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
〔周〕 前556 - 前451 年
左丘明,姜姓丘氏,名明,丘穆公吕印的後代。因其先祖曾任楚国的左史官(左史官记言,右史官记事),故在姓前添“左”字,故称左史官丘明先生,世称“左丘明”,后其父移居鲁国并世代担任鲁国太史。 左丘明籍贯,一说为鲁国中都人,一说为春秋末年鲁国都君庄(今山东省肥城市石横镇东衡鱼村)人,按新见《左传精舍志》,当以後说近是。 左氏世为鲁国太史,至丘明则约与孔子(公元前551-479)同时,而年辈稍晚。他是当时著名史家、学者与思想家,著有《春秋左氏传》、《国语》等。他品行高洁,为孔子推崇,称“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即与其同好恶;汉司马迁亦称其为“鲁君子”,且以“左丘失明,厥有《国语》”为己著述《史记》的先型典范。 左丘明的最重要贡献在于其所著《春秋左氏传》与《国语》二书。左氏家族世为太史,左丘明又与孔子一起“如周,观书于周史”,故熟悉诸国史事,并深刻理解孔子思想。 《左传》、《国语》对中国传统史学影响深远,对司马迁的《史记》创作尤其具有重要启发。从这个意义讲,左丘明堪为中国传统史学的鼻祖之一。後世或称其为“文宗史圣”、“经臣史祖”,或誉为“百家文字之宗、万世古文之祖”。历代帝王多有敕封:唐封经师;宋封瑕丘伯,改封中都伯;明封先儒,改封先贤。今山东泰安肥城市建有丘明中学以纪念其乡先贤左丘明。
【经】二十有五年春,齐崔杼帅师伐我北鄙
夏五月乙亥,齐崔杼弑其君光
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仪
六月壬子,郑公孙舍之帅师入陈
秋八月己巳,诸侯同盟于重丘
公至自会
卫侯入于夷仪
楚屈建帅师灭舒鸠
冬,郑公孙夏帅师伐陈
十有二月,吴子遏伐楚,门于巢,卒
【传】二十五年春,齐崔杼帅师伐我北鄙,以报孝伯之师也
公患之,使告于晋
孟公绰曰:「崔子将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归,何患焉!其来也不寇,使民不严,异于他日
」齐师徒归
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姊也
东郭偃臣崔武子
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
见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
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
」武子筮之,遇《困》三之《大过》三
史皆曰:「吉
」示陈文子,文子曰:「夫从风,风陨,妻不可娶也
且其《繇》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困于石,往不济也
据于蒺藜,所恃伤也
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无所归也
」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当之矣
」遂取之
庄公通焉,骤如崔氏
以崔子之冠赐人,侍者曰:「不可
」公曰:「不为崔子,其无冠乎?」崔子因是,又以其间伐晋也,曰:「晋必将报
」欲弑公以说于晋,而不获间
公鞭侍人贾举而又近之,乃为崔子间公
夏五月,莒为且于之役故,莒子朝于齐
甲戌,飨诸北郭
崔子称疾,不视事
乙亥,公问崔子,遂从姜氏
姜入于室,与崔子自侧户出
公拊楹而歌
侍人贾举止众从者,而入闭门
甲兴,公登台而请,弗许;请盟,弗许;请自刃于庙,勿许
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听命
近于公宫,陪臣干掫有淫者,不知二命
」公逾墙
又射之,中股,反队,遂弑之
贾举,州绰、邴师、公孙敖、封具、铎父、襄伊、偻堙皆死
祝佗父祭于高唐,至,覆命
不说弁而死于崔氏
申蒯侍渔者,退,谓其宰曰:「尔以帑免,我将死
」其宰曰:「免,是反子之义也
」与之皆死
崔氏杀融蔑于平阴
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
」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
」「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
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
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
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
兴,三踊而出
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卢蒲癸奔晋,王何奔莒
叔孙宣伯之在齐也,叔孙还纳其女于灵公
嬖,生景公
丁丑,崔杼立而相之
庆封为左相
盟国人于大宫,曰:「所不与崔、庆者
」晏子仰天叹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
」乃歃
辛巳,公与大夫及莒子盟
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
」崔子杀之
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
其弟又书,乃舍之
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
闻既书矣,乃还
闾丘婴以帷缚其妻而栽之,与申鲜虞乘而出,鲜虞推而下之,曰:「君昏不能匡,危不能救,死不能死,而知匿其昵,其谁纳之?」行及弇中,将舍
婴曰:「崔、庆其追我!」鲜虞曰:「一与一,谁能惧我?」遂舍,枕辔而寝,食马而食
驾而行,出弇中,谓婴曰:「速驱这!崔、庆之众,不可当也
」遂来奔
崔氏侧庄公于北郭
丁亥,葬诸士孙之里,四翣,不跸,下车七乘,不以兵甲
晋侯济自泮,会于夷仪,伐齐,以报朝歌之役
齐人以庄公说,使隰锄请成
庆封如师,男女以班
赂晋侯以宗器、乐器
自六正、五吏、三十帅、三军之大夫、百官之正长、师旅及处守者,皆有赂
晋侯许之
使叔向告于诸侯
公使子服惠伯对曰:「君舍有罪,以靖小国,君之惠也
寡君闻命矣!」
晋侯使魏舒、宛没逆卫侯,将使卫与之夷仪
崔子止其帑,以求五鹿
初,陈侯会楚子伐郑,当陈隧者,井堙木刊
郑人怨之,六月,郑子展、子产帅车七百乘伐陈,宵突陈城,遂入之
陈侯扶其大子偃师奔墓,遇司马桓子,曰:「载余!」曰:「将巡城
」遇贾获,载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车
公曰:「舍而母!」辞曰:「不祥
」与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
子展命师无入公宫,与子产亲御诸门
陈侯使司马桓子赂以宗器
陈侯免,拥社
使其众,男女别而累,以待于朝
子展执絷而见,再拜稽首,承饮而进献
子美入,数俘而出
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马致节,司空致地,乃还
秋七月己巳,同盟于重丘,齐成故也
赵文子为政,令薄诸侯之币而重其礼
穆叔见之,谓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齐崔、庆新得政,将求善于诸侯
武也知楚令尹
若敬行其礼,道之以文辞,以靖诸侯,兵可以弭

