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閼逢涒灘,盡旃蒙作噩十月,凡一年有奇。
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中同光二年(甲申,公元九二四年)
春,正月,甲辰,幽州奏契丹入寇,至瓦橋。
以天平軍節度使李嗣源爲北面行營都招討使,陝州留後霍彥威副之,宣徽使李紹宏爲監軍,將兵救幽州。
孔謙復言於郭崇韜曰:“首座相公萬機事繁,居第且遠,租庸簿書多留滯,宜更圖之。
”豆盧革嘗以手書假省庫錢數十萬,謙以手書示崇韜,崇韜微以諷革。
革懼,奏請崇韜專判租庸,崇韜固辭。
上曰:“然則誰可者?”崇韜曰:“孔謙雖久典金谷,若遽委大任,恐不葉物望,請複用張憲。
”帝即命召之。
謙彌失望。
岐王聞帝入洛,內不自安,遣其子行軍司馬彰義節度使兼侍中繼嚴入貢,始上表稱臣。
帝以其前朝耆舊,與太祖比肩,特加優禮,每賜詔但稱岐王而不名。
庚戌,加繼嚴兼中書令,遣還。
敕:“內官不應居外,應前朝內官及諸道監軍並私家先所畜者,不以貴賤,並遣詣闕。
”時在上左右者已五百人,至是殆及千人,皆給贍優厚,委之事任,以爲腹心。
內諸司使,自天祐以來以士人代之,至是複用宦者,浸干政事。
既而復置諸道監軍,節度使出徵或留闕下,軍府之政皆監軍決之,陵忽主帥,怙勢爭權,由是籓鎮皆憤怒。
契丹出塞。
召李嗣源旋師,命泰寧節度使李紹欽、澤州刺史董璋戍瓦橋。
李繼嚴見唐甲兵之盛,歸,語岐王,岐王益懼。
癸丑,表請正籓臣之禮,優詔不許。
孔謙惡張憲之來,言於豆盧革曰:“錢穀細事,一健吏可辦耳。
魏都根本之地,顧不重乎!興唐尹王正言操守有餘,智力不足,必不得已,使之居朝廷,衆人輔之,猶愈於專委方面也。
”革爲之言於崇韜,崇韜乃奏留張憲於東京。
甲寅,以正方爲租庸使。
正言昏懦,謙利其易制故也。
李存審奏契丹去,復得新州。
戊午,敕鹽鐵、度支、戶部三司並隸租庸使。
上遣皇弟存渥、皇子繼岌迎太后、太妃於晉陽,太妃曰:“陵廟在此,若相與俱行,歲時何人奉祀!”遂留不來。
太后至,庚申,上出迎於河陽;辛酉,從太后入洛陽。
二月,己巳朔,上祀南郊,大赦。
孔謙欲聚斂以求媚,凡赦文所蠲者,謙復徵之。
自是每有詔令,人皆不信,百姓愁怨。
郭崇韜初至汴、洛,頗受籓鎮饋遺,所親或諫之,崇韜曰:“吾位兼將相,祿賜鉅萬,豈藉外財!但以僞樑之季,賄賂成風,今河南籓鎮,皆樑之舊臣,主上之仇讎也,若拒,其意能無懼乎!吾特爲國家藏之私室耳。
”及將祀南郊,崇韜首獻勞軍錢十萬緡。
先是,宦官勸帝分天下財賦爲內外府,州縣上供者入外府,充經費,方鎮貢獻者入
起旃蒙作噩十一月,盡柔兆閹茂三月,不滿一年。
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下同光三年(乙酉,公元九二五年)
十一月,丙申,蜀主至成都,百官及後宮迎於七裏亭。
蜀主入妃嬪中作回鶻隊入宮。
丁酉,出見羣臣於文明殿,泣下沾襟,君臣相視,竟無一言以救國患。
戊戌,李紹琛至利州,修桔柏浮樑。
昭武節度使林思諤先棄城奔閬州,遣使請降。
甲辰,魏王繼岌至劍州,蜀武信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宗壽以遂、合、渝、瀘、昌五州降。
王宗弼至成都,登大玄門,嚴兵自衛。
蜀主及太后自往勞之,宗弼驕慢無復臣禮。
乙巳,劫遷蜀主及太后後宮諸王於西宮,收其璽綬,使親吏於義興門邀取內庫金帛,悉歸其家。
其子承涓杖劍入宮,取蜀主寵姬數人以歸。
丙午,宗弼自稱權西川兵馬留後。
