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 卷二百四十八 · 唐纪六十四
起阏逢困敦闰月,尽屠维大荒落,凡五年有奇
武宗至道昭肃孝皇帝下会昌四年(甲子,公元八四四年)
闰月,壬戌,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绅同平章事,充淮南节度使
李德裕奏:“镇州奏事官高迪密陈意见二事:其一,以为‘贼中好为偷兵术,潜抽诸处兵聚于一处,官军多就迫逐,以致失利;经一两月,又偷兵诣他处
官军须知此情,自非来攻城栅,慎勿与战
彼淹留不过三日,须散归旧屯,如此数四空归,自然丧气
官军密遣谍者诇其抽兵之处,乘虚袭之,无不捷矣
’其二,‘镇、魏屯兵虽多,终不能分贼势
何则?下营不离故处,每三两月一深入,烧掠而去
贼但固守城栅,城外百姓,贼亦不惜
宜令进营据其要害,以渐逼之
若止如今日,贼中殊不以为惧
’望诏诸将各使知之!”
刘稹腹心将高文端降,言贼中乏食,令妇人挼穗舂之以给军
德裕访文端破贼之策,文端以为:“官军今真攻泽州,恐多杀士卒,城未易得
泽州兵约万五千人,贼常分兵太半,潜伏山谷,伺官军攻城疲弊,则四集救之,官军必失利
今请令陈许军过乾河立寨,自寨城连延筑为夹城,环绕泽州,日遣大军布陈于外以扞救兵
贼见围城将合,必出大战;待其败北,然后乘势可取
”德裕奏请诏示王宰
文端又言:“固镇寨四崖悬绝,势不可攻
然寨中无水,皆饮涧水,在寨东南约一里许
宜令王逢进兵逼之,绝其水道,不过三日,贼必弃寨遁去,官军即可追蹑
前十五里至青龙寨,亦四崖悬绝,水在寨外,可以前法取也
其东十五里则沁州城
”德裕奏请诏示王逢
文端又言:“都头王钊将万兵戍洺州,刘稹既族薛茂卿,又诛刑洺救援兵马使谈朝义兄弟三人,钊自是疑惧
稹遣使召之,钊不肯入,士卒皆哗噪,钊必不为稹用
但钊及士卒家属皆在潞州,又士卒恐己降为官军所杀,招之必不肯来
惟有谕意于钊,使引兵入潞州取稹
事成之日,许除别道节度使,仍厚有赐与,庶几肯从
”德裕奏请诏何弘潜遣人谕以此意
刘稹年少懦弱,押牙王协、宅内兵马使李士贵用事,专聚货财,府库充溢,而将士有功无赏,由是人心离怨
刘从谏妻裴氏,冕之支孙也,忧稹将败,其弟问典兵在山东,欲召之使掌军政
士贵恐问至夺己权,且泄其奸状,乃曰:“山东之事仰成于五舅,若召之,是无三州也
”乃上
王协荐王钊为洺州都知兵马使
钊得众心,而多不遵使府约束,同列高元武、安玉言其有贰心
稹召之,钊辞以“到洺州未立少功,实所惭恨,乞留数月,然后诣府
”许之,王协请税商人,每州遣军将一人主之,名为税商,实籍编户家赀,至于什器无所遗,皆估为绢匹,十分取其二,率高其估
民竭浮财及糗粮输之,不能充,皆璟璟不安
军将刘溪尤贪残,刘从谏弃不用
溪厚赂王协,协以刑州富商最多,命溪主之
裴问所将兵号“夜飞”,多富商子弟,溪至,悉拘其父兄
军士诉于问,问为之请,溪不许,以不逊语答之
问怒,密与麾下谋杀溪归国,并告刺史崔嘏,嘏从之
丙子,嘏、问闭城,斩城中大将四人,请降于王元逵
时高元武在党山,闻之,亦降
先是使府赐洺州军士布,人一端,寻有帖以折冬赐
会税商军将至洺州,王钊因人不安,谓军士曰:“留后年少,政非己出
今仓库充实,足支十年,岂可不少散之以慰劳苦之士!使贴不可用也
”乃擅开仓库,给士卒人绢一匹,谷十二石,士卒大喜
钊遂闭城请降于何弘敬
安玉在磁州,闻二州降,亦降于弘敬
尧山都知失马使魏元谈等降于王元逵,元逵以其久不下,皆杀之
八月,辛卯,镇、魏奏邢、洺、磁三州降,宰相入贺
李德裕曰:“昭义根本尽在山东,三州降,则上党不日有变矣
”上曰:“郭谊必枭刘稹以自赎
”德裕曰:“诚如圣料
”上曰:“于今所宜先处者何事?”德裕请以给事中卢弘止为三州留后,曰:“万一镇、魏请占三州,朝廷难于可否
”上从之
诏山南东道兼昭义节度使卢钧乘驿赴镇
潞人闻三州降,大惧
郭谊、王协谋杀刘稹以自赎,稹再从兄中军使匡周兼押牙,谊患之,言于稹曰:“十三郎在牙院,诸将皆莫敢言事,恐为十三郎所疑而获罪,以此失山东
