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
〔唐〕 599 - 649 年
即李世民。唐朝皇帝。高祖次子。隋末,劝父举兵反隋,征服四方,成统一之业。高祖武德元年,为尚书令,进封秦王。先后镇压窦建德、刘黑闼等起义军,讨平薛仁杲、王世充等割据势力。九年,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兄李建成及弟李元吉,遂立为太子。旋受禅即帝位,尊父为太上皇。锐意图治,善于纳谏,去奢轻赋,宽刑整武,使海内升平,威及域外,史称贞观之治。铁勒、回纥等族尊之为“天可汗”。在位二十三年,以服“长生药”中毒死,谥文皇帝。
制曰:夫天地之大,黎元为本;邦国之贵,元首为先
治乱无常,兴亡有运
君体第一
夫人者国之先,国者君之本
人主之体,如山岳焉,高峻而不动;如日月焉,贞明而普照
兆庶之所瞻仰,天下之所归往
宽大其志,足以兼包;平正其心足以制断
非威德无以致远,非慈厚无以怀人
抚九族以仁,接大臣以礼
奉先思孝,处位思恭
倾己勤劳,以行德义,此乃君之体也
建亲第二
夫六合旷道,大宝重任
旷道不可偏制,故与人共理之;重任不可独居,故与人共守之
是以封建亲戚,以为藩卫,安危同力,盛衰一心
远近相持,亲疏两用
并兼路塞,逆节不生
昔周之兴也,割裂山河,分王宗族
内有晋郑之辅,外有鲁卫之虞
故卜祚灵长,历年数百
秦之季也,弃淳于之策,纳李斯之谋
不亲其亲,独智其智,颠覆莫恃,二世而亡
斯岂非枝叶扶疏,则根柢难拔;股肱既殒,则心腹无依者哉!汉祖初定关中,戒亡秦之失策,广封懿亲,过于古制
大则专都偶国,小则跨郡连州
末大则危,尾大难掉
六王怀叛逆之志,七国受鈇钺之诛
此皆地广兵强积势之所致也
魏武创业,暗于远图
子弟无封户之人,宗室无立锥之地
外无维城以自固,内无盘石以为基
遂乃大器保于他人,社稷亡于异姓
语曰:“流尽其源竭,条落则根枯
”此之谓也
夫封之太强,则为噬脐之患;致之太弱则无固本之基
由此而言,莫若众建宗亲而少力
使轻重相镇,忧乐是同
则上无猜忌之心,下无侵冤之虑
此封建之鉴也
斯二者,安国之基
君德之弘,唯资博达
设令县教,以术化人
应务适时,以道制物
术以神隐为妙,道以光大为功
括苍旻以体心,则人仰之而不测;包厚地以为量,则人循之而无端
荡荡难名,宜其不远
且敦穆九族,放勋流美于前;克谐烝乂,重华垂誉于后
无以奸破义,无以疏间亲
察之以明,抚之以德,则邦家俱泰,骨肉无虞,良为美矣
求贤第三
夫国之匡辅,必待忠良
任使得人,天下自治
故尧命四岳,舜举八元,以成恭己之隆,用赞钦明之道
士之居世,贤之立身,莫不戢翼隐鳞,待风云之会;怀奇蕴异,思会遇之秋
是明君旁求俊乂,博访英贤,搜扬侧陋
不以卑而不用,不以辱而不尊
昔伊尹,有莘之媵臣;吕望,渭滨之贱老
夷吾困于缧绁;韩信弊于逃亡
商汤不以鼎俎为羞,姬文不以屠钓为耻,终能献规景亳,光启殷朝;执旌牧野,会昌周室
齐成一匡之业,实资仲父之谋;汉以六合为家,寔赖淮阴之策
故舟航之绝海也,必假桡楫之功;鸿鹄之凌云也,必因羽翮之用;帝王之为国也,必藉匡辅之资
故求之斯劳,任之斯逸
照车十二,黄金累千,岂如多士之隆,一贤之重
此乃求贤之贵也
审官第四
夫设官分职,所以阐化宣风
故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直者以为辕,曲者以为轮;长者以为栋梁,短者以为栱角
无曲直长短,各有所施
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
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
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
不以一恶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
割政分机,尽其所有
然则函牛之鼎,不可处以烹鸡;捕鼠之狸,不可使以搏兽;一钧之器,不能容以江汉之流;百石之车,不可满以斗筲之粟
何则大非小之量,轻非重之宜
今人智有短长,能有巨细
或蕴百而尚少,或统一而为多
有轻才者,不可委以重任;有小力者,不可赖以成职
委任责成,不劳而化,此设官之当也
斯二者治乱之源
立国制人,资股肱以合德;宣风导俗,俟明贤而寄心
列宿腾天,助阴光之夕照;百川决地,添溟渤之深源
海月之深朗,犹假物而为大
君人御下,统极理时,独运方寸之心,以括九区之内,不资众力何以成功?必须明职审贤,择材分禄
得其人则风行化洽,失其用则亏教伤人
故云则哲惟难,良可慎也!