李紹琛進至綿州,倉庫民居已爲蜀兵所燔,又斷綿江浮樑,水深,無舟楫可渡,紹琛謂李嚴曰:“吾懸軍深入,利在速戰。
乘蜀人破膽之時,但得百騎過鹿頭關,彼且迎降不暇;若俟修繕橋樑,必留數日,或教王衍堅閉近關,折吾兵勢,倘延旬浹,則勝負未可知矣。
”乃與嚴乘馬浮渡江,從兵得濟者僅千人,溺死者亦千餘人,遂入鹿關頭;丁未,進據漢州;居三日,後軍始至。
王宗弼遣使以幣馬牛酒勞軍,且以蜀主書遺李嚴曰:“公來吾即降。
”或謂嚴:“公首建伐蜀之策,蜀人怨公深入骨髓,不可往。
”嚴不從,欣然馳入成都,撫諭吏民,告以大軍繼至,蜀君臣後宮皆慟哭。
蜀主引嚴見太后,以母妻爲託。
宗弼猶乘城爲守備,嚴悉命撤去樓櫓。
己酉,魏王繼岌至綿州,蜀主命翰林學士李昊草降表,又命中書待郎、同平章事王鍇草降書,遣兵部侍郎歐陽彬奉之以迎繼岌及郭崇韜。
王宗弼稱蜀君臣久欲歸命,而內樞密使宋光嗣、景潤澄、宣徽使李周輅、歐陽晃熒惑蜀主;皆斬之,函首送繼岌。
又責文思殿大學士、禮部尚書、成都尹韓昭佞諛,梟於金馬坊門。
內外馬步都指揮使兼中書令徐延瓊、果州團練使潘在迎、嘉州刺史顧在珣及諸貴戚皆惶恐,傾其家金帛妓妾以賂宗弼,僅得免死。
凡素所不快者,宗弼皆殺之。
辛亥,繼岌至德陽。
宗弼遣使奉箋;稱已遷蜀主於西第,安撫軍城,以俟王師。
又使其子承班以蜀主後宮及珍玩賂繼岌及郭崇韜,求西川節度使,繼岌曰:“此皆我家物,奚以獻爲!”留其物而遣之。
李紹琛留漢州八日以俟都統,甲寅,繼岌至漢州,王宗弼迎謁;乙卯,至成都。
丙辰,李嚴引蜀主及百官儀衛出降於升遷橋,蜀主白衣、銜璧、牽羊,草繩縈首,百官衰絰、徒跣、輿櫬,號哭俟命。
繼岌受璧,崇韜解縛,焚櫬,承製釋罪
起柔兆閹茂四月,盡強圉大淵獻六月,凡一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下天成元年(丙戌,公元九二六年)
夏,四月,丁亥朔,嚴辦將發,騎兵陳於宣仁門外,步兵陳於五鳳門外。
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乂已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自營中露刃大呼,與黃甲兩軍攻興教門。
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衛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硃守殷將騎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至,引兵憩於北邙茂林之下。
亂兵焚興教門,緣城而入,近臣宿將皆釋甲潛遁,獨散員都指揮使李彥卿及宿衛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力戰。
俄而帝爲流矢所中,鷹坊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至絳霄廡下,抽矢,渴懣求水,皇后不自省視,遣宦者進酪,須臾,帝殂。
李彥卿等慟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斂廡下樂器覆帝屍而焚之。
彥卿,存審之子;福進、全斌放皆太原人也。
劉後囊金寶繫馬鞍,與申王存屋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喜慶殿,自師子門出走。
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奔南山。
