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慶
〔南北朝〕 403 - 444 年
劉義慶,字季伯,原籍南朝宋彭城(今江蘇徐州),世居京口(今江蘇鎮江),南朝宋,文學家。宋武帝劉裕之侄,長沙景王劉道憐次子,其叔臨川王劉道規無子,即以劉義慶爲嗣,襲封臨川王贈任荊州刺史等官職,在政8年,政績頗佳。後任江州刺史。劉義慶是劉裕的侄子,在諸王中頗爲出色,自幼就被劉裕所知,稱讚其“此吾家豐城也”。他“性簡素,寡嗜慾”。愛好文學,廣招四方文學之士,聚於門下。劉宋宗室,劉義慶自幼才華出衆。著有《世說新語》,志怪小說《幽明錄》。京尹時期(15-29歲)。劉義慶15歲一路來平步青雲,其中任祕書監一職,掌管國家的圖書著作,有機會接觸與博覽皇家典籍,對《世說新語》的編撰奠定了良好的基礎,17歲升任尚書左僕射(相當於以前的副宰相),位極人臣,但他的伯父劉裕首開篡殺之風,使得宗室間互相殘殺。因此劉義慶也懼有不測之禍,29歲便乞求外調,解除左僕射一職。
陳仲舉言爲士則,行爲世範,登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
爲豫章太守,至,便問徐孺子所在,欲先看之
主簿曰:“羣情慾府君先入廨
”陳曰:“武王式商容之閭,席不暇暖
吾之禮賢,有何不可!”
周子居常雲:“吾時月不見黃叔度,則鄙吝之心已復生矣

郭林宗至汝南造袁奉高,車不停軌,鸞不輟軛
詣黃叔度,乃彌日信宿
人問其故?林宗曰:“叔度汪汪如萬頃之陂
澄之不清,擾之不濁,其器深廣,難測量也

李元禮風格秀整,高自標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爲己任
後進之士,有升其堂者,皆以爲登龍門
李元禮嘗嘆荀淑、鍾皓曰:“荀君清識難尚,鍾君至德可師

陳太丘詣荀朗陵,貧儉無僕役
乃使元方將車,季方持杖後從
長文尚小,載箸車中
既至,荀使叔慈應門,慈明行酒,餘六龍下食
文若亦小,坐箸膝前
於時太史奏:“真人東行

客有問陳季方:“足下家君太丘,有何功德,而荷天下重名?”季方曰:“吾家君譬如桂樹生泰山之阿,上有萬仞之高,下有不測之深;上爲甘露所沾,下爲淵泉所潤
當斯之時,桂樹焉知泰山之高,淵泉之深,不知有功德與無也!”
陳元方子長文有英才,與季方子孝先,各論其父功德,爭之不能決,諮於太丘
太丘曰:“元方難爲兄,季方難爲弟

荀巨伯遠看友人疾,值胡賊攻郡,友人語巨伯曰:“吾今死矣,子可去!”巨伯曰:“遠來相視,子令吾去;敗義以求生,豈荀巨伯所行邪?”賊既至,謂巨伯曰:“大軍至,一郡盡空,汝何男子,而敢獨止?”巨伯曰:“友人有疾,不忍委之,寧以我身代友人命
”賊相謂曰:“我輩無義之人,而入有義之國!”遂班軍而還,一郡並獲全
華歆遇子弟甚整,雖閒室之內,嚴若朝典
陳元方兄弟恣柔愛之道,而二門之裏,不失雍熙之軌焉
管寧、華歆共園中鋤菜,見地有片金,管揮鋤與瓦石不異,華捉而擲去之
又嘗同席讀書,有乘軒冕過門者,寧讀如故,歆廢書出看
寧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王朗每以識度推華歆
歆蠟日,嘗集子侄燕飲,王亦學之
有人向張華說此事,張曰:“王之學華,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遠

華歆、王朗俱乘船避難,有一人慾依附,歆輒難之
朗曰:“幸尚寬,何爲不可?”後賊追至,王欲舍所攜人
歆曰:“本所以疑,正爲此耳
既已納其自託,寧可以急相棄邪?”遂攜拯如初
世以此定華、王之優劣
王祥事後母朱夫人甚謹,家有一李樹,結子殊好,母恆使守之
時風雨忽至,祥抱樹而泣
祥嘗在別牀眠,母自往闇斫之
值祥私起,空斫得被
既還,知母憾之不已,因跪前請死
母於是感悟,愛之如己子
晉文王稱阮嗣宗至慎,每與之言,言皆玄遠,未嘗臧否人物
王戎雲:“與嵇康居二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

王戎、和嶠同時遭大喪,俱以孝稱
王雞骨支牀,和哭泣備禮
武帝謂劉仲雄曰:“卿數省王、和不?聞和哀苦過禮,使人憂之
”仲雄曰:“和嶠雖備禮,神氣不損;王戎雖不備禮,而哀毀骨立
臣以和嶠生孝,王戎死孝
陛下不應憂嶠,而應憂戎

樑王、趙王,國之近屬,貴重當時
裴令公歲請二國租錢數百萬,以恤中表之貧者
或譏之曰:“何以乞物行惠?”裴曰:“損有餘,補不足,天之道也

王戎雲:“太保居在正始中,不在能言之流
及與之言,理中清遠,將無以德掩其言!”
王安豐遭艱,至性過人
裴令往吊之,曰:“若使一慟果能傷人,浚衝必不免滅性之譏

王戎父渾有令名,官至涼州刺史
渾薨,所歷九郡義故,懷其德惠,相率致賻數百萬,戎悉不受
劉道真嘗爲徒,扶風王駿以五百疋布贖之,既而用爲從事中郎
當時以爲美事
王平子、胡毋彥國諸人,皆以任放爲達,或有裸體者
樂廣笑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爲乃爾也!”
郗公值永嘉喪亂,在鄉里甚窮餒
鄉人以公名德,傳共飴之
公常攜兄子邁及外生周翼二小兒往食
鄉人曰:“各自飢困,以君之賢,欲共濟君耳,恐不能兼有所存
”公於是獨往食,輒含飯著兩頰邊,還吐與二兒
後並得存,同過江
郗公亡,翼爲剡縣,解職歸,席苫於公靈牀頭,心喪終三年
顧榮在洛陽,嘗應人請,覺行炙人有欲炙之色,因輟己施焉
同坐嗤之
榮曰:“豈有終日執之,而不知其味者乎?”後遭亂渡江,每經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已,問其所以,乃受炙人也
祖光祿少孤貧,性至孝,常自爲母炊爨作食
王平北聞其佳名,以兩婢餉之,因取爲中郎
有人戲之者曰:“奴價倍婢
”祖雲:“百里奚亦何必輕於五羖之皮邪?”
周鎮罷臨川郡還都,未及上住,泊青溪渚
王丞相往看之
時夏月,暴雨卒至,舫至狹小,而又大漏,殆無復坐處
王曰:“胡威之清,何以過此!”即啓用爲吳興郡
鄧攸始避難,於道中棄己子,全弟子
既過江,取一妾,甚寵愛
歷年後訊其所由,妾具說是北人遭亂,憶父母姓名,乃攸之甥也
攸素有德業,言行無玷,聞之哀恨終身,遂不復畜妾
王長豫爲人謹順,事親盡色養之孝
丞相見長豫輒喜,見敬豫輒嗔
長豫與丞相語,恆以慎密爲端
丞相還臺,及行,未嘗不送至車後
恆與曹夫人並當箱篋
長豫亡後,丞相還臺,登車後,哭至臺門
曹夫人作簏,封而不忍開
桓常侍聞人道深公者,輒曰:“此公既有宿名,加先達知稱,又與先人至交,不宜說之

庾公乘馬有的盧,或語令賣去
庾雲:“賣之必有買者,即當害其主
寧可不安己而移於他人哉?昔孫叔敖殺兩頭蛇以爲後人,古之美談,效之,不亦達乎!”
阮光祿在剡,曾有好車,借者無不皆給
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
阮後聞之,嘆曰:“吾有車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車爲?”遂焚之
謝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謝以醇酒罰之,乃至過醉,而猶未已
太傅時年七、八歲,箸青布褲,在兄膝邊坐,諫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
”奕於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
謝太傅絕重褚公,常稱:“褚季野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

劉尹在郡,臨終綿惙,聞閣下祠神鼓舞
正色曰:“莫得淫祀!”外請殺車中牛祭神
真長答曰:“丘之禱久矣,勿復爲煩

謝公夫人教兒,問太傅:“那得初不見君教兒?”答曰:“我常自教兒

晉簡文爲撫軍時,所坐牀上塵不聽拂,見鼠行跡,視以爲佳
有參軍見鼠白日行,以手板批殺之,撫軍意色不說,門下起彈
教曰:“鼠被害,尚不能忘懷,今復以鼠損人,無乃不可乎?”
範宣年八歲,後園挑菜,誤傷指,大啼
人問:“痛邪?”答曰:“非爲痛,身體髮膚,不敢毀傷,是以啼耳!”宣潔行廉約,韓豫章遺絹百匹,不受
減五十匹,復不受
如是減半,遂至一匹,既終不受
韓後與範同載,就車中裂二丈與範,雲:“人寧可使婦無(巾軍)邪?”範笑而受之
王子敬病篤,道家上章應首過,問子敬“由來有何異同得失?”子敬雲:“不覺有餘事,惟憶與郗家離婚

殷仲堪既爲荊州,值水儉,食常五碗盤,外無餘餚
飯粒脫落盤席閒,輒拾以啖之
雖欲率物,亦緣其性真素
每語子弟雲:“勿以我受任方州,雲我豁平昔時意
今吾處之不易
貧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爾曹其存之!”
初桓南郡、楊廣共說殷荊州,宜奪殷覬南蠻以自樹
覬亦即曉其旨,嘗因行散,率爾去下舍,便不復還
內外無預知者,意色蕭然,遠同鬥生之無慍
時論以此多之
王僕射在江州,爲殷、桓所逐,奔竄豫章,存亡未測
王綏在都,既憂戚在貌,居處飲食,每事有降
時人謂爲試守孝子
桓南郡
既破殷荊州,收殷將佐十許人,諮議羅企生亦在焉
桓素待企生厚,將有所戮,先遣人語云:“若謝我,當釋罪
”企生答曰:“爲殷荊州吏,今荊州奔亡,存亡未判,我何顏謝桓公?”既出市,桓又遣人問欲何言?答曰:“昔晉文王殺嵇康,而嵇紹爲晉忠臣
從公乞一弟以養老母
”桓亦如言宥之
桓先曾以一羔裘與企生母胡,胡時在豫章,企生問至,即日焚裘
王恭從會稽還,王大看之
見其坐六尺簟,因語恭:“卿東來,故應有此物,可以一領及我
”恭無言
大去後,即舉所坐者送之
既無餘席,便坐薦上
後大聞之甚驚,曰:“吾本謂卿多,故求耳
”對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無長物