楚薳子冯卒,屈建为令尹
屈荡为莫敖
舒鸠人卒叛楚
令尹子木伐之,及离城
吴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师先,子强、息桓、子捷、子骈、子盂帅左师以退
吴人居其间七日
子强曰:「久将垫隘,隘乃禽也
不如速战!请以其私卒诱之,简师陈以待我
我克则进,奔则亦视之,乃可以免
不然,必为吴禽
」从之
五人以其私卒先击吴师
吴师奔,登山以望,见楚师不继,复逐之,傅诸其军
简师会之,吴师大败
遂围舒鸠,舒鸠溃
八月,楚灭舒鸠
卫献公入于夷仪
郑子产献捷于晋,戎服将事
晋人问陈之罪,对曰:「昔虞阏父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
我先王赖其利器用也,与其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诸陈,以备三恪
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
桓公之乱,蔡人欲立其出
我先君庄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杀之
我又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宣,皆我之自立
夏氏之乱,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
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弃我姻亲,介恃楚众,以凭陵我敝邑,不可亿逞
我是以有往年之告
未获成命,则有我东门之役
当陈隧者,井堙木刊
敝邑大惧不竟,而耻大姬
天诱其衷,启敝邑之心
陈知其罪,授手于我
用敢献功!」晋人曰:「何故侵小?」对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
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一同,自是以衰
今大国多数圻矣!若无侵小,何以至焉?」晋人曰:「何故戎服?」对曰:「我先君武、庄,为平、桓卿士
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以授楚捷,不敢废王命故也
」士庄伯不能诘,复于赵文子
文子曰:「其辞顺,犯顺不祥
」乃受之
冬十月,子展相郑伯如晋,拜陈之功
子西复伐陈,陈及郑平
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
』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
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
慎辞也!」
楚蒍掩为司马,子木使庀赋,数甲兵
甲午,蒍掩书土田,度山林,鸠薮泽,辨京陵,表淳卤,数疆潦,规偃猪,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入修赋
赋车籍马,赋车兵、徒卒、甲楯之数
既成,以授子木,礼也
十二月,吴子诸樊伐楚,以报舟师之役
门于巢
巢牛臣曰:「吴王勇而轻,若启之,将亲门
我获射之,必殪
是君也死,强其少安!」从之
吴子门焉,牛臣隐于短墙以射之,卒
楚子以灭舒鸠赏子木
辞曰:「先大夫蒍子之功也
」以与蒍掩
晋程郑卒
子产始知然明,问为政焉
对曰:「视民如子
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鸇之逐鸟雀也
」子产喜,以语子大叔,且曰:「他日吾见蔑之面而已,今吾见其心矣
」子大叔问政于子产
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
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
其过鲜矣

