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中道
〔明〕 1570 - 1623 年
明荊州府公安人,字小修。袁宏道弟。初隨兄宦遊京師,交四方名士。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官至南京吏部郎中。與兄袁宗道、袁宏道並稱三袁,爲“公安派”代表作家。有《珂雪齋集》。
一瓢道人,不知其名姓,嘗持一瓢浪遊鄂嶽間,人遂呼爲一瓢道人
道人化於澧州
澧之人,漸有得其蹤跡者,語予云:“道人少讀書不得志,棄去,走海上從軍
時倭寇方盛,道人拳勇非常,從小校得功,至裨將,後失律畏誅,匿於羣盜,出沒吳楚間,久乃厭之,以資市歌舞妓十餘人,賣酒淮揚間,所得市門資,悉以自奉,諸妓更代侍之
無日不擁豔冶,食酒肉,聽絲竹,飲食供侍,擬於王者
又十餘年,心復厭之,亡去,乞食湖湘間
後至澧,澧人初不識,既久,出語顛狂,多奇中,發藥有效
又爲人畫牛
信口作詩,有異語,人漸敬之
饋好衣服飲食,皆受而棄之,人以此多延款道人
道人棲古廟中
一日於爐灰裏取金一挺,付祝云:‘爲我召僧來禮懺
’懺畢,買一棺自坐其中,不覆,令十餘人移至城市上,手作拱揖狀,大呼曰:‘年來甚擾諸公,貧道別矣
’雖小巷間,無不周遍,一市大驚
復還至廟中,乃仰臥命衆人曰:‘可覆我
’衆人不敢覆,視之,已去矣
遂覆而埋之
舉之甚輕,不類有人者
”余聞而大異焉
人又問曰:“審有道者,不宜淫且盜;淫且盜者,又不宜脫然生死
余大有疑,以問子
”余曰:“余與汝皆人也,烏能知之?夫濟顛之酒也,三車之肉也,鎖骨之淫也,寒山、拾得之垢也,皆非天眼莫能知也
古之諸佛,固有隱於豬狗中者,況人類乎?予與余何足以知之哉!”
李溫陵者,名載贄
少舉孝廉,以道遠,不再上公車,爲校官,徘徊郎署間
後爲姚安太守
公爲人中燠外冷,豐骨棱棱
性甚卞急,好面折人過,士非參其神契者不與言
強力任性,不強其意之所不欲
爲守,法令清簡,不言而治
俸祿之外,了無長物
久之,厭圭組,遂入雞足山閱《龍藏》不出
御史劉維奇其節,疏令致仕以歸
初與楚黃安耿子庸善,罷郡遂不歸
曰:“我老矣,得一二勝友,終日晤言以遣餘日,即爲至快,何必故鄉也?”遂攜妻女客黃安
中年得數男,皆不育
體素癯,澹於聲色,又癖潔,惡近婦人,故雖無子,不置妾婢
後妻女欲歸,趣歸之
自稱“流寓客子”
既無家累,又斷俗緣,參求乘理,極其超悟,剔膚見骨,迥絕理路
出爲議論,少有酬其機者
子庸死,子庸之兄天台公惜其超脫,恐子侄效之,有遺棄之病,數至箴切
公遂至麻城龍潭湖上,與僧無念、周友山、丘坦之、楊定見聚,閉門下鍵,日以讀書爲事
一日惡頭癢,倦於梳櫛,遂去其發,獨存鬢須
公氣既激昂,行復詭異,欽其才,畏其筆,始有以幻語聞當事,當事者逐之
無何,復歸麻城
時又有以幻語聞當事,當事者又誤信而逐之,火其蘭若(蘭若,寺廟),而馬御史經綸(馬經綸曾做御史,後因直言削職回鄉)遂恭迎之於北通州
又會當事者欲刊異端以正文體,疏論之
遣金吾緹騎逮公
初公病,病中復定所作《易因》,其名曰《九正易因》
常曰:“我得《九正易因》,死快矣
”《易因》成,病轉甚
至是逮者至,邸舍匆匆,公以問馬公
馬公曰:“衛士至
”公力疾起,行數步,大聲曰:“是爲我也
爲我取門片來!”遂臥其上,疾呼曰:“速行!我罪人也,不宜留
”馬公願從
公曰:“逐臣不入城,制也
且君有老父在
”馬公曰:“朝廷以先生爲妖人,我藏妖人者也
死則俱死耳
終不令先生往而己獨留
”馬公卒同行
至通州城外,都門之牘尼馬公行者紛至,其僕數十人,奉其父命,泣留之
馬公不聽,竟與公偕
明日,大金吾置訊,侍者掖而入,臥於階上
金吾曰:“若何以妄著書?”公曰:“罪人著書甚多,具在,於聖教有益無損
”大金吾笑其倔強,獄竟無所置詞,大略止回籍耳
久之旨不下,公於獄舍中作詩讀書自如
一日,呼侍者剃髮
侍者去,遂持刀自割其喉,氣不絕者兩日
侍者問:“和尚痛否?”以指書其手曰:“不痛
”又問曰:“和尚何自割?”書曰:“七十老翁何所求!”遂絕
時馬公以事緩,歸覲其父,至是聞而傷之,曰:“吾護持不謹,以致於斯也
傷哉!”乃歸其骸於通,爲之大治冢墓,營佛剎雲
醉餘花蕊壓青鬟,飲興風騷未易刪
猶記西園明月夜,滿階花影鹿胎斑
翩體態似驚鴻,鸚鵡由來慧業同
黙黙不言能解意,可憐心曲太玲瓏
珠簾斜倚太虛盈,秋水梅花沁骨清
欲識泥人魂斷處,當塲一曲似春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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