吳郡陳遺,家至孝,母好食鐺底焦飯
遺作郡主簿,恆裝一囊,每煮食,輒貯錄焦飯,歸以遺母
後值孫恩賊出吳郡,袁府君即日便徵,遺已聚斂得數鬥焦飯,未展歸家,遂帶以從軍
戰於滬瀆,敗
軍人潰散,逃走山澤,皆多飢死,遺獨以焦飯得活
時人以爲純孝之報也
孔僕射爲孝武侍中,豫蒙眷接烈宗山陵
孔時爲太常,形素羸瘦,著重服,竟日涕泗流漣,見者以爲真孝子
吳道助、附子兄弟,居在丹陽郡
後遭母童夫人艱,朝夕哭臨
及思至,賓客吊省,號踊哀絕,路人爲之落淚
韓康伯時爲丹陽尹,母殷在郡,每聞二吳之哭,輒爲悽惻
語康伯曰:“汝若爲選官,當好料理此人
”康伯亦甚相知
韓後果爲吏部尚書
大吳不免哀制,小吳遂大貴達
邊文禮見袁奉高,失次序
奉高曰:“昔堯聘許由,面無怍色,先生何爲顛倒衣裳?”文禮答曰:“明府初臨,堯德未彰,是以賤民顛倒衣裳耳

徐孺子年九歲,嘗月下戲
人語之曰:“若令月中無物,當極明邪?”徐曰:“不然,譬如人眼中有瞳子,無此必不明

孔文舉年十歲,隨父到洛
時李元禮有盛名,爲司隸校尉,詣門者皆俊才清稱及中表親戚乃通
文舉至門,謂吏曰:“我是李府君親
”既通,前坐
元禮問曰:“君與僕有何親?”對曰:“昔先君仲尼與君先人伯陽,有師資之尊,是僕與君奕世爲通好也
”元禮及賓客莫不奇之
太中大夫陳韙後至,人以其語語之
韙曰:“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文舉曰:“想君小時,必當了了!”韙大踧踖
孔文舉有二子,大者六歲,小者五歲
晝日父眠,小者牀頭盜酒飲之
大兒謂曰:“何以不拜?”答曰:“偷,那得行禮!”
孔融被收,中外惶怖
時融兒大者九歲,小者八歲
二兒故琢釘戲,了無遽容
融謂使者曰:“冀罪止於身,二兒可得全不?”兒徐進曰:“大人豈見覆巢之下,復有完卵乎?”尋亦收至
潁川太守髡陳仲弓
客有問元方:“府君何如?”元方曰:“高明之君也
”“足下家君何如?”曰:“忠臣孝子也
”客曰:“易稱‘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何有高明之君而刑忠臣孝子者乎?”元方曰:“足下言何其謬也!故不相答
”客曰:“足下但因傴爲恭不能答
”元方曰:“昔高宗放孝子孝己,尹吉甫放孝子伯奇,董仲舒放孝子符起
唯此三君,高明之君;唯此三子,忠臣孝子
”客慚而退
荀慈明與汝南袁閬相見,問潁川人士,慈明先及諸兄
閬笑曰:“士但可因親舊而已乎?”慈明曰:“足下相難,依據者何經?”閬曰:“方問國士,而及諸兄,是以尤之耳
”慈明曰:“昔者祁奚內舉不失其子,外舉不失其讎,以爲至公
公旦文王之詩,不論堯舜之德,而頌文武者,親親之義也
春秋之義,內其國而外諸夏
且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不爲悖德乎?”
禰衡被魏武謫爲鼓吏,正月半試鼓
衡揚枹爲漁陽摻檛,淵淵有金石聲,四坐爲之改容
孔融曰:“禰衡罪同胥靡,不能發明王之夢
”魏武慚而赦之
南郡龐士元聞司馬德操在潁川,故二千里候之
至,遇德操採桑,士元從車中謂曰:“吾聞丈夫處世,當帶金佩紫,焉有屈洪流之量,而執絲婦之事
”德操曰:“子且下車,子適知邪徑之速,不慮失道之迷
昔伯成耦耕,不慕諸侯之榮;原憲桑樞,不易有官之宅
何有坐則華屋,行則肥馬,侍女數十,然後爲奇
此乃許、父所以慷慨,夷、齊所以長嘆
雖有竊秦之爵,千駟之富,不足貴也!”士元曰:“僕生出邊垂,寡見大義
若不一叩洪鐘,伐雷鼓,則不識其音響也

劉公幹以失敬罹罪,文帝問曰:“卿何以不謹於文憲?”楨答曰:“臣誠庸短,亦由陛下綱目不疏

鍾毓、鍾會少有令譽
年十三,魏文帝聞之,語其父鍾繇曰:“可令二子來
”於是敕見
毓面有汗,帝曰:“卿面何以汗?”毓對曰:“戰戰惶惶,汗出如漿
”復問會:“卿何以不汗?”對曰:“戰戰慄慄,汗不敢出

鍾毓兄弟小時,值父晝寢,因共偷服藥酒
其父時覺,且託寐以觀之
毓拜而後飲,會飲而不拜
既而問毓何以拜,毓曰:“酒以成禮,不敢不拜
”又問會何以不拜,會曰:“偷本非禮,所以不拜

魏明帝爲外祖母築館於甄氏
既成,自行視,謂左右曰:“館當以何爲名?”侍中繆襲曰:“陛下聖思齊於哲王;罔極過於曾、閔
此館之興,情鍾舅氏,宜以‘渭陽’爲名

何平叔雲:“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覺神明開朗

嵇中散語趙景真:“卿瞳子白黑分明,有白起之風,恨量小狹
”趙雲:“尺表能審璣衡之度,寸管能測往復之氣;何必在大,但問識如何耳!”
司馬景王東征,取上黨李喜,以爲從事中郎
因問喜曰:“昔先公闢君不就,今孤召君,何以來?”喜對曰:“先公以禮見待,故得以禮進退;明公以法見繩,喜畏法而至耳!”
鄧艾口吃,語稱艾艾
晉文王戲之曰:“卿雲艾艾,定是幾艾?”對曰:“鳳兮鳳兮,故是一鳳

嵇中散既被誅,向子期舉郡計入洛,文王引進,問曰:“聞君有箕山之志,何以在此?”對曰:“巢、許狷介之士,不足多慕
”王大諮嗟
晉武帝始登阼,探策得“一”
王者世數,系此多少
帝既不說,羣臣失色,莫能有言者
侍中裴楷進曰:“臣聞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侯王得一以爲天下貞
”帝說,羣臣歎服
滿奮畏風
在晉武帝坐,北窗作琉璃屏,實密似疏,奮有難色
帝笑之
奮答曰:“臣猶吳牛,見月而喘

諸葛靚在吳,於朝堂大會
孫皓問:“卿字仲思,爲何所思?”對曰:“在家思孝,事君思忠,朋友思信,如斯而已

蔡洪赴洛,洛中人問曰:“幕府初開,羣公辟命,求英奇於仄陋,採賢俊於巖穴
君吳楚之士,亡國之餘,有何異才,而應斯舉?”蔡答曰:“夜光之珠,不必出於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採於崑崙之山
大禹生於東夷,文王生於西羌,聖賢所出,何必常處
昔武王伐紂,遷頑民於洛邑,得無諸君是其苗裔乎?”
諸名士共至洛水戲
還,樂令問王夷甫曰:“今日戲樂乎?”王曰:“裴僕射善談名理,混混有雅緻;張茂先論史漢,靡靡可聽;我與王安豐說延陵、子房,亦超超玄箸

王武子、孫子荊、各言其土地人物之美
王雲:“其地坦而平,其水淡而清,其人廉且貞
”孫雲:“其山嶵巍以嵯峨,其水(水甲)渫而揚波,其人磊呵而英多

樂令女適大將軍成都王穎
王兄長沙王執權於洛,遂構兵相圖
長沙王親近小人,遠外君子,凡在朝者,人懷危懼
樂令既允朝望,加有婚親,羣小讒於長沙
長沙嘗問樂令,樂令神色自若,徐答曰:“豈以五男易一女?”由是釋然,無復疑慮
陸機詣王武子,武子前置數斛羊酪,指以示陸曰:“卿江東何以敵此?”陸雲:“有千里蓴羹,但未下鹽豉耳!”
中朝有小兒,父病,行乞藥
主人問病,曰:“患瘧也
”主人曰:“尊侯明德君子,何以病瘧?”答曰:“來病君子,所以爲瘧耳

崔正熊詣都郡
都郡將姓陳,問正熊:“君去崔杼幾世?”答曰:“民去崔杼,如明府之去陳恆

元帝始過江,謂顧驃騎曰:“寄人國土,心常懷慚
”榮跪對曰:“臣聞王者以天下爲家,是以耿、亳無定處,九鼎遷洛邑
願陛下勿以遷都爲念

庾公造周伯仁
伯仁曰:“君何所欣說而忽肥?”庾曰:“君復何所憂慘而忽瘦?”伯仁曰:“吾無所憂,直是清虛日來,滓穢日去耳

過江諸人,每至美日,輒相邀新亭,藉卉飲宴
周侯坐而嘆曰:“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皆相視流淚
唯王丞相愀然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
衛洗馬初欲渡江,形神慘悴,語左右雲:“見此芒芒,不覺百端交集
苟未免有情,亦復誰能遣此!”
顧司空未知名,詣王丞相
丞相小極,對之疲睡
顧思所以叩會之,因謂同坐曰:“昔每聞元公道公協贊中宗,保全江表,體小不安,令人喘息
”丞相因覺,謂顧曰:“此子圭璋特達,機警有鋒

