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寶玉回至房中洗手,因與襲人商議:“晚間吃酒,大家取樂,不可拘泥。
如今吃什麼,好早說給他們備辦去。
”襲人笑道:“你放心,我和晴雯、麝月、秋紋四個人,每人五錢銀子,共是二兩。
芳官、碧痕、小燕、四兒四個人,每人三錢銀子,他們有假的不算,共是三兩二錢銀子,早已交給了柳嫂子,預備四十碟果子。
我和平兒說了,已經擡了一罈好紹興酒藏在那邊了。
我們八個人單替你過生日。
”寶玉聽了,喜的忙說:“他們是那裏的錢,不該叫他們出纔是。
”晴雯道:“他們沒錢,難道我們是有錢的!這原是各人的心。
那怕他偷的呢,只管領他們的情就是。
”寶玉聽了,笑說:“你說的是。
”襲人笑道:“你一天不挨他兩句硬話村你,你再過不去。
”晴雯笑道:“你如今也學壞了,專會架橋撥火兒。
”說着,大家都笑了。
寶玉說:“關院門去罷。
”襲人笑道:“怪不得人說你是‘無事忙’,這會子關了門,人倒疑惑,越性再等一等。
”寶玉點頭,因說:“我出去走走,四兒舀水去,小燕一個跟我來罷。
”說着,走至外邊,因見無人,便問五兒之事。
小燕道:“我才告訴了柳嫂子,他倒喜歡的很。
只是五兒那夜受了委屈煩惱,回家去又氣病了,那裏來得。
只等好了罷。
”寶玉聽了,不免後悔長嘆,因又問:“這事襲人知道不知道?”小燕道:“我沒告訴,不知芳官可說了不曾。
”寶玉道:“我卻沒告訴過他,也罷,等我告訴他就是了。
”說畢,復走進來,故意洗手。
已是掌燈時分,聽得院門前有一羣人進來。
大家隔窗悄視,果見林之孝家的和幾個管事的女人走來,前頭一人提着大燈籠。
晴雯悄笑道:“他們查上夜的人來了。
這一出去,咱們好關門了。
”只見怡紅院凡上夜的人都迎了出去,林之孝家的看了不少。
林之孝家的吩咐:“別耍錢吃酒,放倒頭睡到大天亮。
我聽見是不依的。
”衆人都笑說:“那裏有那樣大膽子的人。
”林之孝家的又問:“寶二爺睡下了沒有?”衆人都回不知道。
襲人忙推寶玉。
寶玉靸了鞋,便迎出來,笑道:“我還沒睡呢。
媽媽進來歇歇。
”又叫:“襲人倒茶來。
”林之孝家的忙進來,笑說:“還沒睡?如今天長夜短了,該早些睡,明兒起的方早。
不然到了明日起遲了,人笑話說不是個讀書上學的公子了,倒像那起挑腳漢了。
”說畢,又笑。
寶玉忙笑道:“媽媽說的是。
我每日都睡的早,媽媽每日進來可都是我不知道的,已經睡了。
今兒因吃了面怕停住食,所以多頑一會子。
”林之孝家的又向襲人等笑說:“該沏些個普洱茶吃。
”襲人晴雯二人忙笑說:“沏了一{吊皿}子女兒茶,已經吃過兩
起強圉協洽正月,盡四月,不滿一年。
高祖睿文聖武昭肅孝皇帝上天福十二年(丁未,公元九四七年)
春,正月,丁亥朔,百官遙辭晉主於城北,乃易素服紗帽,迎契丹主,伏路側請罪。
契丹主貂帽、貂裘,衷甲,駐馬高阜,命起,改服,撫慰之。
左衛上將軍安叔千獨出班胡語,契丹主曰:“汝安沒字邪?汝昔鎮邢州,已累表輸誠,我不忘也。
”叔千拜謝呼躍而退。
晉主與太后已下迎於封丘門外,契丹主辭不見。
契丹主入門,民皆驚呼而走。
契丹主登城樓,遣通事諭之曰:“我亦人也,汝曹勿懼!會當使汝曹蘇息。
我無心南來,漢兵引我至此耳。
”至明德門,下馬拜而後入宮。
以其樞密副使劉密權開封尹事。
日暮,契丹主復出,屯於赤岡。
