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爭閒氣,都只是南柯夢裏。
想功名到底成何濟?總虛華,幾人知?百般乖不如一就癡,十分醒爭似三分醉。
只這的是人生落得,不受用圖個甚的!
謫仙醉眼何曾開,春眠花市側。
伯倫笑口尋常開,荷鍤埋,曾何礙。
糟丘高壘葬殘骸,先生也快哉。
春夢覺來心自警,往事般般應。
愛煞陶淵明,笑煞胡安定,下梢頭大都來不見影。
〔鬥蝦蟆〕空悲慼,沒理會,人生死,是輪迴。
感着這般病疾,值着這般時勢,可是風寒暑溼,或是飢飽勞役,各人症候自知。
人命關天關地,別人怎生替得?壽數非幹今世,相守三朝五夕,說甚一家一計?又無羊酒段匹,又無花紅財禮;把手爲活過日,撒手如同休棄。
不是竇娥忤逆,生怕傍人論議。
不如聽咱勸你,認個自家悔氣,割捨的一具棺材停置,幾件布帛收拾,出了咱家門裏,送入他家墳地。
這不是你那從小兒年紀指腳的夫妻。
我其實不關親,無半點恓惶淚。
休得要心如醉,意似癡,便這等嗟嗟怨怨,哭哭啼啼。
〔感皇恩〕呀!是誰人唱叫揚疾,不由我不魄散魂飛。
恰消停,才甦醒,又昏迷。
捱千般打拷,萬種凌逼,一杖下,一道血,一層皮。
〔梅花酒〕你道是咱不該“這招狀供寫的明白”,本一點孝順的心懷,倒做了惹禍的胚胎。
我只道官吏每還覆勘,怎將咱屈斬首在長街!第一要素旗槍鮮血灑,第二要三尺雪將死屍埋,第三要三年旱示天災。
咱誓願委實大。
〔收江南〕呀,這的是衙門從古向南開,就中無個不冤哉!痛殺我嬌姿弱體閉泉臺,早三年以外,則落的悠悠流恨似長淮。
〔鴛鴦煞尾〕從今後把金牌勢劍從頭擺,將濫官污吏都殺壞,與天子分憂,萬民除害。
囑付你爹爹,收養我奶奶。
可憐他無婦無兒,誰管顧年衰邁!再將那文卷舒開,屈死的於伏①罪名兒改。
〔南呂·一枝花〕全失了人倫天地心,倚仗着惡黨兇徒勢。
活支剌孃兒雙拆散,生各札夫婦兩分離。
從來有日月交蝕,幾曾見夫主婚、妻招婿?今日個妻嫁人、夫做媒,自取些奩房斷送陪隨,那裏也羊酒、花紅、段匹?
〔梁州第七〕他憑着惡哏哏威風糾糾,全不怕碧澄澄天網恢恢。
一夜間摸不着陳摶睡①,不分喜怒,不辨高低。
弄的我身亡家破,財散人離!對渾家又不敢說是談非,行行裏只淚眼愁眉。
你、你、你,做了個別霸王自刎虞姬,我、我、我,做了個進西施歸湖范蠡,來、來、來,渾一似嫁單于出塞明妃。
正青春似水,嬌兒幼女成家計,無憂慮,少縈繫,平地起風波二千尺,一家兒瓦解星飛。
〔牧羊關〕怕不曉日樓臺靜,春風簾幙低,沒福的怎生消得!這廝強賴人錢財,莽奪人妻室。
高築座營和寨,斜搠面杏黃旗。
梁山泊賊相似,與蓼兒窪爭甚的!
〔四塊玉〕將一杯醇糯酒十分的吃,更怕我酒後疏狂失了便宜。
扭回身剛咽的口長吁氣,我乞求得醉似泥,喚不歸。
我則圖別離時,不記得。
〔罵玉郎〕也不知你甚些兒看的能當意?要你做夫人,不許我過今日,因此上急忙忙送你到他家內。
這都是我緣分薄,恩愛盡,受這等死臨逼。
〔感皇恩〕他、他、他,嫌官小不爲,嫌馬瘦不騎,動不動挑人眼、剔人骨、剝人皮。
他少甚麼溫香軟玉,舞女歌姬!雖然道我災星現,也是他的花星照,你的福星催。
〔採茶歌〕撇下了親夫主不須提,單是這小業種好孤悽,從今後誰照覷他飢時飯,冷時衣?雖然個留得親爺沒了母,只落得一番思想一番悲。
〔黃鐘尾〕奪了我舊妻兒,卻與個新佳配,我正是棄了甜桃繞山尋醋梨。
知他是甚親戚!教喝下庭階,轉過照壁。
出的宅門,扭回身體,遙望着後堂內,養家的人,賢惠的妻!非今生是宿世。
我則索寡宿孤眠過年歲,幾時能勾再得相逢,則除是南柯夢兒裏。
〔仙呂·點絳脣〕妓女追陪,覓錢一世。
臨收計,怎做的百縱千隨,知重咱風流婿。
〔混江龍〕我想這姻緣匹配,少一時一刻強難爲。
如何可意?怎的相知?怕不便腳搭着腦杓成事早,怎知他手拍着胸脯悔後遲!尋前程,覓下稍,恰便是黑海也似難尋覓。
料的來人心不問,天理難欺。
〔油葫蘆〕姻緣簿全憑我共你,誰不待揀個稱意的?他每都揀來揀去百千回。
待嫁一個老實的,又怕盡世兒難成對;待嫁一個聰俊的,又怕半路里輕拋棄。
遮莫向狗溺處藏,遮莫向牛屎裏堆,忽地便吃了一個合撲地,那時節睜着眼怨他誰!
