,直至跃龙祠前下马,仰观那树,亭亭如华盖,直侵云汉,并无曲节。
操命砍之,乡老数人前来谏曰:“此树已数百年矣,常有神人居其上,恐未可伐。
”操大怒曰:“吾平生游历,普天之下,四十余年,上至天子,下及庶人,无不惧孤;是何妖神,敢违孤意!”言讫,拔所佩剑亲自砍之,铮然有声,血溅满身。
操愕然大惊,掷剑上马,回至宫内。
是夜二更,操睡卧不安,坐于殿中,隐几而寐。
忽见一人披发仗剑,身穿皂衣,直至面前,指操喝曰:“吾乃梨树之神也。
汝盖建始殿,意欲篡逆,却来伐吾神木!吾知汝数尽,特来杀汝!”操大惊,急呼:“武士安在?”皂衣人仗剑砍操。
操大叫一声,忽然惊觉,头脑疼痛不可忍。
急传旨遍求良医治疗,不能痊可。
众官皆忧。
华歆入奏曰:“大王知有神医华佗否?”
却说孔明放了孟获等一干人,杨锋父子皆封官爵,重赏洞兵。
杨锋等拜谢而去。
孟获等连夜奔回银坑洞。
那洞外有三江:乃是泸水、甘南水、西城水。
三路水会合,故为三江。
其洞北近平坦三百余里,多产万物。
洞西二百里,有盐井。
西南二百里,直抵泸、甘。
正南三百里,乃是梁都洞,洞中有山,环抱其洞;山上出银矿,故名为银坑山。
山中置宫殿楼台,以为蛮王巢穴。
其中建一祖庙,名曰“家鬼”。
四时杀牛宰马享祭,名为“卜鬼”。
每年常以蜀人并外乡之人祭之。
若人患病,不肯服药,只祷师巫,名为“药鬼”。
其处无刑法,但犯罪即斩。
有女长成,却于溪中沐浴,男女自相混淆,任其自配,父母不禁,名为“学艺”。
年岁雨水均调,则种稻谷;倘若不熟,杀蛇为羹,煮象为饭。
每方隅之中,上户号曰“洞主”,次曰“酋长”。
每月初一、十五两日,皆在三江城中买卖,转易货物。
其风俗如此。
却说孟获在洞中,聚集宗党千余人,谓之曰:“吾屡受辱于蜀兵,立誓欲报之。
汝等有何高见?”言未毕,一人应曰:“吾举一人,可破诸葛亮。
”众视之,乃孟获妻弟,现为八番部长,名曰‘带来洞主’。
获大喜,急问何人。
带来洞主曰:“此去西南八纳洞,洞主木鹿大王,深通法术:出则骑象,能呼风唤雨,常有虎豹豺狼、毒蛇恶蝎跟随。
手下更有三万神兵,甚是英勇。
大王可修书具礼,某亲往求之。
此人若允,何惧蜀兵哉!”获欣然,令国舅赍书而去。
却令朵思大王守把三江城,以为前面屏障。
却说孔明提兵直至三江城,遥望见此城三面傍江,一面通旱;即遣魏延、赵云同领一军,于旱路打城。
军到城下时,城上弓弩齐发:原来洞中之人,多习弓弩,一弩齐发十矢,箭头上皆用毒药;但有中箭者,皮肉皆烂,见五脏而死。
赵云、魏延不能取胜,回见孔明,言药箭之事。
孔明自乘小车,到军前看了虚实,回到寨中,令军退数里下寨。
蛮兵望见蜀兵远退,皆大笑作贺,只疑蜀兵惧怯而退,因此夜间安心稳睡,不去哨探。
却说孔明约军退后,即闭寨不出。
一连五日,并无号令。
黄昏左侧,忽起微风。
孔明传令曰:“每军要衣襟一幅,限一更时分应点。
无者立斩。
”诸将皆不知其意,众军依令预备。
初更时分,又传令曰:“每军衣襟一幅,包土一包。
无者立斩。
”众军亦不知其意,只得依令预备。
孔明又传令曰:“诸军包土,俱在三江城下交割。
先到者有赏。
”众军闻令,皆包净土,飞奔城下。
孔明令积土为蹬道,先上城者为头功。
于是蜀兵十余万,并降兵万余,将所包之土,一齐弃于城下。
一霎时,积土成山,接连城上。
一声暗
却说蜀汉建兴六年秋九月,魏都督曹休被东吴陆逊大破于石亭,车仗马匹,军资器械,并皆罄尽,休惶恐之甚,气忧成病,到洛阳,疽发背而死。
魏主曹睿敕令厚葬。
司马懿引兵还、众将接入问曰:“曹都督兵败,即元帅之干系,何故急回耶?”懿曰:“吾料诸葛亮知吾兵败,必乘虚来取长安。
倘陇西紧急,何人救之?吾故回耳。
”众皆以为惧怯,哂笑而退。
却说东吴遣使致书蜀中,请兵伐魏,并言大破曹休之事:一者显自己威风,二者通和会之好。
后主大喜,令人持书至汉中,报知孔明。
时孔明兵强马壮,粮草丰足,所用之物,一切完备,正要出师。