今诚得十三郎不入,则诸将始敢尽言,采于众人,必获长策
”稹召匡周谕之,使称疾不入
匡周怒曰:“我在院中,故诸将不敢有异图;我出院,家必灭矣!”稹固请之,匡周不得已,弹指而出
谊令稹所亲董可武说稹曰:“山东之叛,事由五舅,城中人人谁敢相保!留后今欲何如?”稹曰:“今城中尚有五万人,且当闭门坚守耳
”可武曰:’非良策也
留后不若束身归朝,如张元益,不失作刺史
且以郭谊为留后,俟得节之日,徐奉太夫人及室家金帛归之东都,不亦善乎!”稹曰:“谊安肯如是?”可武曰:“可武已与之重誓,必不负也
”及引谊入
稹与之密约既定,乃白其母
母曰:“归朝诚为佳事,但恨已晚
吾有弟不能保,安能保郭谊!汝自图之!”稹乃素服出门,以母命署谊都知兵马使
王协已戒诸将列于外厅,谊拜谢稹已,出见诸将,稹治装于内厅
李士贵闻之,帅后院兵数千攻谊
谊叱之曰:“何不自取赏物,乃欲与李士贵同死乎!”军士乃退,共杀士贵
谊易置将吏,部署军士,一夕俱定
明日,使董可武入谒稹曰:“请议公事
”稹曰:“何不言之!”可武曰:“恐惊太夫人
”乃引稹步出牙门,至北宅,置酒作乐
酒酣,乃言:“今日之事欲全太尉一家,须留后自图去就,则朝廷必垂矜闵
”稹曰:“如所言,稹之心也
”可武遂前执其手,,崔率度自后斩之,因收稹宗族,匡周以下至襁褓中子皆杀之
又杀刘从谏父子所厚善者张谷、陈扬庭、李仲京、郭台、王羽、韩茂章、茂实、王渥、贾庠等凡十二家,并其子侄甥婿无遗
仲京,训之兄;台,行馀之子
羽,涯之从孙;茂章、茂实,约之子;渥,璠之子
庠,餗之子也
甘露之乱,仲京等亡归从谏,从谏抚养之
凡军中有小嫌者,谊日有所诛,流血成泥
乃函稹首,遣使奉表及书,降于王宰
首过泽州,刘公直举营恸哭,亦降于宰
乙未,宰以状闻
丙申,宰相入贺
李德裕奏:“今不须复置邢、洺、磁留后,但遣卢弘止宣慰三州及成德、魏博两道
”上曰:“郭谊宜如何处之?”德裕对曰:“刘稹騃孺子耳,阻兵拒命,皆谊为之谋主
及势孤力屈,又卖稹以求赏
此而不诛,何以惩恶!宜及诸军在境,并谊等诛之!”上曰:“朕意亦以为然
”乃诏石雄将七千人入潞州,以应谣言
杜悰以馈运不给,谓谊等可赦,上熟视不应
德裕曰:“今春泽潞未平,太原复扰,自非圣断坚定,二寇何由可平!外议以为若在先朝,赦之久矣
”上曰:“卿不知文宗心地不与卿合,安能议乎!”罢卢钧山南东道,专为昭义节度使
戊戌,刘稹传首至京师
诏:“昭义五州给复一年,军行所过州县免今年秋税
昭义自刘从谏以来,横增赋敛,悉从蠲免
所藉土团并纵遣归农
诸道将士有功者,等级加赏

郭谊既杀刘稹,日望旌节,既久不闻问,乃曰:“必移它镇
”于是阅鞍马,治行装
及闻石雄将至,惧失色
雄至,谊等参贺毕,敕使张仲清曰:“郭都知告身来日当至,诸高班告身在此,晚牙来受之!”乃以河中兵环球场,晚牙,谊等至,唱名引入,凡诸将桀黠拒官军者,悉执送京师
加何弘敬同平章事
丁未,诏发刘从谏尸,暴于潞州市三日,石雄取其尸置球场斩坐刂之
戊申,加李德裕太尉、赵国公,德裕固辞
上曰:“恨无官赏卿耳!卿若不应得,朕必不与卿
”初,李德裕以“韩全义以来,将帅出征屡败,其弊有三:一者,诏令下军前者,日有三四,宰相多不预闻
二者,监军各以意见指挥军事,将帅不得专进退
三者每军各有宦者为监使,悉选军中骁勇数百为牙队,其在陈战斗者,皆怯弱之士
每战,监使自有信旗,乘高立马,以牙队自卫,视军势小却,辄引旗先走,陈从而溃
”德裕乃与枢密使杨钦义、刘行深议,约敕监军不得预军政,每兵千人听监使取十人自卫,有功随例沾赏
二枢密皆以为然,白上行之
自御回鹘至泽潞罢兵,皆守此制
自非中书进诏意,更无它诏自中出者
号令既简,将帅得以施其谋略,故所向有功
自用兵以来,河北三镇每遣使者至京师,李德裕常面谕之曰:“河朔兵力虽强,不能自立,须借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
