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三藏别了朱紫国王,整顿鞍马西进。
行彀多少山原,历尽无穷水道,不觉的秋去冬残,又值春光明媚。
师徒们正在路踏青玩景,忽见一座庵林,三藏滚鞍下马,站立大道之旁。
行者问道:“师父,这条路平坦无邪,因何不走?”八戒道:“师兄好不通情!师父在马上坐得困了,也让他下来关关风是。
”三藏道:“不是关风,我看那里是个人家,意欲自去化些斋吃。
”行者笑道:“你看师父说的是那里话。
你要吃斋,我自去化,俗语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岂有为弟子者高坐,教师父去化斋之理?”三藏道:“不是这等说。
平日间一望无边无际,你们没远没近的去化斋,今日人家逼近,可以叫应,也让我去化一个来。
”八戒道:“师父没主张。
常言道,三人出外,小的儿苦,你况是个父辈,我等俱是弟子。
古书云:有事弟子服其劳,等我老猪去。
”三藏道:“徒弟啊,今日天气晴明,与那风雨之时不同。
那时节,汝等必定远去,此个人家,等我去,有斋无斋,可以就回走路。
”沙僧在旁笑道:“师兄,不必多讲,师父的心性如此,不必违拗。
若恼了他,就化将斋来,他也不吃。
”八戒依言,即取出钵盂,与他换了衣帽。
拽开步,直至那庄前观看,却也好座住场,但见——
石桥高耸,古树森齐。
石桥高耸,潺潺流水接长溪;古树森齐,聒聒幽禽鸣远岱。
桥那边有数椽茅屋,清清雅雅若仙庵;又有那一座蓬窗,白白明明欺道院。
窗前忽见四佳人,都在那里刺凤描鸾做针线。
长老见那人家没个男儿,只有四个女子,不敢进去,将身立定,闪在乔林之下,只见那女子,一个个——
闺心坚似石,兰性喜如春。
娇脸红霞衬,朱唇绛脂匀。
蛾眉横月小,蝉鬓迭云新。
若到花间立,游蜂错认真。
少停有半个时辰,一发静悄悄,鸡犬无声。
自家思虑道:“我若没本事化顿斋饭,也惹那徒弟笑我,敢道为师的化不出斋来,为徒的怎能去拜佛。
”长老没计奈何,也带了几分不是,趋步上桥,又走了几步,只见那茅屋里面有一座木香亭子,亭子下又有三个女子在那里踢气球哩。
你看那三个女子,比那四个又生得不同,但见那——
飘扬翠袖,摇拽缃裙。
飘扬翠袖,低笼着玉笋纤纤;摇拽缃裙,半露出金莲窄窄。
形容体势十分全,动静脚跟千样翙。
拿头过论有高低,张泛送来真又楷。
转身踢个出墙花,退步翻成大过海。
轻接一团泥,单枪急对拐。
明珠上佛头,实捏来尖涘。
窄砖偏会拿,卧鱼将脚扌歪。
平腰折膝蹲,扭顶翘跟翙。
扳凳能喧泛,披肩甚脱洒。
绞裆任往来,锁项随摇摆。
踢的是黄河水倒流,金鱼滩上买。
那个错认是头
且不言唐长老困苦,却说那三个魔头齐心竭力,与大圣兄弟三人,在城东半山内努力争持。
这一场,正是那铁刷帚刷铜锅,家家挺硬。
好杀——
六般体相六般兵,六样形骸六样情。
六恶六根缘六欲,六门六道赌输赢。
三十六宫春自在,六六形色恨有名。
这一个金箍棒,千般解数;那一个方天戟,百样峥嵘。
八戒钉钯凶更猛,二怪长枪俊又能。
小沙僧宝杖非凡,有心打死;老魔头钢刀快利,举手无情。
这三个是护卫真僧无敌将,那三个是乱法欺君泼野精。
起初犹可,向后弥凶。
六枚都使升空法,云端里面各翻腾。
一时间吐雾喷云天地暗,哮哮吼吼只闻声。
他六个斗罢多时,渐渐天晚。
却又是风雾漫漫,霎时间,就黑暗了。
原来八戒耳大,盖着眼皮,越发昏蒙,手脚慢,又遮架不住。
拖着钯,败阵就走。
被老魔举刀砍去,几乎伤命。
