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鐘山大愛敬寺詩
曰予受塵縛,未得留蓋纏
三有同永夜,六道等長眠
才性乏方便,智力非善權
生住無停相,剎那即徂遷
嘆逝比悠稔,交臂乃奢年
從流既難反,弱喪謂不然
二苦常追隨,三毒自燒然
貪癡養憂畏,熱惱坐焦煎
道心理歸終,信首故宜先
駕言追善友,回輿尋勝緣
面勢周大地,縈帶極長川
棱層疊嶂遠,迤邐嶝道懸
朝日照花林,光風起香山
飛鳥發差池,出雲去連綿
落英分綺色,墜露散珠圓
當道蘭靃靡,臨階竹便娟
幽谷響嚶嚶,石瀨鳴濺濺
蘿短未中攬,葛嫩不任牽
攀緣傍玉澗,褰陟度金泉
長途弘翠微,香樓間紫煙
慧居超七淨,梵住逾八禪
始得展身敬,方乃遂心虔
菩提聖種子,十力良福田
正趣果上果,皈依天中天
一道長死生,有無離二邊
何待空同右?豈羨汾陽前?
以我初覺意,貽爾後來賢
三有同永夜,六道等長眠
才性乏方便,智力非善權
生住無停相,剎那即徂遷
嘆逝比悠稔,交臂乃奢年
從流既難反,弱喪謂不然
二苦常追隨,三毒自燒然
貪癡養憂畏,熱惱坐焦煎
道心理歸終,信首故宜先
駕言追善友,回輿尋勝緣
面勢周大地,縈帶極長川
棱層疊嶂遠,迤邐嶝道懸
朝日照花林,光風起香山
飛鳥發差池,出雲去連綿
落英分綺色,墜露散珠圓
當道蘭靃靡,臨階竹便娟
幽谷響嚶嚶,石瀨鳴濺濺
蘿短未中攬,葛嫩不任牽
攀緣傍玉澗,褰陟度金泉
長途弘翠微,香樓間紫煙
慧居超七淨,梵住逾八禪
始得展身敬,方乃遂心虔
菩提聖種子,十力良福田
正趣果上果,皈依天中天
一道長死生,有無離二邊
何待空同右?豈羨汾陽前?
以我初覺意,貽爾後來賢
這是“皇帝菩薩”梁武帝遊鐘山大愛敬寺後寫下的一首詩。蕭衍坐上梁武帝寶座不久,便下詔宣佈:從今以後,不再事奉道教,而要歸信佛教了。他的實際行動之一就是興建佛寺。他建寺很多,僅據《南朝寺考》卷五的記載,就有智度寺、仙窟寺、光宅寺、蕭帝寺、皇宅寺、解脫寺、同行寺、開善寺、天光寺、大愛敬寺、同泰寺等。“大愛敬寺”,在鐘山竹澗,梁普通元年(公元520年),爲太祖文皇(即梁武帝之父蕭順之)造。那麼,就讓我們跟隨作者的腳步,一起去遊鐘山大愛敬寺吧!
從開頭到 “信首故宜先”爲第一層,寫他從“受塵縛”到崇信佛教的思想歷程。
這一層幾乎句句是佛語。“曰予”六句,大意是:我一直受到塵世的束縛,未曾停止過各種煩惱。三界猶如漫漫的長夜,永遠沒有盡頭,而生活在其中的六道衆生,個個渾渾噩噩,好像都在睡夢中。才智不夠,缺乏隨機應變的本領。“蓋纏”,指塵世的煩惱。“三有”,是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的異名。“六道”,謂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牲道、餓鬼道、地獄道。佛家認爲此六處,是衆生輪迴之道,依據生前善惡行爲的差異而趨向不同的道。“方便”,指不按常規,隨機應變地處事。“善權”,與 “方便”義近。從 “生住”句到 “弱喪”句六句,大意是: 萬物處在運動過程中,轉瞬之間就發生很大變化。時間不斷地流逝,一年一年地擦肩而過。隨波逐流,難以返回; 年少流亡在外的人,就不知道回家。“生住”是“生、住、異、滅”的簡稱。佛教認爲一切事物都處在不停的生、住、異、滅的變化之中,稱“四相”。“生”,指事物的產生和形成; “住”,指事物形成後的相對穩定;“異”,指事物的變異衰敗;“滅”,指事物的壞滅。“徂遷”,轉移,變化。“嘆逝”,慨嘆光陰似箭。“交臂”,謂往來之間,臂雖交而終失之,言其短暫。“稔”,年,古代穀物一年一熟,故稱年爲“稔”。“悠”、“奢”,均爲渡過的意思。“二苦”四句寫塵世苦惱,與前邊 “未得留蓋纏”呼應。“二苦”,佛教指內苦與外苦。內苦有兩種: 四百四病爲身苦,憂愁嫉妒等爲心苦,合稱內苦。外苦亦有兩種: 惡賊虎狼等之害、風雨寒熱等之災,合稱外苦。“三毒”,佛教指三種煩惱: 貪慾、瞋恚、愚癡。“貪癡”,即三毒之貪慾、愚癡。“熱惱”,焦灼苦惱。“道心”二句大意是: 由於塵世種種苦惱,使我處在無法忍受的熬煎之中,我終於崇信佛教,產生悟道的願望。既有敬信之心,就應立即赴之行動。梁武帝在 《舍事道法詔》 中說: 其家 “耽事老子,歷葉相承,染此邪法”,“今舍舊送,歸憑正覺”,“宜反僞就真,舍邪歸正”,“棄迷知返”。這些話似可作 “道心”、“信首”二句詩的最好註腳。