归语汝使:与其使大将邀宣慰敕使以求官爵,何如自奋忠义,立功立事,结知明主,使恩出朝廷,不亦荣乎!且以耳目所及者言之,李载义在幽州,为国家尽忠平沧景,及为军中所逐,不失作节度使,后镇太原,位至宰相
杨志诚遣大将遮敕使马求官,及为军中所逐,朝廷竟不赦其罪
此二人祸福足以观矣
”德裕复以其言白上,上曰:“要当如此明告之
”由是三镇不敢有异志
九月,诏以泽州隶河阳节度
丁巳,卢钧入潞州
钧素宽厚爱人,刘稹未平,钧已领昭义节度,襄州士卒在行营者,与潞人战,常对陈扬钧之美
及赴镇,入天井关,昭义散卒归之道,钧皆厚抚之,人情大洽,昭议遂安
刘稹将郭谊、王协、刘公直、安全庆、李道德、刘佐尧、刘开德、董可武等至京师,皆斩之
臣光曰:董重质之在淮西,郭谊之在昭义,吴元济、刘稹,如木偶人在伎儿之手耳
彼二人者,始则劝人为乱,终则卖主规利,其死固有馀罪
然宪宗用之于前,武宗诛之于后,臣愚以为皆失之
何则?赏奸,非义也;杀降,非信也
失义与信,何以为国!昔汉光武待王郎、刘盆子止于不死,知其非力竭则不降故也
樊崇、徐宣、王元、牛邯之徒,岂非助乱之人乎?而光武弗杀
盖以既受其降,则不可复诛故也
若既赦而复逃亡叛乱,则其死固无辞矣!如谊等,免死流之远方,没齿不还,可矣;杀之,非也!
王羽、贾庠等已为谊所杀,李德裕复下诏称“逆贼王涯、贾餗等已就昭义诛其子孙”,宣告中外,识者非之
刘从谏妻裴氏亦赐死
又令昭义降将李丕、高文端、王钊等疏昭义将士与刘稹同恶者,悉诛之,死者甚众
卢钧疑其枉滥,奏请宽之,不从
昭义属城有尝无礼于王元逵者,元逵推求得二十馀人,斩之
馀众惧,复闭城自守
戊辰,李德裕等奏:“寇孽既平,尽为国家城镇,岂可令元逵穷兵攻讨!望遣中使赐城内将士敕,招安之,仍诏元逵引兵归镇,并诏卢钧自遣使安抚
”从之
乙亥,李德裕等请上尊号,且言:“自古帝王,成大功必告天地
父,宣懿太后祔庙,陛下未尝亲谒
”上瞿然曰:“郊庙之礼,诚宜亟行,至于徽称,非所敢当!”凡五上表,乃许之
李德裕奏:“据幽州奏事官言:诇知回鹘上下离心,可汗欲之安西,其部落言亲戚皆在唐,不如归唐
又与室韦已相失,计其不日来降,或自相残灭
望遣识事中使赐仲武诏,谕以镇、魏已平昭义,惟回鹘未灭,仲武犹带北面招讨使,宜早思立功

李德裕怨太子太傅、东都留守牛僧孺、湖州刺史李宗闵,言于上曰:“刘从谏据上党十年,太和中入朝,僧孺、宗闵执政,不留之,加宰相纵去,以成今日之患,竭天下力乃能取之,皆二人之罪也
”德裕又使人于潞州求僧孺、宗闵与从谏交通书疏,无所得,乃令孔目官郑庆言从谏每得僧孺、宗闵书疏,皆自焚毁
诏追庆下御史台近问,中丞李回、知杂郑亚以为信然
河南少尹吕述与德裕书,言稹破报至,僧孺出声叹恨
德裕奏述书,上大怒,以僧孺为太子少保、分司,宗闵为漳州刺史
戊子,再贬僧孺汀州刺史,宗闵漳州长史
上幸鄠校猎
十一月,复贬牛僧儒循州长史,李宗闵长流封州
十二月,以忠武节度使王宰为河东节度使,河中节度使石雄为河阳节度使
上幸云阳校猎
武宗至道昭肃孝皇帝下会昌五年(乙丑,公元八四五年)
春,正月,己酉朔,群臣上尊号曰仁圣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尊号始无“道”字,中旨令加之
庚戌,上谒太庙
辛亥,祀昊天上帝,赦天下
筑望仙台于南郊
庚申,义安太后王氏崩
以秘书监卢弘宣为义武节度使
弘宣性宽厚而难犯,为政简易,其下便之
河北之法,军中偶语者斩
弘宣至,除其法
诏赐粟三十万斛,在飞狐西,计运致之费逾于粟价,弘宣遣吏守之
会春旱,弘宣命军民随意自往取之,粟皆入境,约秋稔偿之
时成德、魏博皆饥,独易定之境无害
淮南节度使李绅按江都令吴湘盗用程粮钱,强聚所部百姓颜悦女,估其资装为赃,罪当死
湘,武陵之兄子也,李德裕素恶武陵,议者多言其冤,谏官请覆按,诏遣监察御史崔元藻、李稠覆之
还言:“湘盗程粮钱有实
颜悦本衢州人,尝为青州牙推,妻亦士族,与前狱异
”德裕以为无与夺,二月,贬元藻端州司户,稠汀州司户
不复更推,亦不付法司详断,即如绅奏,处湘死
