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 · 茅屋新成,卻賦
問我何心?卻構此、三楹茅屋
可學得、海鷗無事,閒飛閒宿
百感都隨流水去,一身還被浮名束
誤東風、遲日杏花天,紅牙曲
塵土夢,蕉中鹿
翻覆手,看棋局
且耽閒殢酒,消他薄福
雪後誰遮檐角翠,雨餘好種牆陰綠
有些些、欲說向寒宵,西窗燭
這首詞的上片側重於敘事表志——問我爲何要建這幾間茅屋,是不是想要如同海鷗那般輕鬆自在,沒有憂愁?想把心裏的感嘆都付諸東流,拋去這世間的一切束縛,以欣賞那無限春光。 下片點出了要擺脫“浮名束”的原因——這世間變幻無常,使人無可奈何,還不如和好友把酒言歡、促膝長談、享受清福。這首詞的字裏行間都表達了詞人對現實生活的憤懣之情。
卻賦:再賦。卻,再。 三楹(yíng):房屋一間爲一楹。此言未必整三間茅屋,或爲泛指幾間茅屋之意。 海鷗無事,閒飛閒宿:《列子·黃帝》載,海邊有人喜愛海鷗,每天早晨都會來海邊和海鷗一同遊玩,他的父親讓他把海鷗抓來,第二天他再到海邊,海鷗只在天上飛旋,不再飛落到他的身邊了。性德暗用此典,描述海鷗一般的無心而遨遊的生活。 浮名:虛名。南朝宋謝靈運《初去郡》詩:“伊餘秉微尚,拙訥謝浮名。” 遲日:春日,語出《詩經·幽風·七月》“春日遲遲”。 紅牙曲:謂拍擊着紅牙板歌唱。辛棄疾《滿江紅》:“佳麗地,文章伯。金縷唱,紅牙拍。看樽前飛下日邊消息。” 塵土夢二句:《列子·周穆王》:“鄭人有薪於野者,遇駭鹿,御而擊之,斃之。恐人見之也,邃而藏諸隍中,覆之以蕉,不勝其喜。俄而遺其所藏之處,遂以爲夢焉。順途而詠其事,傍人有聞者,用其言而取之。既歸,告其室人曰:‘向薪者夢得鹿而不知其處,吾今得之,彼直真夢矣。’室人曰:‘若將是夢見薪者之得鹿邪?有薪者邪?今真得鹿,是若之夢真邪?夫曰:‘吾據得鹿,何用知彼夢我夢邪?薪者之歸,不厭失鹿。其夜真夢藏之之處,又夢得之之主。爽旦,案所夢而尋得之。遂訟而爭之,歸之士師。士師曰:‘若初真得鹿,妄謂之夢,真夢得鹿,妄謂之實。彼真取若鹿,而與若爭鹿。室人又謂夢仞人鹿,無人得鹿。今據有此鹿,請二分之。”以聞鄭君。鄭君曰:‘嘻!士師將復夢分人鹿乎?’訪之國相,國相曰:‘夢與不夢,臣所不能辨也。欲辨覺夢,唯黃帝孔丘。今亡黃帝孔丘,孰辨之哉?且詢士師之言可也。”,後以此典成“蕉中鹿”“蕉鹿夢”等詞語,形容世間事物真僞難辨,得失無常等。劉克莊《念奴嬌》:“似甕中蛇,似蕉中鹿,又似槐中蟻。” 翻覆手二句:典出《三國志·王粲傳》,王粲看別人下圍棋,棋局被攪亂,王粲把棋子恢復成原樣。下棋的人不相信王粲有這種記憶力,便用頭巾蓋住棋局,讓他用另一副棋照樣再擺一遍,王粲照做,兩副棋局相較,沒擺錯一個棋子。此典引申後比喻世事無常,是非莫辨。 耽閒:白白耽擱。 殢(tì)酒:縱酒。辛棄疾《最高樓》:“藕花雨溼前湖夜,桂枝風淡小山時,怎消除?須殢酒,更吟詩。” 消:享受。 有些些:有少量、有一點點。些些,湖北麻城、四川雲陽等地方言,詞中常用語。
若要問我爲什麼要修建着三間茅屋,那遠在千里之外的樑汾好友啊,你應該是最清楚的。不是嗎?那富貴榮華的豪門朱戶生活,其實並不適合我。多想像那自由自在的海鷗一樣,能夠隨心所欲地飛翔啊,一切的煩惱都付之流水。但現實卻是:我如今還被這現實的虛名給牢牢地束縛着。我白白地耽擱了東風的輕拂,杏花天的美麗,於是我拍擊着紅牙板歌唱。世事變幻如夢,像鄭人蕉中藏鹿一樣真假難辨。反覆無常,如同一局棋那樣變化莫測。暫且樂得清閒,與酒爲伴,享受一些微薄的福分。大雪之後屋檐角閃爍的那一丁點兒翠綠,雨後靠牆栽種的綠苗,寒夜裏搖曳的燈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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