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 · 魏書 · 王衛二劉傅傳
王粲字仲宣,山陽高平人也。
曾祖父龔,祖父暢,皆爲漢三公。
父謙,爲大將軍何進長史。
進以謙名公之胄,欲與爲婚。
見其二子,使擇焉。
謙弗許。
以疾免,卒於家。
獻帝西遷,粲徙長安,左中郎將蔡邕見而奇之。
時邕才學顯着,貴重朝廷,常車騎填巷,賓客盈坐。
聞粲在門,倒屣迎之。
粲至,年既幼弱,容狀短小,一坐盡驚。
邕曰:“此王公孫也,有異才,吾不如也。
吾家書籍文章,盡當與之。
”年十七,司徒闢,詔除黃門侍郎,以西京擾亂,皆不就。
乃之荊州依劉表。
表以粲貌寢而體弱通侻,不甚重也。
表卒。
粲勸表子琮,令歸太祖。
太祖闢爲丞相掾,賜爵關內侯。
太祖置酒漢濱,粲奉觴賀曰:“方今袁紹起河北,仗大衆,志兼天下,然好賢而不能用,故奇士去之。
劉表雍容荊楚,坐觀時變,自以爲西伯可規。
士之避亂荊州者,皆海內之俊傑也。
表不知所任,故國危而無輔。
明公定冀州之日,下車即繕其甲卒,收其豪傑而用之,以橫行天下。
及平江、漢,引其賢俊而置之列位,使海內迴心,望風而願治,文武並用,英雄畢力,此三王之舉也。
”後遷軍謀祭酒。
魏國既建,拜侍中。
博物多識,問無不對。
時舊儀廢弛,興造制度,粲恆典之。
初,粲與人共行,讀道邊碑。
人問曰:“卿能諳誦乎?”曰:“能。
”固使背而誦之,不失一字。
觀人圍棋,局壞,粲爲覆之。
棋者不信,以帊蓋局,使更以他局爲之。
用相比較,不誤一道。
其強記默識如此。
性善算,作算術,略盡其理。
善屬文,舉筆便成,無所改定,時人常以爲宿構。
然正復精意覃思,亦不能加也。
着詩、賦、論、議垂六十篇。
建安二十一年,從徵吳。
二十二年春,道病卒,時年四十一。
粲二子,爲魏諷所引,誅。
後絕。
始文帝爲五官將,及平原侯植皆好文學。
粲與北海徐幹字偉長,廣陵陳琳字孔璋,陳留阮瑀字元瑜,汝南應瑒字德璉,東平劉幀宇公幹並見友善。
幹爲司空軍謀祭酒掾屬,五官將文學。
琳前爲何進主簿。
進欲誅諸宦官,太后不聽,進乃召四方猛將,並使引兵向京城,欲以劫恐太后。
琳諫進曰:“《易》稱‘即鹿無虞’。
諺有‘掩目捕雀’。
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之大事,其可以詐立乎?今將軍總皇威,握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
以此行事,無異於鼓洪爐以燎毛髮。
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違經合道,天人順之;而反釋其利器,更徵於他。
大兵合聚,強者爲雄,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
必不成功,只爲亂階。
”進不納其言,竟以取禍。
琳避難冀州,袁紹使典文章。
袁氏敗,琳歸太祖。