谏议大夫柳仲郢、敬晦皆上疏争之,不纳
稠,晋江人;晦,昕之弟也
李德裕以柳仲郢为京兆尹
素与牛僧孺善,谢德裕曰:“不意太慰恩奖及此,仰报厚德,敢不如奇章公门馆!”德裕不以为嫌
夏,四月,壬寅,以陕虢观察使李试为册黠戛斯可汗使
五月,壬戌,葬恭僖皇后于光陵柏城之外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二悰罢为右仆射,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铉罢为户部尚书
乙丑,以户部侍郎李回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户部如故
祠部奏括天下寺四千六百,兰若四万,僧尼二十六万五百
诏册黠戛斯可汗为宗英雄武诚明可汗
秋,七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上恶僧尼耗蠹天下,欲去之,道士赵归真等复劝之
乃先毁山野招提、兰若,至是,敕上都、东都两街各留二寺,每寺留僧三十人;天下节度、观察使治所及同、华、商、汝州各留一寺,分为三等:上等留僧二十人,中等留十人,下等五人
馀僧及尼并大秦穆护、袄僧皆勒归俗
寺非应留者,立期今所在毁撤,仍遣御史分道督之
财货田产并没官,寺材以葺公廨驿舍,铜像、钟磐以铸钱
以山南东道节度使郑肃检校右仆射、同平章事
诏发昭义骑兵五百、步兵千五百戍振武,节度使卢钧出至裴村饯之,潞卒素骄,惮于远戍,乘醉,回旗入城,闭门大噪,均奔潞城以避之
监军王惟直自出晓谕,乱兵击之,伤,旬日而卒
李德裕奏:“请诏河东节度使王宰以步骑一千守石会关,三千自仪州路据武安,以断邢、洺之路;又令河阳节度使石雄引兵守泽州,河中节度使韦恭甫发步骑千人戍晋州
如此,贼必无能为
”皆从之
八月,李德裕等奏:“东都九庙神主二十六,今贮于太微宫小屋,请以废寺材复修太庙

壬午,诏陈释教之弊,宣告中外
凡天下所毁寺四千六百馀区,归俗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大秦穆护、祅僧二千馀人,毁招提、兰若四万馀区
收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
所留僧皆隶主客,不隶祠部
百官奉表称贺
寻又诏东都止留僧二十人,诸道留二十人者减其半,留十人者减三人,留五人者更不留
五台僧多亡奔幽州
李德裕召进奏官谓曰:“汝趣白本使,五台僧为将必不如幽州将,为卒必不如幽州卒,何为虚取容纳之名,染于人口!独不见近日刘从谏招聚无算闲人,竟有保益!”张仲武乃封二刀付居庸关曰:“有游僧入境则斩之!”主客郎中韦博以为事不宜太过,李德裕恶之,出为灵武节度副使
昭义乱兵奉都将李文矩为帅,文矩不从,乱兵亦不敢害
文矩稍以祸福谕之,乱兵渐听命,乃遣人谢卢钧于潞城
均还入上党,复遣之戍振武
行一驿,乃潜选兵追之
明日,及于太平驿,尽杀之
具以状闻,且请罢河东、河阳兵在境上者,从之
九月,诏修东都太庙
李德裕请置备边库,令户部岁入钱帛十二万缗匹,度支盐铁岁入钱帛十三万缗匹,明年减其三之一,凡诸道所进助军财货者皆入焉,以度支郎中判之
王才人宠冠后庭,上欲立以为后
李德裕以才人寒族,且无子,恐不厌天下之望,乃止
上饵方士金丹,性加躁急,喜怒不常
冬,十月,上问李德裕以外事,对曰:“陛下威断不测,外人颇惊惧
向者寇逆暴横,固宜以威制之;今天下既平,愿陛下宽理之,但使得罪者无怨,为善者不惊,则为宽矣

以衡山道士刘玄静为银青光禄大夫、崇玄馆学士,赐号广成先生,为之治崇玄馆,置吏铸印
玄静固辞,乞还山,许之
李德裕秉政日久,好徇爱憎,人多怨之
自杜悰、崔铉罢相,宦官左右言其太专,上亦不悦
给事中韦弘质上疏,言宰相权重,不应更领三司钱谷
德裕奏称:“制置职业,人主之柄
弘质受人教导,所谓贱人图柄臣,非所宜言