會稽賀生,體識清遠,言行以禮
不徒東南之美,實爲海內之秀
劉琨雖隔閡寇戎,志存本朝,謂溫嶠曰:“班彪識劉氏之復興,馬援知漢光之可輔
今晉阼雖衰,天命未改
吾欲立功於河北,使卿延譽於江南
子其行乎?”溫曰:“嶠雖不敏,才非昔人,明公以桓、文之姿,建匡立之功,豈敢辭命!”
溫嶠初爲劉琨使來過江
於時江左營建始爾,綱紀未舉
溫新至,深有諸慮
既詣王丞相,陳主上幽越,社稷焚滅,山陵夷毀之酷,有黍離之痛
溫忠慨深烈,言與泗俱,丞相亦與之對泣
敘情既畢,便深自陳結,丞相亦厚相酬納
既出,歡然言曰:“江左自有管夷吾,此復何憂?”
王敦兄含爲光祿勳
敦既逆謀,屯據南州,含委職奔姑孰
王丞相詣闕謝
司徒、丞相、揚州官僚問訊,倉卒不知何辭
顧司空時爲揚州別駕,援翰曰:“王光祿遠避流言,明公蒙塵路次,羣下不寧,不審尊體起居何如?”
郗太尉拜司空,語同坐曰:“平生意不在多,值世故紛紜,遂至臺鼎
朱博翰音,實愧於懷

高坐道人不作漢語,或問此意,簡文曰:“以簡應對之煩

周僕射雍容好儀形,詣王公,初下車,隱數人,王公含笑看之
既坐,傲然嘯詠
王公曰:“卿欲希嵇、阮邪?”答曰:“何敢近舍明公,遠希嵇、阮!”
庾公嘗入佛圖,見臥佛,曰:“此子疲於津樑
”於時以爲名言
摯瞻曾作四郡太守,大將軍戶曹參軍,復出作內史,年始二十九
嘗別王敦,敦謂瞻曰:“卿年未三十,已爲萬石,亦太蚤
”瞻曰:“方於將軍,少爲太蚤;比之甘羅,已爲太老

樑國楊氏子,九歲,甚聰惠
孔君平詣其父,父不在,乃呼兒出,爲設果
果有楊梅,孔指以示兒曰:“此是君家果
”兒應聲答曰:“未聞孔雀是夫子家禽

孔廷尉以裘與從弟沈,沈辭不受
廷尉曰:“晏平仲之儉,祠其先人,豚肩不掩豆,猶狐裘數十年,卿復何辭此?”於是受而服之
佛圖澄與諸石遊,林公曰:“澄以石虎爲海鷗鳥

謝仁祖年八歲,謝豫章將送客,爾時語已神悟,自參上流
諸人鹹共嘆之曰:“年少一坐之顏回
”仁祖曰:“坐無尼父,焉別顏回?”
陶公疾篤,都無獻替之言,朝士以爲恨
仁祖聞之曰:“時無豎刁,故不貽陶公話言
”時賢以爲德音
竺法深在簡文坐,劉尹問:“道人何以遊朱門?”答曰:“君自見其朱門,貧道如遊蓬戶
”或雲卞令
孫盛爲庾公記室參軍,從獵,將其二兒俱行
庾公不知,忽於獵場見齊莊,時年七八歲
庾謂曰:“君亦復來邪?”應聲答曰:“所謂‘無小無大,從公於邁’

孫齊由、齊莊二人小時詣庾公,公問:“齊由何字?”答曰:“字齊由
”公曰:“欲何齊邪?”曰:“齊許由
”“齊莊何字?”答曰:“字齊莊
”公曰:“欲何齊?”曰:“齊莊周
”公曰:“何不慕仲尼而慕莊周?”對曰:“聖人生知,故難企慕
”庾公大喜小兒對
張玄之、顧敷,是顧和中外孫,皆少而聰惠
和並知之,而常謂顧勝,親重偏至,張頗不懨
於時張年九歲,顧年七歲,和與俱至寺中
見佛般泥洹像,弟子有泣者,有不泣者,和以問二孫
玄謂“被親故泣,不被親故不泣”
敷曰:“不然,當由忘情故不泣,不能忘情故泣

庾法暢造庾太尉,握麈尾至佳,公曰:“此至佳,那得在?”法暢曰:“廉者不求,貪者不與,故得在耳

庾稚恭爲荊州,以毛扇上武帝
武帝疑是故物
侍中劉劭曰:“柏樑雲構,工匠先居其下;管絃繁奏,鍾、夔先聽其音
稚恭上扇,以好不以新
”庾後聞之曰:“此人宜在帝左右

何驃騎亡後,徵褚公入
既至石頭,王長史、劉尹同詣褚
褚曰:“真長何以處我?”真長顧王曰:“此子能言
”褚因視王,王曰:“國自有周公

桓公北征經金城,見前爲琅邪時種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條,泫然流淚
簡文作撫軍時,嘗與桓宣武俱入朝,更相讓在前
宣武不得已而先之,因曰:“伯也執殳,爲王前驅
”簡文曰:“所謂‘無小無大,從公於邁’

顧悅與簡文同年,而發蚤白
簡文曰:“卿何以先白?”對曰:“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質,經霜彌茂

桓公入峽,絕壁天懸,騰波迅急
迺嘆曰:“既爲忠臣,不得爲孝子,如何?”
初,熒惑入太微,尋廢海西
簡文登阼,復入太微,帝惡之
時郗超爲中書在直
引超入曰:“天命脩短,故非所計,政當無復近日事不?”超曰:“大司馬方將外固封疆,內鎮社稷,必無若此之慮
臣爲陛下以百口保之
”帝因誦庾仲初詩曰:“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
”聲甚淒厲
郗受假還東,帝曰:“致意尊公,家國之事,遂至於此!由是身不能以道匡衛,思患預防,愧嘆之深,言何能喻?”因泣下流襟
簡文在暗室中坐,召宣武
宣武至,問上何在?簡文曰:“某在斯
”時人以爲能
簡文入華林園,顧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
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閒想也
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

謝太傅語王右軍曰:“中年傷於哀樂,與親友別,輒作數日惡
”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
恆恐兒輩覺,損欣樂之趣

支道林常養數匹馬
或言道人畜馬不韻,支曰:“貧道重其神駿

劉尹與桓宣武共聽講禮記
桓雲:“時有入心處,便覺咫尺玄門
”劉曰:“此未關至極,自是金華殿之語

羊秉爲撫軍參軍,少亡,有令譽
夏侯孝若爲之敘,極相贊悼
羊權爲黃門侍郎,侍簡文坐
帝問曰:“夏侯湛作羊秉敘絕可想
是卿何物?有後不?”權潸然對曰:“亡伯令問夙彰,而無有繼嗣
雖名播天聽,然胤絕聖世
”帝嗟慨久之
王長史與劉真長別後相見,王謂劉曰:“卿更長進
”答曰:“此若天之自高耳

劉尹雲:“人想王荊產佳,此想長松下當有清風耳

王仲祖聞蠻語不解,茫然曰:“若使介葛盧來朝,故當不昧此語

劉真長爲丹陽尹,許玄度出都就劉宿
牀帷新麗,飲食豐甘
許曰:“若保全此處,殊勝東山
”劉曰:“卿若知吉凶由人,吾安得不保此!”王逸少在坐曰:“令巢、許遇稷、契,當無此言
”二人並有愧色
王右軍與謝太傅共登冶城
謝悠然遠想,有高世之志
王謂謝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給
今四郊多壘,宜人人自效
而虛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
”謝答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豈清言致患邪?”
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
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
”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
”公大笑樂
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
王中郎令伏玄度、習鑿齒論青、楚人物
臨成,以示韓康伯
康伯都無言,王曰:“何故不言?”韓曰:“無可無不可

劉尹雲:“清風朗月,輒思玄度

荀中郎在京口,登北固望海雲:“雖未睹三山,便自使人有凌雲意
若秦、漢之君,必當褰裳濡足

謝公雲:“賢聖去人,其閒亦邇
”子侄未之許
公嘆曰:“若郗超聞此語,必不至河漢

支公好鶴,住剡東(山印)山
有人遺其雙鶴,少時翅長欲飛
支意惜之,乃鎩其翮
鶴軒翥不復能飛,乃反顧翅,垂頭視之,如有懊喪意
林曰:“既有凌霄之姿,何肯爲人作耳目近玩?”養令翮成置,使飛去
謝中郎經曲阿後湖,問左右:“此是何水?”答曰:“曲阿湖
”謝曰:“故當淵注渟著,納而不流

晉武帝每餉山濤山少
謝太傅以問子弟,車騎答曰:“當由欲者不多,而使與者忘少

謝胡兒語庾道季:“諸人莫當就卿談,可堅城壘
”庾曰:“若文度來,我以偏師待之;康伯來,濟河焚舟

李弘度常嘆不被遇
殷揚州知其家貧,問:“君能屈志百里不?”李答曰:“北門之嘆,久已上聞
窮猿奔林,豈暇擇木!”遂授剡縣
王司州至吳興印渚中看
嘆曰:“非唯使人情開滌,亦覺日月清朗

謝萬作豫州都督,新拜,當西之都邑,相送累日,謝疲頓
於是高侍中往,徑就謝坐,因問:“卿今仗節方州,當疆理西蕃,何以爲政?”謝粗道其意
高便爲謝道形勢,作數百語
謝遂起坐
高去後,謝追曰:“阿酃故粗有才具
”謝因此得終坐
袁彥伯爲謝安南司馬,都下諸人送至瀨鄉
將別,既自悽惘,嘆曰:“江山遼落,居然有萬里之勢

孫綽賦遂初,築室畎川,自言見止足之分
齋前種一株鬆,何自手壅治之
高世遠時亦鄰居,語孫曰:“松樹子非不楚楚可憐,但永無棟樑用耳!”孫曰:“楓柳雖合抱,亦何所施?”
桓徵西治江陵城甚麗,會賓僚出江津望之,雲:“若能目此城者有賞
”顧長康時爲客,在坐,目曰:“遙望層城,丹樓如霞
”桓即賞以二婢
王子敬語王孝伯曰:“羊叔子自復佳耳,然亦何與人事?”故不如銅雀臺上妓

林公見東陽長山曰:“何其坦迤!”
顧長康從會稽還,人問山川之美,顧雲:“千巖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籠其上,若雲興霞蔚

