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说
乘骑者皆贱骡而贵马
夫煦之以恩任其然而不然,迫之以威使之然而不得不然者,世之所谓贱者也
煦之以恩任其然而然,迫之以威使之然而愈不然,行止出于其心,而坚不可拔者,世之所谓贵者也,然则马贱而骡贵矣
虽然,今夫轶之而不善,榎楚以威之而可以入于善者,非人耶?人岂贱于骡哉?然则骡之刚愎自用,而自以为不屈也久矣
呜呼!此骡之所以贱于马欤?
这是一篇寓言式的杂文。作者之意,是贵骡而贱马,因为骡“行止出于其心”,“以威使之然而愈不然”,具有倔傲之性,而马则往往屈服于威势。但世俗却因为骡“刚愎自用”而轻贱它,于是作者产生了慨叹。以骡马为寓,实是写人世的不平,包含有作者的身世之感在内。此文言简意赅,文不足二百字,文意却一折再折,曲尽其妙。
煦:温暖,爱悦。 “任其然”句:不加强迫,让它自动这样做,它却偏不这样做。然,这样。 迫之以威:以威力强迫它。 行止:一言一动,各种行为。 拔:移易。 “然则”句:马易驯服而骡不易驯服,骡即所谓“坚不可拔者”,所以说马贱骡贵。 轶(yì):通“逸”,放任。 榎(jiǎ)楚:用于笞打的一种刑具。“榎”同“槚”,苦茶树。 非人耶:不就是人吗?
骑乘牲口的人,都不太看重骡子,却比较宝贵马匹。人类运用恩情来温驯它,放任它这样,它却偏不这样;用威势迫它这样,因此,它不得不如此,这就是世俗所谓低贱的动物。用恩情温驯它,放任它这样,它就这样;用威势胁迫它这样,它就愈不这样,动静行止,完全随心所欲,而且意志坚定,不可动摇,这是世俗所谓高贵的动物。如此说来,那么应该是马低贱而骡高贵了。话虽这么说,不过如今放纵之,其却表现不佳;拿木棍鞭打它威吓之,却可以使其向善变好,这不就是人(要有刑罚,才肯从善)吗?人难道比骡子低贱吗?不过,长久以来骡子刚愎自用,桀骜不驯,不屈不挠,还自命不凡。唉!(就世俗看来,)这就是骡子比马低贱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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