”十二月,弘质坐贬官,由是众怒愈甚
上自秋冬以来,觉有疾,而道士以为换骨
上秘其事,外人但怪上希复游猎,宰相奏事者亦不敢久留
诏罢来年正旦朝会
吐蕃论恐热复纠合诸部击尚婢婢,婢婢遣厖结藏将兵五千拒之,恐热大败,与数十骑遁去
婢婢传檄河、湟,数恐热残虐之罪,曰:“汝辈本唐人,吐蕃无主,则相与归唐,毋为恐热所猎如狐兔也!”于是诸部从恐热者稍稍引去
是岁,天下户四百九十五万五千一百五十一
朝廷虽为党项置使,党项侵盗不已,攻陷邠、宁、盐州界城堡,屯叱利寨
宰相请遣使宣慰,上决意讨之
武宗至道昭肃孝皇帝下会昌六年(丙寅,公元八四六年)
春,二月,庚辰,以夏州节度使米暨为东北道招讨党项使
上疾久未平,以为汉火德,改“洛”为“雒”
唐土德,不可以王气胜君名
三月,下诏改名炎
上自正月乙卯不视朝,宰相请见,不许
中外忧惧
初,宪宗纳李锜妾郑氏,生光王怡
怡幼时,宫中皆以为不慧,太和以后,益自韬匿,群居游处,未尝发言
文宗幸十六宅宴集,好诱其言以为戏笑,号曰光叔
上性豪迈,尤所不礼
及上疾笃,日不能言
诸宦官密于禁中定策,辛酉,下诏称:“皇子冲幼,须选贤德,光王怡可立为皇太叔,更名忱,应军国政事令权句当
”太叔见百官,哀戚满容;裁决庶务,咸当于理,人始知有隐德焉
甲子,上崩
以李德裕摄冢宰
丁卯,宣宗即位
宣宗素恶李德裕之专,即位之日,德裕奉册
既罢,谓左右曰:“适近我者非太尉邪?每顾我,使我毛发洒淅
”夏,四月,辛未朔,上始听政
尊母郑氏为皇太后
壬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德裕同平章事,充荆南节度使
德裕秉权日久,位重有功,众不谓其遽罢,闻之莫不惊骇
甲戌,贬工部尚书、判盐铁转运使薛元赏为忠州刺史,弟京兆少尹、权知府事元龟为崖州司户,皆德裕之党也
杖杀道士赵归真等数人,流罗浮山人轩辕集于岭南
五月,乙巳,赦天下
上京两街先听留两寺外,更各增置八寺;僧、尼依前隶功德使,不隶主客,所度僧、尼仍令祠部给牒
以翰林学士、兵部侍郎白敏中同平章事
辛酉,立皇子温为郓王,氵美为雍王,泾为雅王,滋为夔王,沂为庆王
六月,礼仪使奏“请复代宗神主于太庙,以敬宗、文宗、武宗同为一代,于庙东增置两室,为九代十一室
”从之
秋,七月,壬寅,淮南节度使李绅薨
回鹘乌介可汗之众稍稍降散及冻馁死,所馀不及三千人
国相逸隐啜杀乌介于金山,立其弟特勒捻为可汗
八月,壬申,葬至道昭肃孝皇帝于端陵,庙号武宗
初,武宗疾困,顾王才人曰:“我死,汝当如何?”对曰:“愿从陛下于九泉!”武宗以巾授之
武宗崩,才人即缢
上闻而矜之,赠贵妃,葬于端陵柏城之内
以循州司马牛僧孺为衡州长史,封州流人李宗闵为郴州司马,恩州司马崔珙为安州长史,潮州刺史杨嗣复为江州刺史,昭州刺史李珏为郴州刺史
僧孺等五相皆武宗所贬逐,至是,同日北迁
宗闵未离封州而卒
九月,以刑南节度使郴德裕为东都留守,解平章事;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郑肃同平章事,充荆南节度使
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卢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商,翰之族孙也
册黠戛斯可汗使者以国丧未行,或以为僻远小国,不足与之抗衡
回鹘未平,不应遽有建置
诏百官集议,事遂寝
蛮寇安南,经略使裴元裕帅邻道兵讨之
以右常侍李景让为浙西观察使
初,景让母郑氏,性严明,早寡,家贫,居于东都
诸子皆幼,母自教之
宅后古墙因雨隤陷,得钱盈船,奴婢喜,走告母
母往,焚香祝之曰:“吾闻无劳而获,身之灾也
天必以先君馀庆,矜其贫而赐之,则愿诸孤它日学问有成,乃其志也,此不敢取!”遽命掩而筑之
三子景让、景温、景庄,皆举进士及第
景让官达,发已斑白,小有过,不免捶楚
景让在浙西,有左都押牙迕景让意,景让杖之而毙
军中愤怒,将为变
