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
〔周〕 ? - ? 年
墨子 ,名翟(dí),東周春秋末期戰國初期宋國人 ,一說魯陽人,一說滕國人。墨子是宋國貴族目夷的後代,生前擔任宋國大夫。他是墨家學派的創始人,也是戰國時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科學家、軍事家。 墨子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農民出身的哲學家,墨子創立了墨家學說,墨家在先秦時期影響很大,與儒家並稱“顯學”。他提出了“兼愛”、“非攻”、“尚賢”、“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樂”、“節葬”、“節用”等觀點。以兼愛爲核心,以節用、尚賢爲支點。墨子在戰國時期創立了以幾何學、物理學、光學爲突出成就的一整套科學理論。在當時的百家爭鳴,有“非儒即墨”之稱。墨子死後,墨家分爲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鄧陵氏之墨三個學派。其弟子根據墨子生平事蹟的史料,收集其語錄,完成了《墨子》一書傳世。
聖人爲政一國,一國可倍也;大之爲政天下,天下可倍也
其倍之,非外取地也,因其國家去其無用之費,足以倍之
聖王爲政,其發令、興事、使民、用財也,無不加用而爲者
是故用財不費,民德不勞,其興利多矣!
其爲衣裘何以爲?冬以圉寒,夏以圉暑
凡爲衣裳之道,冬加溫、夏加凊者,芊芊;不加者,去之
其爲宮室何以爲?冬以圉風寒,夏以圉暑雨
有盜賊加固者,芊芊;不加者,去之
其爲甲盾五兵何以爲?以圉寇亂盜賊
若有寇亂盜賊,有甲盾五兵者勝,無者不勝,是故聖人作爲甲盾五兵
凡爲甲盾五兵,加輕以利、堅而難折者,芊芊;不加者,去之
其爲舟車何以爲?車以行陵陸,舟以行川穀,以通四方之利
凡爲舟車之道,加輕以利者,芊芊;不加者,去之
凡其爲此物也,無不加用而爲者
是故用財不費,民德不勞,其興利多矣
有去大人之好聚珠玉、鳥獸、犬馬,以益衣裳、宮室、甲盾、五兵、舟車之數,於數倍乎,若則不難
故孰爲難倍?唯人爲難倍;然人有可倍也
昔者聖王爲法,曰:“丈夫年二十,毋敢不處家;女子年十五,毋敢不事人
”此聖王之法也
聖王既沒,於民次也,其欲蚤處家者,有所二十年處家;其欲晚處家者,有所四十年處家
以其蚤與其晚相踐,後聖王之法十年,若純三年而字,子生可以二三年矣
此不爲使民蚤處家,而可以倍與?且不然已!
今天下爲政者,其所以寡人之道多
其使民勞,其籍斂厚,民財不足、凍餓死者,不可勝數也
且大人惟毋興師,以攻伐鄰國,久者終年,速者數月,男女久不相見,此所以寡人之道也
與居處不安,飲食不時,作疾病死者,有與侵就橐,攻城野戰死者,不可勝數
此不令爲政者所以寡人之道、數術而起與?聖人爲政特無此
不聖人爲政,其所以衆人之道,亦數術而起與?