宮人多逃散,硃守殷入宮,選宮人三十餘人,各令自取樂器珍玩,內於其家。
於是諸軍大掠都城。
是日,李嗣源至罌子谷,聞之,慟哭,謂諸將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爲羣小蔽惑至此,今吾將安歸乎!”戊子,硃守殷遣使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焚掠不已,願亟來救之!”乙丑,嗣源入洛陽,止於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於灰燼之中而殯之。
嗣源之入鄴也,前直指揮使平遙侯益脫身歸洛陽,莊宗撫之流涕。
至是,益自縛請罪;嗣源曰:“樂爲臣盡節,又何罪也!”使復其職。
嗣源謂硃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
淑妃、德妃在宮,供給尤宜豐備。
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歸籓爲國家扞禦北方耳。
”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箋勸進,嗣源面諭之曰:“吾奉詔討賊,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訴,又爲紹榮所隔,披猖至此。
吾本無他心,諸羣遽爾見推,殊非相悉,願勿言也!”革等固請,嗣源不許。
李紹榮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從兵稍散;庚寅,至平陸,止餘數騎,爲人所執,折足送洛陽。
存霸亦帥衆千人棄鎮奔晉陽。
辛卯,魏王繼岌至興平,聞洛陽亂,復引兵而西,謀保據鳳翔。
向延嗣至鳳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
初,莊宗命呂、鄭二內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自留守張憲以以下皆承應不暇。
及鄴都有變,又命汾州刺史李彥超爲北都巡檢。
彥超,彥卿之兄也。
莊宗既殂,推官河間張昭遠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書生,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遠泣曰:“此古人所行,
起上章攝提格,盡玄黓執徐六月,凡二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中之下長興元年(庚寅,公元九三零年)
春,正月,董璋遣兵築七寨於劍門。
辛巳,孟知祥遣趙季良如梓州修好。
鴻臚少卿郭在徽奏請鑄當五千、三千、一千大錢;朝廷以其指虛爲實,無識妄言,左遷衛尉少卿、同正。
吳徙平原王澈爲德化王。
二月,乙未朔,趙季良還成都,謂孟知祥曰:“董公貪殘好勝,志大謀短,終爲西川之患。
”都指揮使李仁罕、張業欲置宴召知祥;先二日,有尼告二將謀以宴日害知祥;知祥詰之,無狀,丁酉,推始言者軍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斬之。
戊戌,就宴,盡去左右,獨詣仁罕第;仁罕叩頭流涕曰:“老兵惟盡死以報德。
”由是諸將皆親附而服之。
壬子,孟知祥、董璋同上表言:“兩川聞朝廷於閬中建節,綿、遂益兵,無不憂恐。
”上以詔書慰諭之。
乙卯,上祀圓丘,大赦,改元。
