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
〔明〕 1527 - 1602 年
明福建晋江人,字卓吾,原名载贽,号卓吾,又号笃吾,别号温陵居士。
嘉靖三十一年举人。
不应会试。
历共城知县、国子监博士,万历中为姚安知府。
旋弃官,寄寓黄安、麻城。
在麻城讲学时,从者数千人,中杂妇女。
反对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讥刺时之讲周、程、张、朱者,谓皆口谈道德,心存髙官,志在鉅富,品格反不如市井小夫。
晚年往来南北两京、济宁等地。
为给事中张问达所劾,以「离经叛道」、「勾引士人妇女,到菴里听讲」为罪状,甚至捏造「与妓女白昼同浴」等无稽之谈,下狱,自刎死。
有《焚书》、《续焚书》、《藏书》等。
琉璃道上日初西,马绕秋风万木低。
僧舍不关从客主,田家有酒为谁携。
篱边小雨催黄菊,山岫明星报晓鸡。
自有深公为伴侣,何妨一笑过前溪。
疏钟夜半落云房,今夕何由见武昌。
流水有情怜我老,秋风无恙断人肠。
千年芳草题鹦鹉,万里长江入汉阳。
大别原非分别者,登临不用更悲伤。
有客开青眼,无人问落花。
暖风熏细草,凉月照晴沙。
客久翻疑梦,朋来不忆家。
琴书犹未整,独坐送晚霞。
人皆以孔子为大圣,吾亦以为大圣;皆以老、佛为异端2,吾亦以为异端。
人人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所闻于父师之教者熟也3;父师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所闻于儒先之教者熟也4;儒先亦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孔子有是言也。
其曰:“圣则吾不能”,是居谦也5。
其曰“攻乎异端”6,是必为老与佛也。
儒先亿度而言之7,父师沿袭而诵之,小子矇聋而听之8。
万口一词,不可破也;千年一律,不自知也。
不曰“徒诵其言”,而曰“己知其人”;不曰“强不知以为知”,而曰“知之为知之”9。
至今日,虽有目10,无所用矣。
余何人也,敢谓有目?亦从众耳。
既从而圣之11,亦从众而事之12,是故吾从众事孔子于芝佛之院。
龙洞山农叙《西厢》,末语云:“知者勿谓我尚有童心可也。
”夫童心者,真心也。
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
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
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
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
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
夫心之初,曷可失也?然童心胡然而遽失也。
盖方其始也,有闻见从耳目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
其长也,有道理从闻见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
其久也,道理闻见日以益多,则所知所觉日以益广,于是焉又知美名之可好也,而务欲以扬之而童心失。
知不美之名之可丑也,而务欲以掩之而童心失。
夫道理闻见,皆自多读书识义理而来也。
古之圣人,曷尝不读书哉。
然纵不读书,童心固自在也;纵多读书,亦以护此童心而使之勿失焉耳,非若学者反以多读书识义理而反障之也。
夫学者既以多读书识义理障其童心矣,圣人又何用多著书立言以障学人为耶?童心既障,于是发而为言语,则言语不由衷;见而为政事,则政事无根柢;著而为文辞,则文辞不能达。
非内含于章美也,非笃实生辉光也,欲求一句有德之言,卒不可得,所以者何?以童心既障,而以从外入者闻见道理为之心也。
夫既以闻见道理为心矣,则所言者皆闻见道理之言,非童心自出之言也,言虽工,于我何与?岂非以假人言假言,而事假事、文假文乎!盖其人既假,则无所不假矣。
由是而以假言与假人言,则假人喜;以假事与假人道,则假人喜;以假文与假人谈,则假人喜。
无所不假,则无所不喜。
满场是假,矮人何辩也。
然则虽有天下之至文,其湮灭于假人而不尽见于后世者,又岂少哉!何也?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
苟童心常存,则道理不行,闻见不立,无时不文,无人不文,无一样创制体格文字而非文者。
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降而为六朝,变而为近体,又变而为传奇,变而为院本,为杂剧,为《西厢曲》,为《水浒传》,为今之举子业,皆古今至文,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
故吾因是而有感于童心者之自文也,更说什么六经,更说什么《语》、《孟》乎!
夫六经、《语》、《孟》,非其史官过为褒崇之词,则其臣子极为赞美之语,又不然,则其迂阔门徒、懵懂弟子,记忆师说,有头无尾,得后遗前,随其所见,笔之于书。
后学不察,便谓出自圣人之口也,决定目之为经矣,孰知其大半非圣人之言乎?纵出自圣人,要亦有为而发,不过因病发药,随时处方,以救此一等懵懂弟子,迂阔门徒云耳。
医药假病,方难定执,是岂可遽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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