太祖謂曰:“卿昔爲本初移書,但可罪狀孤而已,惡惡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謝罪,太祖愛其才而不咎。
瑀少受學於蔡邕。
建安中都護曹洪欲使掌書記,瑀終不爲屈。
太祖並以琳、瑀爲司空軍謀祭酒管記室,軍國書檄,多琳、瑀所作也。
琳徙門下督,瑀爲倉曹掾屬。
項、楨各被太祖闢爲丞相掾屬。
瑒轉爲平原侯庶子,後爲五官將文學。
楨以不敬被刑,刑竟署吏。
鹹着文賦數十篇。
瑀以十七年卒。
幹、琳、瑒、楨二十二年卒。
文帝書與元城令吳質曰:“昔年疾疫,親故多離其災,徐、陳、應、劉,一時懼逝。
觀古今文人,類不護細行,鮮能以名節自立。
而偉長獨懷文抱質,恬談寡慾,有箕山之志,可謂彬彬君子矣。
着《中論》二十餘篇,辭義典雅,足傳於後。
德璉常斐然有述作意,其才學足以着書,美志不遂,良可痛借。
孔璋章表殊健,微爲繁富。
公幹有逸氣,但未遒耳。
元瑜書記翩翩,致足樂也。
仲宣獨自善於辭賦,借其體弱,不起其文;至於所善,古人無以遠過也。
昔伯牙絕弦於鍾期,仲尼覆醢於子路,痛知音之難遇,傷門人之莫逮也。
諸子但爲未及古人,自一時之俊也。

自穎川邯鄲淳、繁欽、陳留路粹;沛園丁儀、丁廙,弘農楊修、河內荀緯等。
亦有文采,而不在此七人之例。
瑒弟璩,璩子貞,鹹以文章顯。
璩官至侍中。
貞鹹熙中參相國軍事。
瑀子籍,才藻豔逸,而倜儻放蕩,行己寡慾,以莊周爲模則。
官至步兵校尉。
時又有譙郡嵇康,文辭壯麗,好言老、莊,而尚奇任俠。
至景元中,坐事誅。
景初中,下邳桓威出自孤微,年十八而着《渾輿經》,依道以見意。
從齊國門下書佐、司徒署吏,後爲安成令。
吳質,濟陰人。
以文才爲文帝所善,官至振威將軍。
假節都督河北諸軍事,封列侯。
衛覬字伯儒,河東安邑人也。
少夙成,以才學稱。
太祖闢爲司空掾屬,除茂陵令、尚書郎。
太祖徵袁紹,而劉表爲紹援,關中諸將又中立。
益州牧劉璋與表有隙,覬以治書侍御史使益州,令璋下兵以綴表軍。
至長安,道路不通,覬不得進,遂留鎮關中。
時四方大有還民,關中諸將多引爲部曲,覬書與荀彧曰:“關中膏腴之地,頃遭荒亂,人民流入荊州者十萬餘家,聞本土安寧,皆企望思歸。
而歸者無以自業,諸將各競招懷,以爲部曲。
郡縣貧弱,不能與爭,兵家遂強。
一旦變動,必有後憂。
夫鹽,國之大寶也,自亂來放散,宜如舊置使者監賣以其直益市犁牛。
若有歸民,以供給之。
勤耕積粟,以豐殖關中。
遠民聞之,必日夜競還。
又使司隸校尉留治關中以爲之主,則諸將日削,官民日盛,此強本弱敵之利也。
”彧以白太祖。
太祖從之,始遣謁者僕射監鹽官,司隸校尉治弘農。
關中服從,乃白召覬還,稍遷尚書。
魏國既建,拜侍中,與王粲並典制度。
文帝即王位,徙爲尚書。
頃之,還漢朝爲侍郎,勸贊禪代之義,爲文誥之詔。
文帝踐阼,復爲尚書,封陽吉亭侯。
明帝即位,進封閔鄉侯,三百戶。
覬奏曰:“九章之律,自古所傳,斷定刑罪,其意微妙。
百里長吏,皆宜知律。
刑法者,國家之所貴重,而私議之所輕賤。
獄吏者,百姓之所縣命,而選用者之所卑下。
王政之弊,未必不由此也。
請置律博士,轉相教授。

事遂施行。