卫献公自夷仪使与宁喜言,宁喜许之
大叔文子闻之,曰:「乌乎!《诗》所谓『我躬不说,皇恤我后』者,宁子可谓不恤其后矣
将可乎哉?殆必不可
君子之行,思其终也,思其复也
《书》曰:『慎始而敬终,终以不困
』《诗》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今宁子视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
而况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
九世之卿族,一举而灭之
可哀也哉!」
会于夷仪之岁,齐人城郏
其五月,秦、晋为成
晋韩起如秦莅盟,秦伯车如晋莅盟,成而不结
【经】二十有六年春王二月辛卯,卫宁喜弑其君剽
卫孙林父入于戚以叛
甲午,卫侯衎复归于卫
夏,晋侯使荀吴来聘
公会晋人、郑良霄、宋人、曹人于澶渊
秋,宋公弑其世子痤
晋人执卫宁喜
八月壬午,许男宁卒于楚
冬,楚子、蔡侯、陈侯伐郑
葬许灵公
【传】二十六年春,秦伯之弟金咸如晋修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员
行人子朱曰:「朱也当御
」三云,叔向不应
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于朝?」抚剑从之
叔向曰:「秦、晋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晋国赖之
不集,三军暴骨
子员道二国之言无私,子常易之
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
」拂衣从之
人救之
平公曰:「晋其庶乎!吾臣之所争者大
」师旷曰:「公室惧卑
臣不心竞而力争,不务德而争善,私欲已侈,能无卑乎?」
卫献公使子鲜为复,辞
敬姒强命之
对曰:「君无信,臣惧不免
」敬姒曰:「虽然,以吾故也
」许诺
初,献公使与宁喜言,宁喜曰:「必子鲜在,不然必败
」故公使子鲜
子鲜不获命于敬姒,以公命与宁喜言,曰:「苟反,政由宁氏,祭则寡人
」宁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行,从近关出
告右宰谷,右宰谷曰:「不可
获罪于两君,天下谁畜之?」悼子曰:「吾受命于先人,不可以贰
」谷曰:「我请使焉而观之
」遂见公于夷仪
反曰:「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而无忧色,亦无宽言,犹夫人也
若不已,死无日矣
」悼子曰:「子鲜在
」右宰谷曰:「子鲜在,何益?多而能亡,于我何为?」悼子曰:「虽然,不可以已
」孙文子在戚,孙嘉聘于齐,孙襄居守
二月庚寅,宁喜、右宰谷伐孙氏,不克
伯国伤
宁子出舍于郊
伯国死,孙氏夜哭
国人召宁子,宁子复攻孙氏,克之
辛卯,杀子叔及大子角
书曰:「宁喜弑其君剽
」言罪之在宁氏也
孙林父以戚如晋
书曰:「入于戚以叛
」罪孙氏也
臣之禄,君实有之
义则进,否则奉身而退,专禄以周旋,戮也
甲午,卫侯入
书曰:「复归
」国纳之也
大夫逆于竟者,执其手而与之言
道逆者,自车揖之
逆于门者,颔之而已
公至,使让大叔文子曰:「寡人淹恤在外,二三子皆使寡人朝夕闻卫国之言,吾子独不在寡人
古人有言曰:『非所怨勿怨
』寡人怨矣
」对曰:「臣知罪矣!臣不佞不能负羁泄,以从手干牧圉,臣之罪一也
有出者,有居者
臣不能贰,通外内之言以事君,臣之罪二也
有二罪,敢忘其死?」乃行,从近关出
公使止之
卫人侵戚东鄙,孙氏愬于晋,晋戍茅氏
殖绰伐茅氏,杀晋戍三百人
孙蒯追之,弗敢击
文子曰:「厉之不如!」遂从卫师,败之圉
雍锄获殖绰
复愬于晋
郑伯赏入陈之功
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
赐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
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隆杀以两,礼也
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
臣不敢及及赏礼,请辞邑
」公固予之,乃受三邑
公孙挥曰:「子产其将知政矣!让不失礼

晋人为孙氏故,召诸侯,将以讨卫也
夏,中行穆子来聘,召公也
楚子、秦人侵吴,及雩娄,闻吴有备而还
遂侵郑,五月,至于城麇
郑皇颉戍之,出,与楚师战,败
穿封戌囚皇颉,公子围与之争之
正于伯州犁,伯州犁曰:「请问于囚
」乃立囚
伯州犁曰:「所争,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
」下其手,曰:「此子为穿封戌,方城外之县尹也
谁获子?」囚曰:「颉遇王子,弱焉
」戌怒,抽戈逐王子围,弗及
楚人以皇颉归
印堇父与皇颉戍城麇,楚人囚之,以献于秦
郑人取货于印氏以请之,子大叔为令正,以为请
子产曰:「不获
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不可谓国,秦不其然
若曰:『拜君之勤郑国,微君之惠,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
』其可
」弗从,遂行
秦人不予
更币,从子产而后获之
六月,公会晋赵武、宋向戌、郑良霄、曹人于澶渊以讨卫,疆戚田
取卫西鄙懿氏六十以与孙氏
赵武不书,尊公也
向戌不书,后也
郑先宋,不失所也
于是卫侯会之
晋人执宁喜、北宫遗,使女齐以先归
卫侯如晋,晋人执而囚之于士弱氏
秋七月,齐侯、郑伯为卫侯故,如晋,晋侯兼享之
晋侯赋《嘉乐》
国景子相齐侯,赋《蓼萧》
子展相郑伯,赋《缁衣》
叔向命晋侯拜二君曰:「寡君敢拜齐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郑君之不贰也
」国子使晏平仲私于叔向,曰:「晋君宣其明德于诸侯,恤其患而补其阙,正其违而治其烦,所以为盟主也
今为臣执君,若之何?」叔向告赵文子,文子以告晋侯
晋侯言卫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
国子赋《辔之柔矣》,子展赋《将仲子兮》,晋侯乃许归卫侯
叔向曰:「郑七穆,罕氏其后亡者也
子展俭而壹

初,宋芮司徒生女子,赤而毛,弃诸堤下,共姬之妾取以入,名之曰弃
长而美
平公入夕,共姬与之食
公见弃也,而视之,尤
姬纳诸御,嬖,生佐
恶而婉
大子痤美而很,合左师畏而恶之
寺人惠墙伊戾为大子内师而无宠
秋,楚客聘于晋,过宋
大子知之,请野享之
公使往,伊戾请从之
公曰:「夫不恶女乎?」对曰:「小人之事君子也,恶之不敢远,好之不敢近
敬以待命,敢有贰心乎?纵有共其外,莫共其内,臣请往也
」遣之
至,则欠,用牲,加书,征之,而聘告公曰:「大子将为乱,既与楚客盟矣
」公曰:「为我子,又何求?」对曰:「欲速
」公使视之,则信有焉
问诸夫人与左师,则皆曰:「固闻之
」公囚大子
大子曰:「唯佐也能免我
」召而使请,曰:「日中不来,吾知死矣
」左师闻之,聒而与之语
过期,乃缢而死
佐为大子
公徐闻其无罪也,乃亨伊戾
左师见夫人之步马者,问之,对曰:「君夫人氏也
」左师曰:「谁为君夫人?余胡弗知?」圉人归,以告夫人
夫人使馈之锦与马,先之以玉,曰:「君之妾弃使某献
」左师改命曰:「君夫人
」而后再拜稽首受之
郑伯归自晋,使子西如晋聘,辞曰:「寡君来烦执事,惧不免于戾,使夏谢不敏
」君子曰:「善事大国

