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固
〔汉〕 32 - 92 年
东汉扶风安陵人,字孟坚。
班彪子。
博学能文,续父所著《史记后传》未竟之业,被诬私修国史,下狱。
弟班超上书力辩,乃获释。
明帝重其学,除兰台令史,迁为郎,典校秘书,奉诏续成其父书。
潜心二十余年,至章帝建初中修成《汉书》,当世重之。
迁玄武司马,撰《白虎通德论》。
和帝永元元年,随窦宪征匈奴,为中护军。
宪败,受牵连,死狱中。
善辞赋,有《两都赋》、《幽通赋》、《典引》等。
后人辑有《班兰台集》。
翟方进字子威,汝南上蔡人也。
家世微贱,至方进父翟公,好学,为郡文学。
方进年十二三,失父孤学,给事太守府为小史,号迟顿不及事,数为掾史所詈辱。
方进自伤,乃从汝南蔡父相问己能所宜。
蔡父大奇其形貌,谓曰:“小史有封侯骨,当以经术进,努力为诸生学问。
”方进既厌为小史,闻蔡父言,心喜,因病归家,辞其后母,欲西至京师受经。
母怜其幼,随之长安,织屦以给。
方进读经博士,受《春秋》。
积十余年,经学明习,徒众日广,诸儒称之。
以射策甲科为郎。
二三岁,举明经,迁议郎。
是时,宿儒有清河胡常,与方进同经。
常为先进,名誉出方进下,心害其能,论议不右方进。
方进知之,候伺常大都授时,遣门下诸生至常所问大义疑难,因记其说。
如是者久之,常知方进之宗让己,内不自得,其后居士大夫之间未尝不称述方进,遂相亲友。
河平中,方进转为博士。
数年,迁朔方刺史,居官不烦苛,所察应条辄举,甚有威名。
再三奏事,迁为丞相司直。
从上甘泉,行驰道中,司隶校尉陈庆劾奏方进,没入车马。
既至甘泉宫,会殿中,庆与廷尉范延寿语,时庆有章劾,自道:“行事以赎论,今尚书持我事来,当于此决。
前我为尚书时,尝有所奏事,忽忘之,留月余。
”方进于是举劾庆曰:“案庆奉使刺举大臣,故为尚书,知机事周密一统,明主躬亲不解。
庆有罪未伏诛,无恐惧心,豫自设不坐之比。
又暴扬尚书事,言迟疾无所在,亏损圣德之聪明,奉诏不谨,皆不敬,臣谨以劾。
”庆坐免官。
会北地浩商为义渠长所捕,亡,长取其母,与豭猪连系都亭下。
商兄弟会宾客,自称司隶掾、长安县尉,杀义渠长妻子六人,亡。
丞相、御史请遣掾史与司隶校尉、部刺史并力逐捕,察无状者,奏可。
司隶校尉涓勋奏言:“《春秋》之义,王人微者序乎诸侯之上,尊王命也。
臣幸得奉使,以督察公卿以下为职,今丞相宣请遣掾史,以宰士督察天子奉使命大夫,甚悖逆顺之理。
宣本不师受经术,因事以立奸威,案浩商所犯,一家之祸耳,而宣欲专权作威,乃害于国,不可之大者。
愿下中朝特进列侯、将军以下,正国法度。
”议者以为,丞相掾不宜移书皆趣司隶。
会浩商捕得伏诛,家属徙合浦。
故事,司隶校尉位在司直下,初除,谒两府,其有所会,居中二千石前,与司直并迎丞相、御史。
初,方进新视事,而涓勋亦初拜为司隶,不肯谒丞相、御史大夫,后朝会相见,礼节又倨。
方进阴察之,勋私过光禄勋辛庆忌,又出逢帝舅成都侯商道路,下车立,■过,乃就车。
于是方进举奏其状,因曰:“臣闻国家之兴,尊尊
薛宣字赣君,东海郯人也。
少为廷尉书佐、都船狱吏。
后以大司农斗食属察廉,补不其丞。
琅邪太守赵贡行县,见宣,甚说其能。
从宣历行属县,还至府,令妻子与相见,戒曰:“赣君至丞相,我两子亦中丞相史。
”察宣廉,迁乐浪都尉丞。
幽州刺史举茂材,为宛句令。
大将军王凤闻其能,荐宣为长安令,治果有名,以明习文法诏补御史中丞。