戊子,執鄭州防禦使楊承勳至大梁,責以殺父叛契丹,命左右臠食之。
未幾,以其弟右羽林將軍承信爲平盧節度使,悉以其父舊兵授之。
高勳訴張彥澤殺其家人於契丹主,契丹主亦怒彥澤剽掠京城,並傅住兒鎖之。
以彥澤之罪宣示百官,問:“應死否?”皆言:“應死。
”百姓亦投牒爭疏彥澤罪。
己丑,斬彥澤、住兒於北市,仍命高勳監刑。
彥澤前所殺士大夫子孫,皆絰杖號哭,隨而詬詈,以杖撲之。
勳命斷腕出鎖,剖其心以祭死者。
市人爭破其腦取髓,臠其肉而食之。
契丹送景延廣歸其國,庚寅,宿陳橋,夜,伺守者稍怠,扼吭而死。
辛卯,契丹以晉主爲負義侯,置於黃龍府。
黃龍府,即慕容氏和龍城也。
契丹主使謂李太后曰:“聞重貴不用母命以至於此,可求自便,勿與俱行。
”太后曰:“重貴事妾甚謹。
所失者,違先君之志,絕兩國之歡耳。
今幸蒙大恩,全生保家,母不隨子,欲何所歸!”癸巳,契丹遷晉主及其家人於封禪寺,遣大同節度使兼侍中河內崔廷勳以兵守之。
契丹主數遣使存問,晉主每聞使至,舉家憂恐。
時雨雪連旬,外無供億,上下凍餒。
太后使人謂寺僧曰:“吾嘗於此飯僧數萬,今日獨無一人相念邪!”僧辭以“虜意難測,不敢獻食。
”晉主陰祈守者,乃稍得食。
是日,契丹主自赤岡引兵入宮,都城諸門及宮禁門,皆以契丹守衛,晝夜不釋兵仗。
磔犬於門,以竿懸羊皮於庭爲厭勝。
契丹主謂晉羣臣曰:“自今不修甲兵,不市戰馬,輕賦省役,天下太平矣。
”廢東京,降開封府爲汴州,尹爲防禦使。
乙未,契丹主改服中國衣冠,百官起居皆如舊制。
趙延壽、張礪共薦李崧之才。
會威勝節度使馮道自鄧州入朝,契丹主素聞二人名,皆禮重之。
未幾,以崧爲太子太師,充樞密使,道守太傅,於樞密院祗候,以備顧問。
契丹主分遣使者,
起旃蒙大荒落八月,盡柔兆敦牂,凡一年有奇。
齊王下開運二年(乙巳,公元九四五年)
八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丙寅,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和凝罷守本官。
加樞密使、戶部尚書馮玉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事無大小,悉以委之。
帝自陽城之捷,謂天下無虞,驕侈益甚。
四方貢獻珍奇,皆歸內府。
多造器玩,廣宮室,崇飾後庭,近朝莫之及。
作織錦樓以織地衣,用織工數百,期年乃成。
又賞賜優伶無度。
桑維翰諫曰:“曏者陛下親御胡寇,戰士重傷者,賞不過帛數端。
今優人一談一笑稱旨,往往賜束帛、萬錢、錦袍、銀帶,彼戰士見之,能不觖望,曰:‘我曹冒白刃,絕筋折骨,曾不如一談一笑之功乎!’如此,則士卒解體,陛下誰與衛社稷乎!”帝不聽。
馮玉每善承迎帝意,由是益有寵。
嘗有疾在家,帝謂諸宰相曰:“自刺史以上,俟馮玉出,乃得除。
”其倚任如此。
玉乘勢弄權,四方賂遺,輻輳其門。
由是朝政益壞。
唐兵圍建州既久,建人離心。
或謂董思安:“盍早擇去就?”思安曰“吾世事王氏,危而叛之,天下其誰容我!”衆感其言,無叛者。
丁亥,唐先鋒橋道使上元王建封先登,遂克建州,閩主延政降。
王忠順戰死,董思安整衆奔泉州。
初,唐兵之來,建人苦王氏之亂與楊思恭之重斂,爭伐木開道以迎之。
及破建州,縱兵大掠,焚宮室廬舍俱盡。
