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近 · 晚春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
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
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啼莺声住?
鬓边觑,试把花卜归期,才簪又重数
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
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祝英台近·晚春》写闺中女子在暮春时节伤春伤别的闺怨。上阕写伤春伤别。首三句写离别时的凄迷景象,融合如今思念时的怅惘情怀。将宝钗擘为两截,离别在桃叶渡口,南浦暗淡凄凉,烟雾笼罩着垂柳。次二句写不忍登高远望,因为总是失望,而失望当更添愁恨。又以“十日九风雨”烘托离人的凄苦。“断肠”三句,片片飘飞的花瓣令人断肠,风雨摧花全没人来救,更有谁劝那黄莺儿将啼声罢休。在烘托足够环境氛围之后,佳人正式出台。瞧瞧簪在鬓边的花簇,算算花瓣数目将离人归期预卜,才簪上花簇又摘下重数。花卜归期,以微妙动作显现佳人心态。昏暗的灯光映照着罗帐,梦中悲泣着哽咽难诉:是春天到来给我带来忧愁,而今春天又归向何处?却不懂将忧愁带走。才簪又数,梦中呓语,盼归之切,怨春之深,十分传神!
祝英台近:四卷本甲集作“祝英台令”。 晚春:《花庵词选》作“春晚”。《绝妙好词》及《阳春白雪》均无题。 宝钗分:古代男女分别,有分钗赠别的习俗,即夫妇离别之意。南朝梁·陆罩《闺怨》诗:“自怜断带白,偏恨分钗时。……欲以别离意,独向蘼芜悲。”唐·白居易《长恨歌》:“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唐·元稹《会真诗》:“宝钗行彩凤。”唐·杜牧《送人》:“明镜半边钗一股,此生何处不相逢。”唐·段成式《剑侠传·虬髯》:“吕用之在维扬日,佐渤海王擅政害人。……有商人刘损挈家乘巨船,自江夏至扬州。用之凡遇公私来船,悉令觇其行止。刘妻裴氏有国色,用之以阴事下刘狱,纳裴氏。刘献金百两免罪。虽脱非横,然亦愤惋,因成诗三首曰:‘宝钗分股合无缘,鱼在深渊鹤在天。……’”南宋·王明清撰《玉照新志·卷四》:“绍兴乙卯,张(孝祥)安国为右史,明清与仲信兄、郑举善、郭世祯从范、李大正正之、李泳子永多馆于安国家。春日,诸友同游西湖。至普安寺,于窗户间得玉钗半股、青蚨半文,想是游人欢洽所分授,偶遗之者。各赋诗以纪其事,归录示安国,(安国)云:‘我当为诸公考校之。’明清云:‘凄凉宝钿初分际,愁绝清光欲破时。’安国云:‘仲信宜在第一。’俯仰今十年矣,主宾之人,俱为泉下之尘,明清独存于世,追怀如梦,黯而记之。”按:据此知分钗赠别之制,南宋犹盛此风。 桃叶渡:在南京秦淮河与青溪合流之处。这里泛指男女送别之处。晋王献之送别爱妾桃叶之处。《六朝事迹编类·卷五·〈江河门·桃叶渡〉》:“《图经》云:‘(桃叶渡)在(江宁)县南一里秦淮口。桃叶者,晋王献之爱妾名也,其妹曰桃根。献之诗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不用楫者,谓横波急也。尝临此渡歌送之。杨备有诗云:“桃叶桃根柳岸头,献之才调颇风流。相看不语横波急,艇子翻成送莫愁。”’”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卷四十五〈清商曲辞二·桃叶歌三首〉》:“《古今乐录》曰:‘《桃叶歌》者,晋王子敬之所作也。桃叶,子敬妾名,缘于笃爱,所以歌之。’《隋书·五行志》曰:‘陈时江南盛歌王献之《桃叶》诗,云:“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后隋晋王广伐陈,置将桃叶山下,及韩擒虎渡江,大将任蛮奴至新亭,以导北军之应。子敬,献之字也。’”注:“王献之爱妾名桃叶,尝渡此,献之作歌送之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南浦:水边,泛指送别的地方。南朝梁·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新修南昌府志·卷三》:“南浦,在郡城广润门外。”后以南浦为送别之处。宋·王安石《晚归》诗:“烟回重重柳,川低渺渺河水。不愁南浦暗,归伴有嫦娥。” 断肠:多用以形容悲伤到极点。 片片:《花庵词选》及《绝妙好词》作“点点”。 飞红:飘落的花瓣。 更谁劝:四卷本、《花庵词选》及《绝妙好词》作“倩谁唤”。 啼莺:四卷本及《花庵词选》作“流莺”。 鬓边觑(qù):觑为细看,斜视之意。斜视鬓边所插之花。 试把:广信书院本作“应把”,玆从四卷本、《花庵词选》及《阳春白雪》。 花卜归期:花卜之法未详,当是以所簪花瓣之单双,占离人归信之准的。归期,四卷本作“心期”。 簪:作动词用,意思是戴簪。 罗帐:古代床上的纱幔。 哽咽:四卷本、《花庵词选》及《阳春白雪》作“呜咽”。 “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句:是思妇梦中语。宋·刘克庄《后村诗话·前集·卷一》:“雍陶《送春》诗云:‘今日已从愁里去,明年更莫送愁来。’稼轩词云:‘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虽用前语而反胜之。”宋·李邴《洞仙歌·柳花》:“又恐伊家忒疏狂,蓦地和春,带将春去。”宋·赵德庄《鹊桥仙·来时夹道》:“春愁元自逐春来,却不肯、随春归去。”却不解,《花庵词选》作“又不解”;带将愁去,四卷本作“将愁归去”、《阳春白雪》作“和愁将去”。
在桃叶渡口,我们分钗别离,南浦烟柳黯淡,一片凄迷。从此,我最怕登楼,在十日九风雨的天气。黄莺不住地呜叫,催落飞红满天,也没有人去理会!更不用说去劝劝黄莺:别再啼! 看着鬓边戴的花,取下来仔细端详,用花瓣推算归期。刚戴到头上,又取下重新数一数,这样才心里满意。昏暗的灯光下,还记得梦中哽咽自语:是春天把愁给人带来,春天不知回到哪里,为什么不把愁也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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