是时,成帝初即位,宣为中丞,执法殿中,外总部刺史,上疏曰:“陛下至德仁厚,哀闵元元,躬有日仄之劳,而亡佚豫之乐,允执圣道,刑罚惟中,然而嘉气尚凝,阴阳不和,是臣下未称,而圣化独有不洽者也。
臣窃伏思其一端,殆吏多苛政,政教烦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至开私门,听谗佞,以求吏民过失,谴呵及细微,责义不量力。
郡县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众庶。
是故乡党阙于嘉宾之欢,九族忘其亲亲之恩,饮食周急之厚弥衰,送往劳来之礼不行。
夫人道不通,则阴阳否隔,和气不兴,未必不由此也。
《诗》云:‘民之失德,乾餱以愆。
’鄙语曰:‘苛政不亲,烦苦伤恩。
’方刺史奏事时,宜明申敕,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务。
臣愚不知治道,唯明主察焉。
”上嘉纳之。
宣数言政事便宜,举奏部刺史郡国二千石,所贬退称进,白黑分明,繇是知名。
出为临淮太守,政教大行。
会陈留郡有大贼废乱,上徙宣为陈留太守,盗贼禁止,吏民敬其威信。
入守左冯翊,满岁称职为真。
始高陵令杨湛、栎阳令谢游皆贪猾不逊,持郡短长,前二千石数案不能竟。
及宣视事,诣府谒,宣设酒饭与相对,接待甚备。
已而阴求其罪臧,具得所受取。
宣察湛有改节敬宣之效,乃手自牒书,条其奸臧,封与湛曰:“吏民条言君如牒,或议以为疑于主守盗。
冯翊敬重令,又念十金法重,不忍相暴章。
故密以手书相晓,欲君自图进退,可复伸眉于后。
即无其事,复封还记,得为君分明之。
”湛自知罪臧皆应记,而宣辞语温润,无伤害意。
湛即时解印绶付吏,为记谢宣,终无怨言。
而栎阳令游自以大儒有名,轻宣。
宣独移书显,责之曰:“告栎阳令:吏民言令治行烦苛,适罚作使千人以上;贼取钱财数十万,给为非法;卖买听任富吏,贾数不可知。
证验以明白,欲遣吏考案,恐负举者,耻辱儒士,故使掾平镌令。
孔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
’令详思之,方调守。
”游得檄,亦解印绶去。
又频阳县北当上郡、西河,为数郡凑,多盗贼。
其令平陵薛恭本县孝者,功次稍迁,未尝治民,职不办。
而栗邑县小,辟在山中,民谨朴易治。
令巨鹿尹赏久郡用事吏,
魏相字弱翁,济阴定陶人也,徙平陵。
少学《易》,为郡卒史,举贤良,以对策高第,为茂陵令。
顷之,御史大夫桑弘羊客诈称御史止传,丞不以时谒,客怒缚丞。
相疑其有奸,收捕,案致其罪,论弃客市,茂陵大治。
后迁河南太守,禁止奸邪,豪强畏服。
会丞相车千秋死,先是千秋子为雒阳武库令,自见失父,而相治郡严,恐久获罪,乃自免去。
相使掾追呼之,遂不肯还。
相独恨曰:“大将军闻此令去官,必以为我用丞相死不能遇其子。
使当世贵人非我,殆矣!”武库令西至长安,大将军霍光果以责过相曰:“幼主新立,以为函谷京师之固,武库精兵所聚,故以丞相弟为关都尉,子为武库令。
今河南太守不深惟国家大策,苟见丞相不在而斥逐其子,何浅薄也!”后人有告相贼杀不辜,事下有司。
河南卒戍中都官者二三千人,遮大将军,自言愿复留作一年以赎太守罪。
河南老弱万余人守关欲入上书,关吏以闻。
大将军用武库令事,遂下相廷尉狱。
久系逾冬,会赦出。
复有诏守茂陵令,迁杨州刺史。
考案郡国守相,多所贬退。
相与丙吉相善,时吉为光禄大夫,与相书曰:“朝廷已深知弱翁治行,方且大用矣。
愿少慎事自重,臧器于身。
”相心善其言,为霁威严。
居部二岁,征为谏大夫,复为河南太守。
