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以愁慘,行吟路邊。
形容枯悴,憂心如焚。
有玄虛先生見而問之,曰:「子將何疾,以至於斯?」答曰:「愁之爲物,推惚惟恍。
不召自來,推之弗往。
尋之不知其際,握之不盈一掌。
寂寂長夜,或群或黨。
去來無方,亂我精爽。
其來也難進,其去也易追。
臨飡困於哽咽,煩冤毒於酸嘶。
加之以粉飾不澤,飲之以兼餚不肥。
溫之以火石不消,摩之以神膏不稀。
受之以巧笑不悅,樂之以絲竹增悲。
醫和絕思而無措,先生豈能爲我著龜乎?」先生作色而言曰:「予徒辯子之愁形,未知子愁所由生,吾獨爲子言其發矣。
今大道既隱,子生末季。
沈溺流俗,眩惑名位。
濯纓彈冠,諮諏榮貴。
坐不安席,食不終味。
遑遑汲汲,或慘或悴。
所鬻者名,所拘者利。
良由華簿,凋損正氣。
吾將贈子以無爲之藥,給子以澹泊之湯,刺子以玄虛之針,炙子以淳樸之方。
安子以恢廓之宇,坐子以寂寞之牀。
使王喬與子攜手而遊,黃公與子詠歌而行,莊生爲子具養神之饌,老聃爲子致愛性之方。
趣遐路以棲跡,乘輕雲以高翔。」於是精駭意散,改心向趣。
願納至言,仰崇玄度。
衆愁忽然,不辭而去。
曹子游乎陂塘之濱,步乎蓁穢之藪。
蕭條潛虛,經幽踐阻。
顧見髑髏,塊然獨居。
於是伏軾而問之曰:“子將結纓首劍,殉國君乎?將被堅執銳,斃三軍乎?將嬰茲固疾,命殞傾乎?將壽終數極,歸幽冥乎?”
叩遺骸而嘆息,哀白骨之無靈。
慕嚴周之適楚,倘託夢以通情。
於是若有來,恍若有存。
影見容隱,厲響而言曰:“子何國之君子乎?既枉輿駕,愍其枯朽。
不惜咳唾之音,慰以若言。
子則辯於辭矣,然未達幽冥之情,識死生之說也。
夫死之爲言歸也。
歸也者,歸於道也。
道也者,身以無形爲主,故能與化推移。
陰陽不能更,四節不能虧,是故洞於纖微之域,通於恍惚之庭。
望之不見其象,聽之不聞其聲。
挹之不衝,滿之不盈。
吹之不凋,噓之不榮。
激之不流,凝之不停。
寥落溟漠,與道相拘。
偃然長寢,樂莫是喻。

曹子曰:“予將請之上帝,求諸神靈。
使司命輟籍,反子骸形。

於是髑髏長呻廓眥曰:“甚矣,何子之難語也!昔太素氏不仁,無故勞我以形,苦我以生,今也幸變而之死,是反吾真也。
何子之好勞,我之好逸。
子則行矣,余將歸於太虛。

於是言卒響絕,神光霧除。
顧將旋軫,乃命僕伕拂以玄塵,覆以縞巾。
爰將藏彼路濱,壅以丹土,翳以緣榛。
夫存亡之異勢,乃宣尼之所陳。
何神憑之虛對,云死生之必均。
伊尹申誥於王曰:“嗚呼!惟天無親,克敬惟親。
民罔常懷,懷於有仁。
鬼神無常享,享於克誠。
天位艱哉!德惟治,否德亂。
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
終始慎厥與,惟明明後。
先王惟時懋敬厥德,克配上帝。
今王嗣有令緒,尚監茲哉。
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