是夕,寒雨,凍死者相枕,建人失望。
唐主以其有功,皆不問。
漢主殺韶王弘雅。
九月,許文稹以汀州,王繼勳以泉州,王繼成以漳州,皆降於唐。
唐置永安軍於建州。
丙申,以西京留守兼侍中景延廣充北面行營副招討使。
殿中監王欽祚權知恆州事。
會乏軍儲,詔欽祚括糴民粟。
杜威有粟十餘萬斛在恆州,欽祚舉籍以聞。
威大怒,表稱:“臣有何罪,欽祚籍沒臣粟!”朝廷爲之召欽祚還,仍厚賜威以慰安之。
戊申,置威信軍於曹州。
遣侍衛馬步都指揮使李守貞戍澶州。
乙卯,遣彰德節度使張彥澤戍恆州。
漢主殺劉思潮、林少強、林少良、何昌延。
以左僕射王翻嘗與高祖謀立弘昌,出爲英州刺史,未至,賜死。
內外皆懼不自保。
冬,十月,癸巳,置鎮安軍於陳州。
唐元敬宋太后殂。
王延政至金陵,唐主以爲羽林大將軍。
斬楊思恭以謝建人。
以百勝節度使王崇文爲永安節度使。
崇文治以寬簡,建人遂安。
初,高麗王建用兵吞滅鄰國,頗強大,因胡僧襪囉言於高祖曰:“勃海,我婚姻也,其王爲契丹所虜,請與朝廷共擊取之。
”高祖不報。
及帝與契丹爲仇,襪囉復言之。
帝欲使高麗擾契丹東邊以分其兵勢。
會建卒,子武自稱權知國事,上
起著雍涒∷灘三月,盡屠維作噩,凡一年有奇。
高祖睿文聖武昭肅孝皇帝下乾祐元年(戊申,公元九四八年)
三月,丙辰,史弘肇起復,加兼侍中。
侯益家富於財,厚賂執政及史弘肇等,由是大臣爭譽之。
丙寅,以益兼中書令,行開封尹。
改廣晉府爲大名府,晉昌軍爲永興軍。
侯益盛毀王景崇於朝,言其恣橫。
景崇聞益尹開封,知事已變,內不自安,且怨朝廷。
會詔遣供奉官王益如鳳翔,徵趙匡贊牙兵詣闕,趙思綰等甚懼,景崇因以言激之。
思綰途中謂其黨常彥卿曰:“小太尉已落其手,吾屬至京師,並死矣,奈何?”彥卿曰:“臨機制變,子勿復言。

癸酉,至長安,永興節度副使安友規、巡檢喬守溫出迎王益,置酒於客亭。
思綰前白曰:“壕寨使已定舍館於城東。
今將士家屬皆在城中,欲各入城挈家詣城東宿。
”友規等然之。
時思綰等皆無鎧仗,既入西門,有州校坐門側,思綰遽奪其劍斬之。
其徒因大譟,持白梃,殺守門者十餘人,分遣其黨守諸門。
思綰入府,開庫取鎧仗給之,友規等皆逃去。
思綰遂據城,集城中少年,得四千餘人,繕城隍,葺樓堞,旬日間,戰守之具皆備。
王景崇諷鳳翔吏民表景崇知軍府事,朝廷患之。
甲戌,徙靜難節度使王守恩爲永興節度使,徙保義節度使趙暉爲鳳翔節度使,並同平章事。
以景崇爲邠州留後,令便道之官。
虢州伶人靖邊庭殺團練使田令方,驅掠州民,奔趙思綰。
至潼關,潼關守將出擊之,其衆皆潰。
初,契丹主北歸,至定州,以義武節度副使邪律忠爲節度使,徙故節度使孫方簡爲大同節度使。
方簡怨恚,且懼入朝爲契丹所留,遷延不受命,帥其黨三千人保狼山故寨,控守要害。
契丹攻之,不克。
未幾,遣使請降,帝復其舊官,以扞契丹。
邪律忠聞鄴都既平,常懼華人爲變。
詔以成德留後劉在明爲幽州道馬步都部署,使出兵經略定州。
未行,忠與麻荅等焚掠定州,悉驅其人棄城北去。
孫方簡自狼山帥其衆數百,還據定州,又奏以弟行友爲易州刺史,方遇爲泰州刺史。
每契丹入寇,兄弟奔命,契丹頗畏之。
於是晉末州縣陷契丹者,皆復爲漢有矣。
丙子,以劉在明爲成德節度使。
麻荅至其國,契丹主責以失守。
麻荅服,曰:“因朝廷徵漢官致亂耳。
”契丹主鴆殺之。