初,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声子相善也
伍举娶于王子牟,王子牟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举实送之
」伍举奔郑,将遂奔晋
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
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
」及宋向戌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
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问晋故焉,且曰:「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
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
虽楚有材,晋实用之
」子木曰:「夫独无族姻乎?」对曰:「虽有,而用楚材实多
归生闻之:『善为国者,赏不僭而刑不滥
』赏僭,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
若不幸而过,宁僭无滥
与其失善,宁其利淫
无善人,则国从之
《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无善人之谓也
故《夏书》曰:『与其杀不幸,宁失不经
』惧失善也
《商颂》有之曰:『不僭不滥,不敢怠皇,命于下国,封建厥福
』此汤所以获天福也
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
赏以春夏,刑以秋冬
是以将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此以知其劝赏也
将刑,为之不举,不举则彻乐,此以知其畏刑也
夙兴夜寐,朝夕临政,此以知其恤民也
三者,礼之大节也
有礼无败
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于四方,而为之谋主,以害楚国,不可救疗,所谓不能也
子仪之乱,析公奔晋
晋人置诸戎车之殿,以为谋主
绕角之役,晋将遁矣,析公曰:『楚师轻窕,易震荡也
若多鼓钧声,以夜军之,楚师必遁
』晋人从之,楚师宵溃
晋遂侵蔡,袭沈,获其君;败申、息之师于桑隧,获申丽而还
郑于是不敢南面
楚失华夏,则析公之为也
雍子之父兄谮雍子,君与大夫不善是也
雍子奔晋
晋人与之鄐,以为谋主
彭城之役,晋、楚遇于靡角之谷
晋将遁矣
雍子发命于军曰:『归老幼,反孤疾,二人役,归一人,简兵搜乘,秣马蓐食,师陈焚次,明日将战
』行归者而逸楚囚,楚师宵溃
晋绛彭城而归诸宋,以鱼石归
楚失东夷,子辛死之,则雍子之为也
子反与子灵争夏姬,而雍害其事,子灵奔晋
晋人与之邢,以为谋主
扞御北狄,通吴于晋,教吴判楚,教之乘车、射御、驱侵,使其子孤庸为吴行人焉
吴于是伐巢、取驾、克棘、入州来,楚罢于奔命,至今为患,则子灵之为也
若敖之乱,伯贲之子贲皇奔晋
晋人与之苗,以为谋主
鄢陵之役,楚晨压晋军而陈,晋将遁矣
苗贲皇曰:『楚师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
若塞井夷灶,成陈以当之,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
吾乃四萃于其王族,必大败之
』晋人从之,楚师大败,王夷师熠,子反死之
郑叛吴兴,楚失诸侯,则苗贲皇之为也
」子木曰:「是皆然矣
」声子曰:「今又有甚于此
椒举娶于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谓椒举:『女实遣之!』惧而奔郑,引领南望曰:『庶几赦余!』亦弗图也
今在晋矣
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向
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子木惧,言诸王,益其禄爵而复之
声子使椒鸣逆之
许灵公如楚,请伐郑,曰:「师不兴,孤不归矣!」八月,卒于楚
楚子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冬十月,楚子伐郑
郑人将御之,子产曰:「晋、楚将平,诸侯将和,楚王是故昧于一来
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
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
若何从之?」子展说,不御寇
十二月乙酉,入南里,堕其城
涉于乐氏,门于师之梁
县门发,获九人焉
涉入汜而归,而后葬许灵公
卫人归卫姬于晋,乃释卫侯
君子是以知平公之失政也
晋韩宣子聘于周
王使请事
对曰:「晋士起将归时事于宰旅,无他事矣
」王闻之曰:「韩氏其昌阜于晋乎!辞不失旧

