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
〔周〕 前369 - 前286 年
庄子,姓庄,名周,战国时期思想家和哲学家、文学家,宋国蒙(今河南商丘民权县),道家学说的创始人之一。
庄子祖上系出楚国公族,后因吴起变法楚国发生内乱,先人避夷宗之罪迁至宋国蒙地。
庄子生平只做过地方漆园吏,因崇尚自由而不应同宗楚威王之聘。
老子思想的继承和发展者。
后世将他与老子并称为“老庄”。
他们的哲学思想体系,被思想学术界尊为“老庄哲学”。
代表作品为《庄子》,名篇有《逍遥游》、《齐物论》等。
啮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
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
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
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
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
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
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

肩吾见狂接舆。
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狂接舆曰:“是欺德也。
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
夫圣人之治也,治外夫?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
且鸟高飞以避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知?”天根游于殷阳,至蓼水之上,适遭无名人而问焉,曰:“请问为天下。
”无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之野。
汝又何为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又复问,无名人曰:“汝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
”阳子居见老聃,曰:“有人于此,向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倦,如是者,可比明王乎?”老聃曰:“是于圣人也,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
且也虎豹之文来田,猿狙之便执嫠之狗来藉。
如是者,可比明王乎?”阳子居蹴然曰:“敢问明王之治。
”老聃曰:“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
有莫举名,使物自喜。
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郑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若神。
郑人见之,皆弃而走。
列子见之而心醉,归,以告壶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
”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
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汝。
尝试与来,以予示之。
”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
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
”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壶子。
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正,是殆见吾杜德机也。
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
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然有生矣!吾见其杜权矣!”列子入,以告壶子。
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天壤,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
是殆见吾善者机也。
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
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齐,吾无得而相焉。
试齐,且复相之。
”列子入,以告壶子。
壶子曰:“吾乡示之以以太冲莫胜,是殆见吾衡气机也。
鲵桓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
颜回见仲尼,请行。
曰:“奚之?”曰:“将之卫。
”曰:“奚为焉?”曰:“回闻卫君,其年壮,其行独。
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
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回尝闻之夫子曰:‘治国去之,乱国就之。
医门多疾。
’愿以所闻思其则,庶几其国有瘳乎!”
仲尼曰:“嘻,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
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
所存于己者未定,何暇至于暴人之所行!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荡而知之所为出乎哉?德荡乎名,知出乎争。
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
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
且德厚信矼,未达人气;名闻不争,未达人心。
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术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恶有其美也,命之曰灾人。
灾人者,人必反灾之。
若殆为人灾夫。
且苟为人悦贤而恶不肖,恶用而求有以异?若唯无诏,王公必将乘人而斗其捷。
而目将荧之,而色将平之,口将营之,容将形之,心且成之。
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
顺始无穷,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于暴人之前矣!
且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是皆修其身以下伛拊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挤之。
是好名者也。
昔者尧攻丛枝、胥、敖,禹攻有扈。
国为虚厉,身为刑戮。
其用兵不止,其求实无已,是皆求名实者也,而独不闻之乎?名实者,圣人之所不能胜也,而况若乎!虽然,若必有以也,尝以语我来。

颜回曰:“端而虚,勉而一,则可乎?”曰:“恶!恶可!夫以阳为充孔扬,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与其心,名之曰日渐之德不成,而况大德乎!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其庸讵可乎!”
“然则我内直而外曲,成而上比。
内直者,与天为徒。
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而独以己言蕲乎而人善之,蕲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
外曲者,与人之为徒也。
擎跽曲拳,人臣之礼也。
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为人之所为者,人亦无疵焉,是之谓与人为徒。
成而上比者,与古为徒。
其言虽教,谪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
若然者,虽直而不病,是之谓与古为徒。
若是则可乎?”仲尼曰:“恶!恶可!大多政法而不谍。
虽固,亦无罪。
虽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犹师心者也。

颜回曰:“吾无以进矣,敢问其方。
”仲尼曰:“斋,吾将语若。
有心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皞天不宜。
”颜回曰:“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
如此则可以为心斋?”曰:“是祭祀之斋,非
鲁有兀者王骀,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
常季问于仲尼曰:“王骀,兀者也,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
立不教,坐不议。
虚而往,实而归。
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是何人也?”
仲尼曰:“夫子,圣人也,丘也直后而未往耳!丘将以为师,而况不若丘者乎!奚假鲁国,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

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先生,其与庸亦远矣。
若然者,其用心也,独若之何?”
仲尼曰:“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

常季曰:“何谓也?”
仲尼曰:“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
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
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视丧其足犹遗土也。

常季曰:“彼为己,以其知得其心,以其心得其常心。
物何为最之哉?”
仲尼曰:“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
唯止能止众止。
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正,在冬夏青青;受命于天,唯尧、舜独也正,在万物之首。
幸能正生,以正众生。
夫保始之徵,不惧之实,勇士一人,雄入于九军。
将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犹若是,而况官天地、府万物、直寓六骸、象耳目、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尝死者乎!彼且择日而登假,人则从是也。
彼且何肯以物为事乎!”
申徒嘉,兀者也,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
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
”其明日,又与合堂同席而坐。
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
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且子见执政而不违,子齐执政乎?”
申徒嘉曰:“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子而说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
闻之曰:‘鉴明则尘垢不止,止则不明也。
久与贤人处则无过。
’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不亦过乎!”
子产曰:“子既若是矣,犹与尧争善。
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
申徒嘉曰:“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
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
游于羿之彀中。
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
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众矣,我怫然而怒,而适先生之所,则废然而反。
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吾之自寐邪?吾与夫子游十九年,而未尝知吾兀者也。
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不亦过乎!”
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子无乃称!”
鲁有兀者叔山无趾,踵见仲尼。
仲尼曰:“子不谨,前既犯患若是矣。
虽今来,何及矣!”
无趾曰:“吾唯不知务而轻用吾身,吾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
《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
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
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汤之问棘也是已。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
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
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
而宋荣子犹然笑之。
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
虽然,犹有未树也。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
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
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
《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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