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送
客心已百念,孤遊重千里。
江暗雨欲來,浪白風初起。
《相送》是南朝梁何遜所作的一首詩。
題爲“相送”,但並非詩人送朋友,而是留贈爲詩人送行的朋友。
《何遜集》中另有五首題爲《相送聯句》,是何遜與友人韋黯、王江乘二人分別各聯四句而成的。
其中何遜的三首也都是辭別送者的語氣。
以此類推,這一首或亦是與送者告別時的聯句。
但送者是何人,他的四句詩是怎樣寫的,均已無法考索了。
若非聯句,題目就不該叫“相送”。
故清人張玉谷云:“此非送人詩,乃別送者詩也。
制題亦欠明白。
”(《古詩賞析》)倘若當聯句來看待,則題目就不會“欠明白”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讀者把它當作獨立的絕句來欣賞。
開頭兩句寫詩人臨別時那種長期飄泊異鄉的惆悵孤獨之情。
“客心”謂異鄉作客之心;“百念”,謂百感交集。
何遜一生仕途並不亨通。
他先在揚州刺史、建安王蕭偉幕中掌記室,“後薦之武帝,與吳均俱進俸。
後稍失意……自是疏隔。
”(《南史》本傳)遂遷安成王蕭秀幕中參軍事,兼尚書水部郎。
中丁母憂歸。
後又除廬陵王蕭續幕府記室。
大約四十歲左右即死去。
故其作客異鄉,當與仕途坎坷有關。
所謂“百念”,諸如異地思鄉之愁,羈旅行役之苦,仕途渺茫之憂,人情冷暖之感,友朋難捨之念等,皆在其中。
不難想見,其心情已經夠沉重了,更何況而今又將孤身一人再度千里奔波飄遊遠方呢!眼前尚有朋友餞行送別,聯句慰勉;頃刻之間,就將煢獨孤舟,餐風飲露了。
“孤遊”,既突出自己征途中的孤獨寂寞,又包含着對友朋的無限惜別之情。
兩句通過“已”、“重”二字構成遞進關係,進一步加重了這種複雜感情的重量,而與送者臨別依依難捨之情也就隱然蘊藏在字裏行間。
三四兩句,既是寫分手時江上的實景,又是借景寓情,含有象徵意義。
江天忽然濃雲密佈,煙靄黯然籠罩江面,一場暴雨即將來臨;“山雨欲來風滿樓”,狂風乍起,江水頓時涌起滾滾白浪。
這雲暗天低,煙波浩渺之景,恰與詩人此刻百感交集,愁緒茫茫之情相切;這狂風巨浪,暴雨將臨,不僅是詩人心潮澎湃的感情外化,而且還形象地象徵着、預示着旅途中等待着他的將是江上風雨一般的無窮無盡的艱難險阻、嚴峻考驗。
送行留別這類詩,一般多是以情結出主旨,或惜別,或勸勉,或叮嚀、或祝願。
試看《何遜集》中此類篇什亦多如是。
如《贈江長史別》:“安得生羽毛,從君入宛許?”《送韋司馬別》:“棄置勿復陳,重陳長嘆息。
”《別沈助教》:“願君深自愛,共念悲無益。
”《臨行與故遊夜別》:“相悲各罷酒,何日同促膝?”《送褚都曹》:“本願同棲息,今成相背飛。
”這是何遜爲朋友送行。
至於他留贈爲他送行的朋友,則如《贈韋記室黯別》:“無因生羽翰,千里暫排空。
”《相送聯句》三首結尾云:“一朝事千里,流涕向三春。
”“願子俱停駕,看我獨解維。
”“以我辭鄉淚,沾君送別衣。
”無不以抒情結出主旨。
唯這首以景作結,不僅以寫江上實景見工,幷且景中寓情,物我融一。
比興之意優遊不竭,耐人尋味。
堪稱別具一格。
陳祚明評何詩“經營匠心,惟取神會。
”(《采菽堂古詩選·卷二十六》)沈德潛亦稱其“情詞宛轉,淺語俱深。
”(《古詩源·卷十三》)殆指此類。
聯句源於相傳漢武帝與臣僚共作的《柏梁臺詩》,但每人各作一句;晉代賈充夫妻聯句,則人各二句;自陶淵明與愔之、循之聯句,才發展爲人各四句。
南北朝時,聯句之風盛行,鮑照、謝朓、范雲、庾肩吾等人所作皆夥。
與聯句相對,凡無人續作或續而未成,則僅存的四句便稱爲絕句。
“絕句”之名梁代始正式出現,何遜正當其時。
此篇不僅兩聯對仗精妙,且詞句精煉、風格清新,短短四句中,既有對過去的回味,對現在的描寫,又有對未來的憂慮,包孕豐厚,已開唐人五絕氣象。
唯所押爲仄韻,而平仄尚未完全規範,則又帶有格律詩草創階段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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