故子墨子曰:“去無用之費,聖王之道,天下之大利也
子墨子言曰:“古者明王聖人所以王天下、正諸侯者,彼其愛民謹忠,利民謹厚,忠信相連,又示之以利,是以終身不饜,歿世而不卷
古者明王聖人其所以王天下、正諸侯者,此也

是故古者聖王制爲節用之法,曰:“凡天下羣百工,輪車鞼匏,陶冶梓匠,使各從事其所能,曰:凡足以奉給民用,則止
”諸加費不加於民利者,聖王弗爲
古者聖王制爲飲食之法,曰:“足以充虛繼氣,強股肱,耳目聰明,則止
不極五味之調、芬香之和,不致遠國珍怪異物
”何以知其然?古者堯治天下,南撫交阯,北降幽都,東、西至日所出、入,莫不賓服
逮至其厚愛,黍稷不二,羹胾不重,飯於土塯,啜於土形,鬥以酌,俯仰周旋,威儀之禮,聖王弗爲
古者聖王制爲衣服之法,曰:“冬服紺之衣,輕且暖;夏服綌之衣,輕且凊,則止
”諸加費不加於民利者,聖王弗爲
古者聖人爲猛禽狡獸暴人害民,於是教民以兵行
日帶劍,爲刺則入,擊則斷,旁擊而不折,此劍之利也
甲爲衣,則輕且利,動則兵且從,此甲之利也
車爲服重致遠,乘之則安,引之則利,安以不傷人,利以速至,此車之利也
古者聖王爲大川廣谷之不可濟,於是利爲舟楫,足以將之,則止
雖上者三公、諸侯至,舟楫不易,津人不飾,此舟之利也
古者聖王制爲節葬之法,曰:“衣三領,足以朽肉;棺三寸,足以朽骸;堀穴,深不通於泉,流不發泄,則止
”死者既葬,生者毋久喪用哀
古者人之始生、未有宮室之時,因陵丘堀穴而處焉
聖王慮之,以爲堀穴,曰:冬可以避風寒,逮夏,下潤溼上熏烝,恐傷民之氣,於是作爲宮室而利
然則爲宮室之法,將奈何哉?子墨子言曰:“其旁可以圉風寒,上可以圉雪霜雨露,其中蠲潔,可以祭祀,宮牆足以爲男女之別,則止
”諸加費不加民利者,聖王弗爲
子墨子言曰:“仁者之爲天下度也,闢之無以異乎孝子之爲親度也
”今孝子之爲親度也,將奈何哉?曰:親貧,則從事乎富之;人民寡,則從事乎衆之;衆亂,則從事乎治之
當其於此也,亦有力不足,財不贍,智不智,然後已矣
無敢舍餘力,隱謀遺利,而不爲親爲之者矣
若三務者,孝子之爲親度也,既若此矣
雖仁者之爲天下度,亦猶此也
曰:天下貧,則從事乎富之;人民寡,則從事乎衆之;衆而亂,則從事乎治之
當其於此,亦有力不足,財不贍,智不智,然後已矣
無敢舍餘力,隱謀遺利,而不爲天下爲之者矣
若三務者,此仁者之爲天下度也,既若此矣
今逮至昔者,三代聖王既沒,天下失義
後世之君子,或以厚葬久喪,以爲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或以厚葬久喪,以爲非仁義,非孝子之事也
曰二子者,言則相非,行即相反,皆曰吾上祖述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者也
而言即相非,行即相反,於此乎後世之君子,皆疑惑乎二子者言也
若苟疑惑乎之二子者言,然則姑嘗傳而爲政乎國家萬民而觀之
計厚葬久喪,奚當此三利者?我意若使法其言,用其謀,厚葬久喪,實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乎!此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爲人謀者,不可不勸也
仁者將興之天下,誰賈而使民譽之,終勿廢也
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厚葬久喪,實不可以富貧衆寡、定危理亂乎!此非仁非義、非孝子之事也
爲人謀者,不可不沮也
仁者將求除之天下,相廢而使人非之,終身勿爲
且故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令國家百姓之不治也,自古及今,未嘗之有也
何以知其然也?今天下之士君子,將猶多皆疑惑厚葬久喪之爲中是非利害也
故子墨子言曰:“然則姑嘗稽之,今雖毋法執厚葬久喪者言,以爲事乎國家
