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閣記
李青蓮居士爲謫仙人,金粟如來後身,良是
“海風吹不斷,江月照還空
”心神如在
按其本末,窺峨嵋,張洞庭,臥潯陽,醉青山,孤縱掩映,止此長江一帶耳
風流遂遠,八百年而後,乃始有廣陵李季宣焉
季宣之尊人樂翁先生,有道之士也
處嬉而神清,休然穆然,《五經》師其講授,六德宗其儀表
達人有後,爰發其祥
夢若有持清都廣樂,徘徊江庭以柷將之,曰:“以爲汝子
”覺而生季宣,因以名
生有奇質,就傅之齡,《騷》《雅》千篇,殆欲上口
弱冠,能爲文章
雲霞風霆,藻神逸氣,遂拜賢書,名在河嶽
公車數上,尊人惜之,曰:“古昔聞人雅好鳴琴之理,子無意乎

季宣奉命筮仕,授以山東濟陽長
資事父以事君,亦資事君而事父也
三年,大著良聲,雅歌徒詠
然而雄心未弇,俠氣猶厲,處世同於海鳥,在俗驚其神駿
遂乃風期爲賈患之媒,文字只招殘之檄矣
君慨然出神武門,登泰山吳觀而嘯曰:“使吾一飲揚子中泠水,亦何必三週華不注耶!且親在,終致吾臣而爲子矣
”則歸而從太公
羣從騷牢,夷猶乎江皋,眺聽壺觴,言世外之事,頹如也
起而視其處,有最勝焉
江南諸山,翠微浥曄几席,欣言外之
夷堂發兇,層樓其上
望遠可以賦詩,居清可以讀書
書非仙釋通隱麗娟之音,皆所不取
然季宣爲人偉朗橫絕,喜賓客
而蕪城真州,故天下之軸也,四方遊人,車蓋帆影無絕,通江不見季宣,即色沮而神懊
以是季宣日與天下游士通從,相與浮拍跳踉,淋漓頓挫,以極其致
時時挾金、焦而臨北固,爲褰裳蹈海之談
故常與遊者,莫不眙愕相視,嘆曰:“季宣殆青蓮後身也
”相與顏其閣曰“青蓮”
季宣嘆曰:“未敢然也
吾有友,江以西清遠道人,試嘗問之
”道人聞而嘻曰:“有是哉!古今人不相及,亦其時耳
世有有情之天下,有有法之天下
唐人受陳、隋風流,君臣遊幸,率以才情自勝,則可以共浴華清,嬉廣寒
令白也生今之世,滔蕩零落,尚不能得一中縣而治,彼誠遇有情之天下也
今天下大致滅才情而尊吏法,故季宣低眉而在此
假生白時,其才氣凌厲一世,倒騎驢,就巾試面,豈足道哉!”
海風江月,千古如斯
吾以爲《青蓮閣記》
暫無
李季宣,名柷,儀徵人。曾任山東濟陽令,後辭官歸裏。 六德:六項道德標準,即“知、仁、聖、義、忠、和”。
李白是被貶謫下凡的仙人,是維摩詰大士轉世,確實是這樣的啊。“海風吹不斷,江月照還空。”他的心神好像還存在一樣。察看他一生的經歷,遊覽峨眉山和洞庭湖,醉臥於潯陽青山之中,孤高放縱的情懷和長江一帶山水景物彼此掩映襯托,只是在長江一帶啊。其流風餘韻漸漸遠了,八百年之後,纔有了廣陵的李季宣。 季宣的父親樂翁先生,是一個得道之人。身處喧譁之中,其神情清肅,歇息的時候也是肅穆的樣子。(樂翁先生)學習《五經》中講解傳授的知識,尊奉“六德”裏的(言行)標準。品行高尚的人會有後人,是源於他美好的德行。樂翁先生夢裏好像是有神仙手持祝來演奏仙樂,並且說:“將要成爲你的兒子。”夢醒後等生下了季宣,於是就用“祝”來爲他命名。季宣天生有奇異的資質,到了上學的時候,《離騷》和《詩經》的《大雅》《小雅》等千篇文章,他幾乎都能背誦下來了。二十歲時,已經能寫出好的文章。其文章有云霞之資,風雨之態,神氣軒逸,於是拜聖賢之人讀書,在河嶽一帶很有名氣。公車多次徵召,他的父親憐惜他,說:“聽說古人喜好做簡政清刑,無爲而治的地方官,你難道沒有這個意向嗎?” 季宣於是奉命出仕,朝廷任命他爲山東濟陽的長吏。他用侍奉父親的態度來侍奉國君,也可以說是用侍奉國君的態度來侍奉父親。三年,在這裏獲得了很好的聲譽,簡政清刑,百姓安樂。然而他的雄心還沒有被遮蔽,俠氣還很高漲,處世如同海鳥一般穿梭其間,世俗之人都驚歎他的風采。於是他的風度品格成爲了招致禍患的媒介,在朝廷上招來了攻擊自己的檄文。於是他憤然走出神武門,登上泰山的吳觀峯長嘯說:“如果當初我只喝揚子江中泠泉的泉水(即不做官),又怎麼會有被人追逐,如同圍繞華不注山逃跑的樣子啊。況且父親還健在,我一定要辭官,好好去盡爲人子的責任。”於是回到家裏侍奉父親。人們議論紛紛,他平靜的就如同聽到江水之聲一樣,聽任自己田間飲酒,說的都是世外田園之事,恭順的像這樣一般。 觀察他的住處,有最美的景緻。江南的山,滿山翠綠,煙雨迷濛,光明燦爛,讓人欣喜如同世外桃源。季宣於是夷平堂屋,開發貧瘠的土地,在其上建造樓閣。在樓閣之上遠眺,可以賦詩吟詠,平時可以在這裏讀書。不是那些仙釋通隱麗娟之音的書,都不拿來閱讀。然而季宣爲人偉岸俊朗,橫絕當世,喜好賓客。而且蕪城真州,本來就是天下的重鎮,來自四方的遊學之人,其馬車和船帆絡繹不絕,如果在江上見不到季宣,就會神色沮喪神情懊惱。因此季宣就每天都和這些遊學之人來往,一起詩酒相娛,盡興吟詠,每每達到極致。在鎮江金山、焦山、北固山之間穿梭,談論方外神仙之事。所以經常和他交往的人,沒有人不驚訝地互相看,並感嘆道:“李季宣大概是李白的轉世。”一起稱他的樓閣爲“青蓮”。 季宣感嘆說:“不敢這樣啊。我有一個朋友,在長江西邊,稱爲清遠道人,我曾經向他就教。“道人聽到之後嬉笑着說:”有這樣的事。古人和今人不能相提並論,也是他們的時運不同罷了。世事有有情的天下,有法治的天下。唐人受陳和隋的風流遺風,皇帝和臣子們可以一起遊覽觀光,都能用才情來約束自己,所以能夠共浴華清池,夢遊廣寒宮。如果讓李白生於今世,以他的放蕩的性格,一定會零落潦倒,連一箇中等縣都不能夠治理,他實在是遇到了一個有情的天下啊。如今天下人大都熄滅了才情而尊崇法令,因此季宣屈居於此。如果讓季宣生於李白的朝代,他的才情會一世顯現,倒騎毛驢,龍巾試面之事,又哪裏值得說起呢。 海風江月,千年來就是這樣的啊。我寫成了這篇《青蓮閣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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