幸躲过头脑,被口刀削断几根鬃毛,赶上张开口咬着领头,拿入城中,丢与小怪,捆在金銮殿。
老妖又驾云,起在半空助力。
沙和尚见事不谐,虚幌着宝杖,顾本身回头便走,被二怪捽开鼻子,响一声,连手卷住,拿到城里,也叫小妖捆在殿下,却又腾空去叫拿行者。
行者见两个兄弟遭擒,他自家独力难撑,正是好手不敌双拳,双拳难敌四手。
他喊一声,把棍子隔开三个妖魔的兵器,纵筋斗驾云走了。
三怪见行者驾筋斗时,即抖抖身,现了本象,扇开两翅,赶上大圣。
你道他怎能赶上?当时如行者闹天宫,十万天兵也拿他不住者,以他会驾筋斗云,一去有十万八千里路,所以诸神不能赶上。
这妖精扇一翅就有九万里,两扇就赶过了,所以被他一把挝住,拿在手中,左右挣挫不得。
欲思要走,莫能逃脱,即使变化法遁法,又往来难行:变大些儿,他就放松了挝住;变小些儿,他又擅紧了挝住。
复拿了径回城内,放了手,捽下尘埃,吩咐群妖,也照八戒、沙僧捆在一处。
那老魔、二魔俱下来迎接。
三个魔头,同上宝殿。
噫!这一番倒不是捆住行者,分明是与他送行。
此时有二更时候,众怪一齐相见毕,把唐僧推下殿来。
那长老于灯光前,忽见三个徒弟都捆在地下,老师父伏于行者身边,哭道:“徒弟啊!常时逢难,你却在外运用神通,到那里取救降魔,今番你亦遭擒,我贫僧怎么得命!”八戒、沙僧听见师父这般苦楚,便也一齐放声痛哭。
行者微微笑道:“师父放心,兄弟莫哭!凭他怎的,决然无伤。
等那老魔安静了,我们走路。
”八戒道:“哥啊,又来捣鬼了!麻绳捆住,松些儿还着水喷,想你这瘦人儿不觉,我这胖的遭瘟哩!不信,你看两膊上,入肉已有二寸,如何脱身?”行者笑道:“莫说
情欲原因总一般,有情有欲自如然。
沙门修炼纷纷士,断欲忘情即是禅。
须着意,要心坚,一尘不染月当天。
行功进步休教错,行满功完大觉仙。
话表三藏师徒们打开欲网,跳出情牢,放马西行。
走多时,又是夏尽秋初,新凉透体,但见那——
急雨收残暑,梧桐一叶惊。
萤飞莎径晚,蛩语月华明。
黄葵开映露,红蓼遍沙汀。
蒲柳先零落,寒蝉应律鸣。
三藏正然行处,忽见一座高山,峰插碧空,真个是摩星碍日。
长老心中害怕,叫悟空道:“你看前面这山,十分高耸,但不知有路通行否。
”行者笑道:“师父说那里话。
自古道,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
岂无通达之理?可放心前去。
”长老闻言,喜笑花生,扬鞭策马而进,径上高岩。
行不数里,见一老者,鬓蓬松,白发飘搔;须稀朗,银丝摆动。
项挂一串数珠子,手持拐杖现龙头。
远远的立在那山坡上高呼:“西进的长老,且暂住骅骝,紧兜玉勒。
这山上有一伙妖魔,吃尽了阎浮世上人,不可前进!”三藏闻言,大惊失色。
一是马的足下不平,二是坐个雕鞍不稳,扑的跌下马来,挣挫不动,睡在草里哼哩。
行者近前搀起道:“莫怕,莫怕!有我哩!”长老道:“你听那高岩上老者,报道这山上有伙妖魔,吃尽阎浮世上人,谁敢去问他一个真实端的?”行者道:“你且坐地,等我去问他。
”三藏道:“你的相貌丑陋,言语粗俗,怕冲撞了他,问不出个实信。
”行者笑道:“我变个俊些儿的去问他。
”三藏道:“你是变了我看。
”好大圣,捻着诀,摇身一变,变做个干干净净的小和尚儿,真个是目秀眉清,头圆脸正,行动有斯文之气象,开口无俗类之言辞,抖一抖锦衣直裰,拽步上前,向唐僧道:“师父,我可变得好么?”三藏见了大喜道:“变得好!”八戒道:“怎么不好!只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老猪就滚上二三年,也变不得这等俊俏!”