”此存乎王公大人有喪者,曰棺槨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文繡必繁,丘隴必巨;存乎匹夫賤人死者,殆竭家室;乎諸侯死者,虛車府,然後金玉珠璣比乎身,綸組節約,車馬藏乎壙,又必多爲屋幕、鼎鼓、幾梴、壺濫、戈劍、羽旄、齒革,寢而埋之,滿意
若送從,曰天子殺殉,衆者數百,寡者數十;將軍、大夫殺殉,衆者數十,寡者數人
處喪之法,將奈何哉?曰:哭泣不秩,聲翁,縗絰垂涕,處倚廬,寢苫枕塊;又相率強不食而爲飢,薄衣而爲寒
使面目陷陬,顏色黧黑,耳目不聰明,手足不勁強,不可用也
又曰:上士之操喪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
若法若言,行若道,使王公大人行此則必不能蚤朝五官六府,闢草木,實倉廩
使農夫行此則必不能蚤出夜入,耕稼樹藝
使百工行此,則必不能修舟車、爲器皿矣
使婦人行此則必不能夙興夜寐,紡績織紝
細計厚葬,爲多埋賦之財者也;計久喪,爲久禁從事者也
財以成者,扶而埋之;後得生者,而久禁之
以此求富,此譬猶禁耕而求獲也
富之說無可得焉
是故求以富家,而既已不可矣,欲以衆人民,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今唯無以厚葬久喪者爲政:君死,喪之三年;父母死,喪之三年;妻與後子死者,五皆喪之三年
然後伯父、叔父、兄弟、孽子其;族人五月;姑姊甥舅皆有月數,則毀瘠必有制矣
使面目陷,顏色黧黑,耳目不聰明,手足不勁強,不可用也
又曰上士操喪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
若法若言,行若道,苟其飢約又若此矣:是故百姓冬不仞寒,夏不仞暑,作疾病死者,不可勝計也
此其爲敗男女之交多矣
以此求衆,譬猶使人負劍而求其壽也
衆之說無可得焉
是故求以衆人民,而既以不可矣,欲以治刑政,意者可乎?其說又不可矣
今唯無以厚葬久喪者爲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
若法若言,行若道:使爲上者行此,則不能聽治;使爲下者行此,則不能從事
上不聽治,刑政必亂;下不從事,衣食之財必不足
若苟不足,爲人弟者求其兄而不得,不弟弟必將怨其兄矣;爲人子者求其親而不得,不孝子必是怨其親矣;爲人臣者求之君而不得,不忠臣必且亂其上矣
是以僻婬邪行之民,出則無衣也,入則無食也,內續奚吾,併爲婬暴,而不可勝禁也
是故盜賊衆而治者寡
夫衆盜賊而寡治者,以此求治,譬猶使人三睘而毋負已也
治之說無可得焉
是故求以治刑政,而既已不可矣,欲以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
是故昔者聖王既沒,天下失義,諸侯力征,南有楚、越之王,而北有齊、晉之君,此皆砥礪其卒伍,以攻伐併兼爲政於天下
是故凡大國之所以不攻小國者,積委多,城郭修,上下調和,是故大國不耆攻之
無積委,城郭不修,上下不調和,是故大國耆攻之
今唯無以厚葬久喪者爲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
若苟貧,是無以爲積委也;若苛寡,是城郭、溝渠者寡也;若苟亂,是出戰不克,入守不固
此求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而既已不可矣,欲以幹上帝鬼神之福,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
今唯無以厚葬久喪者爲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
若苟貧,是粢盛酒醴不淨潔也;若苟寡,是事上帝鬼神者寡也;若苟亂,是祭祀不時度也
今又禁止事上帝鬼神,爲政若此,上帝鬼神始得從上撫之曰:“我有是人也,與無是人也,孰愈?”曰:“我有是人也,與無是人也,無擇也
”則惟上帝鬼神降之罪厲之禍罰而棄之,則豈不亦乃其所哉!