听知此信,即设宴大会诸将,计议出师。
忽一阵大风,自东北角上而起,把庭前松树吹折。
众皆大惊。
孔明就占一课,曰:“此风主损一大将!”诸将未信。
正饮酒间,忽报镇南将军赵云长子赵统、次子赵广,来见丞相。
孔明大惊,掷杯于地曰:“子龙休矣!”二子入见,拜哭曰:“某父昨夜三更病重而死。
”孔明跌足而哭曰:“子龙身故,国家损一栋梁,吾去一臂也!”众将无不挥涕。
孔明令二子入成都面君报丧。
后主闻云死,放声大哭曰“朕昔年幼,非子龙则死于乱军之中矣!”即下诏追赠大将军,谥封顺平侯,敕葬于成都锦屏山之东;建立庙堂,四时享祭。
后人有诗曰:“常山有虎将,智勇匹关张。
汉水功勋在,当阳姓字彰。
两番扶幼主,一念答先皇。
青史书忠烈,应流百世芳。

却说后主思念赵云昔日之功,祭葬甚厚;封赵统为虎贲中郎,赵广为牙门将,就令守坟。
二人辞谢而去。
忽近臣奏曰:“诸葛丞相将军马分拨已定,即日将出师伐魏。
”后主问在朝诸臣,诸臣多言未可轻动。
后主疑虑未决。
忽奏丞相令杨仪赍出师表至。
后主宜入,仪呈上表章。
后主就御案上拆视,其表曰:
“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
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
然不伐贼,王业亦亡。
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沪,深入不毛,并日而食。
——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偏安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
而议者谓为非计。
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
谨陈其事如左:
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涉险被创,危然后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长策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
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权坐大,遂并江东,
却说谯周官居太史,颇明天文;见孔明又欲出师,乃奏后主曰:“臣今职掌司天台,但有祸福,不可不奏:近有群鸟数万,自南飞来,投于汉水而死,此不祥之兆;臣又观天象,见奎星躔于太白之分,盛气在北,不利伐魏;又成都人民,皆闻柏树夜哭:有此数般灾异,丞相只宜谨守,不可妄动。
”孔明曰:“吾受先帝托孤之重,当竭力讨贼,岂可以虚妄之灾氛,而废国家大事耶!”遂命有司设太牢祭于昭烈之庙,涕泣拜告曰:“臣亮五出祁山,未得寸土,负罪非轻!今臣复统全师,再出祁山,誓竭力尽心,剿灭汉贼,恢复中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祭毕,拜辞后主,星夜至汉中,聚集诸将,商议出师。
忽报关兴病亡。
孔明放声大哭,昏倒于地,半晌方苏。
众将再三劝解,孔明叹曰:“可怜忠义之人,天不与以寿”我今番出师,又少一员大将也!”后人有诗叹曰:“生死人常理,蜉蝣一样空。
但存忠孝节,何必寿乔松。

孔明引蜀兵三十四万,分五路而进,令姜维、魏延为先锋,皆出祁山取齐;令李恢先运粮草于斜谷道口伺候。
却说魏国因旧岁有青龙自摩坡井内而出,改为青龙元年;此时乃青龙二年春二月也。
近臣奏曰:“边官飞报蜀兵三十余万,分五路复出祁山。