鳳翔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從嚴入朝陪祀,三月,壬申,制徙從嚴爲宣武節度使。
癸酉,吳主立江都王璉爲太子。
丙子,以宣徽使硃弘照爲鳳翔節度使。
康福奏克保靜鎮,斬李匡賓。
復以安義爲昭義軍。
帝將立曹淑妃爲後,淑妃謂王德妃曰:“吾素病中煩,倦於接對,妹代我爲之。
”德妃曰:“中宮敵偶至尊,誰敢幹之!”庚寅,立淑妃爲皇后。
德妃事後恭謹,後亦憐之。
初,王德妃因安重誨得進,常德之。
帝性儉約,及在位久,宮中用度稍侈,重誨每規諫。
妃取外庫錦造地衣,重誨切諫,引劉後爲戒;妃由是怨之。
高從誨遣使奉表詣吳,告以墳墓在中國,恐爲唐所討,吳兵援之不及,謝絕之。
吳遣兵擊之,不克。
董璋恐綿州刺史武虔裕窺其所爲,夏,四月,甲午朔,表兼行軍司馬,囚之府廷。
宣武節度使符習,自恃宿將,論議多抗安重誨,重誨求其過失,奏之,丁酉,詔習以太子太師致仕。
戊戌,加孟知祥兼中書令,夏魯奇同平章事。
初,帝在真定,李從珂與安重誨飲酒爭言,從珂毆重誨,重誨走免;既醒,悔謝,重誨終銜之。
至是,重誨用事,自皇子從榮、從厚皆敬事不暇。
時從珂爲河中節度使、同平章事,重誨屢短之於帝,帝不聽。
重誨乃矯以帝命諭河東牙內指揮使楊彥溫使逐之。
是日,從珂出城閱馬,彥溫勒兵閉門拒之,從珂使人扣門詰之曰:“吾將汝厚,何爲如是?”對曰:“彥溫非敢負恩,受樞密院宣耳。
請公入朝。
”從珂止於虞鄉,遣使以狀聞。
使者至,壬寅,帝問重誨曰:“彥溫安得此言?”對曰:“此奸人妄言耳,宜速討之。
”帝疑之,欲誘致彥溫訊其事,除彥溫絳州刺史。
重誨固請發兵擊之,乃
柔兆涒灘,一年。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上天福元年(丙申,公元九三六年)
春,正月,吳徐知誥始建大元帥府,以幕職分判吏、戶、禮、兵、刑、工部及鹽鐵。
丁未,唐主立子重美爲雍王。
癸丑,唐主以千春節置酒,晉國長公主上壽畢,辭歸晉陽。
帝醉,曰:“何不且留?遽歸,欲與石郎反邪!”石敬瑭聞之,益懼。
三月,丙午,以翰林學士、禮部侍郎馬胤孫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胤孫性謹儒,中書事多凝滯,又罕接賓客,時人目爲“三不開”,謂口、印、門也。
石敬瑭盡收其貨之在洛陽及諸道者歸晉陽,託言以助軍費,人皆知其有異志。
唐主夜與近臣從容語曰:“石郎於朕至親,無可疑者;但流言不息,萬一失歡,何以解之?”皆不對。
端明殿學士、給事中李崧退謂同僚呂琦曰:“吾輩受恩深厚,豈得自同衆人,一概觀望邪!計將安出?”琦曰:“河東若有異謀,必結契丹爲援。
契丹母以贊華在中國,屢求和親,但求萴剌等未獲,故和未成耳。
今誠歸萴刺等與之和,歲以禮幣約直十餘萬緡遺之,彼必歡然承命。
如此,則河東雖欲陸梁,無能爲矣。
”崧曰:“此吾志也。
然錢穀皆出三司,宜更與張相謀之。
”遂告張延朗,延朗曰:“如學士計,不惟可以制河東,亦省邊費之什九,計無便於此者。
若主上聽從,但責辦於老夫,請于軍財之外捃拾以供之,他夕,二人密言於帝,帝大喜,稱其忠,二人私草《遺契丹書》以俟命。
久之,帝以其謀告樞密直學士薛文遇,文遇對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奉夷狄,不亦辱乎!又,虜若循故事求尚公主,何以拒之?”因誦戎昱《昭君詩》曰:“安危託婦人。
”帝意遂變。
一日,急召崧、琦至後樓,盛怒,責之曰:“卿輩皆知古今,欲佐人主致太平;今乃爲謀如是!朕一女尚乳臭,卿欲棄之沙漠邪?且欲以養士之財輸之虜庭,其意安在?”二人懼,汗流浹背,曰:“臣等志在竭愚以報國,非爲虜計也,願陛下察之。