時百姓凋匱而役務方殷,覬上疏,曰:“夫變情厲性,強所不能,人臣言之既不易;人主受之又艱難;且人之所樂者富貴顯榮也,所惡者貧賤死亡也,然此四者,君上之所制也,君愛之則富貴顯榮,君惡之則貧賤死亡。
順指者愛所由來,逆意者惡所從至也。
故人臣皆爭順指而避逆意,非破家爲國,殺身成君者,誰能犯顏色,觸忌諱,建一言,開一說哉?陛下留意察之,則臣下之情可見矣。
今議者多好悅耳,其言政治則比陛下於堯舜,其言征伐則比二虜於狸鼠。
臣以爲不然。
昔漢文之時,諸侯強大,賈誼累息以爲至危。
況今四海之內,分而爲三,羣士陳力,各爲其主。
其來降者,未肯言舍邪就正,鹹稱迫於困急,是與六國分治,無以爲異也。
當今千里無煙,遺民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將遂凋弊難可復振。
禮,天子之器必有金玉之飾,飲食之餚必有八珍之味,至於凶荒,則徹膳降服。
然則奢儉之節,必視世之豐約也。
武皇帝之時,後宮食不過一肉,衣不用綿繡,茵蓐不緣飾,器物無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遺福子孫。
此皆陛下之所親覽也。
當今之務,宜君臣上下,並用籌策,計校府庫,量人爲出。
深思句踐滋民之術,由恐不及,而尚方所造金銀之物,漸更增廣,工役不輟,侈靡日崇,帑藏日竭。
昔漢武信求神仙之道,謂當得雲表之露以餐玉屑,故立仙掌以承高露。
陛下通明,每所非笑。
漢武有求於露,而由尚見非,陛下無求於露而空設之。
不益於好而糜費功夫,誠皆聖慮所宜裁製也。
“覬歷漢、魏,時獻忠言,率如此。
受詔典着作,又爲《魏官儀》,凡所撰述數十篇。
好古文、鳥篆、隸草,無所不善。
建安末,尚書右丞河南潘勖,黃初時,散騎常侍河內王象。
亦與覬並以文章顯。
覬薨,諡曰敬侯。
子瓘嗣。
瓘鹹熙中爲鎮西將軍。
劉廙字恭嗣,南陽安衆人也。
年十歲,戲於講堂上,穎川司馬德操拊其頭曰:“孺子,孺子,‘黃中通理’,寧自知不?”廙兄望之,有名於世,荊州牧劉表闢爲從事。
而其友二人皆以讒毀爲表所誅,望之又以正諫不合,投傳告歸。
廙謂望之曰:“趙殺鳴、犢,促尼回輪。
今兄既不能法柳下惠和光同塵於內,則宜模範蠡遷化於外。
坐而自絕於時,殆不可也!”望之不從,尋復見害。
廙懼,奔揚州,遂歸太祖。
太祖闢爲丞相掾屬,轉五官將文學。
文帝器之,命廙通草書。
廙答書曰:“初以尊卑有逾,禮之常分也。
是以貪守區區之節,不敢修草。
必如嚴命,誠知勞謙之素,不貴殊異若彼之高,而惇白屋如斯之好,苟使郭隗不輕於燕,九九不忽於劉,樂毅自至,霸業以隆。
虧匹夫之節,成巍巍之美,雖愚不敏,何敢以辭?”魏國初建,爲黃門侍郎。
太祖在長安,欲親征蜀。
廙上疏曰:“聖人不以智輕俗,王者不以人廢言。
故能成功於千載者,必以近察遠,智周於獨斷者,不恥於下問,亦欲博採必盡於衆也。
且韋弦非能言之物,而聖賢引以自匡。
臣才智闇淺,願自比於韋弦。
昔樂毅能以弱燕破大齊,而不能以輕兵定即墨者,夫自爲計者雖弱必固,欲自潰者雖強必敗也。
自殿下起軍以來。
三十餘年,敵無不破,強無不服。