母闻之,景让方视事,母出坐听事,立景让于庭而责之曰:“天子付汝以方面,国家刑法,岂得以为汝喜怒之资,妄杀无罪之人乎!万一致一方不宁,岂惟上负朝廷,使垂年之母衔羞入地,何以见汝之先人乎!命左右褫其衣坐之,将挞其背
将佐皆为之请,拜且泣,久乃释之,军中由是遂安
景庄老于场屋,每被黜,母辄挞景让
然景让终不肯属主司,曰:“朝廷取士自有公道,岂敢效人求关节乎!”久之,宰相谓主司曰:“李景庄今岁不可不收,可怜彼翁每岁受挞!”由是始及第
冬,十月,礼院奏禘祭祝文于穆、敬、文、武四室,但称“嗣皇帝臣某昭告”,从之
甲申,上受三洞法于箓衡山道士刘玄静
十二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宣宗元圣至明成武献文睿智章仁神聪懿道大孝皇帝上
武宗至道昭肃孝皇帝下大中元年(丁卯,公元八四七年)
春,正月,甲寅,上祀圆丘,赦天下,改元
二月,庚午,加卢龙节度使张仲琥同平章事,赏其屡破回鹘也
癸未,上以旱故,减膳彻乐,出宫女,纵鹰隼,止营缮,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商与御史中丞封敖疏理京城系囚
大理卿马植奏称:“卢商等务行宽宥,凡抵极法者,一切免死
彼官典犯赃及故杀人,平日大赦所不免,今因疏理而原之,使贪吏无所惩畏,死者衔冤无告,恐非所以消旱灾、致和气也
昔周饥,克殷而年丰;卫旱,讨邢而雨降
是则诛罪戮奸,式合天意,雪冤决滞,乃副圣心也
乞再加裁定
”诏两省五品以上议之
初,李德裕执政,引白敏中为翰林学士
乃武宗崩,德裕失势,敏中乘上下之怒,竭力排之,使其党李咸讼德裕罪,德裕由是自东都留守以太子少保、分司
左谏议大夫张鹭等上言:“陛下以旱理系囚,虑有冤滞
今所原死罪,无冤可雪,恐凶险侥幸之徒常思水旱为灾,宜如马植所奏
”诏从之,皆论如法
以植为刑部侍郎,充盐铁转运使
植素以文学政事有名于时,李德裕不之重
及白敏中秉政,凡德裕所薄者,皆不次用之
以卢商为武昌节度使,以刑部尚书、判度支崔元式为门下侍郎,翰林学士、户部侍郎韦琮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
闰三月,敕:“应会昌五年所废寺,有僧能营葺者,听自居之,有司毋得禁止
”是时君、相务反会昌之政,故僧、尼之弊皆复其旧
己酉,积庆太后萧氏崩
五月,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大破诸奚
吐蕃论恐热乘武宗之丧,诱党项及回鹘馀众寇河西,诏河东节度使王宰将代北诸军击之
宰以沙陀硃邪赤心为前锋,自麟州济河,与恐热战于盐州,破走之
六月,以鸿胪卿李业为册黠戛斯英武诚明可汗使
上请白敏中曰:“朕昔从宪宗之丧,道遇风雨,百官、六宫四散避去,惟山陵使长而多髯,攀灵驾不去,谁也?”对曰:“令狐楚
”上曰:“有子乎?”对曰:“长子绪今为随州刺史
”上曰:“堪为相乎?”对曰:“绪少病风痹
次子綯,前湖州刺史,有才器
”上即擢为考功郎中、知制诰
綯入谢,上问以元和故事,綯条对甚悉,上悦,遂有大用之意
秋,八月,丙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回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
葬贞献皇后于光陵之侧
上敦睦兄弟,作雍和殿于十六宅,数临幸,置酒,作乐,击球尽欢
诸王有疾,常亲至卧内存问,忧形于色
突厥掠漕米及行商,振武节度使史宪忠击破之
九月,丁卯,以金吾大将军郑光为平卢节度使
光,润州人,太后之弟也
乙酉,前永宁尉吴汝纳,讼其弟湘罪不至死,“李绅与李德裕相表里,期罔武宗,枉杀臣弟,乞召江州司户崔元藻等对辨
”丁亥,敕御史台鞫实以闻
冬,十二月,庚戌,御史台奏,据崔元藻所列吴湘冤状,如吴汝纳之言
戊午,贬太子少保、分司李德裕为潮州司马