簡文崩,孝武年十餘歲立,至暝不臨
左右啓“依常應臨”
帝曰:“哀至則哭,何常之有!”
孝武將講孝經,謝公兄弟與諸人私庭講習
車武子難苦問謝,謂袁羊曰:“不問則德音有遺,多問則重勞二謝
”袁曰:“必無此嫌
”車曰:“何以知爾?”袁曰:“何嘗見明鏡疲於屢照,清流憚於惠風

王子敬雲:“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
若秋冬之際,尤難爲壞

謝太傅問諸子侄:“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車騎答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階庭耳

道壹道人好整飾音辭,從都下還東山,經吳中
已而會雪下,未甚寒
諸道人問在道所經
壹公曰:“風霜固所不論,乃先集其慘澹
郊邑正自飄瞥,林岫便已皓然

張天錫爲涼州刺史,稱制西隅
既爲苻堅所禽,用爲侍中
後於壽陽俱敗,至都,爲孝武所器
每入言論,無不竟日
頗有嫉己者,於坐問張:“北方何物可貴?”張曰:“桑椹甘香,鴟鴞革響
淳酪養性,人無嫉心

顧長康拜桓宣武墓,作詩云:“山崩溟海竭,魚鳥將何依
”人問之曰:“卿憑重桓乃爾,哭之狀其可見乎?”顧曰:“鼻如廣莫長風,眼如懸河決溜
”或曰:“聲如震雷破山,淚如傾河注海

毛伯成既負其才氣,常稱:“寧爲蘭摧玉折,不作蕭敷艾榮

範甯作豫章,八日請佛有板
衆僧疑,或欲作答
有小沙彌在坐末曰:“世尊默然,則爲許可
”衆從其義
司馬太傅齋中夜坐,於時天月明淨,都無纖翳
太傅嘆以爲佳
謝景重在坐,答曰:“意謂乃不如微雲點綴
”太傅因戲謝曰:“卿居心不淨,乃復強欲滓穢太清邪?”
王中郎甚愛張天錫,問之曰:“卿觀過江諸人經緯,江左軌轍,有何偉異?後來之彥,復何如中原?”張曰:“研求幽邃,自王、何以還;因時脩制,荀、樂之風
”王曰:“卿知見有餘,何故爲苻堅所制?”答曰:“陽消陰息,故天步屯蹇;否剝成象,豈足多譏?”
謝景重女適王孝伯兒,二門公甚相愛美
謝爲太傅長史,被彈;王即取作長史,帶晉陵郡
太傅已構嫌孝伯,不欲使其得謝,還取作諮議
外示縶維,而實以乖閒之
及孝伯敗後,太傅繞東府城行散,僚屬悉在南門要望候拜,時謂謝曰:“王甯異謀,雲是卿爲其計
”謝曾無懼色,斂笏對曰:“樂彥輔有言:‘豈以五男易一女?’”太傅善其對,因舉酒勸之曰:“故自佳!故自佳!”
桓玄義興還後,見司馬太傅,太傅已醉,坐上多客,問人云:“桓溫來欲作賊,如何?”桓玄伏不得起
謝景重時爲長史,舉板答曰:“故宣武公黜昏暗,登聖明,功超伊、霍
紛紜之議,裁之聖鑑
”太傅曰:“我知!我知!”即舉酒雲:“桓義興,勸卿酒
”桓出謝過
宣武移鎮南州,制街衢平直
人謂王東亭曰:“丞相初營建康,無所因承,而制置紆曲,方此爲劣
”東亭曰:“此丞相乃所以爲巧
江左地促,不如中國;若使阡陌條暢,則一覽而盡
故紆餘委曲,若不可測

桓玄詣殷荊州,殷在妾房晝眠,左右辭不之通
桓後言及此事,殷雲:“初不眠,縱有此,豈不以‘賢賢易色’也

桓玄問羊孚:“何以共重吳聲?”羊曰:“當以其妖而浮

謝混問羊孚:“何以器舉瑚璉?”羊曰:“故當以爲接神之器

桓玄既篡位,後御牀微陷,羣臣失色
侍中殷仲文進曰:“當由聖德淵重,厚地所以不能載
”時人善之
桓玄既篡位,將改置直館,問左右:“虎賁中郎省,應在何處?”有人答曰:“無省
”當時殊忤旨
問:“何以知無?”答曰:“潘岳秋興賦敘曰:‘餘兼虎賁中郎將,寓直散騎之省
’玄諮嗟稱善
謝靈運好戴曲柄笠,孔隱士謂曰:“卿欲希心高遠,何不能遺曲蓋之貌?”謝答曰:“將不畏影者,未能忘懷
陳仲弓爲太丘長,時吏有詐稱母病求假
事覺收之,令吏殺焉
主簿請付獄,考衆奸
仲弓曰:“欺君不忠,病母不孝
不忠不孝,其罪莫大
考求衆奸,豈復過此?”
陳仲弓爲太丘長,有劫賊殺財主主者,捕之
未至發所,道聞民有在草不起子者,回車往治之
主簿曰:“賊大,宜先按討
”仲弓曰:“盜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
陳元方年十一時,候袁公
袁公問曰:“賢家君在太丘,遠近稱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強者綏之以德,弱者撫之以仁,恣其所安,久而益敬
”袁公曰:“孤往者嘗爲鄴令,正行此事
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元方曰:“周公、孔子,異世而出,周旋動靜,萬里如一
周公不師孔子,孔子亦不師周公

賀太傅作吳郡,初不出門
吳中諸強族輕之,乃題府門雲:“會稽雞,不能啼
”賀聞故出行,至門反顧,索筆足之曰:“不可啼,殺吳兒!”於是至諸屯邸,檢校諸顧、陸役使官兵及藏逋亡,悉以事言上,罪者甚衆
陸抗時爲江陵都督,故下請孫皓,然後得釋
山公以器重朝望,年逾七十,猶知管時任
貴勝年少,若和、裴、王之徒,並共言詠
有署閣柱曰:“閣東,有大牛,和嶠鞅,裴楷鞦,王濟剔嬲不得休
”或雲:潘尼作之
賈充初定律令,與羊祜共諮太傅鄭衝
衝曰:“皋陶嚴明之旨,非僕闇懦所探
”羊曰:“上意欲令小加弘潤
”衝乃粗下意
山司徒前後選,殆周遍百官,舉無失才
凡所題目,皆如其言
唯用陸亮,是詔所用,與公意異,爭之不從
亮亦尋爲賄敗
嵇康被誅後,山公舉康子紹爲祕書丞
紹諮公出處,公曰:“爲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時,猶有消息,而況人乎?”
王安期爲東海郡,小吏盜池中魚,綱紀推之
王曰:“文王之囿,與衆共之
池魚復何足惜!”
王安期作東海郡,吏錄一犯夜人來
王問:“何處來?”雲:“從師家受書還,不覺日晚
”王曰:“鞭撻甯越以立威名,恐非致理之本
”使吏送令歸家
成帝在石頭,任讓在帝前戮侍中鍾雅、右衛將軍劉超
帝泣曰:“還我侍中!”讓不奉詔,遂斬超、雅
事平之後,陶公與讓有舊,欲宥之
許柳兒思妣者至佳,諸公欲全之
若全思妣,則不得不爲陶全讓,於是欲並宥之
事奏,帝曰:“讓是殺我侍中者,不可宥!”諸公以少主不可違,並斬二人
王丞相拜揚州,賓客數百人並加沾接,人人有說色
唯有臨海一客姓任及數胡人爲未洽,公因便還到過任邊雲:“君出,臨海便無復人
”任大喜說
因過胡人前彈指雲:“蘭闍,蘭闍
”羣衚衕笑,四坐並歡
陸太尉詣王丞相諮事,過後輒翻異
王公怪其如此,後以問陸
陸曰:“公長民短,臨時不知所言,既後覺其不可耳

丞相嘗夏月至石頭看庾公
庾公正料事,丞相雲:“暑可小簡之
”庾公曰:“公之遺事,天下亦未以爲允

丞相末年,略不復省事,正封籙諾之
自嘆曰:“人言我憒憒,後人當思此憒憒

陶公性檢厲,勤於事
作荊州時,敕船官悉錄鋸木屑,不限多少,鹹不解此意
後正會,值積雪始晴,聽事前除雪後猶溼,於是悉用木屑覆之,都無所妨
官用竹皆令錄厚頭,積之如山
後桓宣武伐蜀,裝船,悉以作釘
又云:嘗發所在竹篙,有一官長連根取之,仍當足,乃超兩階用之
何驃騎作會稽,虞存弟謇作郡主簿,以何見客勞損,欲白斷常客,使家人節量,擇可通者作白事成,以見存
存時爲何上佐,正與謇共食,語云:“白事甚好,待我食畢作教
”食竟,取筆題白事後雲:“若得門庭長如郭林宗者,當如所白
汝何處得此人?”謇於是止
王、劉與林公共看何驃騎,驃騎看文書不顧之
王謂何曰:“我今故與林公來相看,望卿擺撥常務,應對玄言,那得方低頭看此邪?”何曰:“我不看此,卿等何以得存?”諸人以爲佳
桓公在荊州,全欲以德被江、漢,恥以威刑肅物
令史受杖,正從朱衣上過
桓式年少,從外來,雲:“向從閣下過,見令史受杖,上捎雲根,下拂地足
”意譏不著
桓公雲:“我猶患其重

簡文爲相,事動經年,然後得過
桓公甚患其遲,常加勸免
太宗曰:“一日萬機,那得速!”
山遐去東陽,王長史就簡文索東陽雲:“承藉猛政,故可以和靜致治

殷浩始作揚州,劉尹行,日小欲晚,便使左右取袱,人問其故?答曰:“刺史嚴,不敢夜行

謝公時,兵廝逋亡,多近竄南塘,下諸舫中
或欲求一時搜索,謝公不許,雲:“若不容置此輩,何以爲京都?”
王大爲吏部郎,嘗作選草,臨當奏,王僧彌來,聊出示之
僧彌得便以己意改易所選者近半,王大甚以爲佳,更寫即奏
王東亭與張冠軍善
王既作吳郡,人問小令曰:“東亭作郡,風政何似?”答曰:“不知治化何如,唯與張祖希情好日隆耳