纳谏第五
夫王者,高居深视,亏聪阻明
恐有过而不闻,惧有阙而莫补
所以设鞀树木,思献替之谋;倾耳虚心,伫忠正之说
言之而是,虽在仆隶刍荛,犹不可弃也;言之而非,虽在王侯卿相,未必可容
其义可观,不责其辩;其理可用,不责其文
至若折槛坏疏,标之以作戒;引裾却坐,显之以自非
故忠者沥其心,智者尽其策
臣无隔情于上,君能遍照于下
昏主则不然,说者拒之以威;劝者穷之以罪
大臣惜禄而莫谏,小臣畏诛而不言
恣暴虐之心,极荒淫之志
其为雍塞,无由自知
以为德超三皇,材过五帝
至于身亡国灭,岂不悲哉!此拒谏之恶也
去谗第六
夫谗佞之徒,国之蟊贼也
争荣华于旦夕,竞势利于市朝
以其谄谀之姿,恶忠贤之在己上;奸邪之志,怨富贵之不我先
朋党相持,无深而不入;比周相习,无高而不升
令色巧言,以亲于上;先意承旨,以悦于君
朝有千臣,昭公去国而方悟;弓无九石,宣王终身而不知
以疏间亲,宋有伊戾之祸;以邪败正,楚有郤宛之诛
斯乃暗主庸君之所迷惑,忠臣孝子之可泣冤
故丛兰欲茂,秋风败之;王者欲明,谗人蔽之
此奸佞之危也
斯二者,危国之本
砥躬砺行,莫尚于忠言;败德败心,莫逾于谗佞
今人颜貌同于目际,犹不自瞻,况是非在于无形,奚能自睹?何则饰其容者,皆解窥于明镜,修其德者,不知访于哲人
讵自庸愚,何迷之甚!良由逆耳之辞难受,顺心之说易从
彼难受者,药石之苦喉也;此易从者,鸩毒之甘口也!明王纳谏,病就苦而能消;暗主从谀,命因甘而致殒
可不诫哉!可不诫哉!
诫盈第七
夫君者,俭以养性,静以修身
俭则人不劳,静则下不扰
人劳则怨起,下扰则政乖
人主好奇技淫声、鸷鸟猛兽,游幸无度,田猎不时
如此则徭役烦,徭役烦则人力竭,人力竭则农桑废焉
人主好高台深池,雕琢刻镂,珠玉珍玩,黼黻絺绤
如此则赋敛重,赋敛重则人财匮,人财匮则饥寒之患生焉
乱世之君,极其骄奢,恣其嗜欲
土木衣缇绣,而人裋褐不全;犬马厌刍豢,而人糟糠不足
故人神怨愤,上下乖离,佚乐未终,倾危已至
此骄奢之忌也
崇俭第八
夫圣世之君,存乎节俭
富贵广大,守之以约;睿智聪明,守之以愚
不以身尊而骄人,不以德厚而矜物
茅茨不剪,采椽不斫,舟车不饰,衣服无文,土阶不崇,大羹不和
非憎荣而恶味,乃处薄而行俭
故风淳俗朴,比屋可封
此节俭之德也
斯二者,荣辱之端
奢俭由人,安危在己
五关近闭,则嘉命远盈;千欲内攻,则凶源外发
是以丹桂抱蠹,终摧曜月之芳;朱火含烟,遂郁凌云之焰
以是知骄出于志,不节则志倾;欲生于身,不遏则身丧
故桀纣肆情而祸结,尧舜约己而福延,可不务乎?
