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 · 昭公 · 昭公十四年
【經】十有四年春,意如至自晉。
三月,曹伯滕卒。
夏四月。
秋,葬曹武公。
八月,莒子去疾卒。
冬,莒殺其公子意恢。
【傳】十四年春,意如至自晉,尊晉罪己也。
尊晉、罪己,禮也。
南蒯之將叛也,盟費人。
司徒老祁、慮癸僞廢疾,使請於南蒯曰:「臣願受盟而疾興,若以君靈不死,請待間而盟。」許之。
二子因民之慾叛也,請朝衆而盟。
遂劫南蒯曰:「羣臣不忘其君,畏子以及今,三年聽命矣。
子若弗圖,費人不忍其君,將不能畏子矣。
子何所不逞欲?請送子。」請期五日。
遂奔齊。
侍飲酒於景公。
公曰:「叛夫?」對曰:「臣欲張公室也。」子韓皙曰:「家臣而欲張公室,罪莫大焉。」司徒老祁、慮癸來歸費,齊侯使鮑文子致之。
夏,楚子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丘,且撫其民。
分貧,振窮;長孤幼,養老疾,收介特,救災患,宥孤寡,赦罪戾;詰奸慝,舉淹滯;禮新,敘舊;祿勳,合親;任良,物官。
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亦如之。
好於邊疆,息民五年,而後用師,禮也。
秋八月,莒着丘公卒,郊公不戚。
國人弗順,欲立着丘公之弟庚輿。
蒲餘侯惡公子意恢而善於庚輿,郊公惡公子鐸而善於意恢。
公子鐸因蒲餘侯而與之謀曰:「爾殺意恢,我出君而納庚輿。」許之。
楚令尹子旗有德於王,不知度。
與養氏比,而求無厭。
王患之。
九月甲午,楚子殺鬥成然,而滅養氏之族。
使鬥辛居鄖,以無忘舊勳。
冬十二月,蒲餘侯茲夫殺莒公子意恢,郊公奔齊。
公子鐸逆庚輿於齊。
齊隰黨、公子鋤送之,有賂田。
晉邢侯與雍子爭賂田,久而無成。
士景伯如楚,叔魚攝理,韓宣子命斷舊獄,罪在雍子。
雍子納其女於叔魚,叔魚蔽罪邢侯。
邢侯怒,殺叔魚與雍子於朝。
宣子問其罪於叔向。
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
雍子自知其罪而賂以買直,鮒也鬻獄,刑侯專殺,其罪一也。
己惡而掠美爲昏,貪以敗官爲墨,殺人不忌爲賊。
《夏書》曰:『昏、墨、賊,殺。
』皋陶之刑也。
請從之。」乃施邢侯而屍雍子與叔魚於市。
仲尼曰:「叔向,古之遺直也。
治國制刑,不隱於親,三數叔魚之惡,不爲末減。
曰義也夫,可謂直矣。
平丘之會,數其賄也,以寬衛國,晉不爲暴。
歸魯季孫,稱其詐也,以寬魯國,晉不爲虐。
邢侯之獄,言其貪也,以正刑書,晉不爲頗。
三言而除三惡,加三利,殺親益榮,猶義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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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春季,季孫意如從晉國回來,《春秋》這樣記載,是尊重晉國而歸罪於我國。
尊重晉國而歸罪於我國,這是合於禮的。
南蒯將要叛變的時候,和費地人結盟。
司徒老祁、慮癸假裝發病,派人請求南蒯說:“下臣願意接受盟約,然而疾病發作。
如果託您的福而不死,請等病稍稍好一點再和您結盟。
”南蒯答應了。
這兩個人依靠百姓想要背叛南蒯,就要求集合百姓一起結盟。
於是就劫持南蒯說:“下臣沒有忘記他們的君主,但是害怕您直到現在,服從您的命令三年了。
您如果不考慮,費地的人由於不能對君主狠心,將要不再害怕您了。
您在哪裏不能滿足願望?請讓我們把您送走吧!”南蒯請求等待五天。
到時就逃亡到齊國。
侍奉齊景公喝酒,齊景公說“叛徒!”南蒯回答說:“下臣是爲了想要公室強大。
”子韓皙說:“家臣想要使公室強大,沒有比這再大的罪過了。
”司徒老祁、慮癸前來收回費地,齊景公也派鮑文子來送還費地。
夏季,楚平王派然丹在宗丘選拔檢閱西部的軍隊,並且安撫當地的百姓。
施捨貧賤,救濟窮困,撫育年幼的孤兒,奉養有病的老人,收容單身漢,救濟災難,寬免孤兒寡婦的賦稅,赦免有罪的人。
禁治奸邪,提拔被埋沒的賢才。
以禮接待新人,交往舊人,獎賞功勳,和睦親族,任用賢良,物色官吏。
派屈罷在召陵選拔檢閱東部地區的武裝,也和西部一樣。
和四邊的鄰國友好,讓百姓休養生息五年,然後用兵,這是合於禮的。
秋季,八月,莒國國君著丘公死了,郊公不悲哀。
國內的人們不服從他,想要立著丘公的兄弟庚輿。
蒲餘侯討厭公子意恢而和庚輿要好。
郊公討厭公子鐸而和意恢要好。
公子鐸依靠蒲餘侯並且和他商量,說:“你去殺死意恢,我趕走國君而接納庚輿。
”蒲餘侯答應了。
楚國的令尹子旗對楚平王有過功勞,但自己卻不知道節制,和養氏勾結,貪得無厭。
楚平王很擔心。
九月初三日,楚平王殺了鬬成然,滅掉養氏這一家族。
讓鬬辛住在鄖地,以此表示不忘過去的功勳。
冬季,十二月,蒲餘侯茲夫殺死了莒國的公子意恢。
郊公逃亡到齊國。
公子鐸在齊國迎接庚輿,齊國的隰黨、公子鉏送行,莒國向齊國賄賂土田。
晉國的邢侯和雍子爭奪鄐地的土田,很長時間也沒有調解成功。
士景伯去楚國,叔魚代理他的職務。
韓宣子命令他判處舊案,罪過在於雍子。
雍子把女兒嫁給叔魚,叔魚宣判邢侯有罪。
邢侯發怒,在朝廷上殺了叔魚和雍子。
韓宣子向叔向詢問怎樣治他們的罪。
叔向說:“三個人罪狀相同,殺了活着的人示衆、暴露死者的屍體就可以了。
雍子知道自己的罪過,而用他女兒作爲賄賂來取得勝訴;鮒出賣法律,邢侯擅自殺人,他們的罪狀相同。
自己有罪惡而掠取別人的美名就是昏,貪婪而敗壞職責就是不乾淨,殺人而沒有顧忌就是賊。
《夏書》說,‘昏、墨、賊,處死’,這是皋陶的刑法,請照辦。
”於是就殺了邢侯陳屍示衆,並且把雍子和叔魚的屍體擺在市上示衆。
孔子說:“叔向,他有着古代流傳下來的正直作風。
治理國家大事使用刑法,不包庇親人。
三次指出叔魚的罪惡,不給他減輕。
做事合於道義啊,可以說得上正直了!平丘的盟會,責備他貪財,以寬免衛國,晉國就做到了不兇暴。
讓魯國季孫回去,稱道他的欺詐,以寬免魯國,晉國就做到了不凌虐。
邢侯這次案件,說明他的貪婪,以執行法律,晉國就做到了不偏頗。
三次說話而除掉三次罪惡,加上三種利益。
殺死了親人而名聲更加顯著,這也是合乎道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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