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高
想像巫山高,薄暮陽臺曲。
煙霞乍舒捲,猿鳥時斷續。
彼美如可期,寤言紛在矚。
憮然坐相思,秋風下庭綠。
《巫山高》,樂府《鼓吹曲辭·漢鐃歌》曲名。
《樂府解題》曰:“古辭言江淮水深,無梁可度,臨水遠望思歸而已。
若齊王融‘想象巫山高’,梁范雲‘巫山高不極’,雜以陽臺神女之事,無復遠望思歸之意也。
”按《樂府詩集》所收虞羲、劉繪、梁元帝、費昶、王泰、陳後主等南朝詩人同題之作,亦皆詠巫山神女事,與古辭抒寫遠道之人思歸情緒者不同。
可見其時詩人已將《巫山高》作爲一般詩題對待。
王融此首,係與沈約(即題內沈右率)、謝朓、劉繪等人同時所賦。
前四句寫想象中巫山的美麗景象。
《巫山高》一類題目,作者大都幷未親臨其地,而是根據《高唐賦》、《神女賦》諸賦的描寫,加以想象。
此篇首句即以“想象”二字點醒通首所寫巫山景象,均爲心之所想,而非目之所擊。
這首詩意境的特點,也正與“想象”密切相關。
巫山的出名,在於陽臺夢雨的傳説,因此在首句點出“巫山高”的基礎上,即把想象集中到“陽臺曲”上,使下文的想象圍繞著這箇美麗的傳説展開。
冠以“薄暮”二字,固然與《高唐賦序》中神女自述“旦爲朝雲,暮爲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有關,同時也是爲了渲染一種朦朧迷離的氣氛,使想象中的景象變得更加具有誘惑力。
三四兩句緊接著具體想象陽臺的美好景象:美麗的彩霞乍舒乍卷,或隱或現;蘅芷的芳馨時斷時續,隱約可聞。
這裏化用了《高唐賦序》中“其上獨有雲氣,崒兮其上,忽兮改容,須臾之間,變化無窮”的描寫,和《楚辭·九歌·山鬼》中“被石蘭兮帶杜蘅,摺芳馨兮遺所思”的想象,其作用主要不是繪景,而是暗示神女的形迹。
那卷舒變幻的雲霞,像是神女的彩裳在飄動,那時斷時續的蘅芷芳香,像是神女散發的幽香。
這種貌似繪景,實爲暗示象徵的寫法,使這兩句所顯示的境界變得空靈縹緲,迷離惝恍,有一種是耶非耶,何姍姍其來遲之致,暗寓想望、期待之意。
這就自然引出下兩句來。
“彼美如可期,寤言紛在矚。
”楚懷王與襄王(一説宋玉)都説自己夢遇神女。
《高唐賦序》中形容朝雲之狀有云:“湫兮如風,凄兮如雨,風止雨霽,雲無處所。
”《神女賦序》則云:“(襄)王曰:晡夕之後,精神恍忽,若有所喜,紛紛擾擾,未知何意。
目色仿佛,乍若有記,見一婦人,狀甚奇異,寐而夢之,寤不自識。
罔兮不樂,悵然失志,於是撫心定志,復見所夢。
”都是恍忽夢遇,醒後杳然。
這兩句正是有感於夢境之虛幻,而希望變夢爲眞,説如果神女眞正可以遇到,那就不只是相逢於夢中,而是醒來時也紛然在目。
這是由熱烈想望、殷切期待而産生的心理。
“紛在矚”形容想象中神女顯現於目前的駭目動心之情狀,眞切而生動。
盡管詩人希望神女“寤言紛在目”,但畢竟衹是一種虛無飄渺的願望,彼美蹤迹杳然。
(憮,音wǔ,悵然若失狀)在悵然失意中獨坐相思,但見秋風飄然而至,吹動庭院中的綠枝。
詩寫到“秋風下庭綠”,悠然而止,極富韻外之致。
它透露出詩人獨坐相思時忽遇秋風動綠時那種恍若有遇卻又悵然自失的心理狀態。
那“下庭綠”的秋風,宛若神女飄然而至的身影,實則不過一時的錯覺而已。
詩通過想象與對眼前景的幻覺式感受,寫出詩人那種歆慕、期待而又悵惘的心理,也烘託出神女縹緲的身姿面影。
整箇境界,迷離惝恍,空靈飄忽,旣符合所寫對象神女的特點,也充分體現出想象中境界的特點。
宋玉的《高唐》、《神女》二賦,雖有美麗的神話傳説和出色的描寫,但賦的整體不免有些板滯堆砌,此詩將賦中最富詩意的描寫加以想象加工,創造出極富文采意想之美的詩境,這種提煉精粹、化賦爲詩的藝術手段,値得借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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