殷仲堪當之荊州,王東亭問曰:“德以居全爲稱,仁以不害物爲名
方今宰牧華夏,處殺戮之職,與本操將不乖乎?”殷答曰:“皋陶造刑辟之制,不爲不賢;孔丘居司寇之任,未爲不仁
鄭玄在馬融門下,三年不得相見,高足弟子傳授而已
嘗算渾天不合,諸弟子莫能解
或言玄能者,融召令算,一轉便決,衆鹹駭服
及玄業成辭歸,既而融有“禮樂皆東”之嘆
恐玄擅名而心忌焉
玄亦疑有追,乃坐橋下,在水上據屐
融果轉式逐之,告左右曰:“玄在土下水上而據木,此必死矣
”遂罷追,玄竟以得免
鄭玄欲注春秋傳,尚未成時,行與服子慎遇宿客舍,先未相識,服在外車上與人說己注傳意
玄聽之良久,多與己同
玄就車與語曰:“吾久欲注,尚未了
聽君向言,多與吾同
今當盡以所注與君
”遂爲服氏注
鄭玄家奴婢皆讀書
嘗使一婢,不稱旨,將撻之
方自陳說,玄怒,使人曳箸泥中
須臾,復有一婢來,問曰:“胡爲乎泥中?”答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服虔既善春秋,將爲注,欲參考同異;聞崔烈集門生講傳,遂匿姓名,爲烈門人賃作食
每當至講時,輒竊聽戶壁間
既知不能踰己,稍共諸生敘其短長
烈聞,不測何人,然素聞虔名,意疑之
明蚤往,及未寤,便呼:“子慎!子慎!”虔不覺驚應,遂相與友善
鍾會撰四本論,始畢,甚欲使嵇公一見
置懷中,既定,畏其難,懷不敢出,於戶外遙擲,便回急走
何晏爲吏部尚書,有位望,時談客盈坐,王弼未弱冠往見之
晏聞弼名,因條曏者勝理語弼曰:“此理僕以爲極,可得復難不?”弼便作難,一坐人便以爲屈,於是弼自爲客主數番,皆一坐所不及
何平叔注老子,始成,詣王輔嗣
見王注精奇,迺神伏曰:“若斯人,可與論天人之際矣!”因以所注爲道德二論
王輔嗣弱冠詣裴徽,徽問曰:“夫無者,誠萬物之所資,聖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無已,何邪?”弼曰:“聖人體無,無又不可以訓,故言必及有;老、莊未免於有,恆訓其所不足

傅嘏善言虛勝,荀粲談尚玄遠
每至共語,有爭而不相喻
裴冀州釋二家之義,通彼我之懷,常使兩情皆得,彼此俱暢
何晏注老子未畢,見王弼自說注老子旨
何意多所短,不復得作聲,但應諾諾
遂不復注,因作道德論
中朝時,有懷道之流,有詣王夷甫諮疑者
值王昨已語多,小極,不復相酬答,乃謂客曰:“身今少惡,裴逸民亦近在此,君可往問

裴成公作崇有論,時人攻難之,莫能折
唯王夷甫來,如小屈
時人即以王理難裴,理還復申
諸葛宏年少不肯學問
始與王夷甫談,便已超詣
王嘆曰:“卿天才卓出,若復小加研尋,一無所愧
”宏後看莊、老,更與王語,便足相抗衡
衛玠總角時問樂令“夢”,樂雲“是想”
衛曰:“形神所不接而夢,豈是想邪?”樂雲:“因也
未嘗夢乘車入鼠穴,搗齏啖鐵杵,皆無想無因故也
”衛思“因”,經日不得,遂成病
樂聞,故命駕爲剖析之
衛既小差
樂嘆曰:“此兒胸中當必無膏肓之疾!”
庾子嵩讀莊子,開卷一尺許便放去,曰:“了不異人意

客問樂令“旨不至”者,樂亦不復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確幾曰:“至不?”客曰:“至!”樂因又舉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於是客乃悟服
樂辭約而旨達,皆此類
初,注莊子者數十家,莫能究其旨要
向秀於舊注外爲解義,妙析奇致,大暢玄風
唯秋水、至樂二篇未竟而秀卒
秀子幼,義遂零落,然猶有別本
郭象者,爲人薄行,有俊才
見秀義不傳於世,遂竊以爲己注
乃自注秋水、至樂二篇,又易馬蹄一篇,其餘衆篇,或定點文句而已
後秀義別本出,故今有向、郭二莊,其義一也
阮宣子有令聞,太尉王夷甫見而問曰:“老、莊與聖教同異?”對曰:“將無同?”太尉善其言,闢之爲掾
世謂“三語掾”
衛玠嘲之曰:“一言可闢,何假於三?”宣子曰:“苟是天下人望,亦可無言而闢,復何假一?”遂相與爲友
裴散騎娶王太尉女
婚後三日,諸婿大會,當時名士,王、裴子弟悉集
郭子玄在坐,挑與裴談
子玄才甚豐贍,始數交未快
郭陳張甚盛,裴徐理前語,理致甚微,四坐諮嗟稱快
王亦以爲奇,謂諸人曰:“君輩勿爲爾,將受困寡人女婿!”
衛玠始度江,見王大將軍
因夜坐,大將軍命謝幼輿
玠見謝,甚說之,都不復顧王,遂達旦微言
王永夕不得豫
玠體素羸,恆爲母所禁
爾夕忽極,於此病篤,遂不起
舊雲:王丞相過江左,止道聲無哀樂、養生、言盡意,三理而已
然宛轉關生,無所不入
殷中軍爲庾公長史,下都,王丞相爲之集,桓公、王長史、王藍田、謝鎮西並在
丞相自起解帳帶麈尾,語殷曰:“身今日當與君共談析理
”既共清言,遂達三更
丞相與殷共相往反,其餘諸賢,略無所關
既彼我相盡,丞相乃嘆曰:“向來語,乃竟未知理源所歸,至於辭喻不相負
正始之音,正當爾耳!”明旦,桓宣武語人曰:“昨夜聽殷、王清言甚佳,仁祖亦不寂寞,我亦時復造心,顧看兩王掾,輒翣如生母狗馨

殷中軍見佛經雲:“理亦應阿堵上

謝安年少時,請阮光祿道白馬論
爲論以示謝,於時謝不即解阮語,重相諮盡
阮乃嘆曰:“非但能言人不可得,正索解人亦不可得!”
褚季野語孫安國雲:“北人學問,淵綜廣博
”孫答曰:“南人學問,清通簡要
”支道林聞之曰:“聖賢固所忘言
自中人以還,北人看書,如顯處視月;南人學問,如牖中窺日

劉真長與殷淵源談,劉理如小屈,殷曰:“惡,卿不欲作將善雲梯仰攻

殷中軍雲:“康伯未得我牙後慧

謝鎮西少時,聞殷浩能清言,故往造之
殷未過有所通,爲謝標榜諸義,作數百語
既有佳致,兼辭條豐蔚,甚足以動心駭聽
謝注神傾意,不覺流汗交面
殷徐語左右:“取手巾與謝郎拭面

宣武集諸名勝講易,日說一卦
簡文欲聽,聞此便還
曰:“義自當有難易,其以一卦爲限邪?”
有北來道人好才理,與林公相遇於瓦官寺,講小品
於時竺法深、孫興公悉共聽
此道人語,屢設疑難,林公辯答清析,辭氣俱爽
此道人每輒摧屈
孫問深公:“上人當是逆風家,向來何以都不言?”深公笑而不答
林公曰:“白旃檀非不馥,焉能逆風?”深公得此義,夷然不屑
孫安國往殷中軍許共論,往反精苦,客主無閒
左右進食,冷而復暖者數四
彼我奮擲麈尾,悉脫落,滿餐飯中
賓主遂至莫忘食
殷乃語孫曰:“卿莫作強口馬,我當穿卿鼻
”孫曰:“卿不見決鼻牛,人當穿卿頰

莊子逍遙篇,舊是難處,諸名賢所可鑽味,也而不能拔理於郭、向之外
支道林在白馬寺中,將馮太常共語,因及逍遙
支卓然標新理於二家之表,立異義於衆賢之外,皆是諸名賢尋味之所不得
後遂用支理
殷中軍嘗至劉尹所清言
良久,殷理小屈,遊辭不已,劉亦不復答
殷去後,乃雲:“田舍兒,強學人作爾馨語

殷中軍雖思慮通長,然於才性偏精
忽言及四本,便苦湯池鐵城,無可攻之勢
支道林造即色論,論成,示王中郎
中郎都無言
支曰:“默而識之乎?”王曰:“既無文殊,誰能見賞?”
王逸少作會稽,初至,支道林在焉
孫興公謂王曰:“支道林拔新領異,胸懷所及,乃自佳,卿欲見不?”王本自有一往雋氣,殊自輕之
後孫與支共載往王許,王都領域,不與交言
須臾支退,後正值王當行,車已在門
支語王曰:“君未可去,貧道與君小語
”因論莊子逍遙遊
支作數千言,才藻新奇,花爛映發
王遂披襟解帶,留連不能已
三乘佛家滯義,支道林分判,使三乘炳然
諸人在下坐聽,皆雲可通
支下坐,自共說,正當得兩,入三便亂
今義弟子雖傳,猶不盡得
許掾年少時,人以比王苟子,許大不平
時諸人士及於法師並在會稽西寺講,王亦在焉
許意甚忿,便往西寺與王論理,共決優劣
苦相折挫,王遂大屈
許復執王理,王執許理,更相覆疏;王復屈
許謂支法師曰:“弟子向語何似?”支從容曰:“君語佳則佳矣,何至相苦邪?豈是求理中之談哉!”
林道人詣謝公,東陽時始總角,新病起,體未堪勞
與林公講論,遂至相苦
母王夫人在壁後聽之,再遣信令還,而太傅留之
王夫人因自出雲:“新婦少遭家難,一生所寄,唯在此兒
”因流涕抱兒以歸
謝公語同坐曰:“家嫂辭情慷慨,致可傳述,恨不使朝士見

支道林、許掾諸人共在會稽王齋頭
支爲法師,許爲都講
支通一義,四坐莫不厭心
許送一難,衆人莫不抃舞
但共嗟詠二家之美,不辯其理之所在
謝車騎在安西艱中,林道人往就語,將夕乃退
有人道上見者,問雲:“公何處來?”答雲:“今日與謝孝劇談一出來

支道林初從東出,住東安寺中
王長史宿構精理,並撰其才藻,往與支語,不大當對
王敘致作數百語,自謂是名理奇藻
支徐徐謂曰:“身與君別多年,君義言了不長進
”王大慚而退
殷中軍讀小品,下二百籤,皆是精微,世之幽滯
嘗欲與支道林辯之,竟不得
今小品猶存
佛經以爲袪練神明,則聖人可致
簡文雲:“不知便可登峯造極不?然陶練之功,尚不可誣