今以海內之兵,百勝之威,而孫權負險於吳,劉備不賓於蜀。
夫夷狄之臣,不當冀州之卒,權、備之籍,不比袁紹之業。
然本初以亡,而二寇未捷,非闇弱於今而智武於昔也。
斯自爲計者,與欲自潰者異勢耳。
故文王伐崇,三駕不下,歸而修德,然後服之。
秦爲諸侯,所徵必服,及兼天下,東向稱帝,匹夫大呼而社稷用隳。
是力斃於外,而不恤民於內也。
臣恐邊寇非六國之敵,而世不乏才,土崩之勢,此不可不察也。
天下有重得,有重失:勢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得也;勢不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失也。
於今之計,莫若料四方之險,擇要害之處而守之,選天下之甲卒,隨方面而歲更焉。
殿下可高枕於廣夏,潛思於治國。
廣農桑,事從節約,修之旬年,則國富民安矣。
“太祖遂進前而報廙曰:”非但君當知臣,臣亦當知君。
今欲使吾坐行西伯之德,恐非其人也。
‘魏諷反,廙弟偉爲諷所引,當相坐誅。
太祖令曰:“叔向不坐弟虎,古之制也。

特原不問,徙署丞相倉曹屬。
廙上疏謝曰:“臣罪應頃宗,禍應覆族。
遭乾坤之靈,值時來之運,揚湯止沸,使不燋爛;起煙於寒灰之上,生華於已枯之木。
物不答施於天地,子不謝生於父母,可以死效,難用筆陳。
”廙着書數十篇,及與丁儀共論刑禮,皆傳於世。
文帝即王位,爲侍中。
賜爵關內侯。
黃初二年卒。
無子。
帝以弟子阜嗣。
劉助字孔才,廣平邯鄲人也。
建安中,爲計吏,詣許。
太史上言:“正旦當日蝕。
”劭時在尚書令荀彧所,坐者數十人,或雲當廢朝,或雲宜卻會。
劭曰:“梓慎、裨竈,古之良史,猶佔水火錯失天時。
《禮記》曰,諸侯旅見天子,及門不得終禮者四,日蝕在一。
然則聖人垂制,不爲變異豫廢朝禮者,或災消異伏,或推術謬誤也。
”彧善其言。
敕朝會如舊,日亦不蝕。
御史大夫郗慮闢劭,會慮免,拜太子舍人。
遷祕書郎。
黃初中,爲尚書郎、散騎侍郎。
受招集五經羣書,以類相從,作《皇覽》。
明帝即位,出爲陳留太守,敦崇教化,百姓稱之。
徵拜騎都尉,與議郎庾嶷、荀詵等定科令,作《新律》十八篇,着《律略論》。
遷散騎常侍。
時聞公孫淵受孫權燕王之號,議者欲留淵計吏,遣兵討之。
助以爲“昔袁尚兄弟歸淵父康,康斬送其首,是淵先世之效忠也。
又所聞虛實,未可審知。
古者要荒未服,修德而不徵,重勞民也。
宜加寬貸,使有以自新。
”後淵果斬送權使張彌等首。
助嘗作《趙都賦》,明帝美之,詔劭作《許都》、《洛都賦》。
時外興軍旅,內營宮室,劭作二賦,皆諷諫焉。
青龍中,吳圍合肥。
時東方吏士皆分休,徵東將軍滿寵表請中軍兵,並召休將士,須集擊之。
劭議以爲“賊衆新至,心專氣銳。
寵以少人自戰其地,若便進擊,不必能制。
寵求待兵,未有所失也。
以爲可先遣步兵五千,精騎三千;軍前發,揚聲進道,震曜形勢。
騎到合肥。
疏其行隊,多其旌鼓,曜兵城下,引出賊後,擬其歸路,要其糧道。
賊聞大軍來,騎斷其後,必震怖遁走,不戰自破賊矣。
“帝從之。
兵比至合肥,賊果退還。
時詔書博求衆賢。