蘇逢吉等爲相,多遷補官吏。
楊邠以爲虛費國用,所奏多抑之,逢吉等不悅。
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李濤上疏言:“今關西紛擾,外御爲急。
二樞密皆佐命功臣,官雖貴而家未富,宜授以要害大鎮。
樞機之務在陛下目前,易以裁決,逢吉、禹珪自先帝時任事,皆可委也。
”楊邠、郭威聞之,見太后泣
起玄黓困敦九月,盡閼逢攝提格四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聖神恭肅文武皇帝中廣順二年(壬子,公元九五二年)
九月,甲寅朔,吳越丞相裴堅卒。
以台州刺史吳延福同參相府事。
庚午,敕北邊吏民毋得入契丹境俘掠。
契丹將高謨翰以葦筏渡胡盧河入寇,至冀州,成德節度使何福進遣龍捷都指揮使劉誠誨等屯貝州以拒之。
契丹聞之,遽引兵北渡。
所掠冀州丁壯數百人,望見官軍,爭鼓譟,欲攻契丹,官軍不敢應,契丹盡殺之。
蜀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廷珪奏周人聚兵關中,請益兵爲備。
蜀主遣奉鑾肅衛都虞候趙進將兵趣利州,既而聞周人聚兵以備北漢,乃引還。
唐武安節度使邊鎬,昏懦無斷,在湖南,政出多門,不合衆心。
吉水人歐陽廣上書,言:“鎬非將帥才,必喪湖南,宜別擇良帥,益兵以救其敗。
”不報。
唐主使鎬經略朗州,有自朗州來者,多言劉言忠順,鎬由是不爲備。
唐主召劉言入朝,言不行,謂王逵曰:“唐必伐我,奈何?”逵曰:“武陵負江湖之險,帶甲數萬,安能拱手受制於人!邊鎬撫馭無方,士民不附,可一戰擒也。
”言猶豫未決,周行逢曰:“機事貴速,緩則彼爲之備,不可圖也。
”言乃以逵、行逢及牙將何敬真、張仿、蒲公益、硃全琇、宇文瓊、彭萬和、潘叔嗣、張文表十人皆爲指揮使,部分發兵。
叔嗣、文表,皆朗州人也。
行逢能謀,文表善戰,叔嗣果敢,三人多相須成功,情款甚暱。
諸將欲召漵州酋長苻彥通爲援,行逢曰:“蠻貪而無義,前年從馬希萼入潭州,焚掠無遺。
吾兵以義舉,往無不克,烏用此物,使暴殄百姓哉!”乃止。
然亦畏彥通爲後患,以蠻酋土團都指揮使劉瑫爲羣蠻所憚,補西境鎮遏使以備之。
冬,十月,逵等將兵分道趣長少,以孫朗、曹進爲先鋒使,邊鎬遣指揮使郭再誠等將兵屯益陽以拒之。
戊子,逵等克沅江,執都監劉承遇,裨將李師德帥衆五百降之。
壬辰,逵等命軍士舉小舟自蔽,直造益陽,四面斧寨而入,遂克之,殺戍兵二千人。
邊鎬告急於唐。
甲午,逵等克橋口及湘陰,乙未,至潭州。
邊鎬嬰城自守,救兵未至,城中兵少。
丙申夜,鎬棄城走,吏民俱潰。
醴陵門橋折,死者萬餘人,道州刺史廖偃爲亂兵所殺。
丁酉旦,王逵入城,自稱武平節度副使、權知軍府事,以何敬真爲行軍司馬。
遣敬真等追鎬,不及,斬首五百級。
薄公益攻嶽州,唐嶽州刺史宋德權走,劉言以公益權知嶽州。
唐將守湖南諸州者,聞長沙陷,相繼遁去。
劉言盡復馬氏嶺北故地,惟郴、連入於南漢。
契丹瀛、莫、幽州大水,流民入塞散居河北者數十萬口,契丹州縣亦
起重光大淵獻,盡玄黓困敦八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聖神恭肅文孝皇帝上廣順元年(辛亥,公元九五一年)
春,正月,丁卯,漢太后下誥,授監國符寶,即皇帝位。