從 “駕言追善友”到 “香樓間紫煙” 爲詩的第二層: 遊山。“駕言”二句,承上啓下。“追善友”寫實,即訪寺拜佛; “尋勝緣”——尋求美妙的因緣,虛寫,即達到佛教的理想境界。“駕言”,謂駕車,“言”爲句中助詞。“回輿”,謂掉轉車頭,改變行進方向。隱喻舍老敬佛這種改弦易轍的思想轉變。接着,鋪敘遊鐘山所見勝境。鐘山巍然挺立,俯視廣闊的大地;長長流水像綢帶一樣將它纏繞。遠處重巖疊嶂,連綿起伏; 頭頂懸掛着險峻的登山小道。太陽已經升起,照耀着野花盛開的山林,陣陣香風從身邊吹過。活潑的小鳥飛來飛去,潔白的雲朵飄散在天空。落地花瓣五顏六色,圓圓的露珠從綠葉上墜落。路上倒伏着香草,臨近石階有挺拔的翠竹。幽谷傳來鳥鳴,急流激盪着岩石。嫩弱的葛蘿經不住牽引,幾經艱辛才攀緣而上,跨過澗水,繞過清泉。回頭望去,一片青翠山色; 近處有縷縷紫煙,繚繞在寺院樓前。至此,遊山過程中所見山水景物,一一展現出來,歷歷如在目前。
從 “慧居超七淨”到最後爲詩的第三層,寫進寺禮佛。
“七淨”,佛語,即七種淨。一戒淨(心口所作清淨),二心淨(斷煩惱心清淨),三見淨(見法真性不起妄想),四度疑淨(真見深斷疑),五分別道淨 (分別是道非道),六行斷知淨 (知見所行善法與所斷惡法而清淨分明),七涅槃淨 (證得涅槃遠離諸垢)。“八禪”,佛語,即八種禪定,八解脫之簡稱。“慧居”二句是對佛像即佛祖的禮讚。從“始得”、“方乃”等字眼看,梁武帝是第一次來大愛敬寺焚香膜拜,故有“遂心虔” (實現了自己虔誠的心願)之句。禮佛之後,稱頌佛法,表達對佛教最高境界嚮往之情。“菩提”,佛語,意爲 “覺悟”; 諸佛均因覺悟而成佛,故稱之爲“聖種子”。“十力”,佛教稱佛和菩薩所具的十種智力。“果上果”,即果果。佛教認爲: 菩提爲修行之結果,故謂之爲果。依其菩提而證涅槃: 故涅槃曰果果。《四教儀》十曰: “常住佛果,具足一切佛法,名菩提果。四德涅槃,名爲果果。”“天中天”,佛語,因天爲人之所尊,佛又爲天之所尊,故佛爲“天中天”。“一道”,佛語,一實之道。《華嚴經》六曰:“一切無礙人,一道出生死。”“有無”,佛語,有法與無法。《楞伽經》五曰: “邪見論生法,妄想計有無。……觀世悉空寂,彼不墮有無。”如果說“菩提”六句由於堆砌佛語,作者的意思比較含糊,那麼最後四句,卻說得相當明白;何必到那空同山? 難道還要羨慕那汾水之陽? “空同”,是莊子虛設之山。《莊子·在宥》曰: “黃帝立爲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聞廣成子在於空同之山,故往見之”。“汾陽”,汾水之北。語出 《莊子·逍遙遊》: “堯治天下之民,平海內之政。往見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陽,窅然喪其天下焉。”以 “空同”、“汾陽”喻指老莊的理想境界,兩個反詰問句,強烈地表明唯佛是信的崇高信念,除了佛,“其餘諸信,皆是邪見”(《舍事道法詔》)。這就是梁武帝留給 “後來賢”的贈言。
全詩第二層寫景部分,一路寫來,移步換景,有引人入勝之處。唯模山範水,盡以對句出之,略嫌凝重,而少飛動之勢。至於第一層、第三層的談佛說理,訓誡意味較濃。這是不是和 “皇帝菩薩”的身份有關?
暫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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