無輕民事,惟艱;無安厥位,惟危。
慎終於始。
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
嗚呼!弗慮胡獲?弗爲胡成?一人元良,萬邦以貞。
君罔以辯言亂舊政,臣罔以寵利居成功,邦其永孚於休。
孟冬十月,陰氣厲清。
武官誡田,講旅統兵。
元龜襲吉,元光著明。
蚩尤蹕路,風弭雨停。
乘輿啓行,鸞鳴幽軋。
虎賁采騎,飛象珥鶡。
鐘鼓鏗鏘,簫管嘈喝。
萬騎齊鑣,千乘等蓋。
夷山塡谷,平林滌藪。
張羅萬里,盡其飛走。
趯趯狡兔,揚白跳翰。
獵以靑骹,掩以修竿。
韓盧宋鵲,呈才騁足。
噬不盡紲,牽麋掎鹿。
魏氏發機,養基撫絃。
都盧尋高,搜索猴猨。
慶忌孟賁,蹈谷超巒。
張目決眦,發怒穿冠。
頓熊扼虎,蹴豹搏貙。
氣有餘勢,負象而趨。
獲車旣盈,日側樂終。
罷役解徒,大饗離宮。
亂曰:
聖皇臨飛軒,論功校獵徒。
死禽積如京,流血成溝渠。
明詔大勞賜,大官供有無。
走馬行酒醴,驅車布肉魚。
鳴鼓舉觴爵,擊鐘釂無餘。
絶綱縱麟麑,弛罩出鳳雛。
收功在羽校,威靈振鬼區。
陛下長歡樂,永世合天符。
猗歟侍中,遠祖彌芳。
公高建業,佐武伐商。
爵同齊魯,邦祀絕亡。
流裔畢萬,勳績惟光。
晉獻賜封,于魏之疆。
天開之祚,末冑稱王。
厥姓斯氏,條分葉散。
世滋芳烈,揚聲秦漢。
會遭陽九,炎光中矇。
世祖撥亂,爰建時雍。
三台樹位,履道是鍾。
寵爵之加,匪惠惟恭。
自君二祖,爲光爲龍。
僉曰休哉,宜翼漢邦。
或統太尉,或掌司空。
百揆惟敘,五典克從。
天靜人和,皇教遐通。
伊君顯考,奕葉佐時。
入管機密,朝政以治。
出臨朔岱,庶績咸熙。
君以淑懿,繼此洪基。
既有令德,材技廣宣。
強記洽聞,幽讚微言。
文若春華,思若涌泉。
發言可詠,下筆成篇。
何道不洽?何藝不閑?
綦局逞巧,博弈惟賢。
皇家不造,京室隕顛。
宰臣專制,帝用西遷。
君乃羇旅,離此阻艱。
翕然鳳舉,遠竄荊蠻。
身窮志達,居鄙行鮮。
振冠南嶽,濯纓清川。
潛處蓬室,不干勢權。
我公奮鉞,耀威南楚。
荊人或違,陳戎講武。
君乃義發,筭我師旅。
高尚霸功,投身帝宇。
斯言既發,謀夫是與。
是與伊何?響我明德。
投戈編鄀,稽顙漢北。
我公實嘉,表揚京國。
金龜紫綬,以彰勳則。
勳則伊何?勞謙靡已。
憂世忘家,殊略卓峙。
乃署祭酒,與君行止。
筭無遺策,畫無失理。
我王建國,百司俊乂。
君以顯舉,秉機省闥。
戴蟬珥貂,朱衣皓帶。
入侍帷幄,出擁華蓋。
榮曜當世,芳風晻藹。
嗟彼東夷,憑江阻湖。
騷擾邊境,勞我師徒。
光光戎路,霆駭風徂。
君侍華轂,輝輝王塗。
思榮懷附,望彼來威。
如何不濟,運極命衰,寢疾彌留,吉往凶歸。
嗚呼哀哉!翩翩孤嗣,號慟崩摧。
發軫北魏,遠迄南淮。
經歷山河,泣涕如頹。
哀風興感,行雲徘徊。
游魚失浪,歸鳥忘栖。
嗚呼哀哉!
吾與夫子,義貫丹青。
好和琴瑟,分過友生。
庶幾遐年,攜手同征。
如何奄忽,棄我夙零!