好大圣,躲离了他们,径直近前对那老者躬身道:“老公公,贫僧问讯了。
”那老儿见他生得俊雅,年少身轻,待答不答的还了他个礼,用手摸着他头儿笑嘻嘻问道:“小和尚,你是那里来的?”行者道:“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特上西天拜佛求经。
适到此间,闻得公公报道有妖怪,我师父胆小怕惧,着我来问一声:端的是甚妖精,他敢这般短路!烦公公细说与我知之,我好把他贬解起身。
”那老儿笑道:“你这小和尚年幼,不知好歹,言不帮衬。
那妖魔神通广大得紧,怎敢就说贬解他起身!”行者笑道:“据你之言,似有护他之意,必定与他有亲,或是紧邻契友。
不然,怎么长他的威智,兴他的节概,不肯倾
却说孙大圣进于洞口,两边观看。
只见——
骷髅若岭,骸骨如林。
人头发翙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
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
真个是尸山血海,果然腥臭难闻。
东边小妖,将活人拿了剐肉;西下泼魔,把人肉鲜煮鲜烹。
若非美猴王如此英雄胆,第二个凡夫也进不得他门。
不多时,行入二层门里看时,呀!这里却比外面不同:清奇幽雅,秀丽宽平;左右有瑶草仙花,前后有乔松翠竹。
又行七八里远近,才到三层门。
闪着身偷着眼看处,那上面高坐三个老妖,十分狞恶。
中间的那个生得:
凿牙锯齿,圆头方面。
声吼若雷,眼光如电。
仰鼻朝天,赤眉飘焰。
但行处,百兽心慌;若坐下,群魔胆战。
这一个是兽中王,青毛狮子怪。
左手下那个生得——
凤目金睛,黄牙粗腿。
长鼻银毛,看头似尾。
圆额皱眉,身躯磊磊。
细声如窈窕佳人,玉面似牛头恶鬼。
这一个是藏齿修身多年的黄牙老象。
右手下那一个生得——
金翅鲲头,星睛豹眼。
振北图南,刚强勇敢。
变生翱翔,宴笑龙惨。
抟风翮百鸟藏头,舒利爪诸禽丧胆。
这个是云程九万的大鹏雕。
那两下列着有百十大小头目,一个个全装披挂,介胄整齐,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行者见了,心中欢喜,一些儿不怕,大踏步径直进门,把梆铃卸下,朝上叫声:“大王!”三个老魔,笑呵呵问道:“小钻风,你来了?”行者应声道:“来了。
”你去巡山,打听孙行者的下落何如?”行者道:“大王在上,我也不敢说起。
”老魔道:“怎么不敢说?”行者道:“我奉大王命,敲着梆铃,正然走处,猛抬头只看见一个人,蹲在那里磨扛子,还象个开路神,若站将起来,足有十数丈长短。
他就着那涧崖石上,抄一把水,磨一磨,口里又念一声,说他那扛子到此还不曾显个神通,他要磨明,就来打大王。
我因此知他是孙行者,特来报知。