故古聖王制爲葬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體;衣衾三領,足以覆惡
以及其葬也,下毋及泉,上毋通臭,壟若參耕之畝,則止矣
”死則既已葬矣,生者必無久哭,而疾而從事,人爲其所能,以交相利也
此聖王之法也
今執厚葬久喪者之言曰:“厚葬久喪,雖使不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然此聖王之道也
”子墨子曰:“不然!昔者堯北教乎八狄,道死,葬蛩山之陰,衣衾三領,穀木之棺,葛以緘之,既而後哭,滿坎無封
已葬,而牛馬乘之
舜西教乎七戎,道死,葬南己之市,衣衾三領,穀木之棺,葛以緘之
已葬,而市人乘之
禹東教乎九夷,道死,葬會稽之山,衣衾三領,桐棺三寸,葛以緘之,絞之不合,通之不坎,土地之深,下毋及泉,上毋通臭
既葬,收餘壤其上,壟若參耕之畝,則止矣
若以此若三聖王者觀之,則厚葬久喪,果非聖王之道
故三王者,皆貴爲天子,富有天下,豈憂財用之不足哉!以爲如此葬埋之法

今王公大人之爲葬埋,則異於此
必大棺、中棺,革闠三操,璧玉即具,戈劍、鼎鼓、壺濫、文繡、素練、大鞅萬領、輿馬、女樂皆具,曰:必捶差通,壟雖凡山陵
此爲輟民之事,靡民之財,不可勝計也,其爲毋用若此矣
是故子墨子曰:“鄉者,吾本言曰: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計厚葬久喪,請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乎?則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爲人謀者,不可不勸也;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若人厚葬久喪,實不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乎?則非仁也,非義也,非孝子之事也!爲人謀者,不可不沮也
是故求以富國家,甚得貧焉;欲以衆人民,甚得寡焉;欲以治刑政,甚得亂焉;求以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而既已不可矣;欲以幹上帝鬼神之福,又得禍焉
上稽之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而政逆之;下稽之桀、紂、幽、厲之事,猶合節也
若以此觀,則厚葬久喪,其非聖王之道也

今執厚葬久喪者言曰:“厚葬久喪,果非聖王之道,夫胡說中國之君子爲而不已、操而不擇哉?”子墨子曰:“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
”昔者越之東,有輆沭之國者,其長子生,則解而食之,謂之“宜弟”;其大父死,負其大母而棄之,曰“鬼妻不可與居處
”此上以爲政,下以爲俗,爲而不已,操而不擇,則此豈實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
楚之南,有炎人國者,其親戚死,朽其肉而棄之,然後埋其骨,乃成爲孝子
秦之西,有儀渠之國者,其親戚死,聚柴薪而焚之,薰上謂之“登遐”,然後成爲孝子
此上以爲政,下以爲俗,爲而不已
操而不擇,則此豈實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
若以此若三國者觀之,則亦猶薄矣;若以中國之君子觀之,則亦猶厚矣
如彼則大厚,如此則大薄,然則埋葬之有節矣
故衣食者,人之生利也,然且猶尚有節;葬埋者,人之死利也,夫何獨無節於此乎?於墨子製爲葬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骨;衣三領,足以朽肉
掘地之深,下無菹漏,氣無發泄於上,壟足以期其所,則止矣
哭往哭來,反,從事乎衣食之財,佴乎祭祀,以致孝於親
”故曰子墨子之法,不失死生之利者此也
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中請將欲爲仁義,求爲上士,上欲中聖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若節喪之爲政,而不可不察此者也
子墨子言曰:“仁者之爲天下度也,闢之無以異乎孝子之爲親度也
”今孝子之爲親度也,將奈何哉?曰:親貧則從事乎富之;人民募,則從事乎衆之;衆亂,則從事乎治之
當其於此也,亦有力不足,財不贍,智不智,然後已矣
無敢舍餘力,隱謀遺利,而不爲親爲之者矣
若三務者,孝子之爲親度也,既若此矣
雖仁者之爲天下度,亦猶此也
曰:天下貧,則從事乎富之;人民寡,則從事乎衆之;衆而亂,則從事乎治之
當其於此,亦有力不足,財不贍,智不智,然後巳矣
無敢舍餘力,隱謀遺利,而不爲天下爲之者矣
若三務者,此仁者之爲天下度也,既若此矣
今逮至昔者,三代聖王既沒,天下失義
後世之君子,或以厚葬久喪,以爲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或以厚葬久喪,以爲非仁義,非孝子之事也