”拜謝無數,帝詬責不已。
呂琦氣竭,拜少止,帝曰:“呂琦強項,肯視朕爲人主邪!”琦曰:“臣等爲謀不臧,願陛下治其罪,多拜可爲!”帝怒稍解,止其拜,各賜卮酒罷之,自是羣臣不敢復言和親之策。
丁巳,以琦爲御史中丞,蓋疏之也。
吳徐知誥以其子副都統景通爲太尉、副元帥,都統判官宋齊丘、行軍司馬徐玠爲元帥府左、右司馬。
閩主昶改元通文,立賢妃李氏爲皇后,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
靜江節度使、同平章事馬希杲有善政,監軍裴仁照譖之於楚王希範,言其收衆心,希範疑之。
夏,四月,漢將孫德威侵蒙、桂二州,希範命其弟武安節度副
起閼逢敦牂二月,盡旃蒙協洽,凡一年有奇。
潞王下清泰元年(甲午,公元九三四年)
二月,癸酉,蜀主以武泰節度使趙季良爲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領節度使如故。
吳人多不欲遷都者,都押牙周宗言于徐知誥曰:“主上西遷,公復須東行,不惟勞費甚大,且違衆心。
”丙子,吳主遣宋齊丘如金陵,諭知誥罷遷都。
先是,知誥久有傳禪之志,以吳主無失德,恐衆心不悅,欲待嗣君;宋齊丘亦以爲然。
一旦,知誥臨鏡鑷白髭,嘆曰:“國家安而吾老矣,奈何?”周宗知其意,請如江都,微以傳禪諷吳主,且告齊丘。
齊丘以宗先己,心疾之,遣使馳詣金陵,手書切諫,以爲天時人事未可;知誥愕然。
後數日,齊丘至,請斬宗以謝吳主,乃黜宗爲池州副使。
久之,節度副使李建勳、行軍司馬徐玠等屢陳知誥功業,宜早從民望,召宗復爲都押牙。
知誥由是疏齊丘。
硃弘昭、馮贇不欲石敬瑭久在太原,且欲召孟漢瓊,己卯,徙成德節度使範延光爲天雄節度使,代漢瓊;徙潞王從珂爲河東節度使,兼北都留守;徙石敬瑭爲成德節度使。
皆不降制書,但各遣使臣持宣監送赴鎮。
吳主詔徐知誥還府舍。
甲申,金陵大火;乙酉,又火。
知誥疑有變,勒兵自衛。
己丑,復入府舍。
潞王既與朝廷猜阻,朝廷又命洋王從璋權知鳳翔。
從璋性粗率樂禍,前代安重誨鎮河中,欲殺之;潞王聞其來,尤惡之,欲拒命則兵弱糧少,不知所爲,謀於將佐,皆曰:“主上富於春秋,政事出於硃、馮,大王功名震主,離鎮必無全理,不可受也。
”王問觀察判官滴河馬胤孫曰:“今道過京師,當何向爲便?”對曰:“君命召,不俟駕。
臨喪赴鎮,又何疑焉!諸人兇謀,不可從也。
”衆哂之。
王乃移檄鄰道,言“硃弘昭等乘先帝疾亟,殺長立少,專制朝權,別疏骨肉,動搖籓垣,懼傾覆社稷。
今從珂將入朝以清君側之惡,而力不能獨辦,願乞靈鄰籓以濟之。
”潞王以西都留守王思同當東出之道,尤欲與之相結,遣推官赧詡、押牙硃廷乂等相繼詣長安,說以利害,餌以美妓,不從則令就圖之。
思同謂將吏曰:“吾受明宗大恩,今與鳳翔同反,借使事成而榮,猶爲一時之叛臣,況事敗而辱,流千古之醜跡乎!”遂執詡等,以狀聞。
時潞王使者多爲鄰道所執,不則依阿操兩端,惟隴州防禦使相里金傾心附之,遣判官薛文遇往來計事。
金,幷州人也。
朝廷議討鳳翔。
康義誠不欲出外,恐失軍權,請以王思同爲統帥,以羽林都指揮使侯益爲行營馬步軍都虞侯。
益知軍情將變,辭疾不行。
執政怒之,出爲商州刺史。
辛卯,以王思同爲西面行營馬步軍都部署,前靜難節度
起屠維大淵獻,盡重光赤奮若,凡三年。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四年(己亥,公元九三九年)
春,正月,辛亥,以澶州防禦使太原張從恩爲樞密副使。
朔方節度使張希崇卒,羌胡寇鈔,無復畏憚。
甲寅,以義成節度使馮暉爲朔方節度使。