吏部奏,会昌四年所减州县官内复增三百八十三员
武宗至道昭肃孝皇帝下大中二年(戊辰,公元八四八年)
正月,甲子,群臣上尊号曰圣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赦天下
初,李德裕执政,有荐丁柔立清直可任谏官者,德裕不能用
上即位,柔立为右补阙
德裕贬潮州,柔立上疏讼其冤
丙寅,坐阿附贬南阳尉
西川节度使李回、桂管观察使郑亚坐前不能直吴湘冤,乙酉,回左迁湖南观察使,亚贬循州刺史,李绅追夺三任告身
中书舍人崔嘏坐草李德裕制不尽言其罪,己丑,贬端州刺史
回鹘遏捻可汗仰给于奚王石舍朗
及张仲琥大破奚众,回鹘无所得食,日益耗散
至是,所存贵臣以下不满五百人,依于室韦
使者入贺正,过幽州,张仲武使归取遏捻等
遏捻闻之,夜与妻葛禄、子特勒毒斯等九骑西走,馀众追之不及,相与大哭
室韦分回鹘馀众为七,七姓共分之
居二日,黠戛斯遣其相阿播帅诸胡兵号七万来取回鹘,大破室韦,悉收回鹘馀众归碛北
犹有数帐,潜窜山林,钞盗诸胡
其别部厖勒,先在安西,亦自称可汗,居甘州,总碛西诸城,种落微弱,时入献见
二月,庚子,以知制诰令狐綯为翰林学士
上尝以太宗所撰《金镜》授綯,使读之,“至乱未尝不任不肖,至治未尝不任忠贤,”上止之曰:“凡求致太平,当以此言为首
”又书《贞观政要》于屏风,每正色拱手而读之
上欲知百官名数,令狐綯曰:“六品已下,官卑数多,皆吏部注拟;五品以上,则政府制授,各有籍,命曰具员
”上命宰相作《具员御览》五卷,上之,常置于案上
立皇子泽为濮王
上欲作五王院于大明宫,以处皇子之幼者,召术士柴岳明使相其地
岳明对曰:“臣庶之家,廷徙不常,故有自阳宅入阴宅,阴宅入阳宅
刑克祸福,师有其说,今陛下深拱法宫,万神拥卫,阴阳书本不言帝王家
”上善其言,赐束帛遣之

夏,五月,己未朔,日有食之
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元式罢为户部尚书
以兵部侍郎、判度支、户部周墀、刑部侍郎、盐铁转运使马植并同平章事
初,墀为义成节度使,辟韦澳为判官,及为相,谓澳曰:“力小任重,何以相助?”澳曰:“愿相公无权
”墀愕然,不知所措
澳曰:“官赏刑罚,与天下共其可否,勿以己之爱憎喜怒移之,天下自理,何权之有!”墀深然之
澳,贯之之子也
己卯,太皇太后郭氏崩于兴庆宫
六月,礼院检讨官王皞贬句容令
初,宪宗之崩,上疑郭太后预其谋
又,郑太后本郭太后侍儿,有宿怨,故上即位,待郭太后礼殊薄,郭太后意怏怏
一日,登勤政楼,欲自陨
上闻之,大怒,是夕,崩,外人颇有异论
上以郑太后故,不欲以郭后祔宪宗
有司请葬景陵外园,皞奏宜合葬景陵,神主配宪宗室
奏入,上大怒
白敏中召皞诘之
皞曰:“太皇太后,汾阳王之孙,宪宗在东宫为正妃,逮事顺宗为妇
宪宗厌代之夕,事出暖昧
太皇太后母天下,历五朝,岂得以暖昧之事遽废正嫡之礼乎!”敏中怒甚,皞辞气愈厉
诸相会食,周墀立于敏中之门以俟之
敏中使谢曰:“方为一书生所苦,公弟先行
”墀入,至敏中厅问其事,见皞争辨方急,墀举手加颡,叹皞孤直
明日,皞坐贬官
秋,九月,甲子,再贬潮州司马李德裕为崖州司户,湖南观察使李回为贺州刺史
前观翔节度使石雄诣政府自陈黑山、乌岭之功,求一镇以终老
执政以雄李德裕所荐,曰:“向日之功,朝廷以薄、孟、岐三镇酬之,足矣
”除左神武统军
雄怏怏而薨
十一月,庚午,万寿公主适起居郎郑颢
颢,絪之孙,登进士第,为校书郎、右拾遗内供奉,以文雅著称
公主,上之爱女,故选颢尚之
有司循旧制请用银装车,上曰:“吾欲以俭约化天下,当自亲者始
”令依外命妇以铜装车
诏公主执妇礼,皆如臣庶之法,戒以毋得轻夫族,毋得预时事
又申以手诏曰:“苟违吾戒,必有太平、安乐之祸
”颢弟顗,尝得危疾,上遣使视之
还,问“公主何在?”曰:“在慈恩寺观戏场
”上怒,叹曰:“我怪士大夫家不欲与我家为昏,良有以也!”亟命召公主入宫,立之阶下,不之视
公主惧,涕泣谢罪