監國自皋門入宮,即位於崇元殿,制曰:“朕周室之裔,虢叔之後,國號宜曰周。
”改元,大赦。
楊邠、史弘肇、王章等皆贈官,官爲斂葬,仍訪其子孫敘用之。
凡倉場、庫務掌納官吏,無得收鬥餘、稱耗。
舊所羨餘物,悉罷之。
犯竊盜及奸者,並依晉天福元年以前刑名,罪人非反逆,無得誅及親族,籍沒家貲。
唐莊宗、明宗、晉高祖各置守陵十房,漢高祖陵職員、宮人,時月薦享及守陵戶並如故。
初,唐衰,多盜,不用律文,更定峻法,竊盜贓三匹者死。
晉天福中,加至五匹。
奸有夫婦人,無問強、和,男女並死。
漢法,竊盜一錢以上皆死。
又罪非反逆,往往族誅、籍沒,故帝即位,首革其弊。
初,楊邠以功臣、國戚爲方鎮者多不閒吏事,乃以三司軍將補都押牙、孔目官、內知客,其人自恃敕補,多專橫,節度使不能制,至是悉罷之。
帝命史弘肇親吏上黨李崇矩訪弘肇親族,崇矩言:“弘肇弟弘福今存。
”初,弘肇使崇矩掌其家貲之籍,由是盡得其產,皆以授弘福。
帝賢之,使隸皇子榮帳下。
戊辰,以前復州防禦使王彥超權武寧節度使。
漢李太后遷居西宮,己巳,上尊號曰昭聖皇太后。
開封尹兼中書令劉勳卒。
癸酉,加王峻同平章事。
以衛尉卿劉皞主漢隱帝之喪。
初,河東節度使兼中書令劉崇聞隱帝遇害,欲舉兵南向,聞迎立湘陰公,乃止,曰:“吾兒爲帝,吾又何求!”太原少尹李驤陰說崇曰:“觀郭公之心,終欲自取,公不如疾引兵逾太行,據孟津,俟徐州相公即位,然後還鎮,則郭公不敢動矣。
不然,且爲所賣。
”崇怒曰:“腐儒,欲離間吾父子!”命左右曳出斬之。
驤呼曰:“吾負經濟之才而爲愚人謀事,死固甘心!家有老妻,願與之同死。
”崇並其妻殺之,且奏於朝廷,示無二心。
及贇廢,崇乃遣使請贇歸晉陽。
詔報以“湘陰公比在宋州,今方取歸京師,必令得所,公勿以爲憂。
公能同力相輔,當加王爵,永鎮河東。
”鞏廷美、楊溫聞湘陰公贇失位,奉贇妃董氏據徐州拒守,以俟河東援兵,帝使贇以書諭之。
廷美、溫欲降而懼死,帝復遺贇書曰:“爰念斯人盡心於主,足以賞其忠義,何由責以悔尤,俟新節度使入城,當各除刺史,公可更以委曲示之。

契丹之攻內丘也,死傷頗多,又值月食,軍中多妖異,契丹主懼,不敢深入,引兵還,遣使請和於漢。
會漢亡,安國節度使劉詞送其使者詣大梁,帝遣左千牛衛將
起玄默攝提格,盡閼逢執徐正月,凡二年有奇。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下天福七年(壬寅,公元九四二年)
春,正月,丁巳,鎮州牙將自西郭水碾門導官軍入城,殺守陴民二萬人,執安重榮,斬之。
杜重威殺導者,自以爲功。
庚申,重榮首至鄴都,帝命漆之,函送契丹。
癸亥,改鎮州爲恆州,成德軍爲順國軍。
丙寅,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瑩爲侍中,以杜重威爲順國節度使兼侍中。
安重榮私財及恆州府庫,重威盡有之,帝知而不問。
又表衛尉少卿范陽王瑜爲副使,瑜爲之重斂於民,恆人不勝其苦。
張式父鐸詣闕訟冤。
壬午,以河陽節度使王周爲彰義節度使,代張彥澤。
閩主曦立皇后李氏,同平章事真之女也;嗜酒剛愎,曦寵而憚之。
彰武節度使丁審琪,養部曲千人,縱之爲暴於境內;軍校賀行政與諸胡相結爲亂,攻延州,帝遣曹州防禦使何重建將兵救之,同、鄜援兵繼至,乃得免。