党項酋長拓跋彥超最爲強大,暉至,彥超入賀,暉厚遇之,因爲於城中治第,豐其服玩,留之不遣,封內遂安。
唐羣臣江王知證等累表請唐主複姓李,立唐宗廟,乙丑,唐主許之。
羣臣又請上尊號,唐主曰:“尊號虛美,且非古。
”遂不受。
其後子孫皆踵其法,不受尊號,又不以外戚輔政,宦者不得預事,皆他國所不及也。
二月,乙亥,改太祖廟號曰義祖。
己卯,唐主爲李氏考妣發哀,與皇后斬衰居廬,如初喪禮,朝夕臨凡五十四日。
江王知證、饒王知諤請亦服斬衰;不許。
李建勳之妻廣德長公主假衰絰,入哭盡哀,如父母之喪。
辛巳,詔國事委齊王璟詳決,惟軍旅以聞。
庚寅,唐主更名昪。
詔百官議二祚合享禮。
辛卯,宋齊丘等議以義祖居七室之東。
唐主命居高祖於西室,太宗次之,義祖又次之,皆爲不祧之主。
羣臣言:“義祖諸侯,不宜與高祖、太宗同享,請於太廟正殿後別建廟祀之。
”帝曰:“吾自幼托身義祖,向非義祖有功於吳,朕安能啓此中興之業?”羣臣乃不敢言。
唐主欲祖吳王恪,或曰:“恪誅死,不若祖鄭王無懿。
”唐主命有司考二王苗裔,以吳王孫禕有功,禕子峴爲宰相,遂祖吳王,雲自峴五世至父榮。
其名率皆有司所撰。
唐主又以歷十九帝、三百年,疑十世太少。
有司曰:“三十年爲世,陛下生於文德,已五十年矣。
”遂從之。
盧損至福州,閩主稱疾不見,命弟繼恭主之。
遺其禮部員外郎鄭元弼奉繼恭表隨損入貢。
閩主不禮於損,有士人林省鄒私謂損曰:“吾主不事其君,不愛其親,不恤其民,不敬其神,不睦其鄰,不禮其賓,其能久乎!餘將僧服而北逃,會相見於上國耳。

三月,庚戌,唐主追尊吳王恪爲定宗孝靜皇帝,自曾祖以下皆追尊廟號及諡。
己未,詔歸德節度使劉知遠、忠武節度使杜重威並加同平章事。
知遠自以有佐命功,重威起於外戚,無大功,恥與之同制。
制下數日,杜門四表辭不受。
帝怒,謂趙瑩曰:“重威,朕之妹夫,知遠雖有功,何得堅拒制命!可落軍權,令歸私第!”瑩拜請曰:“陛下昔在晉陽,兵不過五千,爲唐兵十餘萬所攻,危於朝露,非知遠心如鐵石,豈能成大業!奈何以小過棄之,竊恐此語外聞,非所以彰人君之大度也。
”帝意乃解,命端明殿學士和凝詣知遠第諭旨,知遠惶恐,起受命。
尋州戌將王彥忠據懷遠
起強圉協洽五月,盡著雍涒灘二月,不滿一年。
高祖睿文聖武昭肅孝皇帝中天福十二年(丁未,公元九四七年)
五月,乙酉塑,永康王兀欲召延壽及張礪、和凝、李崧、馮道於所館飲酒。
兀欲妻素以兄事延壽,兀欲從容謂延壽曰:“妹自上國來,寧欲見之乎?”延壽欣然與之俱入。
良久,兀欲出,謂礪等曰:“燕王謀反,適已鎖之矣。
”又曰:“先帝在汴時,遺我一籌,許我知南朝軍國。
近者臨崩,別無遺詔。
而燕王擅自知南朝軍國,豈理邪!”下令:“延壽親黨,皆釋不問。
”間一日,兀欲至待賢館受蕃、漢官謁賀,笑謂張礪等曰:“燕王果於此禮上,吾以鐵騎圍之,諸公亦不免矣。

後數日,集蕃、漢之臣於府署,宣契丹主遺制。
其略曰:“永康王,大聖皇帝之嫡孫,人皇王之長子,太后鍾愛,羣情允歸,可於中京即皇帝位。
”於是始舉哀成服。
既而易吉服見羣臣,不復行喪,歌吹之聲不絕於內。
辛巳,以絳州防禦使王晏爲建雄節度使。
帝集羣臣庭議進取,諸將鹹請出師井陘,攻取鎮、魏,先定河北,則河南拱手自服。
帝欲自石會趨上黨,郭威曰:“虜主雖死,黨衆猶盛,各據堅城。
我出河北,兵少路迂,傍無應援,若羣虜合勢,共擊我軍,進則遮前,退則邀後,糧餉路絕,此危道也。
上黨山路險澀,粟少民殘,無以供億,亦不可由。
近者陝、晉二鎮,相繼款附,引兵從之,萬無一失,不出兩旬,洛、汴定矣。
”帝曰:“卿言是也。
”蘇逢吉等曰:“史弘肇大軍已屯上黨,羣虜繼遁,不若出天井,抵孟津爲便。
”司天奏:“太歲在午,不利南行。
