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葉兒 · 商調 · 別情
別離易,相見難,何處鎖雕鞍?春將去,人未還
這其間,殃及殺愁眉淚眼
此曲爲關漢卿寫離愁別緒之作,語言質樸,感情激越,毫無遮攔。這也是關漢卿自身性格的真實寫照,正所謂“文如其人”。語詞平易,讀之摧人淚下。 元代曲家周德清在《中原音韻·作詞十法》中評這首小令:“如此方是樂府,音如破竹,語盡意盡,冠絕諸詞。”小令獲得好評自在意中,而說它“冠絕諸詞”,則不免使今時的讀者起疑。其實,周德清的論斷,正代表了古人對散曲“曲味”的一種審美追求。 “曲味”主要是通過曲文的語言來體現的。對於散曲的語言,古人一是要求明爽,二是要求新巧。前者提倡常語、熟語,達意、自然即可,屬於“本色”的概念;後者則是耐人尋味和咀嚼的巧思,屬於“當行”的範疇。以本曲的語言論,前三句符合第一類要求,都是上口的習語。“別易見難”幾近於成語,而“別時容易見時難”(李煜《浪淘沙》)的句子更是騰傳衆口,深入人心。“鎖雕鞍”也是俗曲中表示留住情人的常見用法,如柳永《定風波》:“早知恁麼,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劉燕哥《太常引》:“故人別我出陽關,無計鎖雕鞍。”關漢卿將這三句信手拈出,娓娓敘來,使人一望而知是“曲子語”。後四句則符合第二類要求。其間“春將去,人未還”本身並無什麼新意,但它們限制了“這其間”的特定條件,引出了末句的“殃及殺愁眉淚眼”的俊語。用周德清的原評說,“妙在‘這其間’三字承上接下,了無瑕疵。‘殃及殺’三字,俊哉語也!”(《作詞十法》)詩歌中也有“眉葉愁不展”、“淚眼不曾晴”之類的句子,但將愁眉淚眼作爲無辜的蒙害者、代人受過的犧牲品,所謂“殃及殺”云云,則是關漢卿的獨創。“殃及殺”說明了眉、眼堆愁流淚的受苦程度,也使人激增了對“愁眉淚眼”的同情。此處不直言女子如何愁悶、痛哭傷心,卻用“殃及殺”的變角度方式婉曲地表現出這般意境,就顯得俊麗新巧。所以明人王世貞在《藝苑卮言》中,將這後四句引爲“情中俏語”的例證。全曲自然圓潤,又不乏幾分柔婉,本色、當行兩兼,難怪說“如此方是樂府”了。 再從立意上看,起首三句是“別離”的既成事實,用熟語敘出,反映了女子在某種意義上的思想準備和心理適應,只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憂愁。到了“春將去,人未還”,則已有足夠的警醒,漸露出忍無可忍的哀怨。及至“這其間,殃及殺愁眉淚眼”,則因愁鎖眉、以淚洗面,相思、怨恨禁抑不住,復以婉語表現,那就真是“傷心人別有懷抱”了。小令層層推展出女子心底的感情之流,因而頗使人同情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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