二月,癸已,以重建爲彰武留後,召審琪歸朝。
重建,雲、朔間胡人也。
唐左丞相宋齊丘固求豫政事,唐主聽入中書;又求領尚書省,乃罷侍中壽王景遂判尚書省,更領中書、門下省,以齊丘知尚書省事;其三省事並取齊王璟參決。
齊丘視事數月,親吏夏昌圖盜官錢三千緡,齊丘判貸其死;唐主大怒,斬昌圖。
齊丘稱疾,請罷省事,從之。
涇州奏遣押牙陳延暉持敕書詣涼州,州中將吏請延暉爲節度使。
三月,閩主曦立長樂王亞澄爲閩王。
張彥澤在涇州,擅發兵擊諸胡,兵皆敗沒,調民馬千餘匹以補之。
還至陝,獲亡將楊洪,乘醉斷其手足而斬之。
王周奏彥澤在鎮貪殘不法二十六條,民散亡者五千餘戶。
彥澤既至,帝以其有軍功,又與楊光遠連姻,釋不問。
夏,四月,己未,右諫議大夫鄭受益上言:“楊洪所以被屠,由陛下去歲送張式與彥澤,使之逞志,致彥澤敢肆兇殘,無所忌憚。
見聞之人無不切齒,而陛下曾不動心,一無詰讓;淑慝莫辨,賞罰無章。
中外皆言陛下受彥澤所獻馬百匹,聽其如是,臣竊爲陛下惜此惡名,乞正彥澤罪法,以湔洗聖德。
”疏奏,留中。
受益,從讜之兄子也。
庚申,刑部郎中李濤等伏閣極論彥澤之罪,語甚切至。
辛酉,敕:“張彥澤削一階,降爵一級。
張式父及子弟皆拜官。
涇州民復業者,減其徭賦。
”癸亥,李濤復與兩省及御史臺官伏閣奏彥澤罰太輕,請論如法。
帝召濤面諭之。
濤端笏前迫殿陛,論辨聲色俱厲。
帝怒,連叱之,濤不退。
帝曰:“朕已許彥澤不死。
”濤曰:“陛下許彥澤不死,不可負;不知範延光鐵券安在!”帝拂衣起,入禁中。
丙寅,以彥澤爲左龍武大將軍。
漢高祖寢疾,以
上章閹茂,一年。
隱皇帝下乾祐三年(庚戌,公元九五零年)
春,正月,丁未,加鳳翔節度使趙暉兼侍中。
密州刺史王萬敢請益兵以攻唐。
詔以前沂州刺史郭瓊爲東路行營都部署,帥禁軍及齊州兵赴之。
郭威請勒兵北臨契丹之境,詔止之。
丙寅,遣使詣河中、鳳翔收瘞戰死及餓殍遺骸,時有僧已聚二十萬矣。
唐主聞漢兵盡平三叛,始罷李金全北面行營招討使。
唐清淮節度使劉彥貞多斂民財以賂權貴,權貴爭譽之。
在壽州積年,恐被代,欲以警急自固,妄奏稱漢兵將大舉南伐。
二月,唐主以東都留守燕王弘冀爲潤、宣二州大都督,鎮潤州,寧國節度使周宗爲東都留守。
朝廷欲移易籓鎮,因其請赴嘉慶節上壽,許之。
甲申,郭威行北邊還。
福州人或詣建州告唐永安留後查文徽,雲吳越兵已棄城去,請文徽爲帥。
文徽信之,遣劍州刺史陳誨將水軍下閩江,文徽自以步騎繼之。
會大雨,水漲,誨一夕行七百里,至城下,敗福州兵,執其將馬先進等。
庚寅,文徽至福州,吳越知威武軍吳程詐遣數百人出迎。
誨曰:“閩人多詐,未可信也,宜立寨徐圖。
”文徽曰:“疑則變生,不若乘機據其城。
”因引兵徑進。
誨整衆鳴鼓,止於江湄。
文徽不爲備,程勒兵出擊之,唐兵大敗。
文徽墮馬,爲福人所執,士卒死者萬人。
誨全軍歸劍州。
程送文徽於錢唐,吳越王弘亻叔獻於五廟而釋之。
丁亥,汝州奏防禦使劉審交卒。
吏民詣闕上書,以審交有仁政,乞留葬汝州,得奉事其丘壟,詔許之。
州人相與聚哭而葬之,以爲立祠,歲時享之。
太師馮道曰:“吾嘗爲劉君僚佐,觀其爲政,無以逾人,非能減其租賦,除其徭役也,但推公廉慈愛之心以行之耳。
此亦衆人所能爲,但他人不爲而劉君獨爲之,故汝人愛之如此。
使天下二千石皆效其所爲,何患得民不如劉君哉!”