曰二子者,言則相非,行即相反,皆曰吾上祖述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者也
而言即相非,行即相反,於此乎後之君子,皆疑惑乎二子者言也
若苟疑惑乎之二子者言,然則姑嘗傳而爲政乎國家萬民而觀之
計厚葬久喪,奚當此三利者?我意若使法其言,用其謀,厚葬久喪,實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乎!此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爲人謀者,不可不勸也
仁者將興之天下,誰賈而使民譽之,終勿廢也
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厚葬久喪,實不可以富貧衆寡,定危理亂乎!此非仁非義,非孝子之事也
爲人謀者,不可不沮也
仁者將求除之天下,相廢而使人非之,終身勿爲
且故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令國家百姓之不治也,自古及今,未嘗之有也
何以知其然也?今天下之士君子,將猶多皆疑惑厚葬久喪之爲中是非利害也
故子墨子言曰:“然則姑嘗稽之,今雖毋法執厚葬久喪者言,以爲事乎國家
”此存乎王公大人有喪者,曰棺槨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文繡必繁,丘隴必巨;存乎匹夫賤人死者,殆竭家室;存乎諸侯死者,虛車府,然後金玉珠璣比乎身,綸組節約,車馬藏乎壙,又必多爲屋幕、鼎鼓、幾梃、壺濫,戈劍、羽旄、齒革,寢而埋之
滿意
若送從,曰天子殺殉,衆者數百,寡者數十;將軍、大夫殺殉,衆者數十,寡者數人
處喪之法,將奈何哉?曰:哭泣不秩,聲翁,縗絰垂涕,處倚廬,寢苫枕塊,又相率強不食而爲飢,薄衣而爲寒
使面目陷陬,顏色黧黑,耳目不聰明,手足不勁強,不可用也
又曰:上士之操喪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
若法若言,行若道,使王公大人行此,則必不能蚤朝五官六府,闢草木,實倉稟
使農夫行此,則必不能蚤出夜入,耕稼樹藝
使百工行此,則必不能修舟車,爲器皿矣
使婦人行此,則必不能夙興夜寐,紡績織紝
細計厚葬,爲多埋賦之財者也;計久喪,爲久禁從事者也
財以成者,扶而埋之;後得生者,而久禁之
以此求富,此譬猶禁耕而求獲也,富之說無可得焉
是故求以富家,而既已不可矣,欲以衆人民,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今唯無以厚葬久喪者爲政:君死,喪之三年;父母死,喪之三年;妻與後子死者,五皆喪之三年
然後伯父、叔父、兄弟、孽子其;族人五月;姑姊甥舅皆有月數,則毀瘠必有制矣
使面目陷(耳最),顏色黧黑,耳目不聰明,手足不勁強,不可用也
又曰上士操喪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
若法若言,行若道,苟其飢約又若此矣;是故百姓冬不仞寒,夏不仞暑,作疾病死者,不可勝計也
此其爲敗男女之交多矣
以此求衆,譬猶使人負劍而求其壽也
衆之說無可得焉
是故求以衆民人,而既以不可矣
欲以治刑政,意者可乎?其說又不可矣
今唯無以厚葬久喪者爲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
若法若言,行若道:使爲上者行此,則不能聽治;使爲下者行此,則不能從事
上不聽治,刑政必亂;下不從事,衣食之財必不足
若苟不足,爲人弟者,求其兄而不得,不弟弟必將怨其兄矣;爲人子者,求其親而不得,不孝子必是怨其親矣;爲人臣者,求之君而不得,不忠臣必且亂其上矣
是以僻淫邪行之民,出則無衣也,入則無食也,內續奚吾,併爲淫暴,而不可勝禁也
是故盜賊衆而治者寡
夫衆盜賊而寡治者,以此求治,譬猶使人三還而毋負己也
治之說無可得焉
是故求以治刑政,而既已不可矣,欲以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
是故昔者聖王既沒,天下失義,諸侯力征,南有楚、越之王,而北有齊、晉之君,此皆砥礪其卒伍,以攻伐併兼爲政於天下
是故凡大國之所以不攻小國者,積委多,城郭修,上下調和,是故大國不耆攻之
無積委,城郭不修,上下不調和,是故大國耆攻之
今唯毋以厚葬久喪者爲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
若苟貧,是無爲積委也;若苟寡,是城郭、溝渠者寡也;若苟亂,是出戰不克,入守不固
此求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而既已不可矣,欲以幹上帝鬼神之福,意者可邪?其說又不可矣
今唯毋以厚葬久喪者爲政,國家必貧,人民必寡,刑政必亂
若苟貧,是粢盛酒醴不淨潔也;若苟寡,是事上帝鬼神者寡也;若苟亂,是祭祀不時度也
今又禁止事上帝鬼神,爲政若此,上帝鬼神始得從上撫之曰:“我有是人也,與無是人也,孰愈?”曰:“我有是人也,與無是人也,無擇也
”則惟上帝鬼神,降之罪厲之禍罰而棄之,則豈不亦乃其所哉?