齐人城郏之岁,其夏,齐乌余以廪丘奔晋,袭卫羊角,取之;遂袭我高鱼
有大雨,自其窦入,介于其库,以登其城,克而取之
又取邑于宋
于是范宣子卒,诸侯弗能治也,及赵文子为政,乃卒治之
文子言于晋侯曰:「晋为盟主
诸侯或相侵也,则讨而使归其地
今乌余之邑,皆讨类也,而贪之,是无以为盟主也
请归之!」公曰:「诺
孰可使也?」对曰:「胥梁带能无用师
」晋侯使往
【经】二十有七春,齐侯使庆封聘
夏,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
卫杀其大夫宁喜
卫侯之弟鱄出奔晋
秋七月辛巳,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
冬十有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传】二十七年春,胥梁带使诸丧邑者具车徒以受地,必周
使乌余车徒以受封,乌余以众出
使诸侯伪效乌余之封者,而遂执之,尽获之
皆取其邑而归诸侯,诸侯是以睦于晋
齐庆封来聘,其车美
孟孙谓叔孙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
』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
为赋《相鼠》,亦不知也
卫宁喜专,公患之
公孙免余请杀之
公曰:「微宁子不及此,吾与之言矣
事未可知,只成恶名,止也
」对曰:「臣杀之,君勿与知
」乃与公孙无地、公孙臣谋,使攻宁氏
弗克,皆死
公曰:「臣也无罪,父子死余矣!」夏,免余复攻宁氏,杀宁喜及右宰谷,尸诸朝
石恶将会宋之盟,受命而出
衣其尸,枕之股而哭之
欲敛以亡,惧不免,且曰:「受命矣
」乃行
子鲜曰:「逐我者出,纳我者死,赏罚无章,何以沮劝?君失其信,而国无刑
不亦难乎!且鱄实使之
」遂出奔晋
公使止之,不可
及河,又使止之
止使者而盟于河,托于木门,不乡卫国而坐
木门大夫劝之仕,不可,曰:「仕而废其事,罪也
从之,昭吾所以出也
将准愬乎?吾不可以立于人之朝矣
」终身不仕
公丧之,如税服,终身
公与免余邑六十,辞曰:「唯卿备百邑,臣六十矣
下有上禄,乱也,臣弗敢闻
且宁子唯多邑,故死
臣惧死之速及也
」公固与之,受其半
以为少师
公使为卿,辞曰:「大叔仪不贰,能赞大事
君其命之!」乃使文子为卿
宋向戌善于赵文子,又善于令尹子木,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
如晋,告赵孟
赵孟谋于诸大夫,韩宣子曰:「兵,民之残也,财用之蠹,小国之大灾也
将或弭之,虽曰不可,必将许之
弗许,楚将许之,以召诸侯,则我失为盟主矣
」晋人许之
如楚,楚亦许之
如齐,齐人难之
陈文子曰:「晋、楚许之,我焉得已
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许,则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齐人许之
告于秦,秦亦许之
皆告于小国,为会于宋
五月甲辰,晋赵武至于宋
丙午,郑良霄至
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赵文子,叔向为介
司马置折俎,礼也
仲尼使举是礼也,以为多文辞
戊申,叔孙豹、齐庆封、陈须无、卫石恶至
甲寅,晋荀盈从赵武至
丙辰,邾悼公至
壬戌,楚公子黑肱先至,成言于晋
丁卯,宋戌如陈,从子木成言于楚
戊辰,滕成公至
子木谓向戌:「请晋、楚之从交相见也
」庚午,向戌复于赵孟
赵孟曰:「晋、楚、齐、秦,匹也
晋之不能于齐,犹楚之不能于秦也
楚君若能使秦君辱于敝邑,寡君敢不固请于齐?」壬申,左师复言于子木
子木使馹谒诸王,王曰:「释齐、秦,他国请相见也
」秋七月戊寅,左师至
是夜也,赵孟及子皙盟,以齐言
庚辰,子木至自陈
陈孔奂、蔡公孙归生至
曹、许之大夫皆至
以藩为军,晋、楚各处其偏
伯夙谓赵孟曰:「楚氛甚恶,惧难
」赵孟曰:「吾左还,入于宋,若我何?」
辛巳,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
伯州犁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
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
」固请释甲
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
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
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
信亡,何以及三?」赵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
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
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捷矣
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
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
必莫之与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则夫能致死,与宋致死,虽倍楚可也
子何惧焉?又不及是
曰弭兵以召诸侯,而称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

季武子使谓叔孙以公命,曰:「视邾、滕
」既而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
叔孙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国也,何故视之?宋、卫,吾匹也
」乃盟
故不书其族,言违命也
晋、楚争先
晋人曰:「晋固为诸侯盟主,未有先晋者也
」楚人曰:「子言晋、楚匹也,若晋常先,是楚弱也
且晋、楚狎主诸侯之盟也久矣!岂专在晋?」叔向谓赵孟曰:「诸侯归晋之德只,非归其尸盟也
子务德,无争先!且诸侯盟,小国固必有尸盟者
楚为晋细,不亦可乎?」乃先楚人
书先晋,晋有信也
壬午,宋公兼享晋、楚之大夫,赵孟为客
子木与之言,弗能对
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对也
乙酉,宋公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蒙门之外
子木问于赵孟曰:「范武子之德何如?」对曰:「夫人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
其祝史陈信于鬼神,无愧辞
」子木归,以语王
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辅五君以为盟主也
」子木又语王曰:「宜晋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无以当之,不可与争
」晋荀寅遂如楚莅盟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
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
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
」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
抑武也不足以当之
」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第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
」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
」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
」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
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
」叔向曰:「然
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
」文子曰:「其馀皆数世之主也
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
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
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宋左师请赏,曰:「请免死之邑
」公与之邑六十
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诸侯小国,晋、楚所以兵威之
畏而后上下慈和,慈和而后能安靖其国家,以事大国,所以存也
无威则骄,骄则乱生,乱生必灭,所以亡也
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
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
而子求去之,不亦诬乎?以诬道蔽诸侯,罪莫大焉
纵无大讨,而又求赏,无厌之甚也!」削而投之
左师辞邑
向氏欲攻司城,左师曰:「我将亡,夫子存我,德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
』乐喜之谓乎?『何以恤我,我其收之
』向戌之谓乎?」
齐崔杼生成及强而寡
娶东郭姜,生明
东郭姜以孤入,曰棠无咎,与东郭偃相崔氏
崔成有病,而废之,而立明
成请老于崔,崔子许之
偃与无咎弗予,曰:「崔,宗邑也,必在宗主
」成与强怒,将杀之
告庆封曰:「夫子之身亦子所知也,唯无咎与偃是从,父兄莫得进矣
大恐害夫子,敢以告
」庆封曰:「子姑退,吾图之
」告卢蒲弊
卢蒲弊曰:「彼,君之仇也
天或者将弃彼矣
彼实家乱,子何病焉!崔之薄,庆之厚也
」他日又告
庆封曰:「苟利夫子,必去之!难,吾助女