赏罚第九
夫天之育物,犹君之御众
天以寒暑为德,君以仁爱为心
寒暑既调,则时无疾疫;风雨不节,则岁有饥寒
仁爱下施,则人不凋弊;教令失度,则政有乖违
防其害源者,使民不犯其法;开其利本者,使民各务其业
显罚以威之,明赏以化之
威立则恶者惧,化行则善者劝
适己而妨于道,不加禄焉;逆己而便于国,不施刑焉
故赏者不德君,功之所致也;罚者不怨上,罪之所当也
故《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此赏罚之权也
务农第十
夫食为人天,农为政本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志廉耻
故躬耕东郊,敬授人时
国无九岁之储,不足备水旱;家无一年之服,不足御寒暑
然而莫不带犊佩牛,弃坚就伪
求伎巧之利,废农桑之基
以一人耕而百人食,其为害也,甚于秋螟
莫若禁绝浮华,劝课耕织,使人还其本,俗反其真,则竞怀仁义之心,永绝贪残之路,此务农之本也
斯二者,制俗之机
子育黎黔,惟资威惠
惠而怀也,则殊俗归风,若披霜而照春日;威可惧也,则中华慑軏,如履刃而戴雷霆
必须威惠并施,刚柔两用,画刑不犯,移木无欺
赏罚既明,则善恶斯别;仁信并著,则遐迩宅心
勤穑务农,则饥寒之患塞;遏奢禁丽,则丰厚之利兴
且君之化下,如风偃草
上不节心,则下多逸志;君不约己,而禁人为非,是犹恶火之燃,添薪望止其焰;忿池之浊,挠浪欲澄其流,不可得也
莫若先正其身,则人不言而化矣
阅武第十一
夫兵甲者,国之凶器也
土地虽广,好战则人雕;邦国虽安,忘战则人殆
雕非保全之术,殆非拟寇之方
不可以全除,不可以常用,故农隙讲武,习威仪也
是以勾践轼蛙,卒成霸业;徐偃弃武,终以丧邦
何则?越习其威,徐忘其备也
孔子曰:不教人战,是谓弃之
故知弧矢之威,以利天下
此用兵之机也
崇文第十二
夫功成设乐,治定制礼
礼乐之兴,以儒为本
弘风导俗,莫尚于文;敷教训人,莫善于学
因文而隆道,假学以光身
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不游文翰,不识智之源
然则质蕴吴竿,非筈羽不美;性怀辨慧,非积学不成
是以建明堂,立辟雍
博览百家,精研六艺,端拱而知天下,无为而鉴古今
飞英声,腾茂实,光于天下不朽者,其唯学乎?此崇文术也
斯二者,递为国用
至若长气亘地,成败定乎锋端;巨浪滔天,兴亡决乎一阵
当此之际,则贵干戈而贱庠序
及乎海岳既晏,波尘已清,偃七德之余威,敷九功之大化
当此之际,则轻甲胄而重诗书
是知文武二途,舍一不可,与时优劣,各有其宜
武士儒人,焉可废也
此十二条者,帝王之大纲也
安危兴废,咸在兹焉
古人有云,非知之难,惟行不易;行之可勉,惟终实难
是以暴乱之君,非独明于恶路;圣哲之主,非独见于善途
良由大道远而难遵,邪径近而易践
小人俯从其易,不得力行其难,故祸败及之;君子劳处其难,不能力居其易,故福庆流之
故知祸福无门,惟人所召
欲悔非于既往,惟慎祸于将来
当择圣主为师
毋以吾为前鉴
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
自非上德,不可效焉
吾在位以来,所制多矣
奇丽服,锦绣珠玉,不绝于前,此非防欲也;雕楹刻桷,高台深池,每兴其役,此非俭志也;犬马鹰鹘,无远必致,此非节心也;数有行幸,以亟劳人,此非屈己也
斯事者,吾之深过,勿以兹为是而后法焉
但我济育苍生其益多,平定寰宇其功大,益多损少,人不怨;功大过微,德未以之亏
然犹之尽美之踪,于焉多愧;尽善之道,顾此怀惭
况汝无纤毫之功,直缘基而履庆?若崇善以广德,则业泰身安;若肆情以纵非,则业倾身丧
且成迟败速者,国之基也;失易得难者,天之位也
可不惜哉?可不慎哉?