於法開始與支公爭名,後精漸歸支,意甚不忿,遂遁跡剡下
遣弟子出都,語使過會稽
於時支公正講小品
開戒弟子:“道林講,比汝至,當在某品中
”因示語攻難數十番,雲:“舊此中不可復通
”弟子如言詣支公
正值講,因謹述開意
往反多時,林公遂屈
厲聲曰:“君何足復受人寄載!”
殷中軍問:“自然無心於稟受
何以正善人少,惡人多?”諸人莫有言者
劉尹答曰:“譬如寫水著地,正自縱橫流漫,略無正方圓者
”一時絕嘆,以爲名通
康僧淵初過江,未有知者,恆周旋市肆,乞索以自營
忽往殷淵源許,值盛有賓客,殷使坐,粗與寒溫,遂及義理
語言辭旨,曾無愧色
領略粗舉,一往參詣
由是知之
殷、謝諸人共集
謝因問殷:“眼往屬萬形,萬形來入眼不?”
人有問殷中軍:“何以將得位而夢棺器,將得財而夢矢穢?”殷曰:“官本是臭腐,所以將得而夢棺屍;財本是糞土,所以將得而夢穢污
”時人以爲名通
殷中軍被廢東陽,始看佛經
初視維摩詰,疑般若波羅密太多,後見小品,恨此語少
支道林、殷淵源俱在相王許
相王謂二人:“可試一交言
而才性殆是淵源崤、函之固,君其慎焉!”支初作,改轍遠之,數四交,不覺入其玄中
相王撫肩笑曰:“此自是其勝場,安可爭鋒!”
謝公因子弟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遏稱曰:“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公曰:“訏謨定命,遠猷辰告
”謂此句偏有雅人深致
張憑舉孝廉出都,負其才氣,謂必參時彥
欲詣劉尹,鄉里及同舉者共笑之
張遂詣劉
劉洗濯料事,處之下坐,唯通寒暑,神意不接
張欲自發無端
頃之,長史諸賢來清言
客主有不通處,張乃遙於末坐判之,言約旨遠,足暢彼我之懷,一坐皆驚
真長延之上坐,清言彌日,因留宿至曉
張退,劉曰:“卿且去,正當取卿共詣撫軍
”張還船,同侶問何處宿?張笑而不答
須臾,真長遣傳教覓張孝廉船,同侶惋愕
即同載詣撫軍
至門,劉前進謂撫軍曰:“下官今日爲公得一太常博士妙選!”既前,撫軍與之話言,諮嗟稱善曰:“張憑勃窣爲理窟
”即用爲太常博士
汰法師雲:“‘六通’、‘三明’同歸,正異名耳

支道林、許、謝盛德,共集王家
謝顧謂諸人:“今日可謂彥會,時既不可留,此集固亦難常
當共言詠,以寫其懷
”許便問主人有莊子不?正得漁父一篇
謝看題,便各使四坐通
支道林先通,作七百許語,敘致精麗,才藻奇拔,衆鹹稱善
於是四坐各言懷畢
謝問曰:“卿等盡不?”皆曰:“今日之言,少不自竭
”謝後粗難,因自敘其意,作萬餘語,才峯秀逸
既自難幹,加意氣擬託,蕭然自得,四坐莫不厭心
支謂謝曰:“君一往奔詣,故復自佳耳

殷中軍、孫安國、王、謝能言諸賢,悉在會稽王許
殷與孫共論易象妙於見形
孫語道合,意氣幹雲
一坐鹹不安孫理,而辭不能屈
會稽王慨然嘆曰:“使真長來,故應有以制彼
”既迎真長,孫意己不如
真長既至,先令孫自敘本理
孫粗說己語,亦覺殊不及向
劉便作二百許語,辭難簡切,孫理遂屈
一坐同時拊掌而笑,稱美良久
僧意在瓦官寺中,王苟子來,與共語,便使其唱理
意謂王曰:“聖人有情不?”王曰:“無
”重問曰:“聖人如柱邪?”王曰:“如籌算,雖無情,運之者有情
”僧意雲:“誰運聖人邪?”苟子不得答而去
司馬太傅問謝車騎:“惠子其書五車,何以無一言入玄?”謝曰:“故當是其妙處不傳

殷中軍被廢,徙東陽,大讀佛經,皆精解
唯至“事數”處不解
遇見一道人,問所籤,便釋然
殷仲堪精核玄論,人謂莫不研究
殷乃嘆曰:“使我解四本,談不翅爾

殷荊州曾問遠公:“易以何爲體?”答曰:“易以感爲體
”殷曰:“銅山西崩,靈鍾東應,便是易耶?”遠公笑而不答
羊孚弟娶王永言女
及王家見婿,孚送弟俱往
時永言父東陽尚在,殷仲堪是東陽女婿,亦在坐
孚雅善理義,乃與仲堪道齊物
殷難之,羊雲:“君四番後,當得見同
”殷笑曰:“乃可得盡,何必相同?”乃至四番後一通
殷諮嗟曰:“僕便無以相異
”嘆爲新拔者久之
殷仲堪雲:“三日不讀道德經,便覺舌本閒強

提婆初至,爲東亭第講阿毗曇
始發講,坐裁半,僧彌便雲:“都已曉
”即於坐分數四有意道人更就餘屋自講
提婆講竟,東亭問法岡道人曰:“弟子都未解,阿彌那得已解?所得云何?”曰:“大略全是,故當小未精核耳

桓南郡與殷荊州共談,每相攻難
年餘後,但一兩番
桓自嘆才思轉退
殷雲:“此乃是君轉解

文帝嘗令東阿王七步中作詩,不成者行大法
應聲便爲詩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爲汁
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慚色
魏朝封晉文王爲公,備禮九錫,文王固讓不受
公卿將校當詣府敦喻
司空鄭衝馳遣信就阮籍求文
籍時在袁孝尼家,宿醉扶起,書札爲之,無所點定,乃寫付使
時人以爲神筆
左太沖作三都賦初成,時人互有譏訾,思意不愜
後示張公
張曰:“此二京可三,然君文未重於世,宜以經高名之士
”思乃詢求於皇甫謐
謐見之嗟嘆,遂爲作敘
於是先相非貳者,莫不斂衽贊述焉
劉伶著酒德頌,意氣所寄
樂令善於清言,而不長於手筆
將讓河南尹,請潘岳爲表
潘雲:“可作耳
要當得君意
”樂爲述己所以爲讓,標位二百許語
潘直取錯綜,便成名筆
時人鹹雲:“若樂不假潘之文,潘不取樂之旨,則無以成斯矣

夏侯湛作周詩成,示潘安仁
安仁曰:“此非徒溫雅,乃別見孝悌之性
”潘因此遂作家風詩
孫子荊除婦服,作詩以示王武子
王曰:“未知文生於情,情生於文
覽之悽然,增伉儷之重

太叔廣甚辯給,而摯仲治長於翰墨,俱爲列卿
每至公坐,廣談,仲治不能對
退著筆難廣,廣又不能答
江左殷太常父子,並能言理,亦有辯訥之異
揚州口談至劇,太常輒雲:“汝更思吾論

庾子嵩作意賦成,從子文康見,問曰:“若有意邪?非賦之所盡;若無意邪?復何所賦?”答曰:“正在有意無意之間

郭景純詩云:“林無靜樹,川無停流
”阮孚雲:“泓崢蕭瑟,實不可言
每讀此文,輒覺神超形越

庾闡始作揚都賦,道溫、庾雲:“溫挺義之標,庾作民之望
方響則金聲,比德則玉亮
”庾公聞賦成,求看,兼贈貺之
闡更改“望”爲“俊”,以“亮”爲“潤”雲
孫興公作庾公誄
袁羊曰:“見此張緩
”於時以爲名賞
庾仲初作揚都賦成,以呈庾亮
亮以親族之懷,大爲其名價雲:“可三二京,四三都
”於此人人競寫,都下紙爲之貴
謝太傅雲:“不得爾
此是屋下架屋耳,事事擬學,而不免儉狹

習鑿齒史纔不常,宣武甚器之,未三十,便用爲荊州治中
鑿齒謝箋亦云:“不遇明公,荊州老從事耳!”後至都見簡文,返命,宣武問“見相王何如?”答雲:“一生不曾見此人!”從此忤旨,出爲衡陽郡,性理遂錯
於病中猶作漢晉春秋,品評卓逸
孫興公雲:“三都、二京,五經鼓吹

謝太傅問主簿陸退“張憑何以作母誄,而不作父誄?”退答曰:“故當是丈夫之德,表於事行;婦人之美,非誄不顯

王敬仁年十三,作賢人論
長史送示真長,真長答雲:“見敬仁所作論,便足參微言

孫興公雲:“潘文爛若披錦,無處不善;陸文若排沙簡金,往往見寶

簡文稱許掾雲:“玄度五言詩,可謂妙絕時人

孫興公作天台賦成,以示範榮期,雲:“卿試擲地,要作金石聲
”範曰:“恐子之金石,非宮商中聲!”然每至佳句,輒雲:“應是我輩語

桓公見謝安石作簡文諡議,看竟,擲與坐上諸客曰:“此是安石碎金

袁虎少貧,嘗爲人傭載運租
謝鎮西經船行,其夜清風朗月,聞江渚閒估客船上有詠詩聲,甚有情致
所誦五言,又其所未嘗聞,嘆美不能已
即遣委曲訊問,乃是袁自詠其所作詠史詩
因此相要,大相賞得
孫興公雲:“潘文淺而淨,陸文深而蕪

裴郎作語林,始出,大爲遠近所傳
時流年少,無不傳寫,各有一通
載王東亭作經王公酒壚下賦,甚有才情
謝萬作八賢論,與孫興公往反,小有利鈍
謝後出以示顧君齊,顧曰:“我亦作,知卿當無所名

桓宣武命袁彥伯作北征賦,既成,公與時賢共看,鹹嗟嘆之
時王珣在坐雲:“恨少一句,得‘寫’字足韻,當佳
”袁即於坐攬筆益雲:“感不絕於餘心,泝流風而獨寫
”公謂王曰:“當今不得不以此事推袁