感昔宴會,志各高厲。
予戲夫子,金石難弊。
人命靡常,吉凶異制。
此驩之人,孰先殞越?
何寤夫子,果乃先逝!又論死生,存亡數度。
子猶懷疑,求之明據。
儻獨有靈,游魂泰素。
我將假翼,飄颻高舉。
超登景雲,要子天路。
喪柩既臻,將反魏京。
靈轜迴軌,白驥悲鳴。
虛廓無見,藏景蔽形。
孰云仲宣,不聞其聲?
延首歎息,雨泣交頸。
嗟乎夫子!永安幽冥。
人誰不沒?達士徇名。
生榮死哀,亦孔之榮。
嗚呼哀哉!
一猴死,見冥王,求轉人身。
王曰:“既欲做人,須將毛盡拔去。
”即喚夜叉拔之。
方拔一根,猴不勝痛叫。
王笑曰:“看你一毛不拔,如何做人?”
魯有執長竿入城門者,初豎執之,不可入;橫執之,亦不可入。
計無所出。
俄有老父至,曰:“吾非聖人,但見事多矣!何不以鋸中截而入?"遂依而截之。
魯有執長竿入城門者,初豎執之,不可入;橫執之,亦不可入。
計無所出。
俄有老父至,曰:“吾非聖人,但見事多矣!何不以鋸中截而入?"遂依而截之。
世之愚,莫之及也。
或問曰:「案《記》:管、蔡流言,叛戾東都。
周公征討,誅以凶逆。
頑惡顯著,流名千里。
且明父聖兄,曾不鑑凶愚於幼稚,覺無良之子弟;而乃使理亂殷之弊民,顯榮爵於藩國;使惡積罪成,終遇禍害。
於理不通,心無所安。
願聞其説。」
答曰:「善哉!子之問也。
昔文武之用管、蔡以實,周公之誅管、蔡以權。
權事顯,實理沈,故令時人全謂管、蔡爲頑凶。
方爲吾子論之。
夫管、蔡皆服教殉義,忠誠自然。
是以文王列而顯之,發旦二聖,舉而任之。
非以情親而相私也。
乃所以崇德禮賢。
濟殷弊民,綏輔武庚,以興頑俗,功業有績,故曠世不廢,名冠當時,列爲藩臣。
逮至武卒,嗣誦幼沖。
周公踐政,率朝諸侯;思光前載,以隆王業。
而管、蔡服教,不達聖權;卒遇大變,不能自通。
忠於乃心,思在王室。
遂乃抗言率眾,欲除國患;翼存天子,甘心毁旦。
斯乃愚誠憤發所以徼禍也。
成王大悟周公顯,復一化齊俗,義以斷恩。
雖內信如心,外體不立。
稱兵叛亂,所惑者廣。
是以隱忍授刑,流涕行誅。
示以賞罰,不避親戚;榮爵所顯,必鍾盛德;戮撻所施,必加有罪,斯乃爲教之正。
體古今之明議也,管、蔡雖懷忠抱誠,要爲罪誅。
罪誅已顯,不得復理。
內必幽伏,罪惡遂章。
幽、章之路大殊,故令奕世未蒙發起。
然論者承名信行,便以管、蔡爲惡,不知管、蔡之惡,乃所以令三聖爲不明也。
若三聖未爲不明,則聖不佑惡而任頑凶也頑凶不容於時世,則管、蔡無取私於父兄;而見任必以忠良,則二叔故爲淑善矣。
今若本三聖之用明,思顯授之實理,推忠賢暗權,論爲國之大紀,則二叔之良乃顯,萬顯三聖之用也有以,流言之故有緣,周公之誅是矣。
且周公居攝,邵公不悅。
推此言則管、蔡懷疑,未爲不賢。
而忠賢可不達權,三聖未爲用惡,而周公不得不誅。
若此,三聖所用信良,周公之誅得宜,管、蔡之心見理,爾乃大義得通,內外兼敍,無相伐負者,則時論亦得釋然而大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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