”那老魔闻此言,浑身是汗,唬得战呵呵的道:“兄弟,我说莫惹唐僧。
他徒弟神通广大,预先作了准备,磨棍打我们,却怎生是好?”教:“小的们,把洞外大小俱叫进来,关了门,让他过去罢。
”那头目中有知道的报:“大王,门外小妖,已都散了。
”老魔道:“怎么都散了?想是闻得风声不好也,快早关门,快早关门!”众妖乒乓把前后门尽皆牢拴紧闭。
行者自心惊道:“这一关了门,他再问我家长里短的事,我对不来,却不弄走了风,被他拿住?且再唬他一唬,教他开着门,好跑。
”又上前道:“大王,他还说得不好。
”老魔道:“他又说什么?”行者道:“他说拿大大王剥皮,二大王剐骨,三大王抽筋。
你们若关了门不出
话表孙大圣在老魔肚里支吾一会,那魔头倒在尘埃,无声无气,若不言语,想是死了,却又把手放放。
魔头回过气来,叫一声:“大慈大悲齐天大圣菩萨!”行者听见道:“儿子,莫废工夫,省几个字儿,只叫孙外公罢。
”那妖魔惜命,真个叫:“外公,外公!是我的不是了!一差二误吞了你,你如今却反害我。
万望大圣慈悲,可怜蝼蚁贪生之意,饶了我命,愿送你师父过山也。
”大圣虽英雄,甚为唐僧进步,他见妖魔哀告,好奉承的人,也就回了善念,叫道:“妖怪,我饶你,你怎么送我师父?”老魔道:“我这里也没什么金银、珠翠、玛瑙、珊瑚、琉璃、琥珀、玳瑁珍奇之宝相送,我兄弟三个,抬一乘香藤轿儿,把你师父送过此山。
”行者笑道:“既是抬轿相送,强如要宝。
你张开口,我出来。
”那魔头真个就张开口。
那三魔走近前,悄悄的对老魔道:“大哥,等他出来时,把口往下一咬,将猴儿嚼碎,咽下肚,却不得磨害你了。
”原来行者在里面听得,便不先出去,却把金箍棒伸出,试他一试。
那怪果往下一口,傣喳的一声,把个门牙都迸碎了。
行者抽回棒道:“好妖怪!我倒饶你性命出来,你反咬我,要害我命!我不出来,活活的只弄杀你!不出来,不出来!”老魔报怨三魔道:“兄弟,你是自家人弄自家人了。
且是请他出来好了,你却教我咬他。
他倒不曾咬着,却迸得我牙龈疼痛,这是怎么起的!“三魔见老魔怪他,他又作个激将法,厉声高叫道:“孙行者,闻你名如轰雷贯耳,说你在南天门外施威,灵霄殿下逞势。
如今在西天路上降妖缚怪,原来是个小辈的猴头!”行者道:“我何为小辈?”三怪道:“好汉千里客,万里去传名。
你出来,我与你赌斗,才是好汉,怎么在人肚里做勾当!非小辈而何?”行者闻言,心中暗想道:“是,是,是!我若如今扯断他肠,揌破他肝,弄杀这怪,有何难哉?但真是坏了我的名头。
也罢!也罢!你张口,我出来与你比并。
但只是你这洞口窄逼,不好使家火,须往宽处去。
”三魔闻说,即点大小怪,前前后后,有三万多精,都执着精锐器械,出洞摆开一个三才阵势,专等行者出口,一齐上阵。
那二怪搀着老魔,径至门外叫道:“孙行者!好汉出来!此间有战场,好斗!”