九月庚辰,崔成、崔强杀东郭偃、棠无咎于崔氏之朝
崔子怒而出,其众皆逃,求人使驾,不得
使圉人驾,寺人御而出
且曰:「崔氏有福,止余犹可
」遂见庆封
庆封曰:「崔、庆一也
是何敢然?请为子讨之
」使卢蒲弊帅甲以攻崔氏
崔氏堞其宫而守之,弗克
使国人助之,遂灭崔氏,杀成与强,而尽俘其家
其妻缢
弊覆命于崔子,且御而归之
至,则无归矣,乃缢
崔明夜辟诸大墓
辛巳,崔明来奔,庆封当国
楚薳罢如晋莅盟,晋将享之
将出,赋《既醉》
叔向曰:「薳氏之有后于楚国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
子荡将知政矣
敏以事君,必能养民
政其焉往?」
崔氏之乱,申鲜虞来奔,仆赁于野,以丧庄公
冬,楚人召之,遂如楚为右尹
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辰在申,司历过也,再失闰矣
【经】二十有八年春,无冰
夏,卫石恶出奔晋
邾子来朝
秋八月,大雩
仲孙羯如晋
冬,齐庆封来奔
十有一月,公如楚
十有二月甲寅,天王崩
乙未,楚子昭卒
【传】二十八年春,无冰
梓慎曰:「今兹宋、郑其饥乎?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以有时灾,阴不堪阳
蛇乘龙
龙,宋、郑之星也,宋、郑必饥
玄枵,虚中也
枵,秏名也
土虚而民秏,不饥何为?」

齐侯、陈侯、蔡侯、北燕伯、杞伯、胡子、沈子、白狄朝于晋,宋之盟故也
齐侯将行,庆封曰:「我不与盟,何为于晋?」陈文子曰:「先事后贿,礼也
小事大,未获事焉,从之如志,礼也
虽不与盟,敢叛晋乎?重丘之盟,未可忘也
子其劝行!」
卫人讨宁氏之党,故石恶出奔晋
卫人立其从子圃以守石氏之祀,礼也
邾悼公来朝,时事也
秋八月,大雩,旱也
蔡侯归自晋,入于郑
郑伯享之,不敬
子产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过此也,君使子展廷劳于东门之外,而傲
吾曰:『犹将更之
』今还,受享而惰,乃其心也
君小国事大国,而惰傲以为己心,将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
其为君也,淫而不父
侨闻之,如是者,恒有子祸

孟孝伯如晋,告将为宋之盟故如楚也
蔡侯之如晋也,郑伯使游吉如楚
及汉,楚人还之,曰:「宋之盟,君实亲辱
今吾子来,寡君谓吾子姑还!吾将使馹奔问诸晋而以告
」子大叔曰:「宋之盟,君命将利小国,而亦使安定其社稷,镇抚其民人,以礼承天之休,此君之宪令,而小国之望也
寡君是故使吉奉其皮币,以岁之不易,聘于下执事
今执事有命曰:『女何与政令之有?必使而君弃而封守,跋涉山川,蒙犯霜露,以逞君心
』小国将君是望,敢不唯命是听
无乃非盟载之言,以阙君德,而执事有不利焉,小国是惧
不然,其何劳之敢惮?」子大叔归,覆命,告子展曰:「楚子将死矣!不修其政德,而贪昧于诸侯,以逞其愿,欲久,得乎?《周易》有之,在《复》三之《颐》三,曰:『迷复,凶
』其楚子之谓乎?欲复其愿,而弃其本,复归无所,是谓迷复
能无凶乎?君其往也!送葬而归,以快楚心
楚不几十年,未能恤诸侯也
吾乃休吾民矣
」裨灶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将死
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
周、楚恶之

九月,郑游吉如晋,告将朝于楚,以从宋之盟
子产相郑伯以如楚,舍不为坛
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适四国,未尝不为坛
自是至今,亦皆循之
今子草舍,无乃不可乎?」子产曰:「大适小,则为坛
小适大,苟舍而已,焉用坛?侨闻之,大适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赦其过失,救其灾患,赏其德刑,教其不及
小国不困,怀服如归
是故作坛以昭其功,宣告后人,无怠于德
小适大有五恶:说其罪戾,请其不足,行其政事,共某职贡,从其时命
不然,则重其币帛,以贺其福而吊其凶,皆小国之祸也
焉用作坛以昭其祸?所以告子孙,无昭祸焉可也