孫興公道:“曹輔佐才如白地明光錦,裁爲負版褲,非無文采,酷無裁製

袁伯彥作名士傳成,見謝公
公笑曰:“我嘗與諸人道江北事,特作狡獪耳!彥伯遂以箸書

王東亭到桓公吏,既伏閣下,桓令人竊取其白事
東亭即於閣下更作,無復向一字
桓宣武北征,袁虎時從,被責免官
會須露布文,喚袁倚馬前令作
手不輟筆,俄得七紙,殊可觀
東亭在側,極嘆其才
袁虎雲:“當令齒舌閒得利

袁宏始作東征賦,都不道陶公
胡奴誘之狹室中,臨以白刃,曰:“先公勳業如是!君作東征賦,云何相忽略?”宏窘蹙無計,便答:“我大道公,何以雲無?”因誦曰:“精金百煉,在割能斷
功則治人,職思靖亂
長沙之勳,爲史所贊

或問顧長康:“君箏賦何如嵇康琴賦?”顧曰:“不賞者,作後出相遺
深識者,亦以高奇見貴

殷仲文天才宏瞻,而讀書不甚廣,博亮嘆曰:“若使殷仲文讀書半袁豹,纔不減班固

羊孚作雪贊雲:“資清以化,乘氣以霏
遇象能鮮,即潔成輝
”桓胤遂以書扇
王孝伯在京行散,至其弟王睹戶前,問:“古詩中何句爲最?”睹思未答
孝伯詠“‘所遇無故物,焉得不速老?’此句爲佳

桓玄嘗登江陵城南樓雲:“我今欲爲王孝伯作誄
”因吟嘯良久,隨而下筆
一坐之閒,誄以之成
桓玄初並西夏,領荊、江二州,二府一國
於時始雪,五處俱賀,五版併入
玄在聽事上,版至即答
版後皆粲然成章,不相揉雜
桓玄下都,羊孚時爲兗州別駕,從京來詣門,箋雲:“自頃世故睽離,心事淪薀
明公啓晨光於積晦,澄百流以一源
”桓見箋,馳喚前,雲:“子道,子道,來何遲?”即用爲記室參軍
孟昶爲劉牢之主簿,詣門謝,見雲:“羊侯,羊侯,百口賴卿!”
陳太丘與友期行,期日中
過中不至,太丘捨去,去後乃至
元方時年七歲,門外戲
客問元方:“尊君在不?”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
”友人便怒曰:“非人哉!與人期行,相委而去
”元方曰:“君與家君期日中
日中不至,則是無信;對子罵父,則是無禮
”友人慚,下車引之
元方入門不顧
南陽宗世林,魏武同時,而甚薄其爲人,不與之交
及魏武作司空,總朝政,從容問宗曰:“可以交未?”答曰:“松柏之志猶存
”世林既以忤旨見疏,位不配德
文帝兄弟每造其門,皆獨拜牀下,其見禮如此
魏文帝受禪,陳羣有戚容
帝問曰:“朕應天受命,卿何以不樂?”羣曰:“臣與華歆,服膺先朝,今雖欣聖化,猶義形於色

郭淮作關中都督,甚得民情,亦屢有戰庸
淮妻,太尉王凌之妹,坐凌事當並誅
使者徵攝甚急,淮使戒裝,剋日當發
州府文武及百姓勸淮舉兵,淮不許
至期,遣妻,百姓號泣追呼者數萬人
行數十里,淮乃命左右追夫人還,於是文武奔馳,如徇身首之急
既至,淮與宣帝書曰:“五子哀戀,思念其母,其母既亡,則無五子
五子若殞,亦復無淮
”宣帝乃表,特原淮妻
諸葛亮之次渭濱,關中震動
魏明帝深懼晉宣王戰,乃遣辛毗爲軍司馬
宣王既與亮對渭而陳,亮設誘譎萬方
宣王果大忿,將欲應之以重兵
亮遣間諜覘之,還曰:“有一老夫,毅然仗黃鉞,當軍門立,軍不得出
”亮曰:“此必辛佐治也

夏侯玄既被桎梏,時鐘毓爲廷尉,鍾會先不與玄相知,因便狎之
玄曰:“雖復刑餘之人,未敢聞命!”考掠初無一言,臨刑東市,顏色不異
夏侯泰初與廣陵陳本善
本與玄在本母前宴飲,本弟騫行還,徑入,至堂戶
泰初因起曰:“可得同,不可得而雜

高貴鄉公薨,內外諠譁
司馬文王問侍中陳泰曰:“何以靜之?”泰雲:“唯殺賈充,以謝天下
”文王曰:“可復下此不?”對曰:“但見其上,未見其下

和嶠爲武帝所親重,語嶠曰:“東宮頃似更成進,卿試往看
”還問“何如?”答雲:“皇太子聖質如初

諸葛靚後入晉,除大司馬,召不起
以與晉室有讎,常背洛水而坐
與武帝有舊,帝欲見之而無由,乃請諸葛妃呼靚
既來,帝就太妃間相見
禮畢,酒酣,帝曰:“卿故復憶竹馬之好不?”靚曰:“臣不能吞炭漆身,今日復睹聖顏
”因涕泗百行
帝於是慚悔而出
武帝語和嶠曰:“我欲先痛罵王武子,然後爵之
”嶠曰:“武子俊爽,恐不可屈
”帝遂召武子,苦責之,因曰:“知愧不?”武子曰:“‘尺布斗粟’之謠,常爲陛下恥之!它人能令疏親,臣不能使親疏,以此愧陛下

杜預之荊州,頓七裏橋,朝士悉祖
預少賤,好豪俠,不爲物所許
楊濟既名氏,雄俊不堪,不坐而去
須臾,和長輿來,問:“楊右衛何在?”客曰:“向來,不坐而去
”長輿曰:“必大夏門下盤馬
”往大夏門,果大閱騎
長輿抱內車,共載歸,坐如初
杜預拜鎮南將軍,朝士悉至,皆在連榻坐
時亦有裴叔則
羊稚舒後至,曰:“杜元凱乃復連榻坐客!”不坐便去
杜請裴追之,羊去數裏住馬,既而俱還杜許
晉武帝時,荀勖爲中書監,和嶠爲令
故事,監、令由來共車
嶠性雅正,常疾勖諂諛
後公車來,嶠便登,正向前坐,不復容勖
勖方更覓車,然後得去
監、令各給車自此始
山公大兒著短帢,車中倚
武帝欲見之,山公不敢辭,問兒,兒不肯行
時論乃雲勝山公
向雄爲河內主簿,有公事不及雄,而太守劉淮橫怒,遂與杖遣之
雄後爲黃門郎,劉爲侍中,初不交言
武帝聞之,敕雄復君臣之好,雄不得已,詣劉,再拜曰:“向受詔而來,而君臣之義絕,何如?”於是即去
武帝聞尚不和,乃怒問雄曰:“我令卿復君臣之好,何以猶絕?”雄曰:“古之君子,進人以禮,退人以禮;今之君子,進人若將加諸膝,退人若將墜諸淵
臣於劉河內,不爲戎首,亦已幸甚,安復爲君臣之好?”武帝從之
齊王冏爲大司馬輔政,嵇紹爲侍中,詣冏諮事
冏設宰會,召葛旟董艾等共論時宜
旟等白冏:“嵇侍中善於絲竹,公可令操之
”遂送樂器
紹推卻不受
冏曰:“今日共爲歡,卿何卻邪?”紹曰:“公協輔皇室,令作事可法
紹雖官卑,職備常伯
操絲比竹,蓋樂官之事,不可以先王法服,爲吳人之業
今逼高命,不敢苟辭,當釋冠冕,襲私服,此紹之心也
”旟等不自得而退
盧志於衆坐問陸士衡:“陸遜、陸抗,是君何物?”答曰:“如卿於盧毓、盧珽
”士龍失色
既出戶,謂兄曰:“何至如此,彼容不相知也?”士衡正色曰:“我祖名播海內,甯有不知?鬼子敢爾!”議者疑二陸優劣,謝公以此定之
羊忱性甚貞烈
趙王倫爲相國,忱爲太傅長史,乃版以參相國軍事
使者卒至,忱深懼豫禍,不暇被馬,於是帖騎而避
使者追之,忱善射,矢左右發,使者不敢進,遂得免
王太尉不與庾子嵩交,庾卿之不置
王曰:“君不得爲爾
”庾曰:“卿自君我,我自卿卿
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

阮宣子伐社樹,有人止之
宣子曰:“社而爲樹,伐樹則社亡;樹而爲社,伐樹則社移矣

阮宣子論鬼神有無者,或以人死有鬼,宣子獨以爲無,曰:“今見鬼者,雲箸生時衣服,若人死有鬼,衣服復有鬼邪?”
元皇帝既登阼,以鄭後之寵,欲舍明帝而立簡文
時議者鹹謂:“舍長立少,既於理非倫,且明帝以聰亮英斷,益宜爲儲副
”周、王諸公,並苦爭懇切
唯刁玄亮獨欲奉少主,以阿帝旨
元帝便欲施行,慮諸公不奉詔
於是先喚周侯、丞相入,然後欲出詔付刁
周、王既入,始至階頭,帝逆遣傳詔,遏使就東廂
周侯未悟,即卻略下階
丞相披撥傳詔,逕至御牀前曰:“不審陛下何以見臣
”帝默然無言,乃探懷中黃紙詔裂擲之
由此皇儲始定
周侯方慨然愧嘆曰:“我常自言勝茂弘,今始知不如也!”
王丞相初在江左,欲結援吳人,請婚陸太尉
對曰:“培塿無松柏,薰蕕不同器
玩雖不才,義不爲亂倫之始

諸葛恢大女適太尉庾亮兒,次女適徐州刺史羊忱兒
亮子被蘇峻害,改適江虨
恢兒娶鄧攸女
於時謝尚書求其小女婚
恢乃雲:“羊、鄧是世婚,江家我顧伊,庾家伊顧我,不能復與謝裒兒婚
”及恢亡,遂婚
於是王右軍往謝家看新婦,猶有恢之遺法,威儀端詳,容服光整
王嘆曰:“我在遣女裁得爾耳!”
周叔治作晉陵太守,周侯、仲智往別
叔治以將別,涕泗不止
仲智恚之曰:“斯人乃婦女,與人別唯啼泣!”便捨去
周侯獨留,與飲酒言話,臨別流涕,撫其背曰:“奴好自愛