甲午,吳越丞相、昭化節度使、同平章事杜建徽卒。
乙未,以前永興節度使越匡贊爲左驍衛上將軍。
三月,丙午,嘉慶節,鄴都留守高行周、天平節度使慕容彥超、泰寧節度使符彥卿、昭義節度使常思、安遠節度使楊信、安國節度使薛懷讓、成德節度使武行德、彰德節度使郭瑾、保大留後王饒皆入朝。
甲寅,詔營寢廟於高祖長陵、世祖原陵,以時致祭。
有司以費多,寢其事,以至國亡,二陵竟不沾一奠。
壬戌,徙高行周爲天平節度使,符彥卿爲平盧節度使。
甲子,徙慕容彥超爲泰寧節度使。
永安節度使折從阮舉族入朝。
夏,四月,戊辰朔,徙薛懷讓爲匡國節度使。
庚午,徙折從阮爲武勝節度使。
壬申,徙楊信爲保大節度使,徒鎮國節度使劉詞爲安國節度使,永
起閼逢攝提格五月,盡柔兆執徐二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聖神恭肅文武孝皇帝下顯德元年(甲寅,公元九五四年)
五月,甲戌朔,王逵自潭州遷於朗州。
以周行逢知潭州事,以潘叔嗣爲嶽州團練使。
丙子,帝至晉陽城下,旗幟環城四十里。
楊兗疑北漢代州防禦使鄭處謙貳於周,召與計事,欲圖之。
處謙知之,不往。
兗使胡騎數十守其城門,處謙殺之,因閉門拒兗。
兗奔歸契丹。
契丹主怒其無功,囚之。
處謙舉城來降。
丁丑,置靜塞軍於代州,以鄭處謙爲節度使。
契丹數千騎屯忻、代之間,爲北漢之援,庚辰,遣符彥卿等將步騎萬餘擊之。
彥卿入忻州,契丹退保忻口。
丁亥,置寧化軍於汾州,以石、沁二州隸之。
代州將桑珪、解文遇殺鄭處謙,誣奏雲潛通契丹。
符彥卿奏請益兵,癸巳,遣李筠、張永德將兵三千赴之。
契丹遊騎時至忻州城下,丙申,彥卿與諸將陳以待之。
史彥超將二十騎爲前鋒,遇契丹,與戰,李筠引兵繼之,殺契丹二千人。
彥超恃勇輕進,去大軍浸遠,衆寡不敵,爲契丹所殺,筠僅以身免,周兵死傷甚衆。
彥卿退保忻州,尋引兵還晉陽。
府州防禦使折德扆將州兵來朝。
辛丑,復置永安軍於府州,以德扆爲節度使。
時大發兵夫,東自懷、孟,西及薄、陝,以攻晉陽,不克。
會久雨,士卒疲病,及史彥超死,乃議引還。
初,王得中返自契丹,值周兵圍晉陽,留止代州。
及桑珪殺鄭處謙,囚得中,送於周軍。
帝釋之,賜以帶、馬,問,“虜兵何時當至?”得中曰:“臣受命送楊袞,他無所求。
”或謂得中曰:“契丹許公發兵,公不以實告,契丹兵即至,公得無危乎?”得中太息曰:“吾食劉氏祿,有老母在圍中,若以實告,周人必發兵據險以拒之。
如此,家國兩亡,吾獨生何益!不若殺身以全家國,所得多矣!”甲辰,帝以得中欺罔,縊殺之。
乙巳,帝發晉陽。
匡國節度使藥元福言於帝曰:“進軍易,退軍難。
”帝曰:“朕一以委卿。
”元福乃勒兵成列而殿。
北漢果出兵追躡,元福擊走之。
然軍還匆遽,芻糧數十萬在城下者,悉焚棄之。
軍中訛言相驚,或相剽掠,軍須失亡不可勝計。
所得北漢州縣,周所置刺史等皆棄城走,惟代州桑珪既叛北漢,又不敢歸周,嬰城自守,北漢遣兵攻拔之。
乙酉,帝至潞州。
甲子,至鄭州。
丙寅,謁嵩陵。
庚午,至大梁。
帝違衆議破北漢,自是政事無大小皆親決,百官受成於上而已。
河南府推官高錫上書諫,以爲:“四海之廣,萬機之衆,雖堯舜不能獨治,必擇人而任之。
今陛下一以身親之,天下不謂陛下聰明睿智足以兼百官之任,皆言陛下褊迫疑忌舉不信羣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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