”魏主曹睿大惊,急召司马懿至,谓曰:“蜀人三年不曾入寇;今诸葛亮又出祁山,如之奈何?”懿奏曰:“臣夜观天象,见中原旺气正盛,奎星犯太白,不利于西川。
今孔明自负才智,逆天而行,乃自取败亡也。
臣托陛下洪福,当往破之。
但愿保四人同去。
”睿曰:“卿保何人?”懿曰:“夏侯渊有四子:长名霸,字仲权;次名威,字季权;三名惠,字稚权;四名和,字义权。
霸、威二人,弓马熟娴;惠、和二人,谙知韬略:此四人常欲为父报仇。
臣今保夏侯霸、夏侯威为左右先锋,夏侯惠;夏侯和为行军司马,共赞军机,以退蜀兵。
”睿曰:“向者夏侯楙驸马违误军机,失陷了许多人马,至今羞惭不回。
今此四人,亦与楙同否?”懿曰:“此四人非夏侯楙所可比也。
”睿乃从其请,即命司马懿为大都督,凡将士悉听量才委用,各处兵马皆听调遣。
懿受命,辞朝出城。
睿又以手诏赐懿曰:“卿到渭滨,宜坚壁固守,勿与交锋。
蜀兵不得志,必诈退诱敌,卿慎勿追。
待彼粮尽,必将自走,然后乘虚攻之,则取胜不难,亦免军马疲劳之苦:计莫善于此也。
”司马懿顿首受诏,即日到长安,聚集各处军马共四十万,皆来渭滨下寨;又拨五万军,于渭水上搭起九座浮桥,令先锋夏侯霸、夏侯威过渭水安营;又于大营之后东原,筑起一城,以防不虞。
懿正与
蜀汉延熙十六年秋,将军姜维起兵二十万,令廖化、张翼为左右先锋,夏侯霸为参谋,张嶷为运粮使,大兵出阳平关伐魏。
维与夏侯霸商议曰:“向取雍州,不克而还;今若再出,必又有准备。
公有何高见?”霸曰:“陇上诸郡,只有南安钱粮最广;若先取之,足可为本。
向者不克而还,盖因羌兵不至。
今可先遣人会羌人于陇右,然后进兵出石营,从董亭直取南安。
”维大喜曰:“公言甚妙!”遂遣郤正为使,赍金珠蜀锦入羌,结好羌王。
羌王迷当,得了礼物,便起兵五万,令羌将俄何烧戈为大先锋,引兵南安来。
魏左将军郭淮闻报,飞奏洛阳。
司马师问诸将曰:“谁敢去敌蜀兵?”辅国将军徐质曰:“某愿往。
”师素知徐质英勇过人,心中大喜,即令徐质为先锋,令司马昭为大都督,领兵望陇西进发。
军至董亭,正遇姜维,两军列成阵势。
徐质使开山大斧,出马挑战。
蜀阵中廖化出迎。
战不数合,化拖刀败回。
张翼纵马挺枪而迎,战不数合,又败入阵。
徐质驱兵掩杀,蜀兵大败,退三十余里。
司马昭亦收兵回,各自下寨。
姜维与夏侯霸商议曰:“徐质勇甚,当以何策擒之?”霸曰:“来日诈败,以埋伏之计胜之。
”维曰:“司马昭乃仲达之子,岂不知兵法?若见地势掩映,必不肯追。
吾见魏兵累次断吾粮道,今却用此计诱之,可斩徐质矣。
”遂唤廖化分付如此如此,又唤张翼分付如此如此:二人领兵去了。
一面令军士于路撒下铁蒺藜,寨外多排鹿角,示以久计。
徐质连日引兵搦战,蜀兵不出。
哨马报司马昭说:“蜀兵在铁笼山后,用木牛流马搬运粮草,以为久计,只待羌兵策应。
”昭唤徐质曰:“昔日所以胜蜀者,因断彼粮道也。
今蜀兵在铁笼山后运粮,汝今夜引兵五千,断其粮道,蜀兵自退矣。
”徐质领令,初更时分,引兵望铁笼山来,果见蜀兵二百余人,驱百余头木牛流马,装载粮草而行。
魏兵一声喊起,徐质当先拦住。
蜀兵尽弃粮草而走。
质分兵一半,押送粮草回寨;自引兵一半追来。
追不到十里,前面车仗横截去路。
质令军士下马拆开车仗,只见两边忽然火起。
质急勒马回走,后面山僻窄狭处,亦有车仗截路,火光迸起。
质等冒烟突火,纵马而出。
一声炮响,两路军杀来:左有廖化,右有张翼,大杀一阵,魏兵大败。
徐质奋死只身而走,人困马乏,正奔走间,前面一枝兵杀到,乃姜维也。
质大惊无措,被维一枪刺倒坐下马,徐质跌下马来,被众军乱刀砍死。
质所分一半押粮兵,亦被夏侯霸所擒,尽降其众。
霸将魏兵衣甲马匹,令蜀兵穿了,就令骑坐,打着魏军旗号,从小路径奔回魏寨来。
魏军见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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