是古聖王制爲葬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體,衣衾三領,足以覆惡
以及其葬也,下毋及泉,上毋通臭,壟若參耕之畝,則止矣
”死者既以葬矣,生者必無久哭,而疾而從事,人爲其所能,以交相利也
此聖王之法也
今執厚葬久喪者之言曰:“厚葬久喪,雖使不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然此聖王之道也
”子墨子曰:“不然
昔者堯北教乎八狄,道死,葬蛩山之陰,衣衾三領,谷木之棺,葛以緘之,既犯而後哭,滿坎無封
巳葬,而牛馬乘之
舜西教乎七戎,道死,葬南己之市,衣衾三領,谷木之棺,葛以緘之
已葬,而市人乘之
禹東教乎九夷,道死,葬會稽之山,衣衾三領,桐棺三寸,葛以緘之,絞之不合,通之不坎,土地之深,下毋及泉,上毋通臭
既葬,收餘壤其上,壟若參耕之畝,則止矣
若以此若三聖王者觀之,則厚葬久喪,果非聖王之道
故三王者,皆貴爲天子,富有天下,豈憂財用之不足哉?以爲如此葬埋之法

今王公大人之爲葬埋,則異於此
必大棺中棺,革闠三操,璧玉即具,戈劍、鼎鼓、壺濫、文繡、素練、大鞅萬領、輿馬、女樂皆具,曰:必捶(土餘)差通,壟雖凡山陵
此爲輟民之事,靡民之財,不可勝計也,其爲毋用若此矣
是故子墨子曰:“鄉者,吾本言曰: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計厚葬久喪,請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乎?則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爲人謀者,不可不勸也;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若人厚葬久喪,實不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乎?則非仁也,非義也,非孝子之事也!爲人謀者,不可不沮也
是故求以富國家,甚得貧焉;欲以衆人民,甚得寡焉;欲以治刑政,甚得亂焉;求以禁止大國之攻小國也,而既已不可矣;欲以幹上帝鬼神之福,又得禍焉
上稽之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而政逆之;下稽之桀、紂、幽、厲之事,猶合節也
若以此觀,則厚葬久喪,其非聖王之道也
今執厚葬久喪者言曰:”厚葬久喪,果非聖王之道,夫胡說中國之君子,爲而不巳,操而不擇哉?”子墨子曰:“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
”昔者越之東,有輆沭之國者,其長子生,則解而食之,謂之“宜弟”;其大父死,負其大母而棄之,曰“鬼妻不可與局處
”此上以爲政,下以爲俗,爲而不巳,操而不擇,則此豈實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
楚之南,有炎人國者,其親戚死,朽其肉而棄之,然後埋其骨,乃成爲孝子
秦之西,有儀渠之國者,其親戚死,聚柴薪而焚之,薰上謂之“登遐”,然後成爲孝子
此上以爲政,下以爲俗,爲而不已,操而不擇,則此豈實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
若以此若三國者觀之,則亦猶薄矣;若中國之君子觀之,則亦猶厚矣
如彼則大厚,如此則大薄,然則葬埋之有節矣
故衣食者,人之生利也,然且猶尚有節;葬埋者,人之死利也,夫何獨無節於此乎?子墨子製爲葬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骨;衣三領,足以朽肉
掘地之深,下無沮漏,氣無發泄於上,壟足以期其所,則止矣
哭往哭來,反,從事乎衣食之財,佴乎祭祀,以致孝於親
”故曰子墨子之法,不失死生之利者,此也
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中請將欲爲仁義,求爲上士,上欲中聖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若節喪之爲政,而不可不察此者也
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