数年,宣帝即位,征相入为大司农,迁御史大夫。
四岁,大将军霍光薨,上思其功德,以其子禹为右将军,兄子乐平侯山复领尚书事。
相因平恩侯许伯奏封事,言:“《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大夫,及鲁季孙之专权,皆危乱国家。
自后元以来,禄去王室,政繇冢宰。
今光死,子复为大将军,兄子秉枢机,昆弟诸婿据权势,在兵官。
光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或夜诏门出入,骄奢放纵,恐浸不制。
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
”又故事诸上书者皆为二封,署其一曰副,领尚书者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
相复因许伯白,去副封以防雍蔽。
宣帝善之,诏相给事中,皆从其议。
霍氏杀许后之谋始得上闻。
乃罢其三侯,令就第,亲属皆出补吏。
于是韦贤以老病免,相遂代为丞相,封高平侯,食邑八百户。
及霍氏怨相,又惮之,谋矫太后诏,先召斩丞相,然后废天子。
事发觉,伏诛。
宜帝始亲万机,厉精为治,练群臣,核名实,而相总领众职,甚称上意。
元康中,匈奴遣兵击汉屯田车师者,不能下。
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不敢复扰西域。
相上书谏曰:臣闻之,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
谷永字子云,长安人也。
父吉,为卫司马,使送郅支单于侍子,为郅支所杀,语在《陈汤传》。
永少为长安小史,后博学经书。
建昭中,御史大夫繁延寿闻其有茂材,除补属,举为太常丞,数上疏言得失。
建始三年冬,日食、地震同日俱发,诏举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太常阳城侯刘庆忌举永待诏公车。
对曰:
陛下秉至圣之纯德,惧天地之戒异,饬身修政,纳问公卿,又下明诏,帅举直言,燕见绎,以求咎愆,使臣等得造明朝,承圣问。
臣材朽学浅,不通政事。
窃闻明王即位,正五事,建大中,以承天心,则庶征序于下,日月理于上;如人君淫溺后宫,船乐游田,五事失于躬,大中之道不立,则咎征降而六极至。
凡灾异之发,各象过失,以类告人。
乃十二月朔戊申,日食婺女之分,地震萧墙之内,二者同日俱发,以丁宁陛下,厥咎不远,宜厚求诸身。
意岂陛下志在闺门,未恤政事,不慎举错,娄失中与?内宠大盛,女不遵道,嫉妨专上,妨继嗣与?古之王者废五事之中,失夫妇之纪,妻妾得意,谒行于内,势行于外,至覆倾国家,或乱阴阳。
昔褒姒用国,宗周以丧;阎妻骄扇,日以不臧。
此其效也。
经曰:“皇极,皇建其有极。
”传曰:“皇之不极,是谓不建,时则有日月乱行。

陛下践至尊之祚为天下主,奉帝王之职以统群生,方内之治乱,在陛下所执。
诚留意于正身,勉强于力行,损燕私之闲以劳天下,放去淫溺之乐,罢归倡优之笑,绝却不享之义,慎节游田之虞,起居有常,循礼而动,躬亲政事,致行无倦,安服若性。
经曰:“继自今嗣王,其毋淫于酒,毋逸于游田,惟正之共。
”未有身治正而臣下邪者也。
夫妻之际,王事纲纪,安危之机,圣王所致慎也。
昔舜饬正二女,以崇至德;楚庄忍绝丹姬,以成伯功;幽王惑于褒姒,周德降亡;鲁桓胁于齐女,社稷以倾。