盖闻:二仪有像,显覆载以含生;四时无形,潜寒暑以化物
是以,窥天鉴地,庸愚皆识其端;明阴洞阳,贤哲罕穷其数
然而,天地苞乎阴阳而易识者,以其有像也;阴阳处乎天地而难穷者,以其无形也
故知,像显可征,虽愚不惑;形潜莫睹,在智犹迷
况乎,佛道崇虚,乘幽控寂,弘济万品,典御十方
举威灵而无上,抑神力而无下;大之则弥于宇宙,细之则摄于毫厘
无灭无生,历千劫而不古;若隐若显,运百福而长今
妙道凝玄,遵之莫知其际;法流湛寂,挹之莫测其源
故知,蠢蠢凡愚,区区庸鄙,投其旨趣,能无疑惑者哉!
然则,大教之兴,基乎西土,腾汉庭而皎梦,照东域而流慈
昔者,分形分迹之时,言未驰而成化;当常现常之世,民仰德而知遵
及乎,晦影归真,迁仪越世
金容掩色,不镜三千之光;丽象开图,空端四八之相
于是,微言广被,拯含类于三涂;遗训遐宣,导群生于十地
然而,真教难仰,莫能一其旨归;曲学易遵,邪正于焉纷纠
所以,空有之论,或习俗而是非;大小之乘,乍沿时而隆替
有玄奘法师者,法门之领袖也
幼怀贞敏,早悟三空之心;长契神情,先苞四忍之行
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
故以,智通无累,神测未形,超六尘而迥出,只千古而无对
凝心内境,悲正法之陵迟;栖虑玄门,慨深文之讹谬
思欲,分条析理,广彼前闻;截伪续真,开兹后学
是以,翘心净土,往游西域;乘危远迈,杖策孤征
积雪晨飞,途闲失地;惊砂夕起,空外迷天
万里山川,拨烟霞而进影;百重寒暑,蹑霜雨而前踪
诚重劳轻,求深愿达;周游西宇,十有七年
穷历道邦,询求正教;双林八水,味道餐风;鹿苑鹫峰,瞻奇仰异
承至言于先圣,受真教于上贤,探赜妙门,精穷奥业
一乘五律之道,驰骤于心田;八藏三箧之文,波涛于口海
爰自所历之国,总将三藏要文,凡六百五十七部,译布中夏,宣扬胜业
引慈云于西极,注法雨于东垂;圣教缺而复全,苍生罪而还福
湿火宅之干焰,共拔迷途;朗爱水之昏波,同臻彼岸
是知,恶因业坠,善以缘升;升坠之端,惟人所托
譬夫,桂生高岭,云露方得泫其华;莲出渌波,飞尘不能污其叶,非莲性自洁而桂质本贞,良由,所附者高,则微物不能累;所凭者净,则浊类不能沾
夫以卉木无知,犹资善而成善;况乎人伦有识,不缘庆而求庆
方冀,兹经流施,将日月而无穷;斯福遐敷,与乾坤而永大
朕,才谢珪璋
言惭博达;至于内典,尤所未闲
昨制序文,深为鄙拙
唯恐,秽翰墨于金简;标瓦砾于珠林
忽得来书,谬承褒赞;循躬省虑
弥盖厚颜,善不足称,空劳致谢
皇帝在春宫述三藏圣记
夫!显扬正教,非智无以广其文
崇阐微言,非贤莫能定其旨
盖真如圣教者,诸法之玄宗,众经之轨躅也
综括宏远,奥旨遐深,极空有之精微,体生灭之机要
词茂道旷,寻之者不究其源;文显义幽,履之者莫测其际
故知,圣慈所被
业无善而不臻;妙化所敷,缘无恶而不剪
开法网之纲纪,弘六度之正教;拯群有之涂炭,启三藏之秘扃
是以,名无翼而长飞,道无根而永固
道名流庆,历遂古而镇常;赴感应身,经尘劫而不朽
晨钟夕梵,交二音于鹫峰;慧日法流,转双轮于鹿菀;排空宝盖,接翔云而共飞;庄野春林,与天华而合彩
伏惟皇帝陛下