大圣在他肚里,闻得外面鸦鸣鹊噪,鹤唳风声,知道是宽阔之处,却想着:“我不出去,是失信与他;若出去,这妖精人面兽心。
先时说送我师父,哄我出来咬我,今又调兵在此。
也罢也罢,与他个两全其美:出去便出去,还与他肚里生下一个根儿。
”即转手,将尾上毫毛拔了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即变
却说那锦衣官把假唐僧扯出馆驿,与羽林军围围绕绕,直至朝门外,对黄门官言:“我等已请唐僧到此,烦为转奏。
”黄门官急进朝,依言奏上昏君,遂请进去。
众官都在阶下跪拜,惟假唐僧挺立阶心,口中高叫:“比丘王,请我贫僧何说?”君王笑道:“朕得一疾,缠绵日久不愈。
幸国丈赐得一方,药饵俱已完备,只少一味引子,特请长老求些药引。
若得病愈,与长老修建祠堂,四时奉祭,永为传国之香火。
”假唐僧道:“我乃出家人,只身至此,不知陛下问国丈要甚东西作引。
”昏君道:“特求长老的心肝。
”假唐僧道:“不瞒陛下说,心便有几个儿,不知要的什么色样。
”那国丈在旁指定道:“那和尚,要你的黑心。
”假唐僧道:“既如此,快取刀来。
剖开胸腹,若有黑心,谨当奉命。
”那昏君欢喜相谢,即着当驾官取一把牛耳短刀,递与假僧。
假僧接刀在手,解开衣服,挺起胸膛,将左手抹腹,右手持刀,唿喇的响一声,把腹皮剖开,那里头就骨都都的滚出一堆心来。
唬得文官失色,武将身麻。
国丈在殿上见了道:“这是个多心的和尚!”
假僧将那些心,血淋淋的,一个个捡开与众观看,却都是些红心、白心、黄心、慳贪心、利名心、嫉妒心、计较心、好胜心、望高心、侮慢心、杀害心、狠毒心、恐怖心、谨慎心、邪妄心、无名隐暗之心、种种不善之心,更无一个黑心。
那昏君唬得呆呆挣挣,口不能言,战兢兢的教:“收了去,收了去!”那假唐僧忍耐不住,收了法,现出本相,对昏君道:“陛下全无眼力!我和尚家都是一片好心,惟你这国丈是个黑心,好做药引。
你不信,等我替你取他的出来看看。
”那国丈听见,急睁睛仔细观看,见那和尚变了面皮,不是那般模样。
咦!认得当年孙大圣,五百年前旧有名。
却抽身,腾云就起,被行者翻筋斗,跳在空中喝道:“那里走!吃吾一棒!”那国丈即使蟠龙拐杖来迎。
他两个在半空中这场好杀——
如意棒,蟠龙拐,虚空一片云叆叆。
原来国丈是妖精,故将怪女称娇色。
国主贪欢病染身,妖邪要把儿童宰。
相逢大圣显神通,捉怪救人将难解。
铁棒当头着实凶,拐棍迎来堪喝采。
杀得那满天雾气暗城池,城里人家都失色。
文武多官魂魄飞,嫔妃绣女容颜改。
唬得那比丘昏主乱身藏,战战兢兢没布摆。
棒起犹如虎出山,拐轮却似龙离海。
今番大闹比丘城,致令邪正分明白。
那妖精与行者苦战二十余合,蟠龙拐抵不住金箍棒,虚幌了一拐,将身化作一道寒光,落入皇宫内院,把进贡的妖后带出宫门,并化寒光,不知去向。
大圣按落云头,到了宫殿下,对多官道:“你
一念才生动百魔,修持最苦奈他何!但凭洗涤无尘垢,也用收拴有琢磨。
扫退万缘归寂灭,荡除千怪莫蹉跎。
管教跳出樊笼套,行满飞升上大罗。
话说孙大圣用尽心机,请如来收了众怪,解脱三藏师徒之难,离狮驼城西行。
又经数月,早值冬天,但见那——
岭梅将破玉,池水渐成冰。
红叶俱飘落,青松色更新。
淡云飞欲雪,枯草伏山平。
满目寒光迥,阴阴透骨泠。
师徒们冲寒冒冷,宿雨餐风,正行间,又见一座城池。
三藏问道:“悟空,那厢又是什么所在?”行者道:“到跟前自知,若是西邸王位,须要倒换关文;若是府州县,径过。
”师徒言语未毕,早至城门之外。
三藏下马,一行四众进了月城,见一个老军,在向阳墙下,偎风而睡。