齐庄封好田而耆酒,与庆舍政
则以其内实迁于卢蒲弊氏,易内而饮酒
数日,国迁朝焉
使诸亡人得贼者,以告而反之,故反卢蒲癸
癸臣子之,有宠,妻之
庆舍之士谓卢蒲癸曰:「男女辨姓
子不辟宗,何也?」曰:「宗不馀辟,余独焉辟之?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恶识宗?」癸言王何而反之,二人皆嬖,使执寝戈,而先后之
公膳,日双鸡
饔人窃更之以鹜
御者知之,则去其肉而以其洎馈
子雅、子尾怒
庆封告卢蒲弊
卢蒲弊曰;「譬之如禽兽,吾寝处之矣
」使析归父告晏平仲
平仲曰:「婴之众不足用也,知无能谋也
言弗敢出,有盟可也
」子家曰:「子之言云,又焉用盟?」告北郭子车
子车曰:「人各有以事君,非佐之所能也
」陈文子谓桓子曰:「祸将作矣!吾其何得?」对曰:「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
」文子曰:「可慎守也已!」
卢蒲癸、王何卜攻庆氏,示子之兆,曰:「或卜攻仇,敢献其兆
」子之曰:「克,见血
」冬十月,庆封田于莱,陈无宇从
丙辰,文子使召之
请曰:「无宇之母疾病,请归
」庆季卜之,示之兆,曰:「死
」奉龟而泣
乃使归
庆嗣闻之,曰:「祸将作矣!谓子家:「速归!祸作必于尝,归犹可及也
」子家弗听,亦无悛志
子息曰:「亡矣!幸而获在吴、越
」陈无宇济水而戕舟发梁
卢蒲姜谓癸曰:「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
」癸告之
姜曰:「夫子愎,莫之止,将不出,我请止之
」癸曰:「诺
」十一月乙亥,尝于大公之庙,庆舍莅事
卢蒲姜告之,且止之
弗听,曰:「谁敢者!」遂如公
麻婴为尸,庆圭为上献
卢蒲癸、王何执寝戈
庆氏以其甲环公宫
陈氏、鲍氏之圉人为优
庆氏之马善惊,士皆释甲束马而饮酒,且观优,至于鱼里
栾、高、陈、鲍之徒介庆氏之甲
子尾抽桷击扉三,卢蒲癸自后刺子之,王何以戈击之,解其左肩
犹援庙桷,动于甍,以俎壶投,杀人而后死
遂杀庆绳、麻婴
公惧,鲍国曰:「群臣为君故也
」陈须无以公归,税服而如内宫
庆封归,遇告乱者,丁亥,伐西门,弗克
还伐北门,克之
入,伐内宫,弗克
反,陈于岳,请战,弗许
遂来奔
献车于季武子,美泽可以鉴
展庄叔见之,曰:「车甚泽,人必瘁,宜其亡也
」叔孙穆子食庆封,庆封汜祭
穆子不说,使工为之诵《茅鸱》,亦不知
既而齐人来让,奔吴
吴句余予之朱方,聚其族焉而居之,富于其旧
子服惠伯谓叔孙曰:「天殆富淫人,庆封又富矣
」穆子曰:「善人富谓之赏,淫人富谓之殃
天其殃之也,其将聚而歼旃?」
癸巳,天王崩
未来赴,亦未书,礼也
崔氏之乱,丧群公子
故锄在鲁,叔孙还在燕,贾在句渎之丘
及庆氏亡,皆召之,具其器用而反其邑焉
与晏子邶殿,其鄙六十,弗受
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独弗欲?」对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
吾邑不足欲也
益之以邶殿,乃足欲
足欲,亡无日矣
在外,不得宰吾一邑
不受邶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
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
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谓之幅利
利过则为败
吾不敢贪多,所谓幅也
」与北郭佐邑六十,受之
与子雅邑,辞多受少
与子尾邑,受而稍致之
公以为忠,故有宠
释卢蒲弊于北竟
求崔杼之尸,将戮之,不得
叔孙穆子曰:「必得之
武王有乱臣十人,崔杼其有乎?不十人,不足以葬
」既,崔氏之臣曰:「与我其拱璧,吾献其柩
」于是得之
十二月乙亥朔,齐人迁庄公,殡于大寝
以其棺尸崔杼于市,国人犹知之,皆曰:「崔子也

为宋之盟故,公及宋公、陈侯、郑伯、许男如楚
公过郑,郑伯不在
伯有廷劳于黄崖,不敬
穆叔曰:「伯有无戾于郑,郑必有大咎
敬,民之主也,而弃之,何以承守?郑人不讨,必受其辜,济泽之阿,行潦之苹藻,置诸宗室,季兰尸之,敬也
敬可弃乎?」
及汉,楚康王卒
公欲反,叔仲昭伯曰:「我楚国之为,岂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从迩
饥寒之不恤,谁遑其后?不如姑归也
」叔孙穆子曰:「叔仲子专之矣,子服子始学者也
」荣成伯曰:「远图者,忠也
」公遂行
宋向戌曰:「我一人之为,非为楚也
饥寒之不恤,谁能恤楚?姑归而息民,待其立君而为之备
」宋公遂反
楚屈建卒
赵文子丧之如同盟,礼也
王人来告丧,问崩日,以甲寅告,故书之,以征过也
【经】二十有九年春王正月,公在楚
夏五月,公至自楚
庚午,卫侯衎卒,阍弑吴子余祭
仲孙羯会晋荀盈、齐高止、宋华定、卫世叔仪、郑公孙段、曹人、莒人、滕子、薛人、小邾人城杞
晋侯使士鞅来聘
杞子来盟
吴子使札来聘
秋九月,葬卫献公
齐高止出奔北燕
冬,仲孙羯如晋
【传】二十九年春,王正月,公在楚,释不朝正于庙也
楚人使公亲襚,公患之
穆叔曰:「祓殡而襚,则布币也
」乃使巫以桃列先祓殡
楚人弗禁,既而悔之
二月癸卯,齐人葬庄公于北郭
夏四月,葬楚康王
公及陈侯、郑伯、许男送葬,至于西门之外
诸侯之大夫皆至于墓
楚郏敖即位
王子围为令尹
郑行人子羽曰:「是谓不宜,必代之昌
松柏之下,其草不殖

