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道人,不知其名姓,嘗持一瓢浪遊鄂嶽間,人遂呼爲一瓢道人
道人化於澧州
澧之人,漸有得其蹤跡者,語予云:“道人少讀書不得志,棄去,走海上從軍
時倭寇方盛,道人拳勇非常,從小校得功,至裨將,後失律畏誅,匿於羣盜,出沒吳楚間,久乃厭之,以資市歌舞妓十餘人,賣酒淮揚間,所得市門資,悉以自奉,諸妓更代侍之
無日不擁豔冶,食酒肉,聽絲竹,飲食供侍,擬於王者
又十餘年,心復厭之,亡去,乞食湖湘間
後至澧,澧人初不識,既久,出語顛狂,多奇中,發藥有效
又爲人畫牛
信口作詩,有異語,人漸敬之
饋好衣服飲食,皆受而棄之,人以此多延款道人
道人棲古廟中
一日於爐灰裏取金一挺,付祝云:‘爲我召僧來禮懺
’懺畢,買一棺自坐其中,不覆,令十餘人移至城市上,手作拱揖狀,大呼曰:‘年來甚擾諸公,貧道別矣
’雖小巷間,無不周遍,一市大驚
復還至廟中,乃仰臥命衆人曰:‘可覆我
’衆人不敢覆,視之,已去矣
遂覆而埋之
舉之甚輕,不類有人者
”余聞而大異焉
人又問曰:“審有道者,不宜淫且盜;淫且盜者,又不宜脫然生死
余大有疑,以問子
”余曰:“余與汝皆人也,烏能知之?夫濟顛之酒也,三車之肉也,鎖骨之淫也,寒山、拾得之垢也,皆非天眼莫能知也
古之諸佛,固有隱於豬狗中者,況人類乎?予與余何足以知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