行者近前摇他一下,叫声:“长官。
”那老军猛然惊觉,麻麻糊糊的睁开眼,看见行者,连忙跪下磕头,叫:“爷爷!”行者道:“你休胡惊作怪,我又不是什么恶神,你叫爷爷怎的!”老军磕头道:“你是雷公爷爷!”行者道:“胡说!吾乃东土去西天取经的僧人。
适才到此,不知地名,问你一声的。
”那老军闻言,却才正了心,打个呵欠,爬起来,伸伸腰道:“长老,长老,恕小人之罪。
此处地方,原唤比丘国,今改作小子城。
”行者道:“国中有帝王否?”老军道:“有,有,有!”行者却转身对唐僧道:“师父,此处原是比丘国,今改小子城。
但不知改名之意何故也。
”唐僧疑惑道:“既云比丘,又何云小子?”八戒道:“想是比丘王崩了,新立王位的是个小子,故名小子城。
”唐僧道:“无此理,无此理!我们且进去,到街坊上再问。
”沙僧道:“正是,那老军一则不知,二则被大哥唬得胡说,且入城去询问。
”又入三层门里,到通衢大市观看,倒也衣冠济楚,人物清秀。
但见那——
酒楼歌馆语声喧,彩铺茶房高挂帘。
万户千门生意好,六街三市广财源。
买金贩锦人如蚁,夺利争名只为钱。
礼貌庄严风景盛,河清海晏太平年。
师徒四众牵着马,挑着担,在街市上行彀多时,看不尽繁华气概,但只见家家门口一个鹅笼。
三藏道:“徒弟啊,此处人家,都将鹅笼放在门首,何也?”八戒听说,左右观之,果是鹅笼,排列五色彩缎遮幔。
呆子笑道:“师父,今日想是黄道良辰,宜结婚姻会友,都行礼哩。
”行者道:“胡谈!那里就家家都行礼!其间必有缘故,等我上前看看。
”三藏扯住道:“你莫去,你嘴脸丑陋,怕人怪你。
”行者道:“我变化个儿去来。
”好大圣,捻着诀,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蜜蜂儿,展开翅,飞近边前,钻进幔里观看,原
却说三藏著妖精送出洞外,沙和尚近前问曰:「师父出来,师兄何在?」八戒道:「他有算计,必定贴换师父出来也。」三藏用手指著妖精道:「你师兄在他肚里哩。」八戒笑道:「腌臜杀人。
在肚里做甚?出来罢。」行者在里边叫道:「张开口,等我出来。」那怪真个把口张开。
行者变得小小的,𧿼在咽喉之内,正欲出来,又恐他无理来咬,即将铁棒取出,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个枣核钉儿,撑住他的上腭子,把身一纵,跳出口外,就把铁棒顺手带出,把腰一躬,还是原身法像,举起棒来就打;那妖精也随手取出两口宝剑,叮当架住。
两个在山头上这场好杀:
双舞剑飞当面架,金箍棒起照头来。
一个是天生猴属心猿体,一个是地产精灵姹女骸。
他两个,恨冲怀,喜处生仇大会垓。
那个要取元阳成配偶,这个要战纯阴结圣胎。
棒举一天寒雾漫,剑迎满地黑尘筛。
因长老,拜如来,恨苦相争显大才。
水火不投母道损,阴阳难合各分开。
两家斗罢多时节,地动山摇树木摧。
八戒见他们赌斗,口里絮絮叨叨,返恨行者,转身对沙僧道:「兄弟,师兄胡缠。
才子在他肚里,抡起拳来,送他一个满肚红,巴开肚皮钻出来,却不了帐?怎么又从他口里出来,却与他争战,让他这等猖狂?」沙僧道:「正是。
却也亏了师兄深洞中救出师父,返又与妖精厮战。
且请师父自家坐著,我和你各持兵器,助助大哥,打倒妖精去来。」八戒摆手道:「不不不,他有神通,我们不济。」沙僧道:「说那里话,都是大家有益之事,虽说不济,却也放屁添风。」
那呆子一时兴发,掣了钉钯,叫声:「去来。」他两个不顾师父,一齐驾风赶上,举钉钯,使宝杖,望妖精乱打。
那妖精战行者一个已是不能,又见他二人,怎生抵敌,急回头,抽身就走。