上责之曰:“岂有小郎病,不往省视,乃观戏乎!”遣妇郑氏
由是终上之世,贵戚皆兢兢守礼法,如山东衣冠之族
壬午,葬懿安皇后于景陵之侧
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琮为太子宾客、分司
十二月,凤翔节度使崔珙奏破吐蕃,克清水
清水先隶秦州,诏以本州未复,权隶凤翔
上见宪宗朝公卿子孙,多擢用之
刑部员外郎杜胜次对,上问其家世,对曰:“臣父黄裳,首请宪宗监国
”即除给事中
翰林学士裴谂,度之子也,上幸翰林,面除承旨
吐蕃论恐热遣其将恭罗急藏将兵二万略地西鄙,尚婢婢遣其将拓跋怀光击之于南谷,大破之,急藏降
武宗至道昭肃孝皇帝下大中三年(己巳,公元八四九年)
春,正月,上与宰相论元和循吏孰为第一,周墀曰:“臣尝守土江西,闻观察使韦丹功德被于八州,没四十年,老稚歌思,如丹尚存
”乙亥,诏史馆修撰杜牧撰《丹遗爱碑》以纪之,仍擢其子河阳观察判官宙为御史
二月,吐蕃论恐热军于河州,尚婢婢军于河源军
婢婢诸将欲击恐热,婢婢曰:“不可
我军骤胜而轻敌,彼穷困而致死,战必不利
”诸将不从
婢婢知其必败,据河桥以待之,诸将果败
婢婢收馀众,焚桥,归鄯州
吐蕃秦、原、安乐三州及石门等七关来降
以太仆卿陆耽为宜谕使,诏泾原、宁武、凤翔、邠宁、振武皆出兵应接
河东节度使王宰入朝,以货结贵幸,求以使相领宣武
刑部尚书、同平章事周墀上疏论之,宰遂还镇
附马都尉韦让求为京兆尹,墀言京兆尹非才望不可为,让议意寝
墀又谏上开边,由是忤旨
夏,四月,以墀为东川节度使,以御史大夫崔铉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兵部侍郎、判户部魏扶同平章事
癸巳,卢龙奏节度使张仲武薨,军中立其子节度押牙直方
翰林学士郑颢言于上曰:“周墀以直言入相,亦以直言罢相
”上深感悟,甲午,墀入谢,加检校右仆射
戊戌,以张直方为卢龙留后
五月,徐州军乱,逐节度使李廓
廓,程之子也,在镇不治
右补阙郑鲁上言其状,且曰:“臣恐新麦未登,徐师必乱
速命良帅,救此一方
”上未之省
徐州果乱,上思鲁言,擢为起居舍人
以义成节度使卢弘止为武宁节度使
武宁士卒素骄,有银刀都尤甚,屡逐主帅
弘止至镇,都虞候胡庆方复谋作乱,弘止诛之,抚循其馀,训以忠义,军府由是获安
六月,戊申,以张直方为卢龙节度使
泾原节度使康季荣取原州及石门、驿藏、木峡、制胜、六磐、石峡六关
秋,七月,丁巳,灵武节度使硃叔明聚长乐州
甲子,邠宁节度使张君绪取萧关
甲戌,凤翔节度使李玭取秦州
诏邠宁节度权移军于宁州以应接河西
八月,乙酉,改长乐州为威州
河、陇老幼千馀人诣阙,己丑,上御延喜门楼见之,欢呼舞跃,解胡服,袭冠带,观者皆呼万岁
诏“募百姓垦辟三州、七关土田,五年不租税,自今京城罪人应配流者皆配十处
四道将吏能于镇戍之地为营田者,官给牛及种粮,温池盐利可赡边陲,委度支制置
其三州、七关镇戍之卒,皆倍给衣粮,仍二年一代
道路建置堡栅,有商旅往来贩易及戍卒子弟通传家信,关镇毋得留难
其山南、剑南边境有没蕃州县,亦令量力收复

冬,十月,改备边库为延资库
西川节充使杜悰奏取维州
闰十一月,丁酉,宰相以克复河、湟,请上尊号
上曰:“宪宗常有志复河、湟,以中原方用兵,未遂而崩,今乃克成先志耳
其议加顺、宪二庙尊谥以昭功烈

卢龙节度使张直方,暴忍,喜游猎
军中将作乱,直方知之,托言出猎,遂举族逃归京师
军中推牙将周纟林为留后,直方至京师,拜金吾大将军
甲戌,追上顺宗谥曰至德弘道大圣大安孝皇帝,宪宗谥曰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
仍改题神主
己未,崖州司户李德裕卒
山南西道节度使郑涯奏取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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