诚修后宫之政,明尊卑之序,贵者不得嫉妨专庞,以绝骄嫚之端,抑褒、阎之乱,贱者咸得秩进,各得厥职,以广继嗣之统,息《白华》之怨,后宫亲属,饶之以财,勿与政事,以远皇父之类,损妻党之权,未有闺门治而天下乱者也。
治远自近始,习善在左右。
昔龙管纳言,而帝命惟允;四辅既备,成王靡有过事。
诚敕正左右齐栗之臣,戴金貂之饰、执常伯之职者,皆使学先王之道,知君臣之义,济济谨孚,无敖戏骄恣之地,则左右肃艾,群僚仰法,化流四方。
经曰:“亦惟先正克左右。
”未有左右正而百官枉者也。
治天下者尊贤考功则治,简贤违功则乱。
诚审思治人之术,欢乐得贤之福,论材选士,必试于职,明度量以程能,考功实以定
盖宽饶字次公,魏郡人也。
明经为郡文学,以孝廉为郎。
举方正,对策高第,迁谏大夫,行郎中户将事。
劾奏卫将军张安世子侍中阳都侯彭祖不下殿门,并连及安世居位无补。
彭祖时实下门,宽饶坐举奏大臣非是,左迁为卫司马。
先是时,卫司马在部,见卫尉拜谒,常为卫官繇使市买。
宽饶视事,案旧令,遂揖官属以下行卫者。
卫尉私使宽饶出,宽饶以令诣官府门上谒辞。
尚书责问卫尉,由是卫官不复私使候、司马。
候、司马不拜,出先置卫,辄上奏辞,自此正焉。
宽饶初拜为司马,未出殿门,断其禅衣,令短离地,冠大冠,带长剑,躬案行士卒庐室,视其饮食居处,有疾病者身自抚循临问,加致医药,遇之甚有恩。
及岁尽交代,上临飨罢卫卒,卫卒数千人皆叩头自请,愿复留共更一年,以报宽饶厚德。
宣帝嘉之,以宽饶为太中大夫,使行风俗,多所称举贬黜,奉使称意。
擢为司隶校尉,刺举无所回避,小大辄举,所劾奏众多,廷尉处其法,半用半不用,公卿贵戚及郡国吏繇使至长安,皆恐惧莫敢犯禁,京师为清。
平恩侯许伯入第,丞相、御史、将军、中二千石皆贺,宽饶不行。
许伯请之,乃往,从西阶上,东乡特坐。
许伯自酌曰:“盖君后至。
”宽饶曰:“无多酌我,我乃酒狂。
”丞相魏侯笑曰:“次公醒而狂,何必酒也?”坐者毕属目卑下之。
酒酣乐作,长信少府檀长卿起舞,为沐猴与狗斗,坐皆大笑。
宽饶不说,卬视屋而叹曰:“美哉!然富贵无常,忽则易人,此如传舍,所阅多矣。
唯谨慎为得久,君侯可不戒哉!”因起趋出,劾奏长信少府以列卿而沐猴舞,失礼不敬。
上欲罪少府,许伯为谢,良久,上乃解。
宽饶为人刚直高节,志在奉公。
家贫。
奉钱月数千,半以给吏民为耳目言事者。
身为司隶,子常步行自戍北边,公廉如此。
然深刻喜陷害人,在位及贵戚人与为怨,又好言事刺讥,奸犯上意。
上以其儒者,优容之,然亦不得迁。
同列后进或至九卿,宽饶自以行清能高,有益于国,而为凡庸所越,愈失意不快,数上疏谏争。
太子庶子王生高宽饶节,而非其如此,予书曰:“明主知君洁白公正,不畏强御,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权,尊官厚禄已施于君矣。
君宜夙夜惟思当世之务,奉法宣化,忧劳天下,虽日有益,月有功,犹未足以称职而报恩也。
自古之治,三王之术各有制度。
今君不务循职而已,乃欲以太古久远之事匡拂天子,数进不用难听之语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扬令名全寿命者也。
方今用事之人皆明习法令,言足以饰君之辞,文足以成君之过,君不惟蘧氏之高踪,而慕子胥之末行,用不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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