〔天下樂〕我想這先嫁的還不曾過幾日,早折的容也波儀、瘦似鬼,只教你難分說、難告訴、空淚垂!我看了些覓前程俏女娘,見了些鐵心腸男子輩,便一生裏孤眠,我也直甚頹!〔元和令〕做丈夫的便做不的子弟,那做子弟的他影兒裏會虛脾,那做丈夫的忒老實。
那廝雖穿着幾件虼螂皮,人倫事曉得甚的?
〔勝葫蘆〕你道這子弟情腸甜似蜜,但娶到他家裏,多無半載週年相棄擲,早努牙突嘴,拳椎腳踢,打的你哭啼啼。
〔幺篇〕恁時節船到江心補漏遲,煩惱怨他誰?事要前思免後悔。
我也勸你不得,有朝一日,準備着搭救你塊望夫石。
〔金菊香〕想當日他暗成公事,只怕不相投。
我作念你的言詞,今日都應口。
則你那去時,恰便似去秋。
他本是薄倖的班頭,還說道有恩愛、結綢繆。
〔醋葫蘆〕你鋪排着鴛衾和鳳幬,指望效天長共地久;驀入門知滋味便合休。
幾番家眼睜睜打幹淨待離了我這手。
你做的個見死不救,可不羞殺這桃園中殺白馬、宰烏牛。
〔幺篇〕那一個不磣可可道橫死亡?那一個不實丕丕拔了短籌?則你這亞仙子母老實頭。
普天下愛女娘的子弟口,那一個不指皇天各般說咒?恰似秋風過耳早休休!
〔幺篇〕想當初有憂呵同共憂,有愁呵一處愁。
他道是殘生早晚喪荒丘,做了個遊街野巷村務酒;你道是百年之後,立一個婦名兒,做鬼也風流。
〔後庭花〕我將這情書親自修,教他把天機休泄漏。
傳示與休莽戇收心的女,拜上你渾身疼的歹事頭。
你好沒來由,遭他毒手,無情的棍棒抽,赤津津鮮血流,逐朝家如暴囚,怕不將性命丟!況家鄉隔鄭州,有誰人相睬瞅,空這般出盡醜。
〔柳葉兒〕則教你怎生消受,我索合再做個機謀。
把這雲鬟蟬鬢妝梳就,珊瑚鉤,芙蓉扣,扭捏的身子兒別樣嬌柔。
〔雙雁兒〕我着這粉臉兒搭救你女骷髏,割捨的一不做二不休,拼了個由他咒也波咒。
不是我說大口,怎出得我這煙月手!
〔正宮·端正好〕則爲他滿懷愁,心間悶,做的個進退無門。
那婆娘家一涌性,無思忖,我可也強打入迷魂陣。
〔滾繡球〕我這裏微微的把氣噴,輸個信音,怎不教那廝背槽拋糞!更做道普天下無他這等郎君。
想着容易情,忒獻勤,幾番家待要不問;第一來我則是可憐見無主孃親,第二來是我慣曾爲旅偏憐客,第三來也是我自己貪杯惜醉人。
到那裏呵,也索費些精神。
〔倘秀才〕縣君的則是縣君,妓人的則是妓人。
怕不扭捏着身子驀入他門,怎禁他使數的到支分,背地裏暗忍。
〔滾繡球〕那好人家將粉撲兒淺淡勻,那裏像咱乾茨臘手搶着粉;好人家將那篦梳兒慢慢地鋪鬢,那裏像咱解了那襻胸帶,下頦上勒一道深痕。
好人家知個遠近,覷個向順,衠一味良人家風韻;那裏像咱們,恰便似空房中鎖定個猢猻,有那千般不實喬軀老,有萬種虛囂歹議論,斷不了風塵。
〔幺篇〕俺那妹子兒有見聞,可有福分,擡舉的個丈夫俊上添俊,年紀兒恰正青春。
你則是忒現新,忒忘昏。
更做道你眼鈍,那唱詞話的有兩句留文:“咱也曾武陵溪畔曾相識,今日佯推不認人。
”我爲你斷夢勞魂。
〔倘秀才〕我當初倚大呵妝儇主婚,怎知我嫉妒呵特故里破親。
你這廝外相兒通疏就裏村!你今日結婚姻,咱就肯罷論。
〔脫布衫〕我更是的不待饒人,我爲甚不敢明聞?肋底下插柴自忍。
怎見你便打他一頓?
〔小梁州〕可不道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可便息怒停嗔。
他村時節背地裏使些村,對着我合思忖:那一個雙同叔打殺俏紅裙。
〔幺篇〕則見他惡哏哏,摸按着無情棍,便有火性的不似你個郎君。
我假意兒瞞,虛科兒噴,着這廝有家難奔。
妹子也,你試看咱風月救風塵。
〔二煞〕則這緊的到頭終是緊,親的原來只是親。
憑着我花朵兒身軀,筍條兒年紀,爲這錦片兒前程,倒賠了幾錠兒花銀,拚着個十米九糠,問甚麼兩婦三妻。
受了些萬苦千辛,我着人頭上氣忍,不枉了一世做郎君。
〔黃鐘尾〕你窮殺呵甘心受分捱貧困,你富呵休笑我飽暖生淫惹議論。
您中心覷個意順,但休了你門內人,不要你錢財使半文,早是我走將來自上門。
家業傢俬待你六親,肥馬輕裘待你一身,倒貼了奩房和你爲眷姻。
我將你寫了的休書正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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