散騎侍郎夏侯惠薦劭曰:“伏見常侍劉劭,深忠篤思,體周於數,凡所錯綜,源流弘遠,是以羣才大小,鹹取所同而斟酌焉。
故性實之士服其平和良正,清靜之人慕其玄虛退讓,文學之士嘉其推步詳密。
法理之士明其分數精比,意思之士知其沈深篤固,文章之士愛其着論屬辭,制度之士貴其化略較要,策謀之士贊其明思通微,凡此諸論,皆取適己所長而舉其支流者也。
臣數聽其清談,覽其篤論,漸漬歷年,服膺彌久,實爲朝廷奇其器量。
以爲若此人者,宜輔翼機事,納謀幃幄,當與國道俱隆,非世俗所常有也。
惟陛下垂優遊之聽,使劭承清閒之歡。
得自盡於前,則德音上通。
輝耀日新矣。

景初中,受詔作《都官考課》。
劭上疏,曰:“百官考課,王政之大較,然而歷代弗務,是以治曲闕而未補,能否混而相蒙。
陛下以上聖之宏略,愍王綱之弛頹,神慮內鑑,明詔外發。
臣奉恩曠然,得以啓曚,輒作《都官考課》七十二條,又作《說略》一篇。
臣學寡識淺,誠不足以宣暢聖旨,着定典制。
”又以爲宣制禮作樂,以移風俗,着《樂論》十四篇,事成未上。
會明帝崩,不施行。
正始中,執經講學,賜爵關內侯。
凡所撰述,《法論》、《人物誌》之類百餘篇。
卒,追贈光祿勳。
子琳嗣。
劭同時東海繆襲亦有才學,多所述敘,官至尚書、光祿勳。
襲友人山陽仲長統,漢末爲尚書郎,早卒。
着《昌言》,詞佳可觀省。
散騎常侍陳留蘇林、光祿大夫京兆韋誕、樂安太守譙國夏侯惠、陳郡太守任城孫該、郎中令河東杜摯等亦着文賦,頗傳於世。
傅嘏字蘭石,北地泥陽人。
傅介子之後也。
伯父巽,黃初中爲侍中、尚書。
嘏弱冠知名,司空陳郡闢爲掾。
時散騎常侍劉劭作考課法,事下三府。
嘏難劭論曰:“蓋聞帝制宏深,聖道奧遠,苟非其才,則道不虛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暨乎王略虧頹而曠載罔綴,微言既沒,六籍泯玷。
何則?道弘致遠而衆才莫曦也。
案劭考課論,雖欲尋前代黜陟之文,然其制度略以闕亡。
禮之存者,惟有周典,外建侯伯,藩屏九服,內立列司,筦齊六職,土有恆貢,官有定則,百揆均任,四民殊業,故考績可理而黜陟易通也。
大魏繼百王之末,承秦、漢之烈,制度之流,靡所修採。
自建安以來,至於青龍,神武撥亂,肇基皇祚,掃除凶逆,芟夷遺寇,旌旗卷舒,目不暇給。
及經邦治戎,權法並用,百官羣司,軍國通任,隨時之宜,以應政機。
以古施今,事雜義殊,難得而通也。
所以然者,制宜經遠,或不切近,法應時務,不足垂後。
夫建官均職,清理民物,所以立本也。
循名考實,糾勵成規,所以治末也。
本綱未舉而造制未呈,國略不崇而考課是先,懼不足以料賢愚之分、精幽明之理也。
昔先王之擇才,必本行於州閭;講道於癢序;行具而謂之賢;道修則謂之能。
鄉老獻賢能於王,王拜受之,舉其賢者,出使長之,科其能者,入使治之,此先王收才之義也。
方今九州之民,爰及京城,未有六鄉之舉,其選才之職,專任吏部。
案品狀則實才未必當,任薄伐則德行未爲敘,如此則殿最之課,未盡人才。
述綜王度,敷贊國式,體深義廣,難得而詳也。

正始初,除尚書郎,遷黃門侍郎。
時曹爽秉政,何晏爲吏部尚書。