宜由晉、絳抵陝。
”帝從之。
辛卯,詔以十二日發北京,告諭諸道。
甲午,以太原尹崇爲北京留守,以趙州刺史李存瑰爲副留守,河東幕僚真定李驤爲少尹,牙將太原蔚進爲馬步指揮使以佐之。
存瑰,唐莊宗之從弟也。
是日,劉晞棄洛陽,奔大梁。
武安節度副使、天策府都尉、領鎮南節度使馬希廣,楚文昭王希範之母弟也,性謹順,希範愛之,使判內外諸司事。
壬辰夜,希範卒,將佐議所立。
都指揮所張少敵,都押牙袁友恭,以武平節度使知永州事希萼,於希範諸弟爲最長,請立之。
長直都指揮使劉彥瑫、天策府學士李弘皋、鄧懿文、小門使楊滌皆欲立希廣。
張少敵曰:“永州齒長而性剛,必不爲都尉之下明矣。
必立都尉,當思長策以制永州,使帖然不動則可。
不然,社稷危矣。
”彥瑫等不從。
天策府學士拓跋恆曰:“三十五郎雖判軍府之政,然三十郎居長,請遣使以禮讓之。
不然,必起爭端。
”彥瑫等皆曰:“今日軍政在手,天與不取,使它人得之,異日吾輩安所
起閼逢執徐二月,盡旃蒙大荒落七月,凡一年有奇。
齊王中開運元年(甲辰,公元九四四年)
二月,甲辰朔,命前保義節度使石贇守麻家口,前威勝節度使何重建守楊劉鎮,護聖都指揮使白再榮守馬家口,西京留守安彥威守河陽。
未幾,周儒引契丹將麻答自馬家口濟河,營於東岸,攻鄆州北津以應楊光遠。
麻答,契丹主之從弟也。
乙巳,遣侍衛馬軍都指揮使、義成節度使李守貞、神武統軍皇甫遇、陳州防禦使樑漢璋、懷州刺史薛懷讓將兵萬人,緣河水陸俱進。
守貞,河陽;漢璋,應州;懷讓,太原人也。
丙午,契丹圍高行周、符彥卿及先鋒指揮使石公霸於戚城。
先是景延廣令諸將分地而守,無得相救。
行周等告急,延廣徐白帝,帝自將救之。
契丹解去,三將泣訴救兵之緩,幾不免。
戊申,李守貞等至馬家口。
契丹遣步卒萬人築壘,散騎兵於其外,餘兵數萬屯河西,船數十艘渡兵,未已,晉兵薄之,契丹騎兵退走,晉兵進攻其壘,拔之。
契丹大敗,乘馬赴河溺死者數千人,俘斬亦數千人。
河西之兵慟哭而去,由是不敢復東。
辛亥,定難節度使李彝殷奏將兵四萬自麟州濟河,侵契丹之境。
壬子,以彝殷爲契丹西南面招討使。
初,契丹主得貝州、博州,皆撫尉其人,或拜官賜服章。
及敗於戚城及馬家口,忿恚,所得民,皆殺之,得軍士,燔炙之。
由是晉人憤怒,戮力爭奮。
楊光遠將青州兵欲西會契丹。
戊午,詔石贇分兵屯鄆州以備之。
詔劉知遠將部兵自土門出恆州擊契丹,又詔會杜威、馬全節於邢州。
知遠引兵屯樂平不進。
帝居喪期年,即於宮中奏細聲女樂。
及出師,常令左右奏三絃琵琶,和以羌笛,擊鼓歌舞,曰:“此非樂也。
”庚申,百官表請聽樂,詔不許。
壬戌,楊光遠圍棣州,刺史李瓊出兵擊敗之,光遠燒營走還青州。
癸亥,以前威勝節度使何重建爲東面馬步都部署,將兵屯鄆州。
階、成義軍指揮使王君懷帥所部千餘人叛降蜀,請爲鄉導以取階、成。
甲子,蜀人攻階州。
契丹僞棄元城去,伏精騎於古頓丘城,以俟晉軍與恆、定之兵合而擊之。
鄴都留守張從恩屢奏虜已遁去;大軍欲進追之,會霖雨而止。
契丹設伏旬日,人馬飢疲。
趙延壽曰:“晉軍悉在河上,畏我鋒銳,必不敢前,不如即其城下,四合攻之,奪其浮樑,則天下定矣。
”契丹主從之,三月,癸酉朔,自將兵十餘萬陳於澶州城北,東西橫掩城之兩隅,登城望之,不見其際。
高行周前軍在戚城之南,與契丹戰,自午至晡,互有勝負。
契丹主以精兵當中軍而來,帝亦出陳以待之。
契丹主望見晉軍之盛,謂左右曰:“楊光遠言晉兵半已餒死,今何其多也

首頁 - 個人中心
Process Time: 1.68s
Copyright ©2025 中華詩詞網 ZHS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