行者喝道:「兄弟们赶上。」那妖精见他们赶得紧,即将右脚上花鞋脱下来,吹口仙气,念个咒语,叫:「变!」即变作本身模样,使两口剑舞将来;将身一幌,化一阵清风,径直回去。
这番也只说战他们不过,顾命而回,岂知又有这般样事!也是三藏灾星未退,他到洞门前牌楼下,却见唐僧在那里独坐,他就近前一把抱住,抢了行李,咬断缰绳,连人和马,复又摄将进去不题。
且说八戒闪个空,一钯把妖精打落地,乃是一只花鞋。
行者看见道:「你这两个呆子,看着师父罢了,谁要你来帮甚么功?」八戒道:「沙和尚,如何么?我说莫来。
这猴子好的有些夹脑风,我们替他降了妖怪,返落得他生报怨。」行者道:「在那里降了妖怪?那妖怪昨日与我战时,使了一个遗鞋计哄了。
你们走了,不知
大道幽深,如何消息,说破鬼神惊骇。
挟藏宇宙,剖判玄光,真乐世间无赛。
灵鹫峰前,宝珠拈出,明映五般光彩。
照乾坤上下群生,知者寿同山海。
却说三藏师徒四众,别樵子下了隐雾山,奔上大路。
行经数日,忽见一座城池相近。
三藏道:“悟空,你看那前面城池,可是天竺国么?”行者摇手道:“不是,不是!如来处虽称极乐,却没有城池,乃是一座大山,山中有楼台殿阁,唤做灵山大雷音寺。
就到了天竺国,也不是如来住处。
天竺国还不知离灵山有多少路哩。
那城想是天竺之外郡。
到边前方知明白。
”不一时至城外。
三藏下马,入到三层门里,见那民事荒凉,街衢冷落。
又到市口之间,见许多穿青衣者,左右摆列,有几个冠带者,立于房檐之下。
他四众顺街行走,那些人更不逊避。
猪八戒村愚,把长嘴掬一掬,叫道:“让路,让路!”那些人猛抬头,看见模样,一个个骨软筋麻,跌跌曈曈,都道:“妖精来了,妖精来了!”唬得那檐下冠带者,战兢兢躬身问道:“那方来者?”三藏恐他们闯祸,一力当先,对众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驾下拜天竺国大雷音寺佛祖求经者。
路过宝方,一则不知地名,二则未落人家,才进城甚失回避,望列公恕罪。
”那官人却才施礼道:“此处乃天竺外郡,地名凤仙郡。
连年干旱,郡侯差我等在此出榜,招求法师祈雨救民也。
”行者闻言道:“你的榜文何在?”众官道:“榜文在此,适间才打扫廊檐,还未张挂。
”行者道:“拿来我看看。
”众官即将榜文展开,挂在檐下。
行者四众上前同看。
榜上写着——
大天竺国凤仙郡郡侯上官,为榜聘明师,招求大法事。
兹因郡土宽弘,军民殷实,连年亢旱,累岁干荒,民田塘而军地薄,河道浅而沟浍空。
井中无水,泉底无津。
富室聊以全生,穷民难以活命。
斗粟百金之价,束薪五两之资。
十岁女易米三升,五岁男随人带去。
城中惧法,典衣当物以存身;乡下欺公,打劫吃人而顾命。
为此出给榜文,仰望十方贤哲,褥雨救民,恩当重报。
愿以千金奉谢,决不虚言。
须至榜者。
行者看罢,对众官道:“郡侯上官何也?”众官道:“上官乃是姓。
此我郡侯之姓也。
”行者笑道:“此姓却少。
”八戒道:“哥哥不曾读书。
百家姓后有一句上官欧阳。
”三藏道:“徒弟们,且休闲讲。
那个会求雨,与他求一场甘雨,以济民瘼,此乃万善之事;如不会,就行,莫误了走路。
”行者道:“祈雨有甚难事!我老孙翻江搅海,换斗移星,踢天弄井,吐雾喷云,担山赶月,唤雨呼风,那一件儿不是幼年耍子的勾当!何为稀罕!”
众官听说,着两个急去郡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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