上玄资福,垂拱而治八荒;德被黔黎,敛衽而朝万国
恩加朽骨,石室归贝叶之文;泽及昆虫,金匮流梵说之偈
遂使,阿耨达水,通神甸之八川;耆阇崛山,接嵩华之翠岭
窃以,性德凝寂,麋归心而不通;智地玄奥,感恳诚而遂显
岂谓,重昏之夜,烛慧炬之光;火宅之朝,降法雨之泽
于是,百川异流,同会于海,万区分义,总成乎实
岂与汤武校其优劣!尧舜比其圣德者哉!
玄奘法师者,夙怀聪令,立志夷简,神清龆龀之年,体拔浮华之世
凝情定室,匿迹幽巖,栖息三禅,巡游十地
超六尘之境,独步迦维;会一乘之旨,随机化物
以中华之无质,寻印度之真文
远涉恒河,终期满字;频登雪岭,更获半珠
问道往还,十有七载;备通释典,利物为心
以贞观十九年九月六日,奉敕于弘福寺,翻译圣教要文,凡六百五十七部
引大海之法流,洗尘劳而不竭;传智灯之长焰,皎幽闇而恒明
自非久植胜缘,何以显扬斯旨!所谓,法相常住,齐三光之明;我皇福臻,同二仪之固
伏见御制众经论序,照古腾今
理,含金石之声;文,抱风云之润
治辄以轻尘足岳,坠露添流,略举大纲,以为斯记
治素无才学,性不聪敏
内典诸文,殊未观览;所作论序,鄙拙尤繁
忽见来书,褒扬赞述;抚躬自省,惭悚交并
劳师等远臻,深以为愧
贞观廿二年八月三日
骏骨饮长泾,奔流洒络缨
细纹连喷聚,乱荇绕蹄萦
水光鞍上侧,马影溜中横
翻似天池里,腾波龙种生
书契之兴,肇乎中古,绳文鸟迹,不足可观
末代去朴归华,舒笺点翰,争相夸尚,竞其工拙
伯英临池之妙,无复余踪;师宜悬帐之奇,罕有遗迹
逮乎锺、王以降,略可言焉
锺虽擅美一时,亦为迥绝,论其尽善,或有所疑
至于布纤浓、分疏密,霞舒云卷,无所间然
但其体则古而不今,字则长而逾制,语其大量以此为瑕
献之虽有父风,殊非新巧
观其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览其笔踪拘束,若严家之饿隶
其枯树也,虽槎枿而无屈伸;其饿隶也,则羁羸而不放纵
兼斯二者,固翰墨之病欤!子云近世擅名江表,然仅得成书,无丈夫之气
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卧王濛于纸中,坐徐偃于笔下
虽秃千兔之翰,聚无一毫之筋;穷万谷之皮,敛无半分之骨
以兹播美,非其滥名邪?此数子者,皆誉过其实
所以详察古今,研精篆、素,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观其点曳之工,裁成之妙,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凤翥龙蟠,势如斜而反直
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
心慕手追,此人而已;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首页 - 个人中心
Process Time: 1.91s
Copyright ©2022 中华诗词网 ZHS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