公还,及方城
季武子取卞,使公冶问,玺书追而与之,曰:「闻守卞者将叛,臣帅徒以讨之,既得之矣,敢告
」公冶致使而退,及舍而后闻取卞
公曰:「欲之而言叛,只见疏也
」公谓公冶曰:「吾可以入乎?」对曰:「君实有国,谁敢违君!」公与公冶冕服
固辞,强之而后受
公欲无入,荣成伯赋《式微》,乃归
五月,公至自楚
公冶致其邑于季氏,而终不入焉
曰:「欺其君,何必使余?」季孙见之,则言季氏如他日
不见,则终不言季氏
及疾,聚其臣,曰:「我死,必以在冕服敛,非德赏也
且无使季氏葬我

葬灵王,郑上卿有事,子展使印段往
伯有曰:「弱,不可
」子展曰:「与其莫往,弱不犹愈乎?《诗》云:『王事靡盬,不遑启处,东西南北,谁敢宁处?坚事晋、楚,以蕃王室也
王事无旷,何常之有?」遂使印段如周
吴人伐越,获俘焉,以为阍,使守舟
吴子余祭观舟,阍以刀弑之
郑子展卒,子皮即位
于是郑饥而未及麦,民病
子皮以子展之命,饩国人粟,户一钟,是以得郑国之民
故罕氏常掌国政,以为上卿
宋司城子罕闻之,曰:「邻于善,民之望也
」宋亦饥,请于平公,出公粟以贷
使大夫皆贷
司城氏贷而不书,为大夫之无者贷
宋无饥人
叔向闻之,曰:「郑之罕,宋之乐,其后亡者也!二者其皆得国乎!民之归也
施而不德,乐氏加焉,其以宋升降乎!」
晋平公,杞出也,故治杞
六月,知悼子合诸侯之大夫以城杞,孟孝伯会之
郑子大叔与伯石往
子大叔见大叔文子,与之语
文子曰:「甚乎!其城杞也
」子大叔曰:「若之何哉?晋国不恤周宗之阙,而夏肄是屏
其弃诸姬,亦可知也已
诸姬是弃,其谁归之?吉也闻之,弃同即异,是谓离德
《诗》曰:『协比其邻,昏姻孔云
』晋不邻矣,其谁云之?」
齐高子容与宋司徒见知伯,女齐相礼
宾出,司马侯言于知伯曰:「二子皆将不免
子容专,司徒移,皆亡家之主也
」知伯曰:「何如?」对曰:「专则速及,侈将以其力毙,专则人实毙之,将及矣

范献子来聘,拜城杞也
公享之,展庄叔执币
射者三耦,公臣不足,取于家臣,家臣:展瑕、展玉父为一耦
公臣,公巫召伯、仲颜庄叔为一耦,鄫鼓父、党叔为一耦
晋侯使司马女叔侯来治杞田,弗尽归也
晋悼夫人愠曰:「齐也取货
先君若有知也,不尚取之!」公告叔侯,叔侯曰:「虞、虢、焦、滑、霍、扬、韩、魏,皆姬姓也,晋是以大
若非侵小,将何所取?武、献以下,兼国多矣,谁得治之?杞,夏余也,而即东夷
鲁,周公之后也,而睦于晋
以杞封鲁犹可,而何有焉?鲁之于晋也,职贡不乏,玩好时至,公卿大夫相继于朝,史不绝书,府无虚月
如是可矣,何必瘠鲁以肥杞?且先君而有知也,毋宁夫人,而焉用老臣?」
杞文公来盟
书曰「子」,贱之也
吴公子札来聘,见叔孙穆子,说之
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
吾闻『君子务在择人』
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
请观于周乐
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
然勤而不怨矣
」为之歌《邶》、《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
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
」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
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
」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郐》以下无讥焉
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
」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
」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
」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
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
其出聘也,通嗣君也
故遂聘于齐,说晏平仲,谓之曰:「子速纳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免于难
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获所归,难未歇也
」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于栾、高之难
聘于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产献丝宁衣焉
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
子为政,慎之以礼
不然,郑国将败

适卫,说蘧瑗、史狗、史鳅,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

自卫如晋,将宿于戚
闻钟声焉,曰:「异哉!吾闻之也:『辩而不德,必加于戮
』夫子获罪于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何乐?夫子之在此也,犹燕之巢于幕上
君又在殡,而可以乐乎?」遂去之
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
适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于三族乎!」说叔向,将行,谓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家
吾子好直,必思自免于难

秋九月,齐公孙虿、公孙灶放其大夫高止于北燕
乙未,出
书曰:「出奔
」罪高止也
高止好以事自为功,且专,故难及之
冬,孟孝伯如晋,报范叔也
为高氏之难故,高竖以卢叛
十月庚寅,闾丘婴帅师围卢
高竖曰:「苟请高氏有后,请致邑
」齐人立敬仲之曾孙宴,良敬仲也
十一月乙卯,高竖致卢而出奔晋,晋人城绵而置旃
郑伯有使公孙黑如楚,辞曰:「楚、郑方恶,而使余往,是杀余也
」伯有曰:「世行也
」子皙曰:「可则往,难则已,何世之有?」伯有将强使之
子皙怒,将伐伯有氏,大夫和之
十二月己巳,郑大夫盟于伯有氏
裨谌曰:「是盟也,其与几何?《诗》曰:『君子屡盟,乱是用长
』今是长乱之道也
祸未歇也,必三年而后能纾
」然明曰:「政将焉往?」裨谌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子产?举不逾等,则位班也
择善而举,则世隆也
天又除之,夺伯有魄,子西即世,将焉辟之?天祸郑久矣,其必使子产息之,乃犹可以戾
不然,将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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