”何以知之?以其處家者知之
若處家得罪於家長,猶有鄰家所避逃之;然且親戚、兄弟、所知識,共相儆戒,皆曰:“不可不戒矣!不可不慎矣!惡有處家而得罪於家長而可爲也?”非獨處家者爲然,雖處國亦然
處國得罪於國君,猶有鄰國所避逃之;然且親戚、兄弟、所知識,共相儆戒,皆曰:“不可不戒矣!不可不慎矣!誰亦有處國得罪於國君而可爲也?”此有所避逃之者也,相儆戒猶若此其厚,況無所逃避之者,相儆戒豈不愈厚,然後可哉?且語言有之曰:“焉而晏日焉而得罪,將惡避逃之?”曰:“無所避逃之
”夫天,不可爲林谷幽門無人,明必見之;然而天下之士君子之於天也,忽然不知以相儆戒
此我所以知天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也
然則天亦何欲何惡?天欲義而惡不義
然則率天下之百姓,以從事於義,則我乃爲天之所欲也
我爲天之所欲,天亦爲我所欲
然則我何欲何惡?我欲福祿而惡禍祟
若我不爲天之所欲,而爲天之所不欲,然則我率天下之百姓,以從事於禍祟中也
然則何以知天之慾義而惡不義?曰:天下有義則生,無義則死;有義則富,無義則貧;有義則治,無義則亂
然則天欲其生而惡其死,欲其富而惡其貧,欲其治而惡其亂
此我所以知天欲義而惡不義也
曰:且夫義者,政也
無從下之政上,必從上之政下
是故庶人竭力從事,未得次己而爲政,有士政之;士竭力從事,未得次己而爲政,有將軍、大夫政之;將軍、大夫竭力從事,未得次己而爲政,有三公、諸侯政之;三公、諸侯竭力聽治,未得次己而爲政,有天子政之;天子未得次己而爲政,有天政之
天子爲政於三公、諸侯、士、庶人,天下之士君子固明知;天之爲政於天子,天下百姓未得之明知也
故昔三代聖王禹、湯、文、武,欲以天之爲政於天子,明說天下之百姓,故莫不犓牛羊,豢犬彘,潔爲粢盛酒醴,以祭祀上帝鬼神,而求祈福於天
我未嘗聞天下之所求祈福於天子者也,我所以知天之爲政於天子者也
故天子者,天下之窮貴也,天下之窮富也
故於富且貴者,當天意而不可不順
順天意者,兼相愛,交相利,必得賞;反天意者,別相惡,交相賊,必得罰
然則是誰順天意而得賞者?誰反天意而得罰者?子墨子言曰:“昔三代聖王禹、湯、文、武,此順天意而得賞也;昔三代之暴王桀、紂、幽、厲,此反天意而得罰者也
”然則禹、湯、文、武,其得賞何以也?子墨子言曰:“其事上尊天,中事鬼神,下愛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愛,兼而愛之;我所利,兼而利之
愛人者此爲博焉,利人者此爲厚焉
’故使貴爲天子,富有天下,業萬世子孫,傳稱其善,方施天下,至今稱之,謂之聖王
”然則桀、紂、幽、厲,得其罰何以也
子墨子言曰:“其事上詬天,中詬鬼,下賊人,故天意曰:‘此之我所愛,別而惡之;我所利,交而賊之
惡人者,此爲之博也;賤人者,此爲之厚也
’故使不得終其壽,不歿其世,至今毀之,謂之暴王

然則何以知天之愛天下之百姓?以其兼而明之
何以知其兼而明之?以其兼而有之
何以知其兼而有之?以其兼而食焉
何以知其兼而食焉?四海之內,粒食之民,莫不犓牛羊,豢犬彘,潔爲粢盛酒醴,以祭祀於上帝鬼神
天有邑人,何用弗愛也?且吾言殺一不辜者,必有一不祥
殺無辜者誰也?則人也
予之不祥者誰也?則天也
若以天爲不愛天下之百姓,則何故以人與人相殺,而天予之不祥?此我所以知天之愛天下之百姓也
順天意者,義政也;反天意者,力政也
然義政將奈何哉?子墨子言曰:處大國不攻小國,處大家不篡小家,強者不劫弱,貴者不傲賤,多詐者不欺愚
此必上利於天,中利於鬼,下利於人
三利無所不利,故舉天下美名加之,謂之聖王
力政者則與此異,言非此,行反此,猶倖馳也
處大國攻小國,處大家篡小家,強者劫弱,貴者傲賤,多詐欺愚
此上不利於天,中不利於鬼,下不利於人
三不利無所利,故舉天下惡名加之,謂之暴王
子墨子言曰:“我有天志,譬若輪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
輪、匠執其規、矩,以度天下之方員,曰:‘中者是也,不中者非也
’今天下之士君子之書,不可勝載,言語不可盡計,上說諸侯,下說列士,其於仁義,則大相遠也
何以知之?曰:我得天下之明法以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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