周伯仁爲吏部尚書,在省內夜疾危急
時刁玄亮爲尚書令,營救備親好之至
良久小損
明旦,報仲智,仲智狼狽來
始入戶,刁下牀對之大泣,說伯仁昨危急之狀
仲智手批之,刁爲辟易於戶側
既前,都不問病,直雲:“君在中朝,與和長輿齊名,那與佞人刁協有情?”逕便出
王含作廬江郡,貪濁狼籍
王敦護其兄,故於衆坐稱:“家兄在郡定佳,廬江人士鹹稱之!”時何充爲敦主簿,在坐,正色曰:“充即廬江人,所聞異於此!”敦默然
旁人爲之反側,充晏然,神意自若
顧孟著嘗以酒勸周伯仁,伯仁不受
顧因移勸柱,而語柱曰:“詎可便作棟樑自遇
”周得之欣然,遂爲衿契
明帝在西堂,會諸公飲酒,未大醉,帝問:“今名臣共集,何如堯、舜?”時周伯仁爲僕射,因厲聲曰:“今雖同人主,復那得等於聖治!”帝大怒,還內,作手詔滿一黃紙,遂付廷尉令收,因欲殺之
後數日,詔出周,羣臣往省之
周曰:“近知當不死,罪不足至此

王大將軍當下,時鹹謂無緣爾
伯仁曰:“今主非堯、舜,何能無過?且人臣安得稱兵以向朝廷?處仲狼抗剛愎,王平子何在?”
王敦既下,住船石頭,欲有廢明帝意
賓客盈坐,敦知帝聰明,欲以不孝廢之
每言帝不孝之狀,而皆雲溫太真所說
溫嘗爲東宮率,後爲吾司馬,甚悉之
須臾,溫來,敦便奮其威容,問溫曰:“皇太子作人何似?”溫曰:“小人無以測君子
”敦聲色並厲,欲以威力使從己,乃重問溫:“太子何以稱佳?”溫曰:“鉤深致遠,蓋非淺識所測
然以禮侍親,可稱爲孝

王大將軍既反,至石頭,周伯仁往見之
謂周曰:“卿何以相負?”對曰:“公戎車犯正,下官忝率六軍,而王師不振,以此負公

蘇峻既至石頭,百僚奔散,唯侍中鍾雅獨在帝側
或謂鍾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古之道也
君性亮直,必不容於寇讎,何不用隨時之宜、而坐待其弊邪?”鍾曰:“國亂不能匡,君危不能濟,而各遜遁以求免,吾懼董狐將執簡而進矣!”
庾公臨去,顧語鍾後事,深以相委
鍾曰:“棟折榱崩,誰之責邪?”庾曰:“今日之事,不容復言,卿當期克復之效耳!”鍾曰:“想足下不愧荀林父耳

蘇峻時,孔羣在橫塘爲匡術所逼
王丞相保存術,因衆坐戲語,令術勸酒,以釋橫塘之憾
羣答曰:“德非孔子,厄同匡人
雖陽和布氣,鷹化爲鳩,至於識者,猶憎其眼

蘇子高事平,王、庾諸公欲用孔廷尉爲丹陽
亂離之後,百姓雕弊,孔慨然曰:“昔肅祖臨崩,諸君親升御牀,並蒙眷識,共奉遺詔
孔坦疏賤,不在顧命之列
既有艱難,則以微臣爲先,今猶俎上腐肉,任人膾截耳!”於是拂衣而去,諸公亦止
孔車騎與中丞共行,在御道逢匡術,賓從甚盛,因往與車騎共語
中丞初不視,直雲:“鷹化爲鳩,衆鳥猶惡其眼
”術大怒,便欲刃之
車騎下車,抱術曰:“族弟發狂,卿爲我宥之!”始得全首領
梅頤嘗有惠於陶公
後爲豫章太守,有事,王丞相遣收之
侃曰:“天子富於春秋,萬機自諸侯出,王公既得錄,陶公何爲不可放?”乃遣人於江口奪之
頤見陶公,拜,陶公止之
頤曰:“梅仲真膝,明日豈可復屈邪?”
王丞相作女伎,施設牀蓆
蔡公先在坐,不說而去,王亦不留
何次道、庾季堅二人併爲元輔
成帝初崩,於時嗣君未定,何欲立嗣子,庾及朝議以外寇方強,嗣子衝幼,乃立康帝
康帝登阼,會羣臣,謂何曰:“朕今所以承大業,爲誰之議?”何答曰:“陛下龍飛,此是庾冰之功,非臣之力
於時用微臣之議,今不睹盛明之世
”帝有慚色
江僕射年少,王丞相呼與共棋
王手嘗不如兩道許,而欲敵道戲,試以觀之
江不即下
王曰:“君何以不行?”江曰:“恐不得爾
”傍有客曰:“此年少戲迺不惡
”王徐舉首曰:“此年少非唯圍棋見勝

孔君平疾篤,庾司空爲會稽,省之,相問訊甚至,爲之流涕
庾既下牀,孔慨然曰:“大丈夫將終,不問安國甯家之術,迺作兒女子相問!”庾聞,回謝之,請其話言
桓大司馬詣劉尹,臥不起
桓彎彈彈劉枕,丸迸碎牀褥間
劉作色而起曰:“使君如馨地,甯可鬥戰求勝?”桓甚有恨容
後來年少,多有道深公者
深公謂曰:“黃吻年少,勿爲評論宿士
昔嘗與元明二帝、王庾二公周旋

王中郎年少時,江虨爲僕射領選,欲擬之爲尚書郎
有語王者
王曰:“自過江來,尚書郎正用第二人,何得擬我?”江聞而止
曰:‘選曹舉汝爲尚書郎,幸可作諸王佐邪?’”此知郎官,寒素之品也
王述轉尚書令,事行便拜
文度曰:“故應讓杜許
”藍田雲:“汝謂我堪此不?”文度曰:“何爲不堪!但克讓自是美事,恐不可闕
”藍田慨然曰:“既雲堪,何爲復讓?人言汝勝我,定不如我

孫興公作庾公誄,文多託寄之辭
既成,示庾道恩
庾見,慨然送還之,曰:“先君與君,自不至於此

王長史求東陽,撫軍不用
後疾篤,臨終,撫軍哀嘆曰:“吾將負仲祖於此,命用之
”長史曰:“人言會稽王癡,真癡

劉簡作桓宣武別駕,後爲東曹參軍,頗以剛直見疏
嘗聽記,簡都無言
宣武問:“劉東曹何以不下意?”答曰:“會不能用
”宣武亦無怪色
劉真長、王仲祖共行,日旰未食
有相識小人貽其餐,餚案甚盛,真長辭焉
仲祖曰:“聊以充虛,何苦辭?”真長曰:“小人都不可與作緣

王脩齡嘗在東山甚貧乏
陶胡奴爲烏程令,送一船米遺之,卻不肯取
直答語“王脩齡若飢,自當就謝仁祖索食,不須陶胡奴米

阮光祿赴山陵,至都,不往殷、劉許,過事便還
諸人相與追之,阮亦知時流必當逐己,乃遄疾而去,至方山不相及
劉尹時爲會稽,乃嘆曰:“我入當泊安石渚下耳
不敢復近思曠傍,伊便能捉杖打人,不易

王、劉與桓公共至覆舟山看
酒酣後,劉牽腳加桓公頸
桓公甚不堪,舉手撥去
既還,王長史語劉曰:“伊詎可以形色加人不?”
桓公問桓子野:“謝安石料萬石必敗,何以不諫?”子野答曰:“故當出於難犯耳!”桓作色曰:“萬石撓弱凡才,有何嚴顏難犯?”
羅君章曾在人家,主人令與坐上客共語
答曰:“相識已多,不煩複爾

韓康伯病,拄杖前庭消搖
見諸謝皆富貴,轟隱交路,嘆曰:“此復何異王莽時?”
王文度爲桓公長史時,桓爲兒求王女,王許諮藍田
既還,藍田愛念文度,雖長大猶抱著膝上
文度因言桓求己女膝
藍田大怒,排文度下膝曰:“惡見,文度已復癡,畏桓溫面?兵,那可嫁女與之!”文度還報雲:“下官家中先得婚處
”桓公曰:“吾知矣,此尊府君不肯耳
”後桓女遂嫁文度兒
王子敬數歲時,嘗看諸門生樗蒲
見有勝負,因曰:“南風不競
”門生輩輕其小兒,迺曰:“此郎亦管中窺豹,時見一斑
”子敬瞋目曰:“遠慚荀奉倩,近愧劉真長!”遂拂衣而去
謝公聞羊綏佳,致意令來,終不肯詣
後綏爲太學博士,因事見謝公,公即取以爲主簿
王右軍與謝公詣阮公,至門語謝:“故當共推主人
”謝曰:“推人正自難

太極殿始成,王子敬時爲謝公長史,謝送版,使王題之
王有不平色,語信雲:“可擲箸門外
”謝後見王曰:“題之上殿何若?昔魏朝韋誕諸人,亦自爲也
”王曰:“魏阼所以不長
”謝以爲名言
王恭欲請江盧奴爲長史,晨往詣江,江猶在帳中
王坐,不敢即言
良久乃得及,江不應
直喚人取酒,自飲一碗,又不與王
王且笑且言:“那得獨飲?”江雲:“卿亦復須邪?”更使酌與王,王飲酒畢,因得自解去
未出戶,江嘆曰:“人自量,固爲難

孝武問王爽:“卿何如卿兄
”王答曰:“風流秀出,臣不如恭,忠孝亦何可以假人!”
王爽與司馬太傅飲酒
太傅醉,呼王爲“小子
”王曰:“亡祖長史,與簡文皇帝爲布衣之交
亡姑、亡姊,伉儷二宮
何小子之有?”
張玄與王建武先不相識,後遇於範豫章許,範令二人共語
張因正坐斂衽,王孰視良久,不對
張大失望,便去
範苦譬留之,遂不肯住
範是王之舅,乃讓王曰:“張玄,吳士之秀,亦見遇於時,而使至於此,深不可解
”王笑曰:“張祖希若欲相識,自應見詣
”範馳報張,張便束帶造之
遂舉觴對語,賓主無愧色

首頁 - 個人中心
Process Time: 2.03s
Copyright ©2022 中華詩詞網 ZHS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