嘏謂爽弟羲曰:“何平叔外靜而內銛巧,好利,不念務本。
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將遠,而朝政廢誒。
”晏等遂與嘏不平,因微事以免嘏官。
起家拜熒陽太守,不行。
太傅司馬宣王請爲從事中郎。
曹爽誅,爲河南尹,遷尚書。
嘏常以爲“秦始罷侯置守,設官分職,不與古同。
漢、魏因循,以至於今。
然儒生學士,鹹欲錯綜以三代之禮,禮弘致遠,不應時務,事與制違,名實未附,故歷代而不至於治者,蓋由是也。
欲大改定官制,依古正本,今遇帝室多難,未能革易。

時論者議欲自伐吳,三徵獻策各不同。
詔以訪嘏。
嘏對曰:“昔夫差陵齊勝晉,威行中國,終禍姑蘇;齊閔兼土拓境,闢地千里,身蹈顛覆。
有始不必善終,古之明效也。
孫權自破關羽並荊州之後,志盈欲滿,兇宄以極,是以宣文侯深建宏圖大舉之策。
今權以死,託孤於諸葛恪。
若矯權苛暴,蠲其虐政,民免酷烈,偷安新惠,外內齊慮,有同舟之懼,雖不能終自保完,猶足以延期挺命於深江之外矣。
而議者或欲泛舟徑濟,橫行江表。
或欲四道並進,攻其城壘。
或欲大佃疆場,觀釁而動:誠皆取賊之常計也。
然自治兵以來,出入三載,非掩襲之軍也。
賊之爲寇,幾六十年矣,君臣僞立,吉凶共患,又喪其元帥,上下憂危,設令列船津要,堅城據險,橫行之計,其殆難捷。
惟進軍大佃,最差完牢。
(隱)兵出民表,寇鈔不犯;坐食積穀,不煩運士。
乘釁討襲,無遠勞費:此軍之急務也。
昔樊噲以十萬之衆,橫行匈奴,季布面折其短。
今欲越長江,涉虜庭,亦向時之喻也。
未若明法練士,錯計於全勝之地,振長策以禦敵之餘燼,斯必然之數也。
“吳大將諸藹恪新破東關,乘勝揚聲欲向青、徐,朝廷將爲之備。
嘏議以爲”淮海非賊輕行之路,又昔孫權遣兵人海,漂浪沉溺,略無孑遺,恪豈敢傾根竭本,寄命洪流,以激乾沒乎?恪不過遣偏串小將素習水軍者,乘海沂淮,示動青、徐,恪自並兵來向淮南耳。
“後恪果圖新城,不克而歸。
嘏常論才性同異,鍾會集而論之,嘉平末,賜爵關內侯。
高貴鄉公即尊位,進封武鄉亭侯。
正元二年春,毋丘儉、文欽作亂。
或以司馬景王不宜自行,可遣太尉孚往,惟嘏及王肅勸之。
景王遂行。
以嘏守尚書僕射,俱東。
儉、欽破敗,嘏有謀焉。
及景王薨,嘏與司馬文王徑還洛陽,文王遂以輔政。
語在《鍾會傳》。
會由是有自矜色,嘏戒之曰:“子志大其量,而勳業難爲也,可不慎哉!”嘏以功進封陽鄉侯,增邑六百戶,並前千二百戶。
是歲薨,時年四十七,追贈太常,諡曰元侯。
子祗嗣。
鹹熙中開建五等,以嘏着勳前朝,改封祗涇原子。
評曰:昔文帝、陳王以公子之尊,博好文采,同聲相應,才士並出。
惟粲等六人最見名目。
而粲特處常伯之官,興一代之制,然其沖虛德宇,未若徐幹之粹也。
衛覬亦以多識典故,相時王之式。
劉劭該覽學籍,文質周洽。